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从老家到我这来住些日子,说起老家的事。老家在城郊,近几年村组不再穷得叮当响,有钱了,凡是户口在村里的,每人每年都能分到一些钱。于是有些户口在城里的人忙着把户口迁回去。但就像当年把户口迁出农村不容易一样,现在要把户口迁回去也要费些周折,不是想迁就迁的,要和村里签个协约,承诺不享受村组的各项待遇,不参与村组的分配……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农村户口吃香了!农村户口也能走时?细想一下,不由得人不慨叹一声:“造化弄人呀”。
二十几年前,当我还是一个中学生的时候,巨大的城乡差别横亘在我们面前。在城里上学的我体会格外深刻。那时,城市户口的孩子每个月会发七斤粮票,名曰:补差粮。农村户口的不享受。无形中,拿不拿“补差粮”成了区分城里孩子和农村孩子的一个标志。于是每个月总有那幺一天是我们几个农村孩子最难受的,那一天自卑是我们情绪的主旋律。因为自卑,我们又变得特别敏一感。谁要是提到类似于乡巴佬、乡下人、泥腿子等意思的词,在我们眼里他(她)就是敌人,坚决不和他(她)交往。
我们曾报怨过世道的不公平:为什幺有人生下来就是城市户口?为什幺不是人一出生全是农村户口,然后凭各人的努力来获得城市户口?但我们也知道,抱怨只能是自我发泄,于事无补,对于我们只有学习一条路,只有学习才能改变命运。城市户口成了我们心里的一个解不开的结,既怕提到它,而又无比地渴望得到它。
知识改变命运,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不下那一番常人下不了的功夫,不吃那一番常人吃不了的苦,哪能成功呢?偏偏我又是一个好玩的主,兴趣广泛,一玩起来就把“城市户口”这茬给忘了,结果主业不主,副业不副,甚至本末倒置,中考不利,高考落榜,城市户口梦碎了。我清晰地记得,那一刻我头脑乱得一一团一糟,五味瓶给打翻了,悔恨交加。家里人安慰我,找个工作学个手艺照样吃饭。我不甘心,我要从头再来。结果走上了复读之路,扎扎实实地苦了一年,终于考上了一所学校。在去派出所办理户口迁移证时,我无比自豪,无比兴奋:城市户口,我终于得到你了!终于翻身农奴把歌唱了!
今天,城市户口风光不再,破落到人们抢着把它换掉,是不是意味着我那幺些年的辛劳白费了?是不是应了所谓的“万事成败转头空”那句话?不,绝不是,无论如何,城市户口是我学生时代最强劲的学习动力,它承载了我曾经的梦想、我的青少年时光,它让我有了今天的工作,甚至促成了我现在的家庭,它是我生命中绝不可以忽略的一个关键词,一个坐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