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一欢
长久以来,我一直把合一欢花当成了凤凰花,从外观与象形角度来说,合一欢花是有些像凤凰尾巴的羽一毛一,尽管凤凰倒也是没有见过的,但至少也是看过什幺百鸟朝凤图之类的。
直到最近,我常去的一家公园开始有些目的的扫盲工作,明确把我以为的凤凰花定义为合一欢,我也开始知道了许多植物的名字,如此这般,要不了多久,我也可以脱盲了。
合一欢是有着玲珑的叶子,细小而灵动,有些齿若编贝的感觉,但是我总是想把她形容成云彩,这也许是合一欢长得比较高大,树杪离云彩比较近的缘故吧。
最近总是一个人去散步,日薄西山后,月上柳梢时,植物多的地方自然景致好,景致好的地方自然也就杂沓,所以散步往往成了赶集,忙不迭绕一圈回来,在灯下记一些与往事与前程无关的东西。
●梅雨
梅雨终究还是来了,来之前它们也是酝酿了良久,如同一个武林高手,居高临下,睥睨一切的味道,但还是承载不了这幺多的雨(这些雨也有几个西湖的水这幺多吧),想想,云霓之上,呼风唤雨,却要承受如此不堪之重,想必心酸,也便呜咽地化作人世间之烟雨了。
在上海也是经历了数个梅雨时节了,但终究还是没有什幺印象,无非是见多了几把花花绿绿的雨伞,诸树的叶子都摄人魂魄般碧透,夜有些凉,蚊虫也不来作怪,季节到了这里,便有些迷路了,花差不多都谢了,但预想中的硕果却不知道在哪里。
若论起花,这时节大致也就是木槿还有合一欢在开花吧,木槿的花并没有多少风致,远远看去,似是假的,如用有褶皱的纸迭成的那般。木槿开最真的花,我却以为是假的,有人给最真的爱,我却没有怜惜,木槿这样的人,大约我也是遇到过的吧。
●夹竹桃
我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夹竹桃的花期,反正花期很长,用行走东西南北的脚步根本无法丈量。
第一次认识夹竹桃是在多年前去四川读大学,火车从宝鸡一直向西进入秦岭,暑热与躁气顿时烟消云散,延绵的山峦,山与山之前显得有些局促的开阔地,开阔地上有些似是而非的庄稼,偶尔会遇到一些露出河床的小河的,有人说这是嘉陵江的源头。
火车一入秦岭,风候大变,生出了许多的氤氲之气,云雾不离左右,但又并不靠近,两边摇曳的还是那些朴素的生出许多水红色与白色花朵的夹竹桃,夹竹桃树干并不粗一大,枝身也并不曼一妙,花朵也开得言行不一,有些已经枯萎,有些形将枯萎,有些却含苞待放,但就是这些言行不一,让她的花期显得漫长,彷佛一生只为这一季的花期。
我还是不知道夹竹桃的花期,六月七月八月,好像她们都在,但我的日记里夹竹桃是九月的,九月应当是夹竹桃最繁盛的季节,因为九月的日记记载有人轻轻的穿过那片夹竹桃,有人怜惜这美好。
●橘子树
我一向对橘子树有些本能的好感。且不论到了秋天红彤彤或是淡青微红的橘子一个个被精心挑选出来摆在街头巷尾,让我在流连处呼吸一下它留下的甜美;又不论西南工学院后面的山坡上满是橘树林,在月夜里,梦的小河涨水湿了脚时,会听到橘树叶子相互爱抚的沙沙声;还不论橘子是最平民化的水果,它对人的购买力基本不会任何的歧视,三两块钱便可拿几只灵透的橘子。
在衢州教书时,知道橘子是开花的,开一种细小玲珑的白花,而且花香极为浓郁清新,这样的香气与栀子花香气是有别的,栀子花香更飘渺,有些空灵的神韵,象极了穿着薄纱婀娜的歌女,看不真切,但歌声还在,还可以还原成最初的朦胧;橘子花香则不然,她浓郁而且执拗,有种不入你的梦境不肯罢休的味道,而且花香中有些淡淡的甜味,仿佛是小家碧玉,有些让人想去亲近和居家过日子的气息。
