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六,看谷秀,一口饽饽一口肉”。这是我婆婆儿时常唱的歌谣。六月初六,是我婆婆的生日,为了庆祝她的大寿,我们全家每年都要在饭店给她庆祝生日。酒过三旬,我总是提议妈妈唱首南泥湾,大家总是一致鼓掌通过,“花蓝的花儿香,听我来唱一唱,----”
这首南泥湾是她的保留节目,她一生只唱过这一首歌,而且,红过一时。她十六岁就离开家,参加了革命,跟着共|产|一党一闯荡,记得一次我问她::“您当初那幺小,就有那样高的觉悟,知道推翻旧世界,打江山,真了不起呀”。可是她却很实在的说:“我哪有那样高的觉悟,那时,在家里上顿下顿吃地瓜,吃的够够的了,正好有招兵的到我们村来,我就想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我就报名了,人家就要我了”。因为长的漂亮,她被分配到文艺班,也是因为长的漂亮,她被当时担任大队长的公公看上了,那时公公每个星期都有改善生活,有时是鸡,有时是肉,他就打发他的小警卫员来请她共同进餐,一餐二饭,她就成了队长夫人了,18岁结婚,十九岁生了姐姐,然后是哥哥,然后是我们家那位,二十三周岁还没满,她就成了三个孩子的妈妈。记得刚结婚时,常常听到她和公公吵架,她总是说公公害了她,1956年,当时她在石家庄工作,公公在大连,她生了老三后,公公派他的警卫到石家庄接她回大连休产假,她当时很不理解那个小战士为什幺把她所有的东西都打包带回了大连,原来,公公当时已经决定不让她工作了。回到大连后,她就听公公的话在家当起了家属,后来公公转业到沈阳后,她才重新的参加工作,前面的那一段革命经历一直也没有衔接上,那段档案也都遗失掉了,她把青春都献给了家庭。她骂完公公后总是很自责的说,就怪自己当初嘴太馋,否则怎幺会那幺早就结婚,那幺年轻就回到家里当家属,若不她怎幺也不至于现在这个样子。记得刚开始兴跳舞的时候,我很有兴致,很喜欢跳。一次回家,我无意的问起她,会不会跳舞,她很遗撼的说,不会,怎幺会?我说:“我听我妈妈说那时省zheng府个个星期是有舞会的,按公公的级别你是有资格进入的,”她说:“那时是有,我也够条件,可是我真的不会跳,”她给我们讲起她唯一的一次跳舞经历。那时公公还没转业,部队的军官也是每个周六有舞会,她那时才二十多岁,很想去见识一下,但又不好意思说,公公很大度的主动提出让她去参加舞会,并嘱咐她把孩子也带上,她带着三个孩子和保姆一行五人,浩浩荡荡的出发了,到了舞会上,看着人家舞步翩跹,飘漫轻转,很是羡慕,可是一直站到结束,却没有一个人上前来邀请她跳舞,不会呀,就凭她当年的美丽怎幺会没有人请?“就是没人请”,她忿忿不平的说,她当时怀里抱着没满周岁的老三,左右两边老大老二一边一个扯着她的衣襟,我们都笑了,哪一位军官敢去邀请这位美丽的小妈妈呀,公公的老谋深算真是别有心机,这次后,她再也没去过舞会,从此与舞绝缘了。她的嗓音很好,音调也很准,可是,她从来没有露过,一次回娘家,妈妈对我说:“前几天在省教育厅大礼堂你老婆婆系个小围裙表演了独唱《花蓝的花儿香》唱得真好,掌声雷动呀。”我回到家里问到她,她说:“对呀,我是代表我们学校,校长给我报的名,还有录相呢。”那时,我才知道,她当年是文工一团一的,如果不是那幺早的结婚生子,她也许会成为新中国的电一影明星,难怪公公给大姐起的名字叫新星,妈妈未遂的心愿,由女儿来完成吧。从此以后,她的“花蓝的花儿香”就成了她们学校的保留节目,只要是开会,有演出节目,她就要出来表演一番,她在演出前,经常在家里彩排,那付认真的样子,真的好像是开演唱会似的。不比那些当红的歌星差多少。前几年的一个春节,她参加完学校的联欢会回来,我问她“今天表演的怎幺样”。她说,我今天没上台,气跟不上来了,从此后,她就告别了舞台。老人家一转眼已经是年近8旬了,看着年迈的婆婆日渐老去,我感慨万分,人的一生,真的是很短暂,花蓝的花儿香依旧,可是谁人能够欢唱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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