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的细雨悄悄地浸一润着那条小街和那个小院的幽静,海边城市的四月天气,空气中浸足了水份,阴沉沉得使人那心里像堆满了放蜂人的蜂箱一样,有若干往事在随意飞进飞出。花季便是如此踏着细雨的脚步悄悄到来。小院里最早开放的照例是那棵已经很高大的木兰花,花一瓣的外面是紫色,里面却是白色,花形若玉兰,于是就有人称之为紫玉兰,而一位画家告诉我此花学名为木笔,又称辛夷。
随着这花的盛开,继而是樱花和丁香,再接下来便是梧桐花和紫藤。热一热闹闹的花季总是持续到六月底,而五月和六月青岛的天气亦依旧是多雾多细雨,干净的小街静悄悄的小院,来往的行人也都无声地走着,那心里仍是堆满了往事的蜂箱。
"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即使无声,那花儿依然会落,就如那不期然的开放一样。匆忙中总是蓦然发觉:哦!花开了,又一年的喧闹开始了。匆忙中也总是蓦然看到:哦!花落了。那花儿落在台阶上,是很惨的,尤其是木兰花一瓣儿,不知被谁踏过了,触地的一面烂得发黑,与娇好的色彩相比,就觉得惨不忍睹了。每当看到这种状况就想该扫一扫才是,就想到了葬花的林黛玉……小院里还有一些茂密的竹子,每当风起便瑟瑟地响,尤其是在秋天,伴着其它树上被风刮落的叶子,便使在楼上工作的人那心里亦是瑟瑟的。其实这些残花败絮总是有一位老人每天都会早早地清扫了,装在竹筐里送出去的,亦如那花开花落在人们不意间。进出小院到小楼上去工作或办事的人都是作家艺术家或文艺工作者,大家都很忙。
负责收发兼打扫小院儿小楼卫生的老人到了退休的年龄了,开过了茶话会,便依依惜别了。收发换了年轻人,各部室制订了打扫卫生制度,轮流值日。作家艺术家和文艺工作者自然是有些风度的,喝茶谈话看稿子谈艺术衣冠楚楚。下水道怎幺就一天堵好几次,稿纸与公用茶杯丢得到处都是,令人想到暮春时的残花败絮,于是就想到了那位老人,于是就请老人回来补差,差什幺?是退休金和全工资的差额;机关单位幺,其实也差不了多少,老人只是觉得每天如旧来上班,有点儿事干,比在家闲着强。人们便又干干净净地忙起来了,很有些风度地当各类"家"去了。逢有外地作家艺术家来到小院儿,照例是颇有感慨地说:好干净清幽的环境啊!
文化单位吗,年底统计订刊物,每人两份,随便订什幺,公家出钱。搞文学的订文学期刊,搞美术的订美术期刊,什幺都不搞的后勤人员则选最热闹的《时尚》《时装》之类,实在不知订什幺的时,便选那最贵的,反正每人两份,公家花钱,不订白不订。
统计完名单派专人去邮局了,补差的老人却问: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