很多年嗅不到夜里成片的橘子花香了,不知道它们今年的收成如何。
●端午
端午是个节日,我自小一便是知道的,但现在却越来越依赖记忆才能笃信这一点。因为很多年以来我都是独自在街头买只外表华美吃起来粗陋的粽子,有些象征性地度过这个节日,这样的过节方式简明快捷,但少了些温情与祝愿,流于模糊直至日渐完全流一出了记忆。
过去的端午大致是个意义非凡的日子,因为每每我放学回家,便会瞧见祖母端坐在一个小板凳上,面前放一只大木盆,在清洗粽叶,祖母会笑吟吟告诉我明天即是端午,我看一看周围,艾草,雄黄,甚至还有绿豆糕,这些标志性的事物一一出现,我不再疑他,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东风便是等待,东风一过,我便可以享用这些甘美。
祖母包的粽子不算是顶好,很朴素,甚至有些朴素得形同简陋,只一二片苇叶包裹一着,里面当然是泡得发白的糯米,当然也只有米(到我读大学时,才知道粽子里既可以放红枣,也可以放肉,还有想象得到的其它什物),然后用一根有韧性的草捆住。煮好后,打开粽叶,糯米光滑而莹亮,似有清香,但当时却并不以为然,甚至有些索然无味的感觉。但多年之后,却是想念这样的感觉,但也只能去追忆了。
而今天面前这个国家法定节假日,我忽然有些惶悸不安继而手足无措起来,因为我没有为这个节日准备好心情,也没有为餐桌对面准备好人选,甚至没有准备好一张餐桌,却已经有了杯盘狼藉不堪收拾的心情。
还是很怀念祖母的端午,艾草发出模拟兰草的香气,苇叶则是草本的味道,黄昏的阳光漫不经心的落下些余晖,几只白色的小蝴蝶在南瓜花丛与杂草中低低地飞行,来来往往的人群经过我家的门,正如来来往往的往事穿过我的记忆。
●婚姻参数
一般来说不出意外,每个人都会有婚姻的。尽管中国男一女比例失衡,但是多出来的那些男人一大致也是因为精神或是身体上的缺陷而不适合结婚的,这样推算下来,在中国,一个心智正常体格完整的男人,应当并不缺少结婚的机会。当然,也有些女人在精神或是身体上有诸多缺陷而不宜结婚,但毕竟这些女人也是花朵一个,被悉数采光,也是可以想得到的。还有,中国女人的寿命比男人长,所以,一个晚年或是中晚年丧偶的女人可能会成就一个老光棍一段婚姻。这样想来,婚姻人人皆有,不必惶恐。
但是婚姻也是要有些必备的条件的,父母一之命,媒妁之言自不必说,房子,车子,前程,相貌,学历,年龄,性格,诸如此类,会有长长的一串,这些参数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这些参数的权重自然并不相同,在房价飞涨的年代,房子的权重自然是最大的,加权平均下来,是高分者,自然择偶的范围自然也广阔,对青春美少女到半老徐娘诸多人群皆有杀伤力。
当然这样以参数来衡定,自然是科学的,不过也就缺乏了温情与浪漫,像当年卓文君因一曲《凤求凰》而与司马相如私奔,张生待月西厢下而与崔莺莺终成眷属,也便成了侈谈。
时下的婚姻观与实用主义与功利主义价值观是一脉相承的。这其实也是没有错的,毕竟也是物质决定意识的,而且人生苦短,若是遇人不淑,此时贫贱可相守,彼时富贵却离分,岂不是悲怆?所以,短视主义与享乐主义也是可以理解的,并无苛责的必要。
只是我们自一由浪漫的精神没有了家园,成了宇宙间漂泊无定的尘埃。
●栀子花
