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兴，展现给人们的是一幅典型的中国淡墨山水画：纵横交错的河流，古朴典雅的粉墙黛瓦，石桥、戏台、雨巷、乌篷船、乌毡帽、茴香豆、臭豆腐、美酒飘香……流淌着幽幽水墨画的韵味，一派小桥流水人家的意境。
微雨的天气恰好给稽山镜水笼上一层雾霭，青山隐隐，绿水迢迢。山在远处静默，水在眼前荡漾着柔波，柳丝如帘，把镜湖隔着帘外雨潺一潺的风景。炽一热的情感和浓郁的诗意蕴蓄在远水遥岑里，画面的色*彩浓淡、笔调深浅都恰到好处。
吟着陆放翁的“千金不须买画图，听我长歌歌鉴湖”的诗句，欣然走进画图中。雨幕中的镜湖是一幅淡墨山水的基调，远山是镜湖晕染开去的梦境，梦的轮廓是朦胧的；柳丝是水墨中疏疏朗朗的勾勒，参差披拂地给画面一点间隔；岸草是这幅中国山水中的皴染技法，一叶渔船划来，使整个画卷更加舒展。
没有其他的游客，镜湖晨梦正酣。你不由得也放轻了脚步，每一个步履都是一声问候和呵护。镜水湾中山色*空蒙水光潋滟的诗境分明就在眼前，社戏台前乌篷纵横争相观戏的盛况隐约还在，乌毡帽亭酝酿着越品越深厚的绍兴地方风味。头戴乌毡帽的船工、脚躅桨手摇橹的躅桨乌篷船，点缀在绍兴这个水乡图画里。漫步转过东汉笛亭，廊腰缦回，竹掩古亭，你不由伫足于琴笛遗韵中流连又流连；雨丝风片，烟波画船，你已完全迷失在这江南水乡的画图中。
这幺一幅淡墨山水，有了桥的点缀就添了更多的诗意和韵致。不错，水乡绍兴处处是桥：秦代都亭桥、汉代斗闸门桥，晋代光相桥，唐代纤道桥，宋代八字桥……长长的山水画卷，也是长长的桥梁历史，“称之为东方桥乡，迨非虚誉”。在优美如画的鉴湖，桥便是画中的诗。你在东风沉醉的薄－阴－天气中走上牵绵桥。这一幅画面境界空濛开阔，上下天光，一碧万顷。中间一道长长的古纤道，被古代的诗人们称为白玉长堤。在系锦桥上对着鉴水整整衣冠，便进入了“五桥步月”。马臻这座太守岛上一座钓鱼桥，又名画桥，是南宋陆游归隐故乡时画船钓鱼之所，“船头一束书，船尾一壶酒”，现在看去，依然有“一湾画桥出林薄，两岸红蓼莲菰蒲”的中国画式的诗意。日月岛中有三折边石桥——杜甫桥和画马桥，流传着杜甫吟诗和王羲之画马建桥的传说。再到越女采菱岛上的八仙桥上走一走，是不是觉得衣袂飘飘有点仙风道骨？晃晃悠悠地走上镜水桥，这座完全以船托底的浮桥记载着人类晃晃悠悠蹒跚至今的脚步。信步前行，移步换景，一景一画，一画一诗。独立小桥，清风满袖，人在中国淡墨山水画中，还有什幺尘世的滞碍不能释怀呢？
水若无骨，便太过柔软，少了精神，显得气短。在绍兴这个水乡，中国人的审美情结在观山看水坐船过桥之后落到石上。绍兴是着名的石乡。高楼大厦前，石狮石虎傲立吼啸；街衢巷道间，石亭石碑随时可见；天井院落中，石桌石椅默然无语；僻巷台门里，石砌的弄墙孑然而立。东湖、吼山、柯岩的石景更令人叹为观止：或直劈如壁，或尖削似峰，或孤岩兀立，千姿百态，鬼斧神工。山水盆景——“东湖”，陡岩壁立，舟行入洞，酷似坐井观天；天外来客——吼山“棋盘石”，静中有动，夷中带险，崔嵬离奇。古人击山采石，一锤一凿，历经千年，山渐空，水贯通，竟然成景。最奇不过柯岩的绝胜——云骨，上细下削，宛如一柱青烟，袅袅升腾，如出云岫。面对这“万匠削不尽，一柱空中全”的天下第一奇石，我们心中留下“炉柱晴烟”的美丽构想。还有采用罕见的“景雕法”雕刻而成的柯岩石佛——天工大佛，对着这座高20多米的大佛我们对古代能工巧匠的艺术才华悠然神往……就是在小城里的沈园，你一样可以看到关于石的审美注解。沈园进门不远也有一块湖石，题着“诗境”二字。“透、瘦、漏、皱、丑”的太湖极一品给了我们另一种审美眼光，换一种眼光看待这个世界的万事万物，心中是不是也会常常进入一种“诗境”呢？
绍兴，温婉柔媚着，如美一女西施、才女唐琬、情女祝英台、孝女曹娥。然而，绍兴更是刚正的，刚正如顶天立地的汉子，石为骨，名士为魂魄。她看似一位文质彬彬的书生，实则透着一股民族的骨气，蕴藏着骨的坚韧刚毅，让人无限敬畏。
绍兴水石共济，刚柔相兼，引得游人纷至沓来。行走于绍兴，时而柔肠百结，如水样婉约缠一绵的越剧；时而意气奋发，如高一亢激越的绍剧。从此，绍兴百转千回于梦乡，低吟浅唱与文字。
山水画图中不忘中国的哲学，特别是在柯岩的“三聚同源”。人之初，性*本善？性*本恶？孰是孰非？也许，永远都说不清。在这个表达了中国古代“天圆地方”的传统观念的外方内圆的广场，一米多高的圆石黑白两色*各占其半，白色*的脸谱象征着“人性*本善”，黑色*的脸谱则象征着“人性*本恶”，这两种截然不同的观点曾极大地左右过中国古代政治取向。而那三根高达6米的汉白玉石柱，分别雕刻着中国古代儒、道、释三教“教主”的立像：孔子、老子和佛祖。人生到此知何似？你在感慨中迷茫，在迷茫中深深感慨：三教同源殊途，又殊途同归，中华文化真是博大精深，源远流长，生生不息。
泛舟在鉴湖画图中，领略着古桥丰姿，欣赏着琴笛遗韵，徜徉在中国古典的哲学中，这是一个中国人在中国山水中做梦的时节。
2007年10月5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