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蓝若惜。
我的名字是奶奶给取的。奶奶说,我这丫头阴气太重,总能把鬼魂招来。若是那个真心疼惜我的人出现,我这一生都会很幸福。所以我的名字是——若惜。
九岁以后到十五岁以前,我一直住在乡下的奶奶家,因为爸爸妈妈不喜欢我,或者说,是害怕我。因为——我是个怪孩子。
我出生的时候,是奶奶给接生的。就在奶奶那个窄小的炕上。我的妈妈是下乡知青,爸爸是转业军人,我出生时,妈妈是准备回城的,因为我,耽搁下来。
奶奶告诉我,我出生时一声都不吭。婴儿落地没有哭声,可是整个村子里的牲口都在叫,奶奶院子里的那条名叫“大黑”的看门狗更是叫的欢,盖过了圈子里的猪。奶奶拎起我的一只脚丫子,把我悬在半空中,一巴掌落在我的小屁股上,我“哦”了一声,还是没哭声,又是一巴掌落下来,我又“哦”了一声,又没哭。奶奶把我重新放回到炕上,转过头去,不说话,一个人闷着“吧嗒吧嗒”的抽旱烟。
对了,我得告诉你,我奶奶并不是我的亲奶奶。我的亲爷爷和亲奶奶都是五九年闹饥荒的时候饿死的。当时我爸爸只有六岁,爸爸还有三个哥哥,他们手拉手的要饭熬了过来。奶奶是我的二奶奶,也就是我亲爷爷的二哥的媳妇。奶奶二十二岁守的寡,死了丈夫又没了儿子,一个人过了好些年。因为当时已经分了家,其它的房头都不愿意管,可是我大伯心善,说二奶奶是个孤老,老了没伴儿也没人送终,怪可怜的,就跟我们这房头过吧!于是,二奶奶就成了我们的奶奶。
奶奶很神奇,不只是在我眼里,在很多人眼里,奶奶身上都聚集了无数的谜团。不仅仅是奶奶院子里立起来的那个有高高烟囱的佛堂……
奶奶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这是最让人不可思议的地方。也是四乡八镇的人从大老远的地方慕名而来的原因。经常就有非常豪华的小轿车不顾村里的泥泞小路颠簸而至,为了求奶奶的一句话。奶奶若告诉来求签的人:你来年财运亨通,有贵人襄助。那人就真的是来年发了大财。奶奶若说:你此去有“三劫三难”……来人就急了:那我怎么渡去灾难呢?奶奶略有深意的说:善待你的妻儿,任何时候都不离不弃。来人回去就真的跟姘头彻底分了手,转而珍惜家庭,此后,倒也无灾无难。村里人多数愚昧没什么文化,那时候,人们还不知道B超是什么玩意儿,都踩破了门槛的来求奶奶,想问问自家媳妇的肚子里,怀的是男娃,还是女娃?奶奶嘴巴闭的可紧了,管你是男的女的就是不说。奶奶知道,一旦说出口去“这是个女娃”这种话,那肚子里的生命肯定会被祸害掉的,村里人的重男轻女观念是老几辈子攒下来的,哪儿那么容易改。不说!知道也不能说!
有一次春子的堂弟成亲,乡亲们都去喝喜酒了。奶奶在席上被多灌了几杯高粱酒,有些晕乎。回家来的时候脚下轻飘飘的,走路也七扭八歪。春子搭好心似的扶奶奶回来,一路上都在套话,就是想知道他媳妇肚子里是男孩儿女孩儿。奶奶喝高了,嘴一没把门的话就出去了。春子媳妇肚子里怀的还真不是男娃。
这下春子急了,回去就找媳妇的不是。后来不知给他媳妇吃了什么东西,好象是从哪个黑诊所里要来的堕胎药。半夜里春子媳妇就大出血,鬼哭狼嚎的,连村里的狗都吓破了胆。天还没亮,人就断了气。春子没能得到儿子,还一尸两命。他一个八尺高的汉子跪在媳妇面前痛哭流涕,自己抽的耳刮子比抽他家牲口的还要响。可是丧事办完后,家里又张罗给他续个媳妇,他仍是死心塌地的想要儿子。奶奶拿烟锅子敲他的头,痛心疾首:“你怎么就这么没人性呢?要闺女有啥不好呢?你看我孙女,那小模样长的多让人心疼啊!”春子啥也听不进去:“长的好有个屁用!还是个丫头片子,养了也白养,将来还不是个赔钱货!”
奶奶不说什么了。说了也是对牛弹琴。她布满沟壑的脸上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沧桑,那双看过太多流离伤痛的眼睛只能为春子媳妇流下内疚的泪。那泪也是浑浊的。奶奶坐在村口那棵老槐树下“吧嗒吧嗒”的抽旱烟。良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那叹息声似乎比天上的银河还要长。
还有一件稀罕事,是在我出生后的两个来月时发生的。那天秋风萧瑟,太阳也失去了热力,变的苍白无力。村子口就来了两辆黑色的轿车。那车灯亮的,比中秋节的月亮还过瘾。那时候的村民哪里见过这么好的车啊!也叫不上名字,反正就觉得,这北京城里的大首长才坐这样的车吧!
车上下来人之后,有一对较年轻的夫妇牵了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儿,就直奔奶奶的佛堂去了……
第二辆车上还下来三个穿黑色西装的人,看上去都是一个表情,十分严肃的站在两辆车的周围。这大概是村民意识里面第一次接触到保镖这个名词吧!而后,从第一辆车上又下来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他浓黑的头发微卷,眼窝深陷,鼻梁高耸,还有黝黑的皮肤……村民后来回忆说:那是第一次看见那么漂亮的男孩儿,那双眼睛深邃而智慧,那张面孔冷俊而骄傲。其中一个黑衣服的保镖问他:“少爷去哪儿?”
他的声音已经不是那么稚嫩:“我去方便一下。”
“我跟你去吧!”保镖小心的回应。
“不用。我带着刀呢!”少年的神情依然冷漠。
他从厕所方便了之后,看见院子的门开着,不知有什么力量诱惑着他,他竟然探身进去了。院子里空落落的,没有一丝喧闹,看来大人都下地干活去了。他正准备抽身离去的时候,听到了一声婴儿的小声呢喃,只是没有文字的“啧啧”声,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寻声而至,拐进了堂屋,看见躺在炕上“咿呀”的我。是的。我刚刚睡醒,一双天真不解世故的眼睛在乌溜溜的乱转。少年的心惊落了,他冷漠的神情消失了,他用粗粗的手指轻轻滑过我粉嫩的脸颊……
我继续用懵懂模糊的黑眸子注视着他……
他的心松软了,千年冰峰一样的冷酷在瞬间消融。他伸出双臂,轻轻的抱起了我,动作轻柔,就像从雪地上捧起的一把新雪,稍一用力,我就会融化……
“师傅!我这孩子……你看有什么办法可以化解一下?”刚才那对年轻的夫妇,正在恳切的请求奶奶。
原来他们牵着进来的那个七岁的男孩儿,正是他们的心头肉,他狄家单脉相传的独子,却是最让父母揪心的孩子。
因为这孩子生来就是“鬼眼”。他经常能看见不该看到的东西,阴魂不散的鬼魅充斥在孩子的四周。他有父母的疼爱,但是这疼爱不能抵挡鬼魅漂浮眼前带来的恐惧和阴霾。母亲非常担心,她怕她的孩子终于有一天会因为承受不了这样的心理负荷而精神错乱崩溃。
奶奶沉默了一会儿,“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她看了看眼前的这个孩子,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活泼可爱,那双清亮的眸子里闪动着耀眼的光芒,是那么清澈,那么单纯。似乎什么都看不见,又似乎把个世界都看透了。
烟……灭了。奶奶往地上敲了敲烟袋锅子,重新坐好。很认真的对孩子的父亲说:“这孩子命太硬,给他改个名字吧!”
“您说!”
“他本是纯阳的命,却转了阴……希望阴阳两股力量在他身上中和了吧!就叫他——明阳吧!”奶奶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孩子的眼睛。
“好!就叫这个名字。可……师傅!这孩子的鬼眼……”父亲仍然忧虑不安。
奶奶义正辞严的对他说:“这个是他与生俱来的,谁也不可能化解……”第一卷 第三章 我愿意!
“那……那怎么办?我们不能总是这样看着孩子受这种痛苦的折磨啊!”母亲急得应声落泪。
奶奶平心静气:“我只是预先知道了命运的轨迹,给迷途的人指点迷津,不能改变因果轮回。你的孩子不是福薄之人,他会变的坚强果敢,他的意志力远远高过常人……种种考验会接踵而来。日后,他会得一贤妻,那女子会帮他度过危难……”
孩子的父亲和母亲都怔在那里了,既忧心忡忡,又感恩戴德。他们现在的心情,矛盾而复杂,一时间找不出合适的词汇来对奶奶表达些什么。
“奶奶!”七岁的孩子张口了,“刚才我们进院子里的时候,你怀里抱着的那个小女孩儿是谁?”孩子童贞的眼睛里有一道异样的光彩闪过。
“我的孙女。”奶奶意味深长的笑了。
“她真可爱!就像天使!”男孩儿牵起妈妈的手,“妈妈,我长大以后可以娶那个像天使一样的妹妹做妻子吗?”
妈妈有些不知所措:“对……对不起啊!你看我这孩子……你怎么这么不懂礼貌呢?你才多大一点儿啊!你懂什么是娶妻吗?”
男孩儿偏了头看着爸爸,眼睛里有不属于孩子的沉稳:“我懂!妈妈是爸爸的妻子,是爸爸孩子的母亲。”说罢,又回过头来坚定的看着奶奶,“奶奶!请您答应我,让您的孙女做我的妻子,做我孩子的母亲,等我长大了,我要来娶她!”
奶奶那双布满老茧和沧桑的手,拂过孩子明亮的眼睛,意味深长:“你愿意照顾她一生一世,永远疼惜她,爱护她,不让她受半点委屈吗?”她的声音苍老而浑浊,却又那么充满慈爱。
“我愿意!”男孩子坚定而诚恳的神色超越了他的年龄。
奶奶会心的笑了。
孩子的父亲此刻很是迷茫,他产生了眩晕感,甚至有一瞬间的怀疑:这是我的孩子吗?
奶奶把男孩子还给了他的父亲,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男孩儿的父亲把随身带的一个黑色的小皮箱放在了案桌上。奶奶拒绝了。
那个父亲说:“这是我的心意,我的儿子是我的心头肉,没有什幺是比他更重要的,花多少钱我都不在乎,只要他能平安成长。”
一辈子没上过学的奶奶做出了一个惊人之举,她对孩子的爸爸说:“我一个半截入土的人了,要那么多钱做什么?你若是真有心做善事,就帮我们县上盖一所中学吧!这里的孩子命苦,能上学的都给个机会吧!”
孩子的父亲觉得有理,收起箱子点头应允了。
他们走了出去,奶奶没有送。
当奶奶的一只小脚跨进堂屋的时候,就看见一个漂亮的出奇的十来岁的少年温柔敦厚的抱着两个月大的我。
奶奶屏气凝神的看着少年,好像对他的出现,一点也不感到惊讶。
一卷 第四章 苦命的孩子
“她……我……”少年倒是有点结巴了。
奶奶温润而泽的笑了:“她是我的孙女。”
“哦!”少年点头,一向机敏的他此刻倒显得笨拙了,“她……她真可爱!”
“嗯!水灵灵的让人心疼,是吧?”奶奶和蔼可亲地从少年手里接过了我。
“是……是啊!她……叫什么名字?”少年眼巴巴的松了手,竟有些不舍。
“蓝若惜!”奶奶轻轻拍打着昏昏欲睡的我。
“蓝若惜……蓝……若惜……”少年沉吟着我的名字……
奶奶看着少年的模样,轻轻的发出了一声叹息:“苦命的孩子……”
“什么?”少年有点吃惊,向后退了一步。
“你的命在一个女人手上!以后……你会为了一个女人……而牺牲你自己……你会把你的命交给一个女人……”奶奶的眼睛里揉进了些许心疼。
“我……不明白……”少年懵懂的摇了摇头。
“以后你会明白的……”奶奶忽然转了话峰,“和你一起来的人在找你呢!快出去吧!他们要走了。”
……
少年回到车上的时候,车上已经整装待发了。狄爸爸探头问了一声:“去哪儿了?狄珞!大家都在等你!”
“没去哪儿?上了个茅厕。”少年心不在焉的回答,思绪里还飘荡着刚才那个满头银发的老者说过的话:你会遇见一个女人!一个你用生命保护的女人……
那两辆车子离开村子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人们也只是在农闲的时候谈论一下那车子的豪华阔绰,谁也没有在意其它的,反正每年来找奶奶求签解答的人变得越来越多了……
令人没有想到的是,一年之后,县上真的盖起了一所中学,红瓦白墙的,气派漂亮。可是谁也不知道这是哪位大善人出的资。这做了好事也没留名啊!那好事儿不是白做了?村民们想不通,也只是想想,议论的劲头过了,也就各忙各的去,这事儿也就淡了……
和我同辈的孩子很多,我大伯家就有六个孩子,子嗣多了就热闹,可是奶奶偏偏最疼我。大概因为我是“老幺”吧!可我总觉得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奶奶也最疼我爸爸。我爸爸是四兄弟中最小的一个,却是最早离开家的。他十四岁当兵大串连,一双小脚板从家走到湖北,又从湖北走到陕甘。是奶奶眼中最值得骄傲的孩子。可是爸爸的文化水平低,退伍之后,跟着妈妈回城,妈妈进了办公室当了会计,爸爸进了车间做了配件工人。
奶奶依依不舍的站着村头目送爸爸和妈妈离开,当然不舍的还有妈妈怀里抱着的我。奶奶蹲下来敲烟袋锅子,低着头,眼泪“刷刷”的往下流。那时,我刚出生三个月零八天。
原本我们一家三口过的简单快活。我四岁的时候,妈妈又给我添了一个弟弟。弟弟出生后不久,国家开始紧抓计划生育。妈妈整日庆幸弟弟来的及时,“叭叭”的亲弟弟的小脸蛋,我也跟着每天乐呵呵的,快活的不得了。
在这之前,我一直都挺正常的,我也觉得自己挺正常的,和别的孩子无异。可是发生了一件事之后,我突然不这么想了。第一卷 第五章 碾碎的龙头
我五岁了。
那天,爸爸第一次带我上“酒席”。其实不是什么大酒席,只是爸爸的几个老乡在一起喝酒扯淡。有一个戴黑边眼镜、白净斯文的叔叔正举着杯子要跟大家说着什么。爸爸拉着我的小手就带我进去了。我看了一眼黑眼镜叔叔,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挣脱爸爸的大手,“嗖”的一下跑了出来。爸爸赶紧追了出来,把我堵在了墙拐角:“妞!你跑什么?那些都是爸爸的老乡,没什么好害羞的。”说完就要拉我进去。我用后背贴着墙皮,死活都不肯进去。爸爸恼了。
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不进去,那个拿着杯子的叔叔没有头。”
爸爸先是一愣,而后面红耳赤:“你这小孩儿瞎说什么?那是爸爸单位的赵科长,昨天才提干的,今天就是老乡们给他庆贺,高兴一下。你这孩子,可别瞎说,坏了叔叔们的兴致。”
爸爸不相信我,认为我是胡说八道。可我就是死活都不肯进那个房间了。爸爸无奈,只好向那几个叔叔先行告别,带我回了家,一路上没少数落我。
第二天早上,爸爸照常去上班,看见赵科长正在指挥着工人往车间外墙上喷漆。高大的红墙上有几个大字的草稿“生产第一,质量第一”,那个“质量”的“量”只写到一半。忽然,喷枪里喷不出粉浆漆了。有工人说:“是不是气泵堵了?”赵科长就说:“我去看看。”爸爸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拉他的胳膊:“老赵别去。”但是赵科长不听劝,已经跑到了气泵跟前。他刚把头伸向泵口去看,“砰”是一声巨响,泵头崩开了。人们只看见,赵科长的身子在白色的气雾中晃了一晃,就“咚”的一声栽倒在了地上——他的尸体上没有头。
爸爸当时就蒙了。
那天,他回到家里,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抱我,也没有用胡子扎我的脸蛋。他只是闷闷的走到桌子边,一声不响的喝起了二锅头。我有点害怕,躲到妈妈的围裙后面偷偷的看他。妈妈还是像往常一样勤快的在厨房忙碌着。
我知道,这是我第一次看见我不该看见的东西。而这个,更让爸爸不安。
从那以后,爸爸总用怪异的眼光看我。就好像我不是他生的似的。
我觉得,爸爸不像以前那样爱我了。他和我之间,好像有了很大的距离,虽然我说不清楚是什么。
从那以后,我开始粘着妈妈。
很快我六岁了。
妈妈有一个当年一起下乡的老同学经常来家里玩儿。我叫她“杜阿姨”。
我知道杜阿姨很可怜。和她一起下乡的一个男知青是她的恋人,腊月里,那人在河上劳作时不慎掉进了冰缝儿里,捞上来的时候全身都是紫白色的。杜阿姨抱着他哭了很久,直到村民们把人拉开,下了葬。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谈过对象,三十多岁的人了,还是单身,孤苦伶仃的。她在铁路上做维修工人。
杜阿姨对我很好。她喜欢小孩子,每次看见我都要给我买糖棍吃,看见我的弟弟更是喜欢的又亲又抱。妈妈总是苦口婆心的劝她:“再找一个吧!人老了总需要一个伴儿啊!”杜阿姨就赶紧把话岔开,她不愿意谈这个话题。
杜阿姨有一段时间没来我家了。我有点馋糖棍子,可是不敢跟爸爸说,他是个节俭到骨子里的人。
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一条龙,可是龙在我眼前飞着飞着,头就掉了下来。我哭着吓醒了。妈妈拿了块儿热毛巾给我擦脸:“不哭,不哭,只是做了个噩梦嘛!每个人都会做噩梦的,只是个梦,不要想了,来,妈妈哄着你睡啊!”
我又睡着了。
爸爸问妈妈怎么了。妈妈没当回事:“是事,孩子只是做了个噩梦,梦见一条龙掉了头,吓醒的。”
爸爸开始辗转反侧睡不着了。瞪着眼看着天花板变亮。
早上,他对妈妈问了个奇怪的问题:“家里有谁是属龙的吗?”