栀子花作为一种常绿的灌木,是早相识的。但是栀字却是颇为难写,直到高中才读到这个字,终于把字与花联系起来,是先识花后识字的。就像这一生之中,也是先认识一些姑娘的,但也只是多年以后,知道有人是木槿,最真的情怀用最朴素花朵来表达;有人是牡丹,大朵大朵的花,艳绝天下,但其对物候的要求也是严格,定然是不会在寻常人家的院落开放的;有人是梨花,粉一白而且精巧,如果不带些春雨,是显不出伶俜与楚楚的样子的;有人是栀子花,洁白而通透,历四季而常青,可以杂植于庭中或是墙角,一到六月间,便从枝蔓处溢出些幽香,似有若无,若即若离,缥缈至杳冥处时又倏忽来到眼前。
栀了花大致是在端午节前后开放的,所以,读小学时,一闻到谁家院子里栀子花开,便知端午已近。栀子花是农村的大姑娘小媳妇比较喜爱的一种佩饰,常见一些小姑娘用一根别针把一枝微微半开的栀子花别在胸前,走起路来,花枝乱颤,留下一路的香风,徒让我遐思良久。
我寄寓处的院子里,植了一排的栀子花,这些花被修剪得过于整齐,不蔓不枝了,显得呆板乏味,显不出灵动与生机来。但就是这样的整齐的栀子花也常在梅雨天里,时不时的现出些花骨朵儿来,所以,我也常去采上几朵放于枕边,于梦中或是半梦半醒时也嗅一下明澄而静幽的香气。大约我是贪心了吧,看不到全然开放或是半开半放的栀子花,也会采些蓓蕾,但这些蓓蕾在阴郁潮一湿的梅雨时节,一般都打不开心事便要枯萎甚至沾上锈蚀的痕迹,殊是可惜。
栀子花宜家宜室,但这样的人何处去找寻呢?
●饮食
梅雨刚走,天气就热起来了,不遮遮掩掩,直奔主题,有些“图穷而匕首见”的味道。正因为天气热,加上我又是茕茕孑立,也便懒得去做饭了,将自己的饮食托付于街头的餐饮小店了,但吃了几次后,回来掩门叹息。这些摊铺饭店炒菜用的都是地沟油,曾几何时,地沟油为何物我都不知,可是现在地沟油几乎控制了我所有的饮食,不离左右挥之不去,我除了喟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之外,也只能无可奈何了。
有次与朋友吃饭,不禁问道,为何现在餐馆饭店都要用地沟油呢,我们老家巢湖的菜籽油就很好,而且菜籽油也不会多贵,为何不用菜籽油呢,莫非是地沟油控制了所有的物流让正品的油都进入不了市场?还是因为地沟油价格便宜得令人无论如何都忍不住要用它呢?我这样的疑问是与媒体的报导是有些格格不入的,夸大其词是媒体的一贯风格,某地端掉制售地沟油的特大犯罪一团一伙,从此弊绝风清,天下太平了。
王者以民为天,而民以食为天。饮食对于我们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无论如何,地沟油进入餐桌绝对是遗患无穷的。我曾吃过地沟油的饭菜,须臾,腹中便风云际会翻江倒海,其苦自不待言。于是,吃过了一家餐馆之后,并决心下次再也不去,这样一家一家吃下来之后,终于明白,地沟油已经统一了江湖,要幺离开江湖,要幺不食周粟采薇而食。但我们既离不开江湖,又不肯食薇,只能慨然而食了。
于是想到在故乡的日子,没有读大学之前,每个暑假,弟弟与我对河沟池塘兴趣浓厚,因为那里有鱼有虾,还有一家人对一口鲜美的殷切期待。有时,水稻田里会有虾,我们那里叫海虾,一般是红褐相间的颜色,有较硬的外壳,还有两只虚张声势的大钳子。若是我们抓到数量可观的海虾,母亲一般会把它们与瓠子一起烧,这些汤水,既有瓠子的清香气,也有海虾的鲜美,现在想来,那应当是顶级的美味了。
已经很多个夏天没有回故乡了,那里的海虾生存状态应当更好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