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上小学三年级,一日早起,肚子疼得在床上打滚。我和妻急送他去医院,见一面熟的老年女医生坐诊。记得她是个干了20多年的护士啊,怎么现在转为医生了?在我心头,对她信任度的指针摇摆个不停。可眼下,门诊室没其他医生在,俗话说病急乱投医,只好先迁就着。她用听诊器听听,用手在杰的肚子上捏揉几下,杰喊疼。也就三两分钟吧,她便坐到桌前开起了诊断书:急性阑尾炎。住院手术!
这医院现代辅助诊疗的手段齐全,她什么都没用就下诊断书,怎么这么自信?疑惑归疑惑,但还是办了住院手续,等待手术。那晚我陪夜,杰又肚子疼,且冒虚汗,匆匆上洗手间。搀扶着他歪歪斜斜地过去蹲下,就在我给他准备手纸的当口,嗅到一股异常浓烈的腥臭,这引起我的警觉。等他又躺到病床,我当即返回洗手间,用手电筒观察杰的排泄物,稀溏且黑得发亮,与平时大相径庭。我心头的疑惑又添新的疑点。可我不通医道,疑惑也没用,等吧,等天明找个有点名气的医生复检一次。这么想着,迷糊睡去。
朦胧中,被交谈声唤醒。“不像是急性阑尾炎呀!”“我看也不像,疼点不对!”我一惊,发现天已亮,注意到一位住院部医生,带着护校来的两位实习生,在做早晨例行查房。一位实习生扶住杰,辅助他屈起左腿,伸直,再屈起,问:疼不疼?杰答:有点。复又右腿如是屈直动作一番,问:疼不疼?仍答:有点。那位医生换下实习护士,让杰平躺,用指尖在杰腹部正中按了两下,没待到询问,杰便叫唤:疼,好疼!于是,那医生将左手掌心向下覆住杰腹部,用右手握成空心拳头,在左手背上轻敲,敲时弯腰侧耳贴近肚皮,全神贯注倾听。隔一床远的距离,我听到类似受潮皮鼓的嘭嘭闷响。医生给杰盖上被子,轻问:肚子疼以前,吃过什么零食吗?杰想了一会,答:那天散学路上,买过路边的烤羊肉串吃。那医生微微笑了一下,问:大便颜色怎样?杰张了张口,我知他回答不出,我便报出昨夜观察的结果:黑色,稀溏,发亮。
那医生直起身,胸有成竹地发话:“不必手术了,开点药服了,两天后准好。办出院手术吧!”说着领着实习护士朝病房外走。我急问一声:到底啥病?医生没有回头,但回了一句话:“急性肠炎!”
正当办完出院手续轻松愉快地朝医院外走时,恰与那位门诊的老年女医生迎面相逢,她两手插在白大褂的兜兜里,随意地扫了杰一眼,问:“哪天手术啊?怎么不躺着,在外瞎跑?”那语气凛然而权威。
妻在一边没好气地抢白了她一句:“手术什么啊?根本不是急性阑尾炎,不需要!”
老年女医生两手从口袋里陡然抽出,在空中莫名其妙地一划拉,嘴巴张开,愣愣地问:“不是急性阑尾炎,是啥?”
我们脚步未停,从她身边擦过,不言。因她的误诊,差点让杰这小子糊里糊涂在肚皮上挨一刀,所幸,避让及时。不过,想起这一局,仍有刀风擦身而过的余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