“没有啊?”妈妈感到莫名其妙。
爸爸不再问,上班去了。
这天的杜阿姨照常沿着铁路线敲敲打打,例行检查。
忽然,她的心脏病发作了。疼痛折磨着她,她弯下了膝盖,靠在铁轨上。伸手去掏上衣口袋:“糟了!!”忘了带药。她渐渐的栽倒在铁轨上,谁都没有注意到。列车带着哨子风呼啸而来……
杜阿姨死的很惨。她的头被铁轮子碾碎了。
妈妈和老知青一起去参加她的葬礼,大家都哭的很伤心。
我也很难过。杜阿姨是个好人。
她是属龙的。
我梦见的那条龙就是她。
第一卷 第六章 笨笨的小丫头
以后我每次做噩梦,爸爸都会很紧张。后来不知道他给妈妈说了什么,妈妈也开始紧张起来。我觉得,他们渐渐的都在疏远我,没有以前那么爱我了。
七岁了,转眼我到了上学的年龄。我很高兴,有那么多的同学可以跟我玩儿了。我整日缠着妈妈早早的送我去学校。爸爸每天都要提醒我:千万不要在别的小朋友面前胡说八道,不管我看到了什么,都要放到肚子里面。我不是很明白,但是我照做了。
这一年,我和别的小孩儿一样,单纯快乐的上学,没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发生。
爸爸稍微松了口气。
八岁的时候,我家的对门搬来了新邻居。邻居的伯伯和阿姨很喜欢我。我喜欢画画,伯伯家的院子里养了一只红冠子的大公鸡,大公鸡的毛色呈现墨绿色的油亮,尾巴上的翎毛总是高傲的翘着。我就在周末搬着小马扎到他家里去画公鸡,那时候我已经能画的很漂亮了。伯伯总是夸我,我的脸蛋儿就老是粉扑扑的,总有粉红色的花绽放。
其实除了去伯伯家画公鸡,还有一个原因驱动着我。那是我心底的小秘密。我喜欢看他家那个长我七岁的哥哥。哥哥名叫索海。我从八岁起就唤他“海哥哥”。他与我有着一样浓黑的剑眉,但他的面孔更硬朗,有一双深邃的眸子,深邃的能望见大海。我爱看他那双漆黑的眸子,里面像是总有无尽的磁力吸引着我,可那双漂亮的眸子总是不看我,只看那些曲线美好的漂亮“姐姐”。所以,我总是气鼓鼓的翘着腮帮子。我想我是个早熟的孩子,从那时候起,我不但知道喜欢一个人,我还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吃醋。
海哥哥很调皮。一天我在门口遇见他,他拿了一块儿软糖给我:“给你吃!”我很高兴,接过糖他就跑了。我拨下糖纸就把“糖”塞进了嘴里,“呸!”好苦!那根本不是糖。海哥哥知道我是个小馋猫,拿漂亮的糖纸包了沙子,做成糖块儿的形状故意来逗我。我当时气坏了,很长时间不理他。可是海哥哥很快就忘了。他的心里没有我的位置,对他来说,我只是一个邻居家的小丫头,笨笨的小丫头。可我还是喜欢他。我整日放学后不是马上回家写作业,而是眼巴巴的站在篮球场外看他和其它院子里的孩子“斗牛”。那时,谁也不知道我的小秘密,我的眼球一天到晚的跟着海哥哥的影子。一直到回奶奶家。
我九岁了。
爸爸第一次带我回老家。我们坐了很长时间的大客车,那时候的客车四面破壁,路况也不好,颠簸让我和妈妈都晕了车。爸爸让弟弟坐在他的大腿上,绷着脸一声不吭。我忽然发现,爸爸离我已经很遥远了。
奶奶已经很老了,但是身体还硬朗,依然一个人下场子里去背稻草,还能帮助大伯种地。我处于好奇的心理,也想帮他们插秧子。奶奶死活不让。她说我是城里的娃娃,手脚都嫩,不能干这粗活。我知道奶奶疼我。每次我到村东头去玩儿,回来时都能看见奶奶站在房檐子下面等我。
“奶奶,我去东边看他们下河塘子捉鱼了。”我总是跑的满头大汗。
“好!好!好!”奶奶欢喜的看着我,像瞅着自己的心肝宝贝儿一样。
然后她就会翻她那个被揉的皱皱巴巴,但是洗的发白的小手绢。我就伸了头去看。里面有几毛钱的纸票子。奶奶拿出两毛塞给我:“去买冰棍吃吧!别热坏了。”
那时候,一根冰棍五分钱。这小手绢里的钱是大伯偷偷塞给奶奶的,因为我大妈太抠门。我知道奶奶平时节省,从来不舍得花钱。别看这会儿这么大方的给我掏票子,我敢肯定,她活到这把岁数,一定还没尝过冰棍是啥滋味儿。
我经常看见村里村外的人,还有些大老远来从城市里来找奶奶烧香求签的人。奶奶小屋后面的小佛堂,每天香火不断。我很奇怪,为什么那些人烧香不去大庙里,反而来找奶奶的小佛堂。大概是因为奶奶从来不收人家的香火钱吧!当时我是这么想的。
奶奶在我眼里很神秘。有很多带着心事来的人听了奶奶的一番话之后就释怀而去了。虽然我经常听不懂奶奶说的话。
奶奶总是笑呵呵的捏着我的肩膀说:“可惜了,这丫头,本是个男人命的,错投了女儿身。若是个男儿,将来还有江山坐呢!”我听不懂,反正看见爸爸的脸色不好看,我知道,爸爸是不高兴的。
求签问路的人依旧没完没了的来找奶奶,村里人都说,奶奶卜的卦,倍儿准。 第七章 又做梦了
我的暑假快要结束的时候,二伯家的小儿子病了,一直躺了几天,也没见身上减轻。那是我的晓辉哥哥,比我大两岁。前些天,他还带我下水塘摸田螺呢!这几天,他的眼皮闭的紧紧的,看也不看我,我不知道人一生起病来会这么难受,拽着奶奶的袖子,眼圈就红了起来。
夜里我又做梦了。
我在山洼下面的田埂子上走。奇怪,这都半夜三更了,为什么我会一个人在这地方走?我有点害怕,很想叫妈妈,可是四下安静极了,静的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我开始惶恐不安,没有什么是可以依靠的,我的两只脚在不由自主的往前走。天上下着小雨,土路开始变的泥泞,脚下打滑,我时不时的往下看,尽量让自己别摔跤。可是当我猛然抬头的时候,发现我的前方不远处有人在走。那人高我一头,支着一把雨伞,走的很快。我叫他:“等我一下!我们一起走吧!搭一下你的伞!”他不回头,也不理我,依然走的很快,轻飘飘的,好像随时会飞走似的。我突然打了个冷颤,那个背影太熟悉了。“晓辉哥哥,你别走!等等我!”我开始撒开腿跑着追他,他却越走越快,走到上坡路,一拐弯,我就看不见他了,四周还是那幺安静,静得让人受不了。
我惊了一身冷汗,“嗖”的一下坐了起来。睡在我旁边的妈妈被我惊醒了:“妞!你又怎么了?怎么不睡呢?”
“妈!”我瞪大了眼睛,惊恐的看着她,“晓辉哥哥走了!我看见了!晓辉哥哥的魂儿走了!”
“啥?”妈妈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镇定了一下,看看我,“别瞎说!你又做噩梦了。快睡觉吧!天都快亮了,一早我们就要赶车回城了。你不休息好又该晕车了,快睡!”
结果,天还没有大亮,我就听见了哭声,是从后院传来的。二伯家在大伯家后面。
晓辉哥哥死了。
大早上,我就看见奶奶坐在门槛上一声不响的抽旱烟。
我想,奶奶一定也早知道了……
那天早上我们没有搭车回城,爸爸和妈妈帮助二妈在料理晓辉哥哥的后事。大家心情都很沉痛,爸爸喃喃的说:“二哥家的孩子就属晓辉最聪明了,真可惜……这孩子才十一岁……”
二伯在县上做领导,常年不在家。二妈没有文化,只知道拿孩子当喂猪一样养活,只要不饿死就行。所以有时候,孩子生了病,她都不知道带去卫生所看看。只当睡一睡就好了。早几年,我二伯家的大儿子也是发高烧,二妈不懂,就知道让他在院里的长椅上躺着睡。幸亏那会儿我二伯从县里回来办事,一脚踏进门来,看见老大在院里躺着翻了白眼,知道不好,赶紧抱起来就往卫生所跑,结果老大打了急救针,拣回来一条命。但还是落下了后遗症,艳阳天里他睁不开眼睛,像是有“光刺”。
晓辉哥哥的死,成了二伯心里永远的痛。不久,二伯带着二妈和他家大儿子一起搬到县上去住了,无论如何也不敢再让二妈一个人带孩子了,二伯他不放心。
我跟着爸爸妈妈回了城里的家。
爸爸对我的话越来越少。
第八章 九岁这一年
我九岁这一年,还出了一件事。
学校难得组织我们出门一次,虽然是去烈士陵园扫墓,但是这样的集体活动十分难得,我依然满心欢喜。可是出发的前一天,我却拉肚子脱了水。老师说:“身体不舒服就不要去了,以后还有机会的。”我不听。这是难得的好时光,怎幺能这么轻易的错过,所以我坚持要去。
第二天早晨,我赶到校门口的时候,别的车辆已经出发了,我的班级体人员都已经上了车在等我。老师坐在第一个车窗位置上,拉开了窗玻璃叫我:“快点啊!都等你了!”我快乐雀跃,跑向他们。可是当我刚刚踏上第一个车台阶的时候,就闻见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我的胃开始剧烈的收缩疼痛:怎么了?心里有个大大的问号!我猛抬头,看见了和气的司机伯伯,倒抽了一口凉气。
我的眼睛开始瞬间充血膨胀:天哪!我看见了什么?司机伯伯根本没有下半身,肚子以下空空的,血肉模糊的坐在座位垫上,还在露出慈善的面孔对我笑。我急忙转头,看见了我的同学们。天哪!他们怎么了?为什么他们的天灵盖上、眼眶里、鼻孔里、嘴巴里,都有鲜血再不住的往外流……我觉得心脏快要萎缩了,痉挛一样在撕扯,仿佛就要冲出我的胸膛。“咚”的一声,我重重的栽倒在台阶上的红地毯上面,失去了知觉……
当我醒来的时候,四周一片白茫茫的:“这是哪里?”我木然的出声,看见了我的任课老师,她坐在我的床头:“这是校医院,你昏倒了,我送你过来的。你看看,我都说身体不舒服不要勉强嘛!你这孩子不听话还是要去,这不,还得老师留下来陪你,把咱班的同学们托付给邻居班的孔老师照顾了。”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面色苍白的凭空抓起了老师的手,死命的抓:“老师,快叫他们停下,不要去了,咱们班坐的那辆车会出车祸的……”我开始歇斯底里的哭喊。
老师惊讶的看着我,摸了摸我的额头:“这孩子怎么了?是不是发烧啊?”她不相信我。
我拼命的甩头,眼泪如泉涌。
为什么没有人肯相信我?
病房的门开了,有个穿白色大褂的姐姐进来:“李丽老师吗?”
“我是!”老师站了起来。
“你的电话,校长打来的。”老师跟着白褂子姐姐出去了。
我发呆似的盯着天花板,我知道:一切都晚了!
两天以后,老师带着我参加我们三(五)班的集体葬礼,她哭的很伤心,我的难过不亚于她,但是奇怪,那天我却一滴眼泪也哭不出来。
那位和蔼的司机伯伯也很不幸,他的车头直接被数吨的钢筋撞了进来,驾驶间完全变了型。车子翻到沟下面之后,抢救的人员打不开车门和操作间,只好用工具把车头锯开肢解了,把司机伯伯从里面抬了出来——他的下半身已经被挤的粉碎了,血肉模糊。
背后有石子朝我扔过来,砸在身上很疼。我回头,是林月,我班上的学习委员。这场车祸的唯一幸存者。原来的她,很漂亮,也很骄傲,可是现在——她被惯力甩出了车外,却被断裂的铁皮撮掉了半张脸皮。她的半个头被白纱布包裹的严严实实,我看到了她露在外面的那只燃烧着愤怒的眼睛,她对我有恨意。
“为什么你没事?所有人都那么惨,为什幺你那幺幸运?为什么幸运的是你?”她哭喊着还要冲过来撕扯我,被她的妈妈抱住了:“宝贝儿,你别哭了,你的伤口不能沁湿了,会容易感染的,快别哭了,妈妈要你……”中年女人哽咽着泣不成声。
我神情麻木的看着,我能体会她的痛苦——她一定很疼。
我的心也疼。可是这一刻我就是哭不出来。
后来,我发现老师看我的眼神很怪异,我的背后总能听见同学们指指点点的议论声。
妈妈也开始疏远我了,好像我真的成了不祥的怪物。
我的心麻木了。
第九章 十五岁的夏天
一个月之后,我坐在奶奶的院子里晒太阳。
是的。
爸爸给我办理了休学手续,把我寄养在奶奶家。
奶奶很疼我,依旧不让我干农活,她说:“我的孙女是最漂亮的,细皮嫩肉的,谁舍得使唤啊!”我也不知道她怎么这么高兴,看见我就乐。
乡下的生活很宁静,也很适合我,我在这里成了畅游的鱼,开始快乐的成长。爸爸说我可能不适合上学校去念书,我也开始不喜欢往人堆里钻,所以也没去上学。
我喜欢看人钓鱼。
村里的民办教师是个话不多的年轻男人,他就喜欢没事的时候坐在河塘边上钓鱼。我也不喜欢呱噪的人,他没话,我更安静,就这幺蹲在他后面的土坷垃上看他守鱼竿。
有一天他忽然回头看我,我也不抬眼皮,只是静静的看着鱼竿。民办教师突然对我说:“小丫头,你长的真好看。”我的脸忽悠一下红了,绯红的。以往我对自己的长相从来不上心,但是我知道这会儿我肯定是好看的。我的睫毛又黑又密,弯弯上翘的低垂着,在太阳的余辉下,能和泛着波光的河塘一样闪出淋漓的水雾。我不吱声,也不动,继续安安静静的看着鱼竿。他回过头去,继续钓鱼。
那时候,我已经明白了赞美的动听。我安静的接受,没有夸耀,也不沾沾自喜。
我想我是个早熟的孩子。我可以冷静的面对一个陌生男人的赞美。
那一年,我十岁。
我的学业并没有因为辍学而耽误。民办教师对我不错,他把自己上学时用过的课本全都借给了我。我自学的速度并不比上学慢。但是我仍然自闭,不爱说话。
晚上,我睡在奶奶的身边。夏天悄悄来了,蚊虫多了起来。她经常整夜、整夜的摇着蒲扇,为我驱赶蚊虫。我常依偎着奶奶,缠着她给我讲故事。奶奶肚子里有好多好多原始的故事,我贪婪的听不够。从樊梨花讲到穆桂英,从九华山道士到雷峰塔下的白娘子,真是奇怪,奶奶从来没有念过书、也不识字,可她整个就是一故事坛子。我佩服的五体投地。
村里的邮递员经常会停在奶奶家门前,因为有我的邮件和包裹。海哥哥并没有忘了我,我好高兴。他经常的给我寄来好多有意思的书,从《西游记》、《三国志》到《基督山伯爵》、《乱世佳人》,一应俱全。我如饥似渴的拜读,全然不用出去撒鸭子似的疯玩儿。于是,奶奶的院子墙头总有些和我一样大小的愣小子趴在那里叫我出去玩儿,我谁都不应,只管看我的书。他们苦闷的看着我,进不来;而我,根本不想走出去。这样恬淡的生活,一直持续到我十五岁的夏天。
那一天,海哥哥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都不知道该怎样形容我的快乐。
第十章 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我激动的看着他的嘴在动,却傻了一样什么也没听进去:“这不到大三了嘛!我和几个同学想下乡体验一下,明年我们就打算去西藏支边教育去了。我一想,正好你在这里,我们来了也有个熟人引见啊!”他奸诈地笑着,刮了我的鼻子,“我还可以假公济私,顺便来看看你!”
“啊?”最后一句,我反应过来了,顿时红了脸,“哦,我住我奶奶家,你们都跟我走吧!先去院儿里歇歇,我给你们吃好东西。”
“这里有什么好东西?穷山僻壤的。”海哥哥的一个同学搭讪了过来,“我说妹妹,你这普通话可是标准啊!比城里的姑娘说的还好听呢!”他过来就想搭我的肩膀,被海哥哥一脚踹了出去:“铁柱,你滚蛋啊!这是我妹妹,要想占便宜你找别人去,别看她个头长的高,还是个小孩儿呢!”说着,海哥哥自然的拢过我的肩膀,把我带到了一边。
“丫的,我说你这家伙,怎幺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啊?”铁柱一出溜,爬起来就嚷嚷上了,“你不是有雪梨了吗?”
海哥哥懒洋洋的笑:“瞎说什么呢?臭小子。”
他话音刚落,众人后面就有一个清脆的女声喊了过来:“我说,你们这帮爷们太不仗义了。看着我手里拿这么多东西,也不帮帮我,一个个窜的比兔子都快。”
海哥哥的手迅速的从我的肩膀上拿开。我立刻明白了:她就是——雪梨。
这群大男生们轰笑着跑了过去,纷纷给雪梨解围:“早说啊!提不动了还硬抗着,我们还都当你是巾帼英雄呢!来,来,来,大包给我,我给你分担肉体折磨,你给我啥精神奖励啊?”
“嘿!你就贫吧!铁柱,就你那张大贫嘴,要能找着媳妇才奇了怪呢!”雪梨甩了甩额头上的汗。她的脸瘦长,一对柳叶眉,眼睛不大,笑起来很甜,呈弯月状,宽厚的嘴唇很饱满,有亮晶晶的光泽。
“我说你真是的,出来是下乡体验生活的,你带这幺多东西多麻烦啊!”海哥哥埋怨了她一声。
“这时候嫌麻烦,等你用的时候你就记得我的好了。”雪梨撅起嘴巴抗议,一偏头,看见了我,“呀!索海,这就是你常说的妹妹吧!太可爱了!长的真像洋娃娃!”
我急忙低头回避她直视的目光,她已经跑到了我面前,拉起了我的手:“呀!看看,这么俊的丫头怎幺窝在这山窝里呢!这要是到了我们学校啊!还不得把那帮臭男生都馋死啊!不用说,肯定是当校花的料。”
“哎!哎!哎!我说,咱不兴这样的,我刚跟这妹妹套点儿瓷乎,你就来捣乱。敢情是你有索海,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啊!”铁柱一步抢过来,就要牵我的手,“妹妹,跟哥走,别听他们糊扯淡。”
他的手还没有碰到我,海哥哥已经抢先一步拉走了我,他的另一只手自然的揽起了雪梨的腰:“跟你说了这是我妹妹,人家还是一孩子,你就积点儿德吧你!”说着,头也不回就走。
“哎……我说……”铁柱在后面气的直跳脚,“靠!你丫的太缺德了,自己左拥右抱的,老子还得在后面给你出苦力,你丫的才不是个东西呢!”
