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流星划过了冬月寒冷的夜空,随之,那柄饱经风霜的秋叶也悄悄离开了枝头,飘落于尘埃,回到了原先生它养它的地方。我的岳母在走过八十五个春秋之后,终于给自己的这个人生画上了句号。
她算是一个幸福之人。父亲是位老私塾先生,琴棋书画件件精通,诗词音律样样都来,凡周邻有事或遇到不懂之处,人们都会去求教他,所以,方圆数里的乡邻们都尊称他为"薛大先生"。由于出生在书香门第,又是独生女,她自然少不了一些优厚,不仅比别人多读了一些书,多听了一些教诲,多修养了一些知书达理的气质,还多了一分任性的自一由,养成了她天生落落大方、幽情幽默的个性,因而她无论在家享受童年还是上师范当了学员,经常是春风满面,笑声不断,总是赢得周围邻居和朋友们的欢迎和好感。
她与岳父的结合实属偶然。岳父是老革命,外乡人。解放初期,担任县zheng府所在镇的一党一委书记。平时不苟言笑,穿着朴实,皮肤也黑,和岳母那美人胎子的形象实在不够般配。因为,岳母不仅身材匀称,而且皮肤白稚、语言风趣,尤其是,在那个年代,作为女同志能戴着眼镜出来工作的人确实很少,一看就是小资一个,很难让人想象她竟然是来自于农村的家庭。建国前后,她不仅早早地接受了新思想,还当过教师、搞过宣传、干过工作队。也许是缘分,后来被组织上看中,并由组织出面,让她嫁给了比大她十九岁的领导同志。估计是岳母出于对革命信仰的崇敬之心,也许是组织上精通思想政治工作,岳母在众多同龄人投于仰慕、追求的目光下,坦然与一位大龄的工农干部牵手为夫妻,并成为他的终身伴侣,这在当时也成为小县城新文明文化生活中的一段佳话。
当然,岳父并没有亏待过岳母,他对岳母可谓一宠一爱有加。作为一个不善言辞的人,也注意经常改善和提高自己的习性和修养,平时在家想着法子找话说,尽量不让她寂寞,时时在家里挑一起欢乐的气氛,那种拙朴和憨厚也时时感动着岳母。而岳母则极力担当起贤内助的责任,自己不会做饭,让母亲来陪伴做家务。岳父的家乡来人,她总是热情接待,从不怠慢。叔伯家困难,她还主动接受一位叔侄女来家吃住和读书,犹如自己的亲闺女一般,照顾的无微不至。三年灾害期间,岳父家乡的亲戚们没有粮食吃,她在家带头陪着省吃省俭,把家中的余钱余粮用来接济遥远的亲戚们,从不说一句吝啬的话。这在当时,自己身边已有三个孩子需要供养读书,而且全家本身吃穿都很困难的情况下,确实是件不容易的事。至今,岳父家乡的那些亲戚们,每逢谈到那些雪中送炭的情景,都非常感恩地怀念她,称赞她是尤家贤媳,是尤家一门的骄傲。
岳父提前过世了十九年。这十九年中,她依然坚持着她的三大爱好:读书、看报、听收音机。记得我的母亲生前曾经动员她学打麻将来消遣时间,可是,她总是不感兴趣。她说,那太花时间了,不如我的清闲好。儿子在杭州工作,生活条件也很好,曾经接她去住,可是时间不长她就回来了,认为还是小城市好,家乡的熟人多、朋友多,可以经常会会友、聊聊天,感受乡土的亲切。所以,只要农村家里的一些亲戚们有个大小活动,她都尽力前往,力尽情谊,直到自己不能行走为止,才让子女们去代替辛劳。
她的生活真正失去自理能力,是近五六年的事。那首先是因为眼睛白内障,渐渐不能读书,一向视读书如命的人,在那时可谓心急如焚。为了努力实现她的愿望,我们安排去南京大医院做了手术,事后并没有达到预期收效,才知道,这是基于年老缘故。后来渐渐耳朵听觉也慢慢退化,对她来说更是雪上加霜。虽然身边有保姆,她还是因意外股骨头骨折而受累。从此只能和床板、轮椅打交道。但是,尽管如此,她依然像父亲给她起的名字"素梅"那样,做到风霜晚秋不畏寒。经常让孙女和重孙来看她,尽力和她们交流、开玩笑。虽然,身体的机能就像一盏灯的灯油一样在一天天耗尽,生活早就没有了一点儿质量,但是,面对子女,她从不表现自己所承受的那些痛苦,总是表现出那份常人所难以具备的坚强。
我是她认可的"包修车"(那是当年恋爱期间那个艺术尖兵的小一姨一子给咱的赞谑称号),当然也是岳父、母儿子不在家的时候可以代替其做主的人。那晚,就在她已经停止呼吸、脉象犹然一丝回还的时候,我抚一摸一着她的额头和颈脉对她说:"妈妈,您的牵挂可以放下了,在外的儿子、女儿都已经打了电话,孙儿也回在了你的身边,人生的过程,最终需要解脱,有我们子女在您的身边,我们的心会永远陪伴着你,用佛教的理念来诠释,现在有一片光明正在向你走来,你不要害怕,和它合为一体,就是你的新生。"随后,一切归于净寂与安详。
落去了,一片无限亲切的叶儿,留下了,那深深美好的思念,铭记下了,那风雨如磐的坚强,让儿孙们再次珍重承诺,为了拥有这份亲情而一如既往地努力踏向新的行程。我在岳母过世的当晚为她撰写了一副挽联:"从教、从商半世,敬岗敬业多少年,坚持垂之以范;幽情、幽默终身,于家于人一辈子,无不有口皆碑。"
愿她老人家隔世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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