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行的伙计则冲金员外父子吐口水,你一言我一语道:“快去妓院找你那现世宝儿子吧,别是吃花酒醉死了吧?”
一顿杂七杂八的恶毒咒骂,金员外父子怏怏而归,还真的命奴仆分头去县城内各风月所地梳了个遍,可金贵文依旧杏如黄鹤。思前想后,金员外父子越揣摩越觉得金贵文十有八九被赵大夯他们暗害了,便写下状纸,前来县衙找周文彬告状,指告赵大夯挟仇杀人!
周文彬反复琢磨金员外父子的话,又将状纸从头至尾看了一遍,忽然发问:“哦,对了,你们刚才说是趁尹县丞和李县尉均不在衙,才特意找本县告状的,这又是为何?”
金员外气呼呼地道:“想当初,尹县丞居中调停,我金家和赵大夯讲和,可过后尹县丞又一纸公文将误伤人命之事捅到了省提刑那儿,害得我大儿子武举人的功名被革除,金家富贵折去一半!更有甚者,这几年只要我金家同丰达粮行有了摩擦,尹县丞不问青红皂白,总是一味袒护赵大夯,而李县尉是个没丁点儿头脑的粗人,不肯得罪尹县丞,这些事他从来不过问,我金家吃亏不少!周大人您想,小老儿怎敢再找他俩告状呢?还请周大人作主!”
周文彬一番犹豫,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抓起令签,正要派衙役去搜查丰达粮行,只听衙门外一声高叫:“且慢——”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匆匆赶回、满头大汗的尹一鹤。金员外父子立马灰了脸。
果然,尹一鹤走到公案旁,抓起状纸略略一看,对金员外父子冷笑一声,拖长嗓音讥诮道:“金员外,恕尹某不恭,你们这状子告得好没道理,要人证无人证,要物证无物证,通篇全是腹诽猜疑之词,让周大人如何审理?尹某敢说,你们这状子就是告到皇城,恐怕也无人审理!”
周文彬大悟道:“然哉然哉,理当如此,此案本县不受理!”说完手一甩,将状纸撂给了金员外。
金员外父子没想到周文彬简直成了尹一鹤的应声虫!但尹一鹤句句在理,金员外也无可奈何.只得忍气吞声回家去了。
第三章
无头尸惊现河岸
老冤家又结新仇
五天后的一大早,太阳刚冒红,穿越古黄县城的运河边石砌的台阶旁,一个提着竹篮子去淘米的老太太忽然发现一只停泊的船旁伏卧着一个人,大半个身子浸泡在水中。老太太很奇怪,走过去揉揉眼睛细看,竟是一具脖颈血糊糊的无头尸!老太太吓得大叫起来,一篮子米抛到了河水中……
不多时,无头尸旁很快围满了一堆看热闹的人。看得出无头死尸是男性,一双手挺白净,左手腕上还戴了一串紫色檀香木佛珠,分明是个挺年轻的读书人。无头尸近旁的那只船的船舷上漆着“丰达”两个墨黑大字,正是赵大夯的运粮船,而那船尾正对着的,恰是丰达粮行的后门。联想起金贵文失踪以及金员外状告赵大夯之事正闹得沸沸扬扬,当下便有好事之人兵分两路,一路径去金家,另一路则跑向县衙门报案。
没过一会儿,金员外父子领着家人过来了,就连平时从不出门的金家女眷也个个扭着小脚、满面惊慌地跑了过来。不待金员外发话,便有金家的几个仆人“扑通”一声跳下河,把无头尸抬到了岸上,顿时金家老少全围了上去辨认尸体。只听一个老仆人高声叫道:“就是二少爷,瞧,这腿上的疤痕,是二少爷小时候上树掏鸟窝被树权划破的,当时是我给二少爷包扎的。这么多年我还认得出!”
又听一个老女佣尖叫:“真是二少爷,他脚上这双新棉鞋是我缝制的,我的针线活儿,我认得!”
“我的儿呀,你死得好惨!好惨呐……”
金员外再也白控不住了,不顾身份地号啕大哭。这下如同得了号令似的,金家上下比赛似的号起了丧。当然,哭得最伤心的还是二少奶奶卓氏,直哭得当场背过气去。
在金家人中,只有金富武还算冷静,察看过弟弟的尸体,他红着眼睛,咬牙切齿地对围观的人群高声叫道:“大家都看到了,今天这事儿是秃头上的虱子—一明摆着,一定是他姓赵的为兄弟报仇,昨夜暗算了我二弟,沉尸运河。可怜我二弟冤魂不散,尸体浮上岸找到他姓赵的门上来了!”
围观的人们听了,无不称奇,跟着起哄。金员外也暂止悲伤,抹了一把老泪对家丁们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平时待你们不薄吧?你们都还愣着干吗?要为我儿申冤啊!”
金平带头把袖子一捋,道:“老爷说的不错。我们先把姓赵的后门砸了,看他们当缩头乌龟能当到几时!”
聒噪声中,金家奴仆们正要动手,丰达粮行的后门猛地打开,赵大夯领着手执棍棒的伙计们出来了。
“姓金的,你们欺人太甚!老子在大门里听了多时了,你们想诬赖我赵某杀人!天晓得这具无头尸是从哪儿飘来的?休想栽赃到我头上!”赵大夯破口大骂。
眼看一场血肉横飞的械斗就要发生,这时,周文彬和尹一鹤带着衙役们赶到了。李忠和捕快们往中间一站,金、赵双方才各退两步,争相各说各的理,不时夹杂着污言秽语,诅咒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