“别理他!他就好抽风,你当没听见就是了,仅他自各疯去。”海哥哥大笑着昂头往前走。我任他牵着我的手,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耳根子都烫了起来。
第十一章 樱桃
来到奶奶的小院儿,我把能找来的椅子都搬了出来,放在阴凉处,请他们坐。
“若惜,你别那么客气啊!我可是走哪儿都不客气,你家就是我家,你要是客气,我们反倒不自然了。”海哥哥还是小时候的调皮样。
反倒是我不自然起来:“怎么会呢?你们大老远的来,我总得招待一下吧!”
院子正中心有一口小小的石井,是二伯在家时帮奶奶打的,里面的泉水带有淡淡的甜味儿,冬暖夏凉,是真正的农家水。我去搬起压在石井上面的石板,海哥哥过来帮我:“这板子是做什幺用的?”
“没什么,就是盖一下井台,不让落叶掉进去。”我抬起头看看他,“还热吗?”
“不热。”他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额头上还在“滴答”的冒水。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的海哥哥竟然有点紧张,他跟我近距离说话的时候不敢看我的眼睛,没有以前那么自然了。
他是讨厌我了吗?我心里有一点伤感。
我从井里拉上来滴水的篮子,鲜红欲滴的樱桃就跳进了眼帘。那儿坐着的人都蹦过来,哄抢成一团,像一群没吃过樱桃的孩子。
“好吃!好吃!怎么这么甜?这么清爽?以前从来没觉得樱桃有这么好吃的!”众人啧啧的赞叹着。
我笑了:“好吃吧?还说我们这穷山僻壤的没有宝贝呢!其实农家才到处宝贝呢!这新鲜的果子泡在井水里,又清凉又新鲜,还带着井水的甘甜,你们想在城里吃是吃不到的。”
接着,我还给他们摇了井水来喝,众人都说:“好喝!这才是降暑的极品呢!”
晚上,只好让他们睡通铺了。
正好,这几日奶奶和大伯他们去邻村的舅姥姥那边走亲戚,暂时不回来。所以,我也不怕他们闹腾。城里的娃娃没怎么感受过这样宁静的乡村夜晚,吵吵闹闹的不得片刻安宁。我出了院子,坐在西南面的草垛子上看星星。乡下的星星总是明亮的炫耀它的美丽,这也是有空气污染的城市里见不到光景。
“嗨!”有人来。
我吃了一惊,回头见是铁柱,礼貌的对他笑笑,转过头来继续看星星。
“你总那幺仰着头不累啊?”铁柱挨着我躺下了,“躺下看吧!脖子不酸,还看的宽广。”
我再回过头看他,他双手放在脑袋后面,很惬意的样子。我笑了,随即也躺了下去。
视野很宽阔,星星明亮的让人怜惜,就感觉那漆黑的幕布离我很近,伸了手去似乎就能把它扯下来。
铁柱在看我,我知道。他不是偷偷摸摸的看,而是大大方方的,明目张胆的看。我故意装作不知道,也不理会他,只看我的星星。
“若惜!”这次他一点都不轻浮,诚恳的唤我的名字。
“恩?”我依然礼貌的答他。
“你真好看!”铁柱直言不讳的脱口而出,“你有一双清澈见底的眸子,像潭水一样深,看不见底,却明镜似的,那幺亮,能和天上繁星的光泽一样璀璨。”
我淡淡的笑,很平静:“我知道!”
“唉!”他也笑了,“你真的跟明镜似的。”
他侧过头去,继续看星星。
忽然,他又转了过来:“其实你喜欢索海吧
第十二章 惊呆了
我心里一惊,身子颤动了一下,用不可置信的眼光看着他:他怎么知道?
“唉!”他平躺下,长吐了一口气,“我早知道了,从你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了。人的眼睛骗不了人的。”
我很快平静了下来,自己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坦然的说出口:“是的。我喜欢他。从八岁开始就喜欢他了。”我的眼光飘向了远处,脸上有点泛红。
“唉!”铁柱又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我正是不解的时候,听见草垛子的另一头有脚步声,接着就听见了说话的声音:是海哥哥和雪梨。他们大晚上的不睡觉,来这草垛子干什幺?也来看星星?
“哎呀,你快点儿啊!”雪梨娇嗔着。
“哎,你怎么这么色啊?”索海批了啪啦的解着衣裳扣子。
天!他们在做什么?
我差一点惊呼出声,铁柱伸出一只大手捂上了我的嘴巴。我和铁柱躺在这边的草垛子上,逆着光,他们看不见我们,可是我们看的清楚他们。
“谁色啊?当初是谁给我开的苞?你才是真的色……”雪梨嬉笑着调戏索海,她的嘴已经被索海堵了个严实……两个溜光赤条的滚烫身体纠缠在一起。索海的欲望已经被雪梨挑了起来,男人的野性好像顷刻之间点燃了草垛子,温度烫的惊人。他在她光滑细腻的肩膀上舔着咬着,她肆意的喊了出来,马上被他用舌头塞住了嘴巴:“想死啊!叫这么大声!”他惊慌的训斥她。雪梨一点都不退让:“怎幺?在学校你那个小出租屋里,你不让我喊,出来了在野地里你也不让我喊?”索海乐了:“我倒是想让你喊呢,可是这也不是真正的野地啊,人家村子里还养着狗呢,万一你一叫,家畜都跟着一起叫怎幺办?”雪梨把眼睛一翻:“那才好呢!还有的伴奏呢!”索海一把将雪梨的身子掀了过来,从后面进入了她的身体:“你……个浪女人,看我怎幺收拾你。”他更加疯狂的扭动起来,双手支在底下用力的揉搓她浑圆的乳房,在她的后背疯狂的吮吸着。“啊——啊——”雪梨叫的更大声了,欢愉的细胞扩散到了末端神经……
我惊呆了。
海哥哥健壮的身体赤裸裸的在草垛子上翻腾,压着雪梨光滑的身体,还有孟浪的叫喊。我觉得我的血浆在脑门子顶上冲开了去,耳根好像被抽了耳刮子一样烧起来。
我久久的没有动,任铁柱的大手捂了我很久,直到我冰冷的泪水滑落到他的掌心,他才警醒的松开手。我做梦也没有想到:我的性教育启蒙竟然是海哥哥和雪梨在面前赤裸裸的表演给我看的。
“我手劲大,弄疼你了吗?”铁柱有点不安,再朝那边看去,那两人已经完事跑了。“你……没事吧?”他伸手碰到了我的脸,却在黑暗中,触到了大片泪水。
我无声的坐起来,没有反应。
“其实知道了对你也没有什幺坏处。”铁柱的声音一点也没有了平常的油滑,开始变的深沉起来,“若惜,你知道吗?你是水,而雪梨是火,这就是你们最大的区别。”
我不解,回过头来无助的看着他。
“你太纯洁了,索海是喜欢你的,但他不敢爱你。所以只能把你当作小妹妹,保留在心底。你是男人心底那朵圣洁的雪莲花,却不是能解馋的红烧肉。”他还拿手势比划着。
我瞪圆了眼睛看他,他像是要被人甩一耳刮子似的往后缩了缩脖子,咽了口口水继续说:“我这幺说可能有点粗俗,可是我形容的很贴切。你看,你现在就好比美丽的花朵,‘好看不能吃’,而我们呢,其实男人大多都是食肉动物的,我们又都处在青春骚动的二十多岁,火力正旺,那肯定是要找‘红烧肉’解馋了……不管怎幺说,”他用手指了一下我的身体,“你还没发育完全……”
我下意识的低头看了一下自己尚且平坦的前胸,想起了刚才看见的,草垛子上滚动的雪梨那一对浑圆丰满的乳房,“嗖”的脸红了。
“你看,我一说你不就明白了……”铁柱刚想笑,我一回头,一道冷冽的目光射向他,他马上闭嘴不言了。
第十三章 梦该醒了
我在心底暗自可笑:是我的自作多情惹人嘲弄了,那是我少年时的梦,该醒了。
我回头很认真的对铁柱说:“不要让海哥哥知道今晚我们看到了他们的事,不然以后我们会很难堪。”
“靠!你当我傻啊!这肯定不能让他知道嘛!这他要是知道我把他女人的身子看了个精光还不得宰了我……”铁柱猛的住了嘴,因为看见我又哭了。
“哎!我说……咱不哭了好吧!若惜,你这幺漂亮,等你那什幺……发育完全了肯定比雪梨漂亮一百倍……那什幺……你别哭啊!你一哭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要不这样,我把肩膀借给你,你靠一靠?或者干脆我抱着你哭得了,哥哥的怀抱温暖着呢!”说着他就伸了膀子要来抱我,被我一把推到了土坷垃子上。
我转身跑了。
眼泪还是止不住,我在心里暗骂自己:真没出息!不是想通了吗?怎么还放不下?
“哎!我说……你不用哥哥抱也不用这幺使劲推啊!我这腚也是肉长的啊!”铁柱又恢复了以往那副死皮百赖的土匪样儿,在我后面叫嚣着……
等我回到院子里的时候,众人已经在院子里乘凉多时了。看见我都很诧异,我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眼睛一定红了,傻子都看的出来是哭过了。
“若惜,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海哥哥急忙跑到我跟前,想抬起我的眼睛。
我却本能的反应,在他的手碰到我的前一秒钟,弹出到一米开外的距离。陌生的看着他。
“若惜!”海哥哥吃惊的看着我,像是被刺伤了神经。
“啊,我没事,天……不早了,都早点休息吧!”我慌乱的躲避着他关切的目光,就往里屋走。
索海将在那里。
“穿林海——跨雪原——”铁柱吆喝着五音不全的破锣嗓子从外面晃悠了进来。
索海一声不吭的怒视着他。
“干吗?你瞪那么大的牛眼,想跟我挑衅啊?”铁柱是一脸的不屑。
“你欺负若惜了?”索海横挑眉毛竖挑眼的看着铁柱。
“啥?”铁柱一脸的不惑,愣了稍许,马上反应了过来,“切!谁欺负她了?我欺负谁也不舍得欺负她啊!”
他要是一本正经的好好说,兴许也就没事了,可他偏这样三晃两撞的龇牙咧嘴的笑,把索海给气坏了,就是觉得他不是个东西,肯定在打若惜的歪主意。“你小子,可别耍混蛋!你要是敢欺负若惜,我他妈的揍你!”索海跳起来就拽上了铁柱的脖领子。
铁柱也怒了,两人眼看就要干上了,雪梨从里屋冲了出来,连忙分开他们俩:“干什幺啊?又不是小孩子了,还动不动的上手?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那好!我听他说,你说吧!我好好的听!”索海撒了手,还是鼻孔里喷气,怒视着铁柱。
“我……”铁柱有点蒙,“我说什幺啊?本来就没什么好说的嘛!我说什么我说……”
“你看他那个德行……”索海毛了,又想蹦起来揍他。
“我告诉你啊!索海!我可不吃你那套。我什么德行?我比你强!你也不用在我跟前跳,我还真不用跟你说什么的,我只能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没欺负若惜!你听清楚:我没欺负若惜!她是你妹妹?她还是我妹妹呢!你以为你这当哥的老称职是的!”
第十四章 怎么回来了?
他最后一句话,索海没弄明白,但是仍然不依不饶:“那你说,她为什么哭红了眼睛回来?你就跟在她后面的,你别说你不知道!”
“我……”铁柱一蹦蹿了起来,本想冲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他看见了开门站着的若惜,看见了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
“别吵了!不早了,都回铺子睡吧!”我支着门,冷冷的说。
“若惜!”海哥哥不放心的看着我。
我强装着笑了笑:“他说的是真的,你们都是我的大哥哥,怎幺会欺负我呢!”
“那你的眼睛?”海哥哥疑惑了。
“没事!我都说了没事。”我故意露出了笑脸给他看,“我只是想爸爸妈妈了。”
许久,海哥哥“哦”了一声,转过身去进了房间。
雪梨也拉着我的手,回了里屋。今天晚上,我和雪梨睡奶奶的炕。入夜,我辗转反侧睡不着。我在月光下看雪梨的脸,想起了她和海哥哥在草垛子上做的事,我的脸又红了起来。按照小时候的脾气,我应该嫉妒她的,可是我在这村子里呆了六年,竟然心境平和,连嫉妒也忘了。我仔细的看她的脸,她的脸色透出健康的红润,我想,她应该是快乐幸福的吧!也许梦里,她也是快乐幸福的。快乐是最难得的,我为什么要嫉妒她呢?她是海哥哥的人,那我是不是也应该爱屋及乌,也喜欢她呢!
我怅然,迷迷糊糊中竟然睡着了。半夜里,我隐约感觉到前胸痒痒的难受,猛然惊醒了,睁眼却看到雪梨正用她的食指在我初见萌芽的乳头上划圆圈。我惊吓的捂住胸口,坐了起来:“你……干什幺?”
“嘻嘻……”雪梨对着我嬉笑,“妹妹,你这身子还没被男人碰过吧?”
“啊?”我像傻子一样被震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呵……”雪梨的眼睛放出狐狸一样的光芒,狡诘又惑人,“我就知道,妹妹你还不懂事呢!等你有了男人之后你就明白了,那种事的滋味好着呢……”
“你下流!”不等她说完,我就厉声打断了她。
“我下流?”雪梨并不生气,扯了一边的嘴角,似笑非笑,含着轻蔑的口吻对我说,“哼!就你这个样子,一副虚伪的圣洁模样,索海不可能喜欢你的,你趁早死了这份儿心。”
“你……知道?”我又被惊着了,手撑着炕往后退去。
“哼!我知道!就你肠子里那点儿猫腻,姑奶奶扫一眼就明白了。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也敢跟我争?你凭什么跟我争?”雪梨满不在乎的躺下,用四十五度的斜眼看我。
我颤抖着捂住胸口,仿佛心脏要蹦出来似的。为什么?为什么我隐藏的心事会那幺容易被人发现?
“丫头!今儿晚上的戏好看吗?”雪梨用一条胳膊支撑起脑袋,侧卧着,挑衅的眼光看我。
“……”我无语,又惊愕。
她噗嗤一声笑了:“草垛子上。”
我惊得差点从炕上跌下去,耳根子又涨红了:“你……你知道我在……还和他……”我说不下去了,脸烫的发烧。
“哼!”她满不在乎的冷笑,“知道!怎么会不知道?我故意的。”
“啊?”我的头“嗡”的一声膨胀了,像是有一道闷雷在头顶炸开了花。
“我跟着你去的草垛子,看见你坐那发呆,才故意带了索海过去。”她瞪大了眼睛,讥笑的看着我,“我就是要让你亲眼看看——索海是怎么爱我的!我要让你看得真真的,让你……”
“不!我不要听!”我捂着耳朵逃下了炕,“不要听!你好可怕!”跑出了院子,外面漆黑一片,我突然感觉到恐惧。夏天的夜晚,我却觉得寒冷像涨潮一样沁湿全身。
“谁在那里?”一道直直的光束从手电筒里发出,照到了我身上。
我浑身打了个寒战,汗毛孔都立了起来。“我!”我怯生生的应道。顺着手指缝挡着光看去,我看到了一张熟悉且讨厌的面孔。
是他——村里有名的混混。大名叫黑熊,小名叫二匣子。一身的横肉黑的发亮,两条膀子粗的能夹起牛。二匣子比我年长两岁,不学无术,在家里呆不住,三年前非要嚷嚷着进城里打工。但是文化水平低,在建筑工地混了三年拉板砖的饭吃。
他……怎么回来了?
第十五章 二匣子
“二匣子?”我的脸僵硬的像被霜打了一样,“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嘿嘿!今儿夜里的车,刚到家。”他嘿嘿笑着就冲我走了过来,手电筒还继续打着我,“我当是谁呢!若惜啊!几年没见,你可是越来越水灵了。“
他一往我这边走,我就心里发怵。小时候他就混,总是带着一帮野小子掀我的裙子,揪我的内裤。我怕极了他,从小就喊他“臭流氓”。
二匣子离我越来越近了,我两腿发麻杵在那儿,不知是进是退。抬头撞见了他的目光,那双贼溜溜的绿豆眼把我从上到下瞟了个遍,就像在我身上摸了一把。我难受的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忽然,二匣子的眼睛就有火苗子钻了出来,“噌噌噌”的烧着了眉毛。那滴着火油的眼睛放出了狼一样的绿光,舔着欲望的獠牙。
我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两只脚没知觉的往后挪。下意识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顿时惊的脑袋发木。平日里穿着长裤长衫不觉得什么,可是现在——刚才冲动的跑了出来,自己身上只有短打的背心刚刚盖过屁股。我的平坦的乳房被雪梨戏弄的“肿”了起来,两个初出茅庐的乳头竟然还把背心顶出了两个鼓鼓的点儿。两条修长的大白腿在月光下发出不要命的光泽,看上去比青瓷还要细腻光滑。
二匣子的喉头在蠕动,他的两眼死死的盯着我的大腿根部,就好像用淫秽的眼神劈开了我的身体深处。
我“哇”的一声惊叫,转身飞也似的逃掉了。甩下没缓过神来的二匣子,傻愣着立在原地。
我慌乱的冲回院子,一脚踩上了看门“大黑”的狗尾巴。它咆哮着暴跳了起来。我惊了,又傻了,再抬起头,看见了一院子的人。他们都穿着三角裤光着上身慌乱的跳出了屋,一样惊讶的看着我。
海哥哥诧异的看我:“若惜,你怎么了?”
我难堪的要命,咬着牙关说:“没事,我起夜上茅房,不小心踩到了狗尾巴。”说罢,低着头,顶着众人的目光逃回了里屋。
我关上门,跌坐到门墩上,咬着手背呜咽了起来。雪梨白了我一眼,转过头睡去。
夜,静了下来……
第二天早上,我早早起来,给他们做早饭。其实不用忙活什么,海哥哥他们一行五个人,我煮了大锅的粥,用棒子面摊了饼,从窑子里抱了两个小菜坛子出来。
“这是什么?”他们都好奇的伸直了脖子。
“我奶奶腌的糖蒜和洋姜,给你们尝尝地道的乡下味儿。”我笑着,认真的分菜,不敢抬头看海哥哥。
他却还是看到了我的眼睛:“若惜,你怎幺了?眼睛那么红?”说着,海哥哥伸出手来要碰我的眼睛。
我一惊,连忙往后闪,避开了海哥哥的手,却碰到了雪梨的目光。她冷冷的斜着眼,带着怨恨的眼神看我。“没事,晚上没睡好。”我故作轻松的说,马上退回了厨房。
“她怎么了?若惜以前对我没这么见外过。小时候她还像假小子一样围着我又蹦又跳,让我教她打篮球……还让我背着她爬坡……”索海不解的摇着头,“怎么现在长大了反而生疏了?”
