儿时我住在姥姥家,深宅大院很少有人造访,更不用说小伙伴了。姥姥家有一只大黑狗,通体黝一黑油亮,没一根杂一毛一,遂起名“大黑”,它便成了我的玩伴儿。听姥爷讲,是他一名英国人同事,临回国时送给他的,纯种英国猎犬。抱回家时刚满月不久,只比我大几个月。我记事时它已长成大狗,威风凛凛。每天到时喂它成了我俩嬉闹的必备之课。记得一次我把狗食盆偷偷藏到莲花缸里,浸入水中。心想它这回再寻不到,暗自欢喜。因给它定有一个规矩,只有放到狗食盆里的食物它才有权力食用。我拿着狗食,装作各处寻找不到狗食盆,急得一团一团一转。哪儿想到我刚一解一开它的脖套,正想看它寻找不到狗食盆的窘态,它已窜上莲花缸叼出了狗食盆,令我大窘。
我姥姥家在开平城里,那时的开平城不但有电一影一院、戏院,还有皮影剧场。皮影戏白天连轴转,两角钱一张票,管够。我经常缠着姥姥去看。记得一次寒假里我妈妈和我姨我舅商量好,晚上去戏院看名角红影的评戏——《西厢记》。吃完晚饭舅舅背着我先去买票,戏院正对门就是皮影剧场,大红的广告贴出——《孙悟空三打白骨精》,我一见,在舅舅的背上闹着要去看皮影戏。他一看离评戏大轴戏开演时间还早,便先买了评戏票,又带我进了皮影剧场,心想等到了时间,出来再去寻我妈我姨看评戏不迟。谁知一看我俩便入了迷,等他想起携我出来,评戏早已开场,幸亏戏票对号入座,他寻到早已等焦急的我妈我姨,匆匆进了戏院,找到座位,看戏。
我那时哪里听得懂戏文,一会儿就腻了。见他们专心看戏,我偷偷钻出,又进了皮影剧场。等我看完《孙悟空三打白骨精》钻回戏院,哪里还有他们,我大急!四处寻找也不见人影,大汗立时冒了出来。正在焦急万分之时,谢幕完毕,大幕落下,人们离场,我只得随着人流一出了戏院。那时的我急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但没哭出声,心想,随着人流走便能到姥姥家。谁知到了西关,人已散尽。四处黢黑一片,看哪里都似有白骨精看着我。我撒腿便跑,立时远远有一黑影追了上来。吓得我不敢出声,一下子出溜到大街门旁的石狮子后面,吓得闭上眼大气不敢出……
听见追我的脚步跑过多时,我才睁开眼。立时,听过的鬼故事中的妖魔都浮现在眼前,吓得我腿肚子直转筋,那里还敢站起。突然,一条黑影窜上石狮子,吓得我魂飞魄散,头发根子发麻,差点昏了过去……那承想它的第一声叫唤,便让我破涕为笑,竟然是大黑!我抱住它的脖颈,心里立时平静下来。它一舔一着我脸上的泪珠,我拍着它的脖颈,亲一热地发狂。
一会儿舅舅听到大黑的叫一声跑了过来,携起我回到姥姥家。一家人看到我平安回来,这才把悬着的心放回肚里。姥姥一把夺过,一边亲我一边说:“我的亲娘祖姥姥,你跑哪去了,都快急死我了!”
原来我钻出戏院很久,妈妈才发现我不见了。三个人找遍了戏院也寻不到,急得妈妈疯了般的呼喊着我的乳名,在大街上乱转。舅舅吩咐我姨去跟着我妈,他守在戏院门口。心想我如果在戏院,找不到他们一定哭叫。可等到散戏,也没听到我的哭声。人都散尽了,只得回家看看我妈我姨是否寻到我。走到西关,忽然发现前面似有一个小孩的身影,急追上去可又没了。心想如果是我,早吓得大哭,回到家中见我还没找到,便把大黑牵了出来,知道我俩时常玩耍在一起,便把我上戏院时换下的衣服让大黑闻了闻,取下脖链,和舅舅一起上路寻我。刚走到西关,大黑便窜向我躲藏的石狮子。
现在夜里我经常梦见儿时的玩伴儿大黑,它带给我的童趣经常在睡梦中重温。我怀念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