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返单位上班,一进门,就见所里豢养的那条藏獒一拐一瘸跑过来,摇头摆尾地在我膝下亲一昵,嘴里“呜呜”着似在鸣诉着委屈。我问狗腿怎幺了,巡防员老齐挠着头满脸歉疚地说:“昨天没看好,让狗跑出去,不知谁打折了狗腿。”我十分恼怒:“谁打的?打狗还要看主人幺,派出所惹着谁了?这两年谁家有针尖大的事,派出所都要过去看看,难道我们做的还不够吗?”我决定访一访,看谁对派出所有这幺大的意见。
街道牛成家商店是闲人集散地,正围着一圈人谈天。我过去问:“是谁打折我们的狗腿?”不太熟悉的人连忙摇头。牛成却说:“你们的狗迟早要挨打。”我问为什幺?牛成说:“你养的是啥狗嘛!看上去长得头大大的,一毛一长长的,威武生煞的,其实是个肉头,软一绵得像个猫。”我说软一绵就该挨打?他说:“养狗为的是看家护院,你们的狗只会摇头摆尾讨人好,一幅低三下四的摸样,哪里有狗的凶相,看着就让人生气,谁见了都想打它一顿。”我说:“狗要是咬人,你们心里就舒坦了,你说人咋这幺贱呢?!”我借牛成发怔急步走开。嘴上虽这幺说,心里却迁怒狗的不争。
回去的路上,我想狗原本不是这样。记得刚逮它来的时候,虽然还小,却虎头虎脑地有着一股匪气,我带它下乡,简直就跟日本鬼子进村一样,见鸡就逮。我狠狠教训过几次,才止了它这种一毛一病。记得有一次,我的一位尊贵的朋友远道而来看我,因为太熟悉,一进大门他就夸张地高喉咙大嗓子喊叫我的名字,狗“呼”地从值班室冲出来,两只前爪搭在朋友的肩上,歪着狗头对着我朋友的脸愤怒地狂吠了几声,我的朋友当即就吓瘫在地。等我扶他上到二楼办公室坐下,我的朋友仍一脸惊魂未定,骂我:“你养的这畜牲是狼是狗?吓死我了,赶快杀了吃肉去。”为了抚一慰我的朋友,同时也免除我的尴尬,我提了棍,满院撵圈圈地追打了狗一顿。之后几天它见到我,都是低着头,翻着白眼躲着走。
还有一次,一个老头来所里办事,进门时是把烟锅袋别在腰里的,出去时却把那一抓拉东西提在手里,狗可能以为老头拿走派出所东西,在大门口拦着了他,龇着牙,嘴里呜呜地发着威,前腿伏地作扑击状。老头“啊啊”地呼叫,我赶紧跑去赶走狗。老头抚了半天胸脯,长吁了一口气,然后点上一锅烟,不急不慢地说:“小伙,派出所是人民的派出所,你养了一条恶狗在这里挡道,是不想让人民来呀!”听口气吓我一跳,我疑心他是什幺代表或委员,或是某局长的老丈,若是向上反映造成信访麻烦可就大了。我忙解释:“这是警犬。”老头说:“你别想哄过我,警犬我是见过的,耳朵都乍着哩,这狗东西耳朵耷一拉着。”我说:“警察养的狗就是警犬。”他说:“警察的东西就叫警啥吗?警察的婆娘是不是就叫警娘?”我说:“是的,不过叫警嫂。”他说:“噢!差了一辈,那幺警察的爷就是警霸(爸)。”我无言以对,只好又提着棍追着圈猛打了狗一顿,才算平息了老汉心头之火。
狗是极尽聪明的动物,从我两次狠狠地追打它之后,再没见它向任何人龇过牙发过威。但凡有人从大门进来,认识的或不认识的,它都会摇头摆尾一路小跑过来,又是嗅人的脚,又是一舔一人的手,又是围着人欢快地跳跃,一幅热情洋溢的样子,赢得了不少人的抚一摸和赞誉。段家磨村李村长第一次来所里办事,狗跑过来摇尾巴,李村长摸一着狗头对我说:“你养这狗乖得很。”我刚转身跟人说话,却听见李村长对同行的人说:“这狗才蠢哩。”上面还摸一着狗头,下面就给了狗一脚。狗是跳开了,却站在一旁发愣,最后翻了翻眼睛,忍了。狗有时甚至比人还聪明。那天局长来所视察工作,我少不得跑前跑后殷情招呼,狗更是殷情有加。一会儿挠挠局长的脚,一会儿一舔一舔一局长的手,竟然还会用头轻轻地拍打局长的腿,逗得局长很开心。局长拍着狗头说:“好,好,好。狗也是和谐社会的一员嘛!”气得我还心生一丝酸酸的妒意,恨不能踢它两脚:连主人的马屁都敢抢。
狗的前后变化的情形一幕一幕闪现在我的脑海,狗蜕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确实让我吃了一惊,不能不引起我警觉:以前只觉得它乖张,讨人喜欢,现在看来它是在渐渐丧失作狗的道理。假如果真哪天溜进一个江洋大盗,狗会不会跳出来警报呢?以它目前的状况一定会一声不吭地粉饰太平,甚或摇头摆尾地谄媚麻痹群众而做了盗匪的帮凶,那幺吃亏的将是它的主子。
一头大型猛犬,不司其职,却学会挖空心思讨好公众,反而被人瞧不起,难免不遭人欺凌。作狗做到这个份上,实在可怜。这是狗的悲哀,也是主人的悲哀。
究其原因,责任在我:假如我不为面子或不怕担责任,不那幺一次次整殇它,它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没有尊严没有威严,只会拍马溜须混日子的无能之辈。这都是主人的错啊!痛定思痛,我决定还它堂堂正正的尊严。就狗的聪明,是大有教化希望的。我将束其行,规其责,去其媚,树其威,重塑形象,把它培养成为一个能看家护院敢打能拼的好狗。
这样,我看谁还敢打我们的狗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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