“说什么呢?”铁柱照着索海的屁股蹬了一脚,“人家现在是姑娘!你以为小时候是假小子就现在也是吗?是姑娘!姑娘!懂不?”铁柱抓起一个蒜坨子“吭哧”咬了一口,又开始没正经了,“再说了,昨天半夜看见她穿那幺少,我还真吓了一跳。还别说,若惜虽然这里……”他咬着蒜坨,一双大手在各自胸前比划着,“现在还没发育完全,但是……曲线已经很曼妙了。”他说着,又故意把身体呈“S”状,比划了一下臀部。嘴里还不忘啧啧地:“靠!这蒜坨子怎么做的?真他妈的好吃!比城里饭馆里的地道多了……”
话还没落地,索海一个横扫脚,弹在了他的后脑勺上:“吃你的蒜坨吧!有吃的还堵不上你这张臭嘴。”
第十六章 长大了
旁边那俩哥们就乐了:“我说,我们的铁柱同志观察的可真够仔细啊!不过,索海你丫的可真不够意思,有这幺水灵的妹子还藏着掖着,也不给兄弟们多制造点儿机会,敢情就你一人跟雪梨腻乎,我们都是吃素的。可我们也不是生来就当和尚的命啊!”另一位也张口了:“就是!咱妹妹的两条腿也漂亮啊!就那曲线,看得咱眼睛都脱窗了。哎呦!那个漂亮啊!现在想起来我还热血沸腾呢!”
这下索海真是恼了,抡起凳子就想砸人。
“啪!”雪梨把筷子重重的摔在桌子上,众人都愣了,“听见没有?索海!这人都长这么大了,还能跟小时候一样吗?你自己也得收敛点儿,像个做哥哥的样儿!”雪梨阴阳怪气的。忽然,风口一转,又把筷子指向了铁柱他们:“你们也是啊!都是做哥的人了,注意点儿自己的德行。”
铁柱“噗嗤”一声差点喷饭:“靠!我当说谁呢!你丫的看好自各的男人就行了,不用指桑骂槐的。”
“咣”!话音还没落,铁柱的脑袋上就挨了一记,雪梨拿着大汤勺,两眼直直的看着他,恨的咬牙切齿。
“别介啊!”铁柱同志乐坏了,“看把咱们大小姐气的,我这人一向说话当放屁,来来来,你要是不解气,我把屁股借你打,”说着,还真把屁股撅了过来,“不过可不能用汤勺啊!那家伙还得盛饭呢!”说着,还真要抓起雪梨的手往自己的屁股上按,被索海一脚踢到一边去。
雪梨笑吟吟 的粘着索海坐了下来,两只手揽着索海的脖子:“哼!打你?你乐意,我们家索海还心疼我的手呢!对吧?索海!”
众人又乐了。
我拿着醋瓶子从厨房走出来,正看见雪梨死死的缠着海哥哥的脖子。我脸一红,赶紧低下了头。
海哥哥看见我来,也条件反射似的急忙把雪梨的手往下扯,像是不自在。
雪梨故意死抱着不松手,海哥哥急了:“快放手啊!若惜还是小孩子,你也不怕被人笑话。”
雪梨扬眉轻笑:“什么小孩子?刚才还说了。人家长大了。”说罢,冲我热情的笑,“若惜啊!我和索海结婚的时候你可要来做伴娘啊!我可要先给你预定好……”
她话没说完就被海哥哥打断了:“你瞎说什么啊!”他急的要跳脚,又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我说什么了?有什么不对吗?”雪梨反而安静下来,一脸纯情的问他。
我手上一哆嗦,醋瓶子差点脱手。铁柱马上过来接过我手上的瓶子,大方的扶我坐上桌子边:“吃饭!吃饭!吃完饭我们到村子里转转,熟悉一下环境。若惜帮我们引荐一下村里的老师吧!我们也和学校的小朋友混个脸熟,是吧?老索!”他在桌子下面踢了索海一脚,索海马上识趣的接道:“对啊!我们还有问题要请教乡村教师,教书也是一门艺术啊!人际关系的艺术。跟小朋友打交道才要注意呢!是吧?铁柱!你在祖国接班人面前可不能老是‘靠’啊‘靠’的,有损人民教师形象……”
“靠!老子办正经事儿的时候从来不说脏话。”铁柱刚一闭嘴,我就“噗嗤”一声乐了。
“又来了!狗改不了吃屎。”众人都乐了。
一连几天,我都带着他们在村子里瞎转悠。海哥哥他们走到哪里都带着烟,看见村里的爷们就发,很快也和村里的民办教师混熟了。他们还真的开始像模像样的代课教书了。奶奶他们也已经回来了。铁柱眼疾手快,不知他是真的勤快,还是做做样子。反正每次奶奶从地里捆稻草回来,铁柱一看见就上去抢着接手。雪梨的父母都是干部,在家里被娇惯的多,没做过什么活儿。我想她大概这次还是第一次下乡,看见庄稼就把嘴张的老大,总是“哇”呀“哇”的,现在还分不清葱和蒜苗。但是她哄人倒是有一套。我大妈这人对别人挺抠门,但是又总爱占人家的小便宜。雪梨嘴甜,三天两头的往大妈屋里钻。于是,大妈就总是缝人便夸雪梨的好。没隔几天,我就看见大妈手腕子上多了一个亮闪闪的银镯子,身上还有不大适合她穿的花衣裳——那是雪梨穿过的。
村里没有自来水管,更不会有冲澡的龙头。但是乡下人最好的降暑方法就是蹦到河塘里里彻底过瘾。海哥哥他们也很快领会了精神,直接贯彻。
这天太阳刚刚偏西,海哥哥就嚷嚷着要游泳。我带着他们前去村西头的大河塘。走在他们中间的时候,我能被他们的快乐感染,虽然我不擅长说,但是我会跟着笑。铁柱就说:“若惜你真应该多笑笑,你笑起来更好看。”我有点儿脸红,垂下了浓密的睫毛。铁柱冲我眨巴眼:“我说真的!你静的时候像傲雪寒梅,可你一笑,冰雪就融化了。就像……”他还向上翻翻眼皮,认真的想了一下,“就像雨后天边出现的霞光,嫣紫色的……”
“我说老铁!”雪梨突然把脑袋凑过来很近,“你可从来没这幺夸过我啊!”
第十七章 饿狼环伺着猎物
“切!”铁柱晃着脑袋闭着眼睛就开始掰,“你还用得着我夸啊?谁都知道,咱雪梨跟……”说着他用两只手竖着比划了两的大波浪的弧度,“跟天仙儿似的。再说了,我这嘴上没说,可这行动上不是一直在给你陪衬着做绿叶嘛!”
雪梨“哼”了一声,故意拖长了音说:“哎呦,老铁啊!我要是以前就知道你这么有诗意,我就选你了,那就没有索海什么事了。”说着还故意拿眼角瞟了瞟索海,想看他什么反应。
索海却闷着头不吭声,继续大步流星的朝前走。
没人接话茬子,雪梨觉得挺没趣。铁柱马上打了圆场:“哎呀,早说啊!现在也来得及啊!来,来,来,哥哥的臂膀随时为你打开。”雪梨没好气的推了他一把,快走几步,紧跟在索海身后。
我本来想笑,无意时间扭了头,却看见了那张讨厌的面孔——二匣子。
他就躲在离我们十米远的枣树后面,好像饿狼环伺着猎物一样死死的盯着我。看见了回头撞上了他的目光,立刻露出一口的大黄牙,吱吱的笑着。
我很不舒服,急忙向前撵,想躲在海哥哥的背后。可是雪梨好像很抵触,反感的用胳膊肘顶开了我。我一个趔趄差点摔倒。铁柱用胸膛顶住了我:“没事,跟着我走。”他突然压低了声音,很温柔的说。我有点惊讶,不知他发现了什么。但铁柱真的体贴的护着我,紧跟在我身后,用他的宽阔的脊背挡住了我身后的目光。
村西头的大河塘是村里水最清的,也就是村里孩子最喜欢的戏水的地方。海哥哥二话不说就跳进了打水仗的孩子群中,他也像个孩子一样。男生们噼里啪啦的脱了衣裳就往塘子里扎猛子。雪梨也开始有条不紊的脱衬衣,从他修长的脖子下面就开始露出明艳的黑底黄花的游泳衣。她本人也像游泳衣上鲜艳的杜鹃花一样光彩照人。紧身的弹性料子勾勒出她凹凸诱人的曲线,她也不羞于向人展示,还故意提高的嗓子喊:“索海你快过来啊!”“怎幺了?”索海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过来抱我下去啊!!”雪梨娇滴滴的嗔着。“你不会自己下来吗?”索海还是游了过来,伸出双手给她。“我怕水深嘛!”雪梨下了水故意把头伸向索海的心窝子。
“小孩子都能玩儿,这水肯定不深嘛!你怕啥?”海哥哥故意松了手,雪梨又紧张的抱了过来,他就得意的哈哈大笑。
我有点羡慕的看着雪梨,不知是羡慕她成熟的身段,还是羡慕海哥哥抱着她的怀抱。
“若惜,你怎幺不下水?”不知什么时候,铁柱已经游到了我的脚边。我的水性很好,小时候经常在河塘子里摸鱼,可是大了,反而越来越不愿意下水了。因为知道难为情了。我没有雪梨那样的游泳衣,也不好意思在他们面前沁润身体。所以我一直坐在河塘边的土坷垃上,只把脚丫子泡在水里凉快。
“你们玩儿吧!我在这儿坐会儿,挺好的!”我腼腆的笑笑。
太阳西下了,村子四周是光秃秃的石头山,没有郁郁葱葱的绿树屏障,也没有南方的山清水秀之说。但是石头也有石头的好处,金灿灿的余辉罩上去,石头也变的富丽华美起来。我托着下巴,眼睛贪婪的吸收它的美,却没留意到,铁柱已经悄悄的到了我身后。
“哎呀!”我刚叫出声,已经被铁柱推下了水。众人嬉笑着围了过来,却没看见我露头。海哥哥慌了:“若惜!若惜!”他急的蹦起来就要揍铁柱,“你怎幺搞的!吓着她了!”
铁柱也有点站不住了:“我只是想逗逗她啊!这水塘也不深,怎么没见人呢?”
第十八章 上岸
他们开始转着圈的四下寻找,我早已游到了河塘的另一边。我露头钻出水面,闷不吱声的偷偷笑,就是看他们着急。
“哎!那儿呢!在那儿呢!”雪梨的眼尖,先发现了我。人们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见我歪着脑袋还在笑,都火了,心急火燎的向我这边围过来。看样子是想修理我。
“哎呀!”我见势不妙,赶紧就往水下钻。闭气和潜水都是我的强项,这都是从小练出来的,不然怎幺能躲的过村子里那些毛孩子的欺负。可是这次我意料失误了,一双大手从侧面横出揽住了我的腰,把我一把揪出了水面。我还没来得及看清背后揽住我的是谁,其它人已经呈包围状过来了,水像大瓢倾泄朝我泼了过来,完了,我成了水仗的攻击中心点。水太大,我来不及呼吸,自然的转向身后,躲进了那人的怀抱。“好了!好了!小惩罚一下就好了!你们过瘾了也该收手了。”众人哄笑着,水势小了。我脑袋一蒙:海哥哥的声音?我从这个温热的胸膛里抬起头来,正撞见他那双像海一样深邃的眸子。我一愣,脸又红了,眼睛里忽然有一层潮湿的薄雾蒙了上来。我知道,这不是河水。河水不是咸的。
他的大手还揽在我的腰上,带着潮呼呼的热度,我知道,这是真实的,不是做梦。
“索海!我的脚抽筋了!”雪梨在那边叫,我腰上的那只手迅速松开了,海哥哥冲我笑了笑,就急匆匆的朝雪梨游了过去。
“怎幺了?”索海游到雪梨跟前,一把把她抱了起来,“哪儿扭了?我看看!”
“嘿嘿……”雪梨狡猾的笑。
“哪儿啊?”索海又要着急,看见雪梨的怪笑,立马明白了,“哦?你骗我啊?哼哼!让你骗我……”说着就要松手把雪梨扔到水里去。
“咿呀!”雪梨惊慌的死死抱住索海的脖子不肯撒手,“讨厌!知道我不会游泳,还欺负我!”她嗔笑着去咬索海的肩膀,狠狠的咬。
“呀——”索海的声音有点变调,“你这恶婆子,怎幺还真咬啊!”
“嘻嘻!”雪梨笑了,“那你别离开我,我不会水,你要寸步不离的保护我啊!”她趴在索海的耳朵后面吐气如兰,笑的甜孜孜的,丰厚的嘴唇就像剥壳的荔枝一样水润。索海心里痒痒的,感觉就好像那荔枝的甘甜汁液就要溢出来了。可惜这里是人多眼多,不然真想一口啃掉她。
我有点怅然,很努力的把头别到一边去,不看他们。
“若惜!”我一转头,看见铁柱在我身后舔着牙坏笑。
“呀!”我还没反应过来,大捧的水柱就澎湃了过来。我仓皇转身逃跑,他们就追了过来,可怜,我又成了水仗的攻击点了……
太阳彻底沉了下去,把最后一点余辉也带走了。我们爬上了岸,坐在一边休息。身子泡过水之后很疲乏,还有点轻飘飘的虚。夏天的单衣湿了水之后完全贴在身上,晚风一吹就有点凉,汗毛孔都张开了。
我的左边,雪梨正在缠着海哥哥说悄悄话。我不敢偏头,只好转向了右边。结果就看见铁柱他们的眼睛齐刷刷的盯在我身上。我有几分诧异,低头一看自己,吓了一哆嗦。我的白底子小兰花的衬衣湿漉漉的贴在身上,早已经形同虚设。此刻我就好像赤裸裸的暴露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我咬着嘴唇,急忙用两个胳膊挡在前胸,无地自容的低下头。幸亏天黑了,可视度弱了很多,要是太阳下山之前我就跳上了岸,那还不羞死人啊!我用眼角的余光狠狠地瞪了他们。铁柱装模做样的干咳了两声,转过头去,把那两位的脑袋也呼啦到一边去。
“怎幺了?”海哥哥听到铁柱怪模怪样的干咳,转过头来,“休息好了,我们就回去吧!都饿了!”说着他就扶着雪梨的腰站了起来。我右边的诸位也站了起来,只有我还坐在原地不动。
“若惜怎幺了?”海哥哥以为我累了,要拉我起来。我又躲开了。
“没事!没事!”铁柱又开始大大咧咧,“她衣服湿了,不好意思站起来。”
“哦!”海哥哥利索的脱下自己的衣服披到我身上,“应该来之前给你买件游泳衣的,怨我怨我,考虑不周。”“我不要,晚上风大,你会冷的。”我想推脱,可是又羞于自己暴光,结果他的衣服还是给我穿了回来。
回到奶奶的院子时,早已经是米饭飘香了。
第十九章 你讨厌她吗?
“奶奶!”我一蹿,扑向奶奶的怀抱,她还是像我小时候一样站在门口等我。只不过现在我身后跟了一部溜。“身上都湿了,快去换干的,别着凉了。”
“奶奶!”雪梨嘴甜甜的也凑了过来,奶奶一辈子也没见过她身上那种叫游泳衣的洋玩意儿,吓了一跳。虽然,雪梨把水红色的上衣打一个结,系在腰上盖住了屁股,但是毕竟还是露了大半的身子。奶奶终究是奶奶:“哎?这是啥东西啊?穿的太少了,这要是让村里那帮兔崽子看见还得了?快换了,换了。”雪梨笑嘻嘻的连声应道:“好喽!好喽!这就换,这就换。”
我先清洗好,换了干净衣服出来。
海哥哥在院子里喝茶,看见我出来,问了一句:“雪梨呢?”
“她还在洗头发。”我笑着应他。
“有什幺好洗的,用得着那幺久?你怎么这幺快?”
“可能城里人讲究一些吧!她不用我拿的皂角,只用她自己带的洗发水。”我随口答着,搬了张凳子坐到了桌子边,和他相隔一个座位。
“切!穷讲究。你不用洗发水不也是一头乌发,好得很嘛!”
我冲他笑笑,抬头看天空。今天没有满天星星,却是星稀,月明。月亮像圆盘一样,大的夺目,亮的晃眼。院子里即便不用掌灯,也能照的通亮。
“若惜!”
“恩?”
“以前一直没有机会问你,你为什幺不上学了?还走的那么突然?在这小村子里,你不寂寞吗?”
“你的问题挺多的。”我含蓄的笑笑。
“因为我关心你!”海哥哥的脸是严肃的。
“我知道!”我抬头,肯定而感激的看他,“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关心我。谢谢你给我寄的书。”
“那没什幺。”他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
“不!是真的感谢你!你的帮助对我很重要。”我依然用感激的眼光看他。
“若惜!你……你不大像小时候那样了……”他摇了摇头。
“哪样?”我也不惑。
“小时候,你有什幺话都会对我说的,不会这幺生分。”他长长的叹息都能感觉得出凉意。
我依然是笑:“那不一样了,你现在还有雪梨呢!”有点苦苦的笑。
“你……讨厌她吗?”他忽然皱眉,我的心也跟着皱了起来。
“怎么会呢?”我脱口而出。
“我希望你和她相处的很好。”海哥哥衷心的。
“我会的。她挺好的!我挺喜欢她。”我对他报以灿烂的笑容,让他放心。
“真的?”海哥哥的眼睛里有光彩流动。
“真的!”我用力的点点头,“刚开始的时候,可能我们的性格有点冲突,但是我还是受她感染了。她让我想起卡门。”
“卡门?”海哥哥皱了一下眉头,想了想。
“爱是不被驯服的野鸟,爱是流浪的吉普赛人……我无法像笼中鸟……我从来不知道所谓的规则!生亦是自由,死亦是自由!雪梨就像是卡门一样,她热情、狂放,身体里流淌着自由的血,敢爱敢恨,充满野性的美。她撩拨了你的热情,不然你怎幺会爱上她?”我的眼睛也在月光下生辉。
“若惜!”海哥哥惊讶的看着我。
“怎幺了?西班牙赋盛名的,除了斗牛和毕加索,就是卡门了。那个骨子里都孕育着风的女人,我喜欢她。所以,我也会喜欢雪梨的,她是个好女人。”
“真没想到。”海哥哥的眼中有惊喜,也有感动。
“还是你给我寄的书呢!你忘了。”我调皮的冲他眨了眨眼睛。
“我是没想到,我给你寄的书,你全看完了?你小学还没毕业呢!”
“哎?你可不要小看我啊!”我有点不高兴了,“我已经把高二的课程都自学完了,一门也没落下。”
“真的?哎呀!我太高兴了!”海哥哥瞬间像孩子一样兴奋,马上又冷静了下来,“那……若惜,你今后有什幺打算呢?你要在这小山村里呆一辈子吗?”
“我……还没想过。”我是真的还不曾想过。
“我替你想!若惜!你要走出去,这里的天地太小了,你一定要走出去!对,你要上大学!出去上省里,不,上国内最好的大学。”海哥哥兴奋的抓起我的手。
“可是……我没有学籍。”我先犹豫了。
“没关系,这些都是人为因素。雪梨的老爸在省教育厅工作,我让她帮你说,叫她老爸给开个后门。考学是对人才的考核,他们应该给你考试的机会,如果说你考不上,那也怨不得别人,可是你要是考上了,那就是给社会贡献人才了,没什么不好的。这个我让雪梨做她爸的思想工作,应该没什么问题。”海哥哥越说越兴奋,抓着我的手还在半空中晃。
“说什幺呢?这么兴奋?”雪梨满脸阴霾的从我们后面出来,我急忙把手抽了回来。
海哥哥转身拉着雪梨就要往院门那里走:“走,走,走,吃过饭了,陪我出去散散步。”说着把雪梨拖了出去。
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奇怪!那几个人呢?我开始觉得这下子真是难得的安静。走到前屋窗沿下的时候,我听到了均匀的打鼾声,我轻轻笑了,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第二十章 梦见黑熊
这天,老郭叔来找奶奶,问他家的那头老黄牛丢了,是谁牵了去?村里村外都找便了,也不见踪影,要到哪里去找才能找的回来?
奶奶坐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吧嗒吧嗒”的抽旱烟,就是不吱声。老郭叔耷拉着脑袋站在奶奶面前等着。末了,奶奶敲了敲烟袋锅子,起身走了。老郭叔很失望,还是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的走了。
奶奶的话越来越少了。我经常看见她一个人坐在那棵老树下抽烟发愣,或是在想念谁。我不敢问。只觉得奶奶的背影越来越岣嶙了,显得苍老可怜。奶奶已经不再给人看相、解签了。我想她是累了、倦了,不想再看了……
又是大晴天。晌午知了就开始叫个不停了,叫的人心里烦躁的慌。
我在院子里喂鸡子,刚撒了几把碎谷子就开始大汗淋漓。这天怎么了?突然就这么热了!我仰头看了看,太阳浓烈的要把大地烤熟。要是来场大雨就好了,闷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若惜!”院门是被急匆匆地撞开的,海哥哥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快!有没有什幺降暑的东西,雪梨中暑了!”
“啊?”我一愣,马上反应过来,“煮绿豆水加佩兰、薄荷,哎呀,昨天阿园的爹中暑了,我把家里剩的绿豆都给她了。海哥哥你先别急,先带雪梨姐姐回来吧!院里水井的水是凉的,你先给她擦擦身子降下温,我现在就去阿沅家借绿豆,薄荷和佩兰她家也有现成的。”我放下喂鸡的碗就往外面跑。
阿沅家住在村北头,要穿过一片果园子。我脚下生风,跑的很快。雪梨是给村里的娃娃们上课中暑的,她来了即是客人,我要照顾好她。我一门心思的往北边赶,根本没注意到我身后有人在跟着我跑。有一只大手灌着风力就向我推来了,我“扑通”一声就栽倒在地上。好疼!我咬着牙揉了揉火辣辣升腾的膝盖。一回头就看见了一双贼眉鼠眼,“呀!”我大惊,刚爬起来又惊的摔倒了。“二……二匣子?”
二匣子流里流气的搓着两只手,往掌心里啐了口吐沫:“小丫挺的,往哪儿跑?可让我逮着你了。”说着就像黑压压的山倒了一样横扑过来。
“啊!”我惊慌恐惧的往一边躲闪。他扑了一个空,那二百斤肉掉在地上还一颤一颤的,估计也够他疼的。我爬起来就要跑,二匣子腾起一脚就把我绊倒了,就势抓住了我的袖子。“啪”的一声,我的袖子就被撕裂。“二匣子!你干什么?”我惊恐的抱住肩膀,“你敢欺负我!我告诉你爸!让他打死你!”我的白底小蓝花的衬衣在他面前就像蝉翅一样薄弱,薄弱的不能掩盖我的恐慌和颤抖。我死命地咬着下嘴唇,要把眼泪憋回去。死二匣子!我才不要在王八羔子面前掉眼泪。
“嘿嘿!”他还得意,“好啊!你去说正好。你就说我把你欺负了,我马上让我爹去你家提亲去,反正欺负你了你不就是我媳妇了吗?”
“你……”我在颤栗缩起身子试图再次逃跑,又被他压了上来。他那沉甸甸的死肉压在我的脚背上,让我痛的锥心刺骨,“死二匣子你起开……”我死命的推他的巨型肉弹,根本无济于事,“救……命!救命!!!”我豁着嗓子使劲的叫喊,胳膊肘厌恶的顶着他的油腻腻的大脑袋——救命!救命——救命——
“嘿嘿!没用!接近大中午了都回家避暑歇着去了,这会儿你叫破喉咙也没用……”他稍一使劲就把我的胳膊别在了后面,那肥头大耳就要舔上来了……
“救命!!”我在绝望的嘶喊,眼泪还是忍不住的夺眶而出了。
我猛然间想起了那个梦——
两天前我做了一个梦——梦里一头黑色的大熊凶神恶煞的扑向我,我在梦中大哭大叫:“救命!!!”我的梦又昭示了即将发生的事情——二匣子就是那只凶狠的大黑熊。在方言中“瞎子”就是熊啊!
我大哭,哭泣中看见一双人的大脚,有人来救我……有人来……
海哥哥!我从泪湿的枕头中醒来,我没有看到来就我的人是谁。但是我心里那个希望是海哥哥!
“救命!!”我仍然死命的大喊。我的心里更是在大声叫喊:海哥哥!快来救我!快来救……
“嘭”的一声!是金属拍在肉皮上的声音。
在二匣子凑上来撕扯我的衣裳的时候,他随着那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倒在了我身旁……
第二十一章 救我的人不是他
我咬着自己的手背,堵回委屈的倾泄,我的声嘶力竭一定很难听。我在泪眼朦胧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却不是我的海哥哥。
“铁柱哥哥!”我忍不住还是哭出了声。
铁柱手里拿着一个铲地的铁锨子,刚才就是用它把二匣子砸晕的。他蹲下来把二匣子沉重的身躯从我的腿上挪开。“没事了!有哥哥在呢!”他冲我笑着。
我第一次看见铁柱也有那幺憨厚的笑容。
“铁柱哥哥!”我像个嚎啕的孩子,抱住了他的脖子,任凭眼泪洒了他一脖领。
我望着他身后的方向,期望那个身影出现,可是什么也没有出现。我的眼泪除了发泄我的恐惧和委屈,还有一点失落。海哥哥现在一定是守在中暑的雪梨身边,又怎幺会顾虑到我。
“啊!对了,雪梨,我……我还要到阿沅家去拿绿豆薄荷……”我突然想起来了,焦急的看着铁柱,挣扎着想站起来,“哎……”
“怎么了?”铁柱惊了一下,“你还有哪儿受伤了?”
“没事……脚,我的脚扭着了,有点疼……”我指了指被二匣子压肿的脚背。
“呀!还有淤青。”铁柱看看我,很严肃:“你上来!我背你回去。”他转身蹲着,摊开两只手,示意让我上去。
“那怎幺行?我还要去阿沅家……”
“别去了,你现在还操那心,先顾你自己吧!你看你的衣服都扯破了,你见人怎幺说?赶紧的,我背你回去,找点儿药擦脚上。”
“可是雪梨……”
“别雪梨了,雪梨没事儿!”铁柱胸有成竹,“那两个笨蛋,遇到事就慌了。雪梨来的时候带了几个大箱子都不知道找一找,我记得她跟我说过她带的有药箱,连阿莫西林都全着呢!我已经找人丹让索海喂她吃了。这又不是什么要命的事,还搞的鸡飞狗跳的……”
哦……我释然了一下,乖乖的爬上铁柱的脊梁,让他背我回去。
“铁柱哥哥!”我趴在他耳朵边小声囔囔。
“想说啥?”
“你怎幺会来找我的?”其实我想说的是海哥哥为什么没来……
“不是找到药了嘛!来告诉你不用白跑了。幸亏我来这一趟,看看,多玄……”
“铁柱哥哥!”
“恩?”
“今天的事你能替我保密吗?”
“行!”他回答的很爽快。
“还有……”
“啥?”
“谢谢你……”
回到家时,我把那半截撕掉的袖子套在胳膊上,一只手按在上面。铁柱扶着我,我一只脚颠簸着进了奶奶的卧室。
“她怎么了?”我听到海哥哥的声音。
“没事。跑的急被树桩子绊了一跤。”铁柱在帮我敷衍着,“雪梨的药箱子呢?我用一下。”
“怎么了?你不是说没事吗?”
“是没事,小事。她脚扭了,我给她找点药。”
“你刚才怎幺不说?我去看看她。”海哥哥的声音有些焦躁。
“别吧!您还是专心一点儿,先把你这位姑奶奶照顾好了再说吧!”铁柱把海哥哥挡在屋外,他自己提着药箱子进来了。
“铁柱哥哥!谢谢你!”我知道铁柱是好心,他不想我这副狼狈的样子让海哥哥看见。
“没事儿!”铁柱冲着我眨巴眨巴眼睛,“咱俩谁跟谁啊?铁哥们!”
我呵呵的笑了。
忽然觉得,其实很多时候铁柱都很睿智,他只是在用泼皮的外表掩饰着自己的真诚。
晚饭过后,我在缝补我的半截袖子,我的针脚细,补好了不容易看出来是撕破过的。奶奶从外面回来了,她的三寸小脚穿千层底走路极轻,好像没有声音。
“啊!”我吓了一跳,针扎到了手上。我都没注意她走了我跟前:“奶奶你回来了。又去老姨家串门了啊?”
奶奶没吱声,只是看着我发愣。
“奶奶……你怎么了?”我有点发毛。
她长叹了一口气,慢吞吞的嘟囔了一句:“我的宝贝孙女……我还能保得了你几时啊!”
接着又是一声长叹。
我糊涂了。
第二十二章 凶兆
“奶奶你说什么啊?我不是挺好的吗?你看我在你身边长大多快乐啊!”
奶奶两眼发直的看着窗户台子:“你这孩子,阴气太重。这些年我一直罩着你,那些鬼魂一直没能靠近你,你还算安稳的长到这么大……可以后呢?我老了,离入土也不远了,以后谁护着你呢?”奶奶说着落下两行浑浊的泪。
我听着难受:“奶奶,谁说您老了?我哪儿也不去,我就守着你。”我撒娇似的抱着奶奶。
她又长长的叹了口气:“我自己的阳寿自己知道……”奶奶怜惜的梳理着我的头发,她的手早已是枯藤朽木一般模样,我看着风烛残年的奶奶,心里一阵阵的发酸……
“若惜你不属于这里的,你早晚会离开……离开了就不要再回来了……”奶奶仍在说着我听不懂的话,我无声的看着她,说不出什么,从小就是这样。奶奶的话总是透着禅机,高深的话听来总是神秘莫测……我从不刨根问底,不是不想探究,而是静静的等待答案到来。
其实我一直觉得这几年我过的比较太平,是不是因为我在奶奶身边的缘故,而奶奶是不是真的设了什么屏障保护我,那就不得而知了。村子里还没有人觉得我不是普通的孩子,这几年我也没撞见过鬼……虽然我小小的忐忑不安,但在奶奶身边我已经平静了很多……
这时候,雪梨一推门进来了。
今天下午她都睡在海哥哥那边,海哥哥一直守着她。这会儿晚了,那几个大男生也要睡觉,她肯定是要回来和我们挤在一个炕上的。
看的出来,她还有点虚惶惶的,依在门上还软塌塌的。
“雪梨!你还好吧?”我下了炕过去扶她。
雪梨把我的手拨向一边,自己径直走到炕边躺下。
她还是不喜欢我。
奶奶不吭声也没有任何反应……我闷闷的躺在自己的位置上,仰着头,看着奶奶脸上的沟沟壑壑……
一早就有孩子还找雪梨去上课,雪梨收拾了一下头发洗了一把脸就去了。在课堂上她一定是个好老师,孩子们挺喜欢她。我也没有问她身体好些了没,怕自讨没趣,只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往她背包里放了两个茶叶蛋。她还没顾上吃早饭……
我抱了一捆麦秸杆,钻进厨房去生火做饭。那帮男生还没有起床……
麦秸杆烧成的黑烟蹿出来,扑在脸上,我的眼睛忍不住想流泪。
“嘎吱”一声!
厨房的木头门全部打开了,我回头去看,是海哥哥。
“若惜!你在忙什么?”他还是那样阳光灿烂的笑。
我刚想叫一声“海哥哥!”
可是我的喉咙里还没发出半点声音,我的整个人已经从小马扎上摔了下来。
天!!
我看到了什么?!!
海哥哥的脖子……阳光从他的身后投射进来,我竟然看见他的脖子上有一个鸡蛋大小的窟窿有光透出来……
一瞬间!我的头皮发麻,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灌上头顶!
海哥哥!
我的海哥哥!!
你怎么了?!!
他走进来,把我从稻草上扶起来,很温和的看着我:“不用做我的早饭了,你忙活他们的吧!我想先去学校看看,雪梨还虚着,如果她不舒服我就替她上课,让她先回来。”
他的……那个窟窿又消失不见了。我睁大了眼睛看他的脖子,是完好的啊!连块儿皮都没有破!?
不!
我意识到了!
那是……那是我预见的!他现在还是完好的!那……他脖子上的窟窿是不久之后要发生的事情!
啊!不!!
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让我的眼睛先看见不幸的结局,却不告诉我他会遭遇什么,什么时候发生!不!我不要这样!总是眼睁睁的看着悲剧降临,可是我什么也做不了!我改变不了任何事!我不要这样!
第二十三章 我不相信
我的喉咙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奶奶!帮帮我啊!我不要海哥哥出事!不要!一千个不要!一万个不要!!我在心里呐喊!我的声音却是嘶哑的发不出来!
海哥哥轻轻拍拍我的头,转身就要离去。
啊!不!我伸手去拉他:“不要去!不要去!求求你不要去!”
海哥哥诧异的看着我,他感到莫名其妙:“怎么了?若惜!”
“不!你哪儿都不要去!我求求你了!我……我现在就去找奶奶!你一定要等我回来!一定要等我回来!!”我丢下他,夺门而出……
奶奶!
奶奶!!
你一定知道的!请你一定要救他啊!
我屋前屋后的找着,大声叫着“奶奶!”可是院前院后都不见奶奶的踪影!
奶奶!!!
我急的要哭!
你在哪儿!?
只有你能救海哥哥!
求求你!救救他啊!
我的嗓子哑了,眼泪夺眶而出。
老槐树!村前那棵老槐树!奶奶心里不痛快的时候就会去那里抽旱烟!
我甩开步子发疯了一样的往村口冲!眼泪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看不见路过和我打招呼的人们,也顾不上。
海哥哥!
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一定要等我!!!
眼泪朦胧之中,看到老槐树下没有人!
没有人!
奶奶!!!
我急的喘不过气来!
奶奶!你在哪里?!!
我的最后一丝希望!不!我一定要找到奶奶!
可是要往哪里去找呢!?
我转过头来往奶奶家跑,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和奶奶走岔了,或许她现在正在往家里走……
我不顾一切的往回赶,迎面却碰见丢了牛的老郭叔。
我冲老郭叔拜了拜手,告诉他我现在有急事,顾不上听他讲话。我像疾风一样从他身边飞过,却被他拽住:“你哪儿去?你奶奶出事了!”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大了:奶奶……出事了?
“你说什么?”我不敢相信!我不信!奶奶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她会出什么事?!!
“你奶奶今天大早就下地了,背秆子的时候摔了一跤,现在还没起来,看样子摔的不轻。”老郭叔垂头丧气的皱眉搭眼。
我的心脏快要承受不起了!!
我抱着头,甩开他就往奶奶家跑。我的眼泪成了两股瀑布的细流,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不!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啊!!
“奶奶!!”我冲进堂屋就发现屋里围着好多的人。
我趴在她身边,看着她安静的闭着眼睛,慈祥的就像睡着了一样……
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年龄大了……”
“是啊!都九十多岁了……”
“算起来……老人要是这么过去了也是喜丧了……”
我的伤心和我的怒火搅在一起烧了起来:“你们在说什么?奶奶还没过去!!我不许你们这么说她!!你们太过分了……”我的泪珠子在不争气的往下掉,“吧嗒吧嗒”的掉在奶奶布满沧桑沟壑的手上,可是她一点反应也没有,安静的睡着……
堂屋里安静了很多,人们大概不会想到,一向温柔安静的若惜会像咆哮的狮子一样发怒。
“走吧!走吧!都散了吧!”大伯看出我的难受,把围观的人“请”了出去,留我一个人陪着奶奶……
奶奶……
我在看着她安详的面孔发呆,忽然想起了她昨夜对我说过:“自己的阳寿自己知道……”我的那股寒意就从脊椎后面直直的蹿生了起来……
不!奶奶!
我不要你死!!
你不能离开我!!!
若惜是没人疼爱的孩子,只有您能给我温暖,您不能不要若惜……
我的眼泪还在断了线的流,沁湿了奶奶身上白色的麻布褂子,可是她依然没有醒过来……
我的喉咙好干,嘶哑,要冒火星子。我站起来去倒水喝,心里还在难受的抽搐。
可是我刚倒了水,还没有递进嘴里,铁柱就冲了进来!
“若惜!”他的脸色苍白,神色凝重而慌乱,那个神情是我从没见过的。
我的一只手背还顶着抽搐的鼻子,看见他这个样子,我脑袋又是“嗡”的一声炸开……
“索海……出事了!!”他的喘息还未停下,我手中的杯子已经掉落地上,摔了个粉碎……
第二十四章 血窟窿
啊!
海哥哥!!
我怎么……忘了!!
“他……他没留在家里等我吗?”我急促的呼吸,感觉心肺都痉挛的厉害。
“你一走他就出去了,他好像着急去替雪梨的课,可是就快走到学校了,在田埂上倒下了……”
“什么?你说清楚啊!急死我了!!”我抓住他的胳膊掐出了两道红印子。
“就是那个二匣子!你还记得吗?在树林子里欺负你的那个。”
“我知道!他怎么了?跟海哥哥有什么关系?”
“他……他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双筒猎枪,一枪就打穿了索海的咽喉。脖子这里……这么大个洞,”他还还手给我比画,“妈的!那小子是躲在暗处背地里放枪的!索海!索海……当时就毙命了……”
我只觉得整个身体轻飘飘的,好像有灵魂要从我的身体里脱壳一样。
“若惜!若惜!!”他摇晃我,像是要把我摇醒,“你别吓我!你没事吧?”
“他在哪儿?在哪儿??”我猛然警醒过来,疯狂的推他:“带我去!快带我去啊!!”
我不相信!
我不相信!!
就这么短的时间内,海哥哥就……
我不信!!
我使劲的摇头,我要把那个噩梦一样的消息从我的脑袋里摇出去,我不信!!
……可是……事实不能不让我相信!
就是一个钟头的事情!
他……
海哥哥安静的躺在田埂上,面朝蓝天……
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好像走的时候根本就没知觉,只是晃一下的工夫,他就走了……
可是他脖子上的那个血淋淋的窟窿……
啊!
我不能原谅自己!!
我明明知道他会出现不幸,可是我却没能阻止。
我在做什么啊!!
我瘫软的坐在地上,我还有眼泪倾泻,可是我的嗓子嘶哑,竟发不出任何声音……
周围围了不少围观的人,有人说要维持秩序,不能乱,要等县上公安局的人来。
我在海哥哥的身边看见了另一个瘫软在地上的女人——雪梨!
她比我哭的响亮的多,是一种宣泄情绪的高亢和悲伤。当然她也看见了我,我在她的眼睛里看见了一种愤恨的要吃人的仇怨。
恨!?
她恨我?!!
在我还来不及任何反应的时候,雪梨已经冲到了我面前,甩开手掌重重的打了一巴掌下来。
我惊呆!
铁柱也惊呆了!
雪梨还要甩下第二个巴掌的时候,铁柱反应迅速的抱住了她,把她拖向一边:“你干什么?”
“都是她!都是因为她!那个死丫头!!要不是她!索海根本不会来这个穷乡僻壤!他不来这里怎么会出现这种事?他怎么会死?他不会死的!!”她抱着铁柱撕心裂肺的痛苦……
我知道她心里难过,她打我我不怪她。虽然脸上火辣辣的疼……
可是……我不明白:二匣子为什么要打死海哥哥?
他们可能连认识都不认识,怎么会结仇呢? 第二十五章 怎么会结仇?
啊!
我不能原谅自己!!
我明明知道他会出现不幸,可是我却没能阻止。
我在做什么啊!!
我瘫软的坐在地上,我还有眼泪倾泻,可是我的嗓子嘶哑,竟发不出任何声音……
周围围了不少围观的人,有人说要维持秩序,不能乱,要等县上公安局的人来。
我在海哥哥的身边看见了另一个瘫软在地上的女人——雪梨!
她比我哭的响亮的多,是一种宣泄情绪的高亢和悲伤。当然她也看见了我,我在她的眼睛里看见了一种愤恨的要吃人的仇怨。
恨!?
她恨我?!!
在我还来不及任何反应的时候,雪梨已经冲到了我面前,甩开手掌重重的打了一巴掌下来。
我惊呆!
铁柱也惊呆了!
雪梨还要甩下第二个巴掌的时候,铁柱反应迅速的抱住了她,把她拖向一边:“你干什么?”
“都是她!都是因为她!那个死丫头!!要不是她!索海根本不会来这个穷乡僻壤!他不来这里怎么会出现这种事?他怎么会死?他不会死的!!”她抱着铁柱撕心裂肺的痛苦……
我知道她心里难过,她打我我不怪她。虽然脸上火辣辣的疼……
可是……我不明白:二匣子为什么要打死海哥哥?
他们可能连认识都不认识,怎么会结仇呢?
二匣子还没有跑出村子就被人抓住了。人命关天,他被五花大绑送进了局子。
当警察出现要求请雪梨回去协助调查的时候,我们都有些发蒙!雪梨和海哥哥的死有什么关系呢?
雪梨哭够了,便不做声,只是有些呆滞的看着脚下的几寸黄土。
“雪梨!”铁柱推了推她。
她忽然暴躁的喊了起来:“我哪儿都不去!我要陪着索海!我要陪着……你们别想趁我不在的时候把他弄走……”说着,眼泪又扑打扑打的掉了出来。
警察也有些为难:“那我们就在这里了解些情况吧!我问一些问题,请你配合回答。”他拿出工作笔记准备做记录。
接下来听到的,让我和铁柱瞠目结舌。
原来前天晚上,在海哥哥和我谈话结束之后,他拉着雪梨去了西边的稻谷场。晚上的稻谷场空无一人,只有垒的很高的稻谷堆。海哥哥说让雪梨帮我办考学的学籍证明。
雪梨很不高兴:“你拉我出来就是为这事啊?”
“这事怎么了?这事对若惜来说可是大事!你不能眼看着一个前途光明的孩子埋没在这个小乡村里啊!”
“哼!”雪梨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知道!就你关心她!你怎么不关心我啊?”
“我哪儿不关心你啊!”索海说着就开始在雪梨身上按部就班……
两个人在稻谷场子里翻云覆雨的时候,根本不知道,旁边的谷堆后面躺了个人在睡觉,这个人就是——二匣子!
二匣子本来无所事事,躺在谷堆上看星星乘凉,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当雪梨的亢奋声音把他从梦中召唤回来的时候,他就像流着口水的馋猫一样缩在稻草后面一动不动的偷看。
月光下,雪梨丰盈白皙的乳房在抖动着发出诱惑的蓝色光泽……
二匣子心里蹦腾的厉害,他还从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乳房。当下对自己说:奶奶的!你要是上了这城里的女人,还不得成英雄!咱是个男人啊!哪儿有光看不上的道理……
所以,那天之后,他的眼睛就一直跟着她……
可是雪梨和同行的人走的太近,二匣子一直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
后来,他看见我一个人跑向村北头的果树林子,就觉得有机可乘,吃不到大的就抓小的……再后来,也就是铁柱救了我,拿铁锨子砸晕了他。
可是,他又怎么会跟海哥哥结仇呢?
我不明白。
警察示意我们不要急,二匣子已经全部招认了,现在就是来找雪梨核实的。
雪梨擦干了眼泪,满眼放出幽怨的光,向我们讲述了昨天上午发生的事情:
那个时间,也就是雪梨中暑之后。
二匣子终于找到了雪梨单独出来的机会,那是她一个人去公厕解手。他就捂着她的嘴,把她强行拖到了旁边的葡萄架子下……
当然二匣子的暴行没有得逞,索海随后就找了过来。当索海看见被压在二匣子身下的雪梨时,暴跳如雷。他不是个乖的不会打架的好学生,相反,索海非常善于打架。二匣子不是他的对手,被他修理的很惨。索海临走时不解气,朝他的命根子上狠跺了一脚,让他疼的满地打滚。也就是这一脚,让二匣子觉得受了奇耻大辱,才引发了他的报复心理。
“可他从哪儿弄的猎枪呢?”铁柱不解。
“这是这个村子里的一个老猎户的,算是私藏的。二匣子经常给那老猎户送酒喝,就是想摆弄他那杆枪。这不,这次作案是偷出来的……那把枪我们已经收缴了。”警察在轻描淡写,可是我们每个人都心如刀割。
如果猎户没有私藏这把枪……
如果那天晚上海哥哥和雪梨没有去村西头的稻谷场……
如果……他们这个暑假根本没来过这个村子……
啊!
时间不可能倒流,扼腕的痛苦只能活着的人品尝……
我的海哥哥……
真的就这样消失了……
第二十六章 脆弱
人的生命太脆弱了!!
也只是一朝一夕的时光,死神就把一个阳光灿烂笑容可掬的大男孩儿带走了。
他才二十二岁啊!
生命刚刚开始,一株稚嫩的树苗还在期盼着成长为苍天大树,就无声无息的夭折了。
我以晦暗苍白的面孔与他相对,想为他擦洗干净脸上的尘土。他那张没有血色的脸是那么的安静,没有一丝狰狞和不安。我有一点点的安慰,海哥哥走的时候应该是没有痛觉的……
我用湿了水的手绢去擦他脖子上那个血淋淋的洞口,洞口四周是黑色的,似乎还有冒烟的弹灰。我已经哭不出来了,我知道自己难过的要死,可是现在……我竟一滴眼泪都掉不出来……
“你给我滚出去!”身后的雪梨像疯了一样咆哮,“你滚!我不要你碰他!不许你碰他!!”她冲过来推搡我,歇斯底里的要把我挤出去。
我跌跌撞撞的摔到一个人身上,抬头,看见一张凝重痛苦的面孔:“铁柱哥哥!”我的声音沙哑哽咽。
“你先离开吧!不要刺激她了,她现在情绪不稳定。”他的声音也是沙哑而苦涩的。
我默然,我能说什么呢?
这个时候我竟然只能像个外人一样被推出来。
可是……那也是我喜欢的海哥哥啊!我在心里偷偷喜欢了七年的人……可是……我只能眼看着他孤零零的躺在没有温度的黄土上,连陪他一下都不可以……
我是个不受欢迎的人……
我是被驱逐的……
我的心里有个声音在挣扎,可是只能揪痛我自己的心……
第二天。
村子口掠过一抛黄沙,一辆依维克停了几分钟,马上又开走了。
村里来了两位面容憔悴的不速之客。
当我看见他们的时候,我的心又被刀子剜了一下,我颤抖的声音迎向他们的伤心欲绝:“索伯伯!索阿姨!”
他们来的好快!
我回头看了一眼铁柱,他冲我点一点头:是我通知的。
在看见冰冷僵硬的海哥哥那一刹那,我听见了一个撕心裂肺的母亲痛不欲生的哀号。她的哭声让所有的人都深刻体会到了痛心入骨。但是悲剧已经发生了,死去的人永远也听不见温和慈爱的母亲一声声的唤儿归来。
我用力的咬着自己的嘴唇,我的伤悲我把它藏起来,我忍着,我憋着,这样我的心就更疼痛。这疼痛感能提醒我自己,更加不原谅自己。
我预见了他的死讯,但是我无能为力,我什么也改变不了……
可是我看见了悲伤的雪梨从索阿姨身边退了出来,她也像外人一样站在了离海哥哥远远的地方,也在抑制着,把眼泪往肚子里咽。
我不明白。
雪梨是海哥哥的女朋友啊!
为什么她要退出来?她也没有权利在海哥哥的父母面前悲伤吗?
我用眼睛去询问铁柱,他以一种复杂的眼神回答了我:他们的关系,父母并不知道,本来想等到毕业之后再告诉家里的……
海哥哥的葬礼并没有在村子里举行,毕竟他不是村里的人。
索伯伯决定不做任何停留,马上租了一辆城里殡仪馆的车子,他要把海哥哥带回去火化。
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来往的人们忙碌着,不能插上一句话。我说什么?请等等……让我……让我和雪梨再看看海哥哥。
这话不能说出口。
我看见雪梨和我一样憋的难受,那种悲切的情绪就像强大的气流一样冲撞着我们的身体,但是不能发泄出来。
我侧目偷偷的看雪梨,她已经悲伤的快要昏厥过去了。
我忽然觉得……她比我可怜……
我走过去,扶了扶她的肩膀,我们用同样哀伤的眼神对视。她好像在无力支撑之中抓到了一块儿浮木,把全身的重量压过来,抱着我无声的呜咽……
海哥哥已经被移走了,他们也要走了,车子开始启动……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求铁柱帮我扶着雪梨,我整个人在田埂边的小路飞奔……
“索伯伯!!等一下!!!”我大声的叫喊着,冲他们转动的车轮使劲的挥动着手臂。
车子戛然而止。
我问了索伯伯一句话:“我……爸爸妈妈……还好吗?”还有我……六年未曾谋面的弟弟,我的……了无音信的亲人……
索伯伯有点疑惑的看着我:“他们没有交代给你什么话吗?”
我哑然,这些年他们已经把我遗忘了……
没有一封信……
没有一句捎带的话……
“我不知道他们搬去哪里了,早就搬家了,有人传言他们一起搬回湖南老家了……别的我也不知道,我还以为你知道这些……”
我的脑袋……好像在瞬间短路了……
四周,静的可怕……
我是个不受欢迎的孩子……
我还是……被遗弃了……
我不想哭,可是我的眼睛……酸的好难受……
车子继续开走了。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任凭拱起的黄沙扑打在我的脸上,在车子卷起的灰尘中,我的眼泪模糊在一片混沌里……
痛吗?
心……痛吗?
我在问自己……周围好安静,静的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以前每次看《快乐王子》中的最后一章,王子那颗善良的心被人当作没用的垃圾丢进垃圾堆的时候,那颗善良的铅做的心真的发出了清脆的断裂声音……
每次看到这里,我都会伤心的落泪。
我总为别人的悲伤而感动……
那么,我自己呢?
我的心呢?
会发出清脆的断裂声音吗?
好像没有,虽然很疼,可是没有断裂……
一种真实的感觉,我的心没有碎掉,我还活着……
“若惜!!”身后有人叫我,声音远远的飘过来。
我回头,是大伯。
“若惜!快回家!你奶奶醒了,她有话要给你说,快……”大伯在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
我猛然警醒,撒腿就跑。
奶奶!!
奶奶醒了!!!
不!我不要再失去任何人了!我要奶奶好好的活着!
一定!!好好的活着……
第二卷 第一章 天生鬼眼
堂屋的门是被我撞开的,我直接扑到了炕前:“奶奶!我是若惜!你看看我!我是若惜!!”
奶奶的眼睛睁开了,她好像瞬间恢复了元气,竟然有灵光在眼中闪现。
“若惜!我的宝贝孙女!”她的干枯的手拂过我的头发,声音苍老而浑浊,像是有痰卡在嗓子眼里,费了很大力气说话。
“奶奶!”我抓过她的手,牢牢的抓着,“您要是累就先不要说话!等咱们把身体养好了,若惜还听您讲故事。好不好?奶奶!”我的眼泪又不争气的滚落出来。
奶奶温和的笑了,费了好大力气大口的喘息:“我要说,再不说没机会了……”
“不会的!奶奶!”我打断她,着急的劝慰她。
她示意让我听她说完:“若惜!你是个天生有鬼眼的孩子。你生来就在恐惧之中……过去一直有奶奶护着你,你才能平安长大……可是如今奶奶老了,你……谁还能帮你抗拒恐惧和噩梦?有鬼眼的人可以预见别人身上将要发生的危险,但是却不能预知自己将临的险境……时间和空间在你的眼前是交错的,你会看见一些你不愿意看见的东西,躲是躲不掉的,你要坚强……你听我说,十五年前,这里来了一对夫妇,他们带来一个七岁的男孩儿,那孩子也是天生的鬼眼……他……”
奶奶后面的话已经断断续续,我听不大清楚,只得把耳朵凑近到她的嘴边:“还有一个少年,我看过他的命,他的命是你的,他会把全部都给你的……好孩子……你不要怕……”
我哭着摇头:“奶奶……我听不懂……”
她突然用力的抓住我的手腕:“你终究是要离开这里的,离开了就不要再回来了……不要再……回……”她的手渐渐的松开了,气若游丝的声音飘散了……
“奶奶!!!”我哀痛欲绝的抱着她,哭吗?我已经没有力气大声的哭了,我只能抱着奶奶干瘦单薄的身体无声的流泪……
直到她的身体逐渐变硬……
奶奶……
连你也不要我了……
奶奶的葬礼很简单。
她原本就是孤老,没有子嗣。
大伯做了孝子,摔了瓦盆,带着送葬队伍上了山。我们家有一大片的墓地,都是一个姓氏的老人死后葬在这里的。
我想,奶奶一定希望和她死去的丈夫儿子在一起吧!
大伯也理解,对挖穴的人说了两个字:“合葬!”
我在一旁默默的看,那些大大小小的坟冢,就想一个个的灰色房子,那是鬼魂们的家吧!不知道那些看似平静的冢头下掩藏了多少故事,汇集了多少辛酸……
我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我在九岁之前总是能断断续续的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也预见过别人身上即将发生的危险……可是在回到奶奶身边之后,我就没看见过那些飘零的鬼魅……
难道真的是奶奶替我挡了?!
我想起奶奶临终前说过的话“过去一直有奶奶护着你,你才能平安长大”,那么……现在呢?以后呢?谁还能护着我?!!
我用力的抓自己的肩膀,好像我的世界就要失衡了……
我成了暴露在四野苍茫下的孤羊,随时都会被狼宰割……
我开始有寒意拢上心头……
我的世界……竟已经没有安全感可言……
几天之后铁柱带雪梨和几个同学离去了,本来,这里就不属于他们……
现在,更是成了噩梦。
我依旧成了孤单单的孩子。只是以前孤单时还有奶奶可以让我撒娇,现在,我只能看着山上那些冷冰冰的坟头发呆……
奶奶!你听的见我说话吗?
时间过的匆忙,我就要迈向十六岁了。
一天,村里的民办教师兴冲冲的跑来对我说:“若惜!你要好好准备啊!”
“什么?”我一头雾水。
“上面给你做了学籍档案,让你准备迎接高考啊!”他那副样子比我还要高兴,“若惜!你要参加高考了!!这可是大喜事啊!”
我只是呆滞的看着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后面他再说什么我竟一句也没听进去……
高考!?
那就意味着我要离开这里了?!
我知道自己一定能考上的,可是我有些舍不得我的小村子,虽然我最亲的人已经走了,可是这里是我成长的家园,这里有太多的回忆……
而且,我在这里没有看见过鬼魅,不知是不是因为奶奶在这里保佑我的缘故,总之,我觉得这里安全。
要走出去吗?
走出这个村子,去看外面的花花世界?!
可是未知的世界是危险的,我已经听见自己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告诫自己:外面很危险!
但是我能踌躇不前吗?
我这一生都要留在小村子里吗?
我的耳畔再次响起奶奶的话“出去了就不要回来了……你不属于这里……”
可是奶奶,我又属于哪里呢?
哪里才是我的家……
我十六岁了。
想来有些不可思议。
我现在真的坐在A大的公用教室里上课。我知道是雪梨帮我的忙,我才有机会参加高考。考试我从来都不怕,别看我已经几年没有坐过教室,没上过考场,可是我的应试能力绝对是惊世骇俗的。所以高考结束的时候我也没什么感觉,只是看见考场外一大群蜂拥而来的家长,我忽然觉得有点儿心酸。
这些人里面不会有我认识的人,我的父母大概不会为我参加了高考而欣喜,也不会为我考没考中而焦虑。我对他们而言就像是个影子孩子,也许影子也不算,我在想或许我爸爸根本就不希望我出生吧!
十号教学楼是公用的,也是我一年级的主要科目的指定教室。这个学校是老学校了,满目都是古香古色的小洋楼,还有各种林立的青松绿柏苍翠欲滴,若是上课时间走在林荫小道上,可以安安静静的感受琼林玉树芬芳馥郁。
我喜欢享受流火纷飞的夏天,它让我感受到热情。可能是因为我骨子里的寒气,让我更渴望骄阳似火的炙热光线。我的眼睛会被刺痛,但总好过经常看见阴魂不散的鬼魅。
我开始有了新的朋友,很可爱的女孩子。
同我一个宿舍的上铺。她的名字叫何恬润。我想她的父母一定是希望她像大家闺秀一样恬静温润。可惜事与愿违,她还真是一刻都恬静不了。整日比男孩儿更凶悍,嘴上饶过的人都要找马克思哭诉个半天,可想而知她损人的本事有多前途无量了。
但是她真的很可爱,圆圆的苹果脸蛋总是绯红的,人又豪气义薄云天。
我叫她——苹果。
苹果是我在这个学校里的第一个朋友,也是唯一的好朋友。
宿舍里还有一位“班花”。她叫金莲。人长的妩媚妖娆,一双杏仁眼乌溜溜的闪动流光异彩。可是她好像和苹果天生犯“冲”似的,俩人只要一见面就要吵。还都是旗鼓相当实力超群。
可怜苹果只有一米五五的身高,人娇小一点儿也不是她的错。金莲就一天到晚的叫人家“冬瓜”,好像就是她家菜地里的矮冬瓜似的。
苹果当然也不示弱:长的一副骚样儿,还要叫金莲,一看就是潘金莲托生的。
每次两人针锋相对剑拔弩张的时候我都要拉走一个才算完。我也不知道苹果为什么跟金莲结那么大的仇,对我来说,世界一切都是美好的开始,连阳光雨露都透着迷幻的色彩。
我的十六岁,就像是掠过树梢洒在草地上的斑斓阳光,让人惬意温暖。如果我的视线里不曾出现那些缠人的鬼魅,我想我会一直这样,像鸟儿一样欢畅潇洒。
可是该来的依旧来,躲是躲不过去的。
奶奶说的对,我真的是——阴气重的“招鬼”比“撞鬼”都容易。使得那些鬼魅像是闻见了腥味儿的猫一样,不约而至。
十月的金秋,天气还不是很凉,我穿了浅绿色的毛线裙子,像金色夕阳里的最后一抹绿叶,让人觉得清新舒畅。这件毛线裙子还是苹果送给我的。说来真是难为情。我的奖学金负担了学费后就所剩无几,但是我依然简单的快乐,每天扎着我的羊角辫儿,穿着我的粗布衣裳小布鞋,快活的奔赴课堂食堂图书馆。
可是苹果看不下去了,死活要我穿上她的衣服换上她的高跟鞋。我说那哪儿成啊!我比你高十五公分啊!就算我再苗条,穿得上你的衣服也不合适啊!再说这要是穿上高跟鞋我肯定是不会走路了。
苹果想想觉得也是,就不再勉强我了。
可是我没想到的是,以后苹果再买什么样式的衣服都会选一套颜色适合我的多买一套送给我,鞋子也是,反正她是死活不让我再穿我的小布鞋了。
我忐忑不安,这些我怎么能无偿收下。可是她的牛脾气上来比我还倔:你要是不要就直接扔垃圾堆里去,反正我已经买了,退也退不回去。不就是几件衣服吗?我爸在政府单位混事的,这点小消费算什么啊!凤毛麟角!反正我花不完也是祸害了,你穿吧!我高兴你穿的漂漂亮亮的!
我还是不安心啊!我说:苹果!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你就直接告诉我!你不用这样!我也不习惯!我话还没说完她就恼了:靠!你以为我是谁?我是那种势利小人吗?我就这么贿赂拉拢你吗?我只是不高兴金莲那家伙整天一副骚包样儿,耀武扬威什么啊?不就长了一副麻杆个头吗?有什么了不起?我靠!嚣张什么?我就不信没人压的住她!
她一句一个“靠!”让我目瞪口呆,我有几分钟的眩晕和错觉,好像看见了铁柱同志在我面前张牙舞爪吐沫横飞。是啊!铁柱!还有雪梨!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那一别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
第二章 红旗飘飘
“我说……你想什么呢?你在听吗?”苹果伸出手在我脑袋前晃晃,我回过神来。
“听,听着呢!你说……”我傻呵呵的笑。
“说什么啊!说完了!你要是当我是姐妹儿你就穿,你要是跟我见外咱俩今天就分道扬镳,以后各走各的道!”她瞪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龇着两颗小虎牙,虎视眈眈的。
我就乐了,她这副样子最可爱!
苹果乐此不疲的摆弄我的造型,仿佛这样更激发了她的创作欲望,通常我都在低头看书,她就跪在我的床铺上捣鼓我的头发。
还别说,这家伙的手是巧,一把小梳子一个小吹风机在她手里糊弄两下就成了。我现在真的成了光鲜亮丽的小佳人,跟刚入学校时相比大相径庭判若两人。可惜我仍是我行我素心不在焉,没有精力放在别人注意我的目光上,依然兢兢业业地啃我的书本。
苹果很是得意,好像我是她手里的一面红旗飘飘。
她把红旗往左边一呼啦:走!图书馆去!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呼啦啦的跟了一大群男生。她把红旗朝右边一摆手:走!今儿去学六食堂!哗!后面又跟了一群拥护者。
我的眼帘依旧没有抬起,没有什么能让我从我的书本上移开视线。除了苹果跟我开涮的时候,我会抱以她艳若桃李的笑容。对面餐桌上的男生就会有大片倾倒的。苹果得意的人仰马翻。
我喜欢苹果的性格,她总是这样风风火火心直口快泼辣仗义。
我想上天还是眷顾我的,在我失去了海哥哥之后,又给了我这样豪爽真心的朋友。我以感恩的心看待,不温不火的生活。
有一次上微机课,苹果和金莲又因为争一个配置高的电脑争吵起来。眼看着苹果怒发冲冠雷霆万钧之时,我一把把她拽了过来:“用我的!别吵了,大家都看着呢!”
“怕什么?”苹果气的脸绿了,“是她不要脸的,谁还怕丢人啊?”
“谁不要脸?”金莲一副狂妄自大的表情,极为挑衅。
我拉着苹果就往我座位上拽,跟她吵什么啊?你跟她一般见识,你自己不是也丢份儿了吗?苹果看看我,觉得有理,也不吱声了。
金莲倒开始没完没了,那话也是越说越刺耳:“你得意什么?犯得着跟我较真记仇的吗?不就是上高中那会儿抢了你男人吗?男人是什么?男人是臭虫!上赶着的还排着队呢!后来我不是也不要了吗?又扔给你了,你自己不要的,怨谁?谁让你那两条腿长的短呢……”
“这叫什么?这叫给脸不要脸,上赶着找抽。”苹果抡起背包就要冲她砸过去,吓我一跳,赶紧给她拦了下来。
我一直觉得我脾气挺好了,还没见过这样嚣张跋扈的。回头看看可怜的苹果,用眼神知会她:连我也想抽她。
还没等我发火,就有位男士站起来了。
他那脸色比酸黄瓜好不到哪儿去:“什么意思?你要当孔雀、水仙上动植物园去!想男人上赶着你去夜总会跳钢管去,那儿男人多,你爱怎么折腾都没人拦着你!这儿还这么多人等着上课呢!你不想上可以出去!”
说这话的是普英杰。
我们班的班长。背地里我们都叫他——大吉普。众人都认为班长是老师的顺风耳,什么小九九的话传到辅导员耳朵里都觉得是大吉普捣的鬼。
大吉普平时总是笑呵呵的,谁也不知道他发起火来是真厉害还是狐假虎威。
男生里还有个绰号送他——笑面虎。
这会儿大吉普这几句话可是深入人心啊!
我看见金莲脸上挂不住了,真想说:活该!后来想想,这样也不大厚道,毕竟人家也是一女孩儿,谁都要面子的,也不能损人损绝了。我还没反应过来,苹果已经一把把我拽到凳子上按住了,特诡诈的挤挤眼睛,声音小的跟蚊子哼哼似的:“坐下看戏。”
我带着十二分不解的回头再看金莲的时候,就发现她甩开了膀子一大耳刮子就冲大吉普抡过去了。
大吉普也不傻,谁还站那儿等着白挨啊!
就看他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往后一退就闪开了。金莲一个惯力没收住人就趴过去了,扑到对面一桌子上差点抱着一台电脑躺地上。
这回丑出大了。
我有些惶恐不安的看看苹果,那眼神的意思就是说:像金莲这么心高气傲飞扬跋扈的女人,她肯定会记仇,还会往死里记。
苹果非常不屑的撇撇嘴,我知道她现在最想从牙缝里蹦出来的两个字就是:活该!
大吉普一转身回座位了,那意思明摆着:给你机会了你自己打不着可不怪我。
金莲脸色难看极了,嘴唇上都咬出了牙格子,回头看看任课老师已经进来了,只能作罢,一万个不甘心的坐回了位置。
大吉普也开始一本正经的听课去了,好像没事人一样。
苹果得意的直哼哼,我在她大腿上掐了一把,示意她别招风惹火。
这件事过去并没有风平浪静。
接着我和苹果偶然撞见的一件事,更是让我们置身于水火之中。
星期五的上午是公修课,苹果在我旁边翻了半天包包,也没有找到上一堂的笔记。
“你是不是忘了带了?”幸好我带了,“先用我的吧!”
“不是啊!我那上面做的有记号的,上次任课那老头走的时候说了,下次来要重点检查我,我可不想出糗!”她这会儿的样子还真的是着急了。
我有点打趣她:“你看看!谁让你这么调皮呢?连老师你也敢戏弄,他可不是对你印象深刻吗?”
“哎呀!人家都急死了,你怎么还笑我。”她真的急了,还推了我一把。
“好了,我不笑你了,我陪你一起回宿舍找找看好吧?”我拉着她离开座位。
走到大厅时,她忽然捂着肚子蹲下了。
“苹果!你怎么了?”我一阵紧张。
“好像……闹肚子……”说着,她的额头已经有大滴的汗珠冒出来。
“你不会是肠胃炎又发作了吧?带药了吗?”
“没事!”她挤着一只眼睛对我摆摆手,眉毛痛苦的拧成了一团,“我……要去……洗手间,你……”
“我知道了,你别说话了,我去帮你拿笔记,你赶紧去洗手间吧!”我要扶她去,她告诉我:自己能行。
看看时间,不抓紧可能要拖到下节课了。我只好撒腿开始超近路小跑。
冲进宿舍后,我开始心急火燎的往苹果的床上桌子上找笔记,可是当我的视线无意撞见金莲的床位时,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她的床下是两双鞋。
两双鞋并不奇怪,可是其中一双是明显的男人的那种登山鞋。鞋子好大,大概都有四十四、五码。
我的心砰砰跳的好快……
男人?!!
脑子里突然转过来了弯,才发现金莲床上的小布帘子是拉上的,又不是晚上睡觉,大白天的拉什么帘子啊?!
心里又咯噔一下。
不对!现在她的床上有人,而且还是两个人。
我的脸又“嗖”的一下红了,我想起了海哥哥和雪梨在村子里的草垛子上做的事情……可是!这里是学校啊!这是女生宿舍啊!!
我敲了敲脑袋,强迫自己赶紧镇定下来,当下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马上退出去。
可是,我还没有来得及跑出去,金莲的帘子已经被拉开了,真的从里面蹦出个男人。他小寸头,大高个,消瘦的下巴,两只眼睛像秃鹰一样放射出尖锐的光。我不认识他,这应该不是我们系的学生。
我吓了一跳,赶紧低下头往外走……
“哪儿去?”他抢先一步冲了过来,抓住了我的腕子扣在门上……
我双眉紧皱,两眼睁大,紧张而恐惧地瞪着他。
他咧开大嘴似笑非笑的先开了腔:“呦!这不是蓝若惜吗?”
我一怔!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金莲在他后面抱着胳膊一副不屑又得意的神色:“哼!怎么是这丫头坏事儿!你那死党今天没跟你形影不离啊?”接着她对那男人说,“你看怎么收拾她?把她揍到讨饶就行了,封住她的嘴。”她说着,还拈着她的睡衣带子甩来甩去的,好像她眼看着要被修理的是只不起眼的蚂蚱一样。
我用着急的眼神直视着她:你怎么可以这样?我们是同学啊!还是同宿舍的室友!!
“哼!”男人冷笑着,“我怎么舍得打呢!谁不知道这一届的中文系出了个大美人,堂堂校花蓝若惜!我疼还疼不过来呢!”
说着,他那只肮脏的大手就要伸过来摸我的脸……
那一瞬间,我的后脊背有股凉气直蹿了上来……
“于庆!!”金莲咆哮着扑了过来直扯男人的衣领子,向疯了一样要和他扭打,“你个没良心的东西!你吃着碗里的还惦记锅里的……”
男人被她的惯力向后扯去,一时松开了抓着我的手。
我趁势赶紧夺门而出……
于庆?
什么人?
不知道!
但是我感觉他就好像那个西门庆……和金莲狼狈为奸……
第三章 不知不觉
当我跑回教室的时候,已经开始上课了。
我道了声对不起,赶紧缩着身子跑到座位上,还在大口的喘气。
“怎么这么久啊?”苹果把手一伸,“拿来!”
“啊?”我还是喘,心跳还是快速的跳。
“笔记啊!你怎么了?”她有些奇怪的在我脸上找答案。
“哦!我忘了!”真的是忘了!那个情况我只想冲出宿舍,哪里还顾的上给她找笔记啊!
“啊?”这回轮到她跳脚了,“你怎么能忘了呢?那你回去那么久干吗了?”
“我……”我一时语塞,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只能脑袋往一边偏过去。
“不对!”她又把我的脑袋转了过来,“你肯定是遇见什么事?”
“没……没有……”我还是语塞。
“那你脸红什么?”她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在我脸上扫荡了N个来回。
“真的没有。”我觉得这事还是别叫苹果知道比较好。
“不对!你肯定有事瞒着我!”她那么聪明,鬼精的丫头,要骗她也不容易。
“真的没事……”我小声嗡嗡,明显的底气不足……
“蓝若惜!”她突然发飙了,“我是不是你朋友?”
“是啊!”我赶紧点头,知道这丫头的直脾气。
“那你赶紧告诉我啊!你肯定是被人欺负了!”要不是上课,她肯定已经一蹦三尺高了。
“我……真的没被人欺负……”我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那你脸红什么?”
“我……跑回来跑的急,喘的。”我只能瞎掰。
“那我的笔记你怎么会忘了?”
“我……”这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圆场了。
“你看吧!还跟我玩小九九,你会不会说谎我还能不知道?你赶紧告诉我,谁欺负你了?我饶不了他……”她坐座位上就开始挽袖子了,要不是在课堂上早“嗷嗷”叫了。
我赶紧按下她的张牙舞爪:“你别声张啊!”
“那你说不说啊!?”
“我……”唉!想瞒的瞒不住,还是一五一十的全告诉了她……
“那个骚蹄子!我就知道她逃课没干正经事!没想到还带回宿舍了……这个下贱女人……”她在义愤填膺喋喋不休。
我在一旁看的心惊肉跳的,还真怕她会冲回宿舍跟那个什么西门庆大打出手……不过说良心话,苹果的小身板跟那个大高个打的话铁定是惨不忍睹……
“好了!苹果!”我只能压着她三番五次想飞舞起来的爪子,“这是在课堂上,你不能总让任课老师觉得你是一特殊份子啊!”
“你说吧!怎么修理那两个奸夫淫妇!”
“啊?”我疑惑的眨巴眨眼睛,“你别激动啊!他又没真的把我怎么样……不是还没机会动手吗……”
“靠!你猪脑袋啊!那家伙是对你动了歪脑筋有企图的……这种事是防患于未然的,等他真下了手,得逞了,我他妈的剁了他也晚了啊!”她的一张小脸憋的通红,脖子上的青筋直跳……
我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自从奶奶和海哥哥走了以后,已经没有人这么在乎过我了。
“苹果!”她情不自禁的抱住了她的小肩膀,把涌到门口的眼泪又退了回去……
“哎?!你干吗啊?我这儿还没做什么呢!”
咳!咳!咳!
“后面的两位同学!这里是课堂!请自觉遵守纪律……”
糟糕!!
任课的老师又把我们记作典型了……
下课后我们慢吞吞的往食堂去,我问苹果:“你和金莲以前就认识吗?”我想起来上次她俩在微机课上吵起来的时候,金莲曾经说过“不就是上高中那会儿抢了你男人吗?”那种话让人听来脸红心跳的。
苹果……真的高中时就谈过朋友吗?!
苹果一脸惰意:“过去的事还提它干吗?”
“哦……”我没精打采的低着头继续走。
“你真想听啊?”
“恩!啊?”我闷不声的恩了一声忽然反应过来,“你愿意说了?”
“哼!小样儿吧你!告诉你就告诉你,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高中是有个斯斯文文的傻小子追过我,我那时候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只觉得有人追是挺有面子的事,有时候会忍不住脸红傻笑……金莲是跟我从小就认识的,从幼儿园开始就是一个班的,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犯太岁,怎么老是跟她碰到一起去……”她说着,一副好苦恼的样子。
“怎么会这样?你们既然已经认识那么久了应该感情很深才对啊!”我不明白。
“哈!”她做了一个特夸张的不屑的笑,“感情深?我们是积怨深才是!金莲那个人啊!不是我故意在人背后说她不好啊!我是看的多了……怎么说呢!她应该是有点自卑的吧!她家是郊县的,可是她逢人就说她家是城里的,她父母是高官。我这人心直口快,见不得人虚伪,有时候无意就说穿了……唉!就为这,她特恨我。”她冲我眨巴眨眼睛,“若惜!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喜欢你吗?”
我愣愣的看着她,摇摇头,我还真的不知道。
“因为你坦白!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直截了当的对我说:我是农村来的!我在你的眼睛看见了一种朴实,是最真实,最自然的那种,我当时就喜欢你了。我一想:这孩子多干净啊!干净的眸子!干净的心灵!所以我就和你好了!”说着还撞我一下,好像示威一样。
我就笑:“你这么说好像我们是同性恋似的……”
“……哈哈哈哈哈哈……”她笑的好爽朗,就是这种个性,才让人欢喜。
“那后来呢?金莲怎么会说……抢了你男人?”我小心翼翼的问。
“什么叫我男人啊?我跟他根本就没怎么样!就是一个傻小子追了我一段时间,我一直没答理。金莲看着眼红……后来,我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招,反正那小子见了我就躲着走,再后来,他的自行车后座上就多了个金莲。每天放学时,这两个人跟唱双簧一样从我面前招摇过市。就是这样……本来也没什么,可是后来学校里传了一些疯言疯语让我有些受不了……”她的眉头皱着,小脸像涝殃的茄子似的拧着。
“什么……受不了?”
“就是……那什么啊!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传的,说那谁谁抛弃了何恬润,改追金莲,就是因为何恬润的两条小萝卜腿是二等残疾,不利于下一代遗传……唉!我当时恼的就想拿板凳砸人……”她的小嘴一绷,又是个不屑的表情,“就是这样……都过去了,不想它了。”
恩!
是不应该提起了!
我埋怨我自己,真是多嘴!
有些话,还是会伤到苹果的自尊心……
“哎?你还没有说怎么修理那两个奸夫淫妇!”她又想起这档子事了。
我实在是没主意,这种事我从来就缺乏创意,脑细胞匮乏的一塌糊涂。
我只能拽拽苹果的衣角:“还是算了吧!我们平时注意点就是了……好吧?”我像是在哀求她一样,摆着一副小可怜样。
她叹了口气:“唉!我都是为你好啊!”
“我知道!我知道!就你对我最好了!”我笑着架着苹果的脖子往食堂里推。
“我说……你别压着我啊!人家本来就已经小巧玲珑,哪儿还经得住你这么摧残……”
我们就这样一嘻一哈的忽略了烦恼,其实危险已经在不知不觉的靠近了……
奶奶说的没错:有鬼眼的人可以预见别人身上将要发生的危险,但是却不能预知自己将临的险境……
我又再次把自己推到了惊涛骇浪的陷境之中……
第四章 时空交错
星期六下午。
阳光明媚,树枝摇曳,光线从繁叶的间隙中斜射下来,那美丽的光景就好像是有着音律的流动五线谱。我抱了书本去十号教学楼看书。
十号是公用教学楼,也是A大最老的教学楼。它的造型很奇特,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正方形,四个角上连贯着四个圆型建筑,整体形状就像是个神秘的军事碉堡。它已经有八十多年的历史了,外墙显得苍凉而沉重。土红色的墙皮上还有残留的“毛主席万岁”的字样,留有浓厚的文化大革命气息。
楼内的设施更像军事秘地,楼梯像地道似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栋大楼里阴森森的煞气逼人。
昨天下午苹果接到家里的电话,说她几年未见的伯伯来看望她一家子,正好是周末,让她一定回家吃饭。苹果放下电话有点担忧的看看我。
我说你回去啊!看我干什么?你家离的又不远,坐火车四个小时就回来了,既然是周末当然要好好玩一下,回家去也好,你伯伯肯定还给你带了礼物,你还不赶紧回去让我羡慕一下。
她苦着一张脸,说什么啊?我是不放心你啊!我不在你一个人要是有坏人欺负了怎么办?
我当时觉得这话特好笑。我说你担心什么啊?你要是……我想说你的身高还不如我,真要打架什么的也不见得是我保护你还是你保护我。可是这话不能说出口,会伤她的自尊心。还好我收的快,马上改口了:这里是学校啊!毕竟还是有组织纪律的嘛!你走拉走拉!赶紧回去了!有家回还不知足……
可是她真的走了,我又觉得好失落……
我现在就一个人在十号楼里啃书本,可是身上觉得寒冷袭人。这才是十月份啊!我怎么会这么冷呢?我抱着两条胳膊把毛衣扯了又扯。
早知道多加一件了!我在心里小声的嘟囔……
傍晚时我不觉得饿,也懒懒的不想动地方,接着看书,直到十点了。一声笨重的电铃声:那是公用教学楼要清场的提醒。人流开始向一个方向涌动。我不喜欢凑热闹,于是呆呆的看会儿书,想等人走的差不多了我再走……
约莫过了十分钟,我再抬头,教室里竟一个人也不剩了。我收拾好课本,也匆匆的往一楼的大门跑。心想:看门的大伯!您可千万别把我一个人锁在这楼里啊!
狭长的甬道。走廊里的灯光好昏暗……
我忽然觉得那黑糊糊的走廊隧道尽头好像还有什么人在晃荡。好奇怪!铃声已经响过了,她怎么还不走呢?
“同学!赶快走吧!大概要锁门了!”我冲那晃荡的影子们喊了一声,可是没有人回应我……
怎么回事呢?我继续朝楼梯口走去……
“她”竟也向我这边走来。我还在想:哦!大概是想和我一起走吧!
“她”走近我时,我冲她笑了笑:“抓紧时间吧!要锁门了!”
可是“她”没有丝毫反应,苍白的面孔也没有任何表情,在走近我的时候,“她”竟然像一阵风一样穿过我的身体飘了过去……
我的头皮瞬间麻了……
鬼魅?!!
我记得奶奶对我说过:时间和空间在你的眼前是交错的,你会看见一些你不愿意看见的东西……
那么……刚才那是什么?我能清楚我感觉到“她”穿过我的身体,就像一阵极寒的风……我看的见她,她看不见我……
这是……时空的交错吗?
我不明白!虽然我感到恐惧,但我还是忍不住的回头去看她……
“她”仍然目空一切的朝前走……
我回头,惊觉,又过来一个人,一样的影子,一样的苍白,一样的像我这个方向走来……不!确切的说是飘过来……
我浑身打了个冷颤,连脚趾都是麻的,我不自觉的呆站在原地,忘了挪动步子……
就在第二个影子将要穿过我的身体的时候,突然有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胳膊……
第五章 不想失去她
我被拽到了一侧的墙角,摊软在一个温热的身体上,有一个急切的声音响起:“傻瓜!别迎着她们走!当心那些鬼魅吸附到你身上!”
那是一只温暖的大手,那是一个焦急关切的声音……
我知道……我现在依偎的……是个活人……
可是……我的视线仍然死死的盯着那些飘来飘去的鬼魅:一个、两个、三个、四……不知道还有多少……
我的汗毛孔都感到寒彻心骨……
直到抑制不住的颤抖让我昏厥过去……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耳畔响起的仍是关切的声音,但是不是先前听到的那个。我缓缓的睁开眼皮,看到的是大吉普。
“班长!”我看到他身后还站着那个看门的大爷。“我怎么了?”
“吓死我了!都走完了你怎么没走呢?你还一个人昏倒在这儿,幸亏我忘了拿东西折回来了一趟……大爷!麻烦你了!” 大吉普向门卫大爷致了谢,回头问我,“你能走吗?”
“没事!我自己走……”我扶着墙站了起来,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有一层虚汗。
“你怎么会晕倒呢?” 大吉普一直跟着我出了十号教学楼。
“没……没什么,可能是没吃晚饭,饿的了……”出了大门,我忽然觉得浑身恢复了点儿热气,没有那么天寒地冻的感觉了。
“哦!那以后要注意点儿!别这么不当心……要是在这里过一夜……可能会吓死你的……”他悠悠的说。
我觉得诧异:“为什么这么说?”
“唉!我也只是听说,这十号楼是老房子了,以前文化大革命的时候,这里曾作为几个派系的战斗碉堡,各方斗的死去活来的……逼死了很多人……”
他的话再次令我毛骨悚然。那就是说,我看到的……白色的影子……真的是——鬼魅!?
可是……先前那个救我的人又是谁呢?
先前的那个声音我还记得很清楚,他说:“傻瓜!别迎着她们走!当心那些鬼魅吸附到你身上!”
那也就是说,那个救我的人也看到了那些漂浮的白色影子……
我忽然想起,奶奶临终前曾经说过:“十五年前,村子来了一对夫妇,他们带来一个七岁的男孩儿,那孩子也是天生的鬼眼……”
那么?!!
也就是说,那个同是鬼眼的孩子出现了?!!不对!不应该叫他孩子,十五年前他七岁,那他现在应该是……二十三岁了。
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我有点憧憬。
为什么我还没有看到他的脸他就走了呢?我的心里开始有了一个小小的期盼——我想再次见到他!
有鬼眼的孩子是孤独的,要面对自己的恐惧,还有别人对自己的恐惧……
他呢?
他是不是也像我一样孤独呢?
那个同是鬼眼的……和海哥哥年龄相仿的大男孩儿?!
苹果是在周日的中午回来的。
我很纳闷,又掩饰不了我的惊喜:“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好不容易回趟家,我还以为你晚上回来呢!”
“哎呀!有什么好玩的?在家里住了十九年了,不烦啊?我早就厌了!再说我还一门心思想着你呢!”她懒洋洋的把背包丢到床上就给了我一个热情的拥抱。
“嘻嘻!你妈妈要是知道我这么让你挂心肯定还会嫉妒我呢!”我在跟她开玩笑。
“那是!”她一边从包包里拿从家带的核桃和葡萄干给我吃,一边盯着我的脸看,“若惜!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什么事发生啊?”
“啊?”这个鬼丫头!实在是太聪明了!什么都瞒不过她。
我不想告诉苹果我是个天生的鬼眼。因为她是我的第一个朋友,我怕她知道后也会像过去的那些人一样躲着我……我不想失去她。
她又走过来盯着我的眼睛看:“我不在的时候金莲有没有欺负你?”
啊?原来她担心的是这个啊!?
还好!我宽心一些:“当然没有啊!你想哪儿去了?”
“那你怎么好像闷闷的?不怎么开心啊?”她的小嘴又撅了起来。
我摸着鼻子“恩”了一声:“好像是有点闷啊!来到这个城市还没有出去逛逛呢!”
“也是哦!那我下午陪你上街。”她笑的更爽快。
“上街?不要了!”我可不想上街,我的经济条件不允许我挥霍。
“哦!”她更聪明,马上会意,知道我的小小的自尊心受挫了,马上嘿嘿笑着过来抱我的肩膀:“那我们去郊外玩儿吧?”
“郊外?”我在纳闷,“怎么去呢?没有交通工具啊?”
“这有什么难的?整两个自行车就行了!我去借……”她真是雷厉风行,话没落地人就跑出宿舍
六章 真正可怕的是人
郊外的空气就是好,一切东西都在风和日丽的阳光下闪闪发光。空气中弥漫着青草的香味儿和湿润的泥土气息……
我们骑着单车有说有笑,一点也不觉得疲惫。日渐西行,我们开始沿着铁道的曲线飞奔,车铃的清脆伴着银铃般的笑声,我们的青春似乎也在金色的斜阳中飞舞。
我们经过了一排小村镇,在黄昏的空气中,回荡着许多听起来懒洋洋又心满意足的声音,还有各家锅碗瓢盆的奏鸣曲……
树木上的点点油光发亮的黄绿色也开始渐渐暗淡了下去,再回头看看,我们已经离刚才那个村镇很远了。
“若惜!!等等!”苹果在后面叫我,她的腿不及我的长,我们在相互追赶中她就落在了后面,“等等!别在往前去了!!”
我有些木纳的转过头来:“怎么了?”傻丫头还没有体会到她的焦急。
“别往前走了!”她撵上我,“前面太荒了!你看看!都没有什么民房的!这么荒凉的地方我都害怕,我们赶紧回去吧!太阳都要下山了!”
她的话提醒了我:“对哦!那我们赶紧回去吧!”
单车在坑凹不平的土路上急行,没有了初来时的亢奋和速度,反而开始变的颤抖而缓慢……
我又应了奶奶的那句话:有鬼眼的人可以预见别人身上将要发生的危险,但是却不能预知自己将临的险境……
危险……又在不知不觉中靠近了……
我们的自行车在距离那个小村镇百米远的地方被突然窜出的几个黑影劫住了。
我和苹果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怎么好的不灵坏的灵呢?
这些是什么人??!
那些围着我们转圈的摩托车轮发出威胁的“突突”声音,像魔鬼撒旦的咒语一样压诈着我和苹果的心脏。
“苹果!”我现在后悔死了,真不该跑这么远的地方,声音急促的带着哭腔。我知道,她也害怕!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哭天喊地也不灵啊!
苹果在四下的扫视有没有什么可以依附的地方。可是没有!我们身处的地方是个一马平川的空地。
这回是叫鬼都不灵了!
鬼?!!
对啊!我不是招鬼吗?
可是现在不是把鬼招来是把恶人招来了啊!
我忽然觉得鬼没有那么可怕了!真正可怕的是人!是有丑恶心灵的人!
是他!?
我看到了一张丑恶猥琐的嘴脸!
于庆!——西门庆!
我以为我们是遇见了陌生的游手好闲的流氓,可是没想到是这个……
可是……他是怎么知道我和苹果到郊外来了呢?难道从我们出来他就尾随而来了?我的汗毛孔在张开,牙齿在相互碰撞……不寒而栗!
他在昏暗的光线里露出恶狼一样的獠牙……
是的!
獠牙!!
我想我看到了一个人的灵魂!一个丑恶的灵魂!他的灵魂就是一个凶恶的禽兽!
“蓝若惜!我说了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他在狞笑,那张猥琐的嘴脸像变形了一样恐怖丑恶……
我怒目而视,强打着精神抓住了苹果的手。我对于庆说:“我朋友和你没有仇怨,你放她走!”
苹果紧张而迅速的把脸转向我,她无声的表情在质问我:我怎么会丢下你?我们是朋友!
我有两行泪想不顾一切的冲出来。我亲爱的朋友!我知道我是个多灾多难的人,可是我不能连累你!一个天生鬼眼的孩子是被诅咒的!我的不幸从我一出生就降临了!我不能害你和我一起受罪!
“你放她走!”我的声音颤栗但是肯定!我要苹果好好的!我的朋友是无辜的!
“走?哪儿那么容易?”猥琐的目光继续打量着苹果,“你就是何恬润?真是对不起了!我受人之托不能放过你!再说我这么多哥们呢!到嘴边的肥肉怎么能吐出来……”说着,于庆已经向四下的黑影挥手……
五、六个黑影离开摩托车像从暗夜的坟墓里爬出的幽灵一样向我们包围过来……
我们快要窒息了,我能感觉到苹果抓着我的手因为太用力而关节突起……
神啊!请不要这样对我们!神……可是哪儿有神啊!
奶奶!
我心里有个压抑的声音在无声的哭泣!
奶奶!您开眼啊!一定要救我们!一定要保佑我们度过这一难关!
求求您!
求求您……
第七章 迷惘
奇迹!!
像照亮暗夜的一炮礼花!
把罪恶和黑暗驱赶!我不知道该怎样形容我的激动!
因为在千钧一发之际真的出现了奇迹!
我想我的眼睛花了!是的!是花了!不然怎么会有那样像天神一样威武神勇的男子出现?!
他像史蒂文·史格一样迅速果敢的出拳,被他一拳撑开的人弹出了几步远,捂着肚子鬼哭狼嚎。一技横扫腿在不费吹灰之力的横扫千军。那可真是落花流水人仰马翻。于庆操起一块儿石头红着眼睛扑向他的后脑勺……
“小心!”我心惊胆战的大喊一声。
他好像早有防备,迅速的闪向一侧连贯转身又是飞起一脚,于庆就整个人飞出去了……
“靠!李小龙啊!”苹果已经恢复了元气触目兴叹的调侃他,我还在心有余悸……
电光石火的功夫,地上已经躺到一片。
于庆狼狈不堪的喷着呛到嘴里的黄土,恶相毕露的瞪着他,大口的喘气……
他回头转向我们,冷冷的问了一声:“没事吧?”
我就呆了!
我想苹果也在同一时刻呆若木鸡!
他黝黑的皮肤在昏暗中仍可闪现健康的光泽,浓密乌黑的卷发,眼窝深陷,鼻梁高耸,那双眼睛深邃而智慧,那张面孔冷俊而骄傲——这是个可与日月争辉的美男子啊!
“没……没事……”我小声应着,推了苹果一把。
她警醒:“哦!没事,没事!”她想多说些什么,但是看的出来因为激动忘了词。
“没事就好,赶紧回去吧!”声音还是冷冷的,平静的没有温度,“要我送一下吗?”
我还没有反应,苹果已经上前一步:“好啊!好啊!那太感谢你了!我们还真的是有些害怕呢!”
我小心的拉过她:“你怎么答应的这么快?我们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好人啊?”
“啊?人家刚救了你!你还怀疑人是不是好人?有这么没良心的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可是我们真的是对他也一无所知啊!他就好像从天而降一样……
他转身走着,苹果赶紧在他身后跟着。我看看她,心想:这家伙怎么也花痴了?车啊!借人家的自行车是要还的啊?我在后面手忙脚乱的扶起倒地的车子……
就在这个时刻,残喘的于庆竟然使了浑身力气把手中的石块儿抛了出来……
“当心!”苹果眼疾手快的推开了那个他……
“咣”的一声!
“苹果!!!”我吓坏了,赶紧扑上去看她怎么样。她冲我露出个特瓷实的笑容,接着就晕厥了过去。“苹果!!”你别吓我啊!
可是!那块儿石头真的是砸到她的脑袋上了……
他急恼的快速走到于庆身前,一脚蹬晕了他,转过来看我们,仍然是副冷冰冰的模样:“在这儿等一会儿吧!我把车开过来,送你们去医院。”
他转身……
我迷惘……
这个他又是谁呢?
为什么他会突然出现救了我们?
难道他就是那个和我一样天生鬼眼的人?
可是不对啊!我能分辨的出,他和那天那个急切关心的声音是截然不同的……
那他又是谁??!
他开了一辆黑色的大切过来,把苹果抱上车,让我也跟着上了后座。
“我们的自行车……”我不想给他添麻烦,可是还是要问一下。
他连头都没有回就钻进驾驶间关了车门:“回头我会送到你学校的,先送你们去医院。”
学校?他知道我们是哪个学校的?难道对我们了如指掌?
我又迷惑了!
这个人究竟是谁?!!
我像个呆头鹅一样坐在医院外科门外的长椅上等待着医生给苹果包扎。我的视线漫无目的飘在白色的天花板上,最后把眼睛落在自己的一双鞋子上,这双鞋还是苹果送给我的……我真对不起她……
好像跟我在一起的人总是倒霉……
我长叹了一口气,垂下头……怎么觉得有双眼睛一直在看着我?
我猛的一转头,撞向了他的目光,他是在看我,但是那双深邃的眸子冷冷的,看不到温度……我张张嘴,还没说出一个字,他已经把头偏了过去……
“何恬润的亲友是谁?谁是何恬润的亲友??”医生出来对着楼道喊。
“我!我是!”我马上蹦了起来,冲着他的科室跑过去:“她怎么样了?”
“没事了!只是皮外伤,脑颅骨有轻微震荡,观察一段时间,没什么特殊情况你们就可以走了。”白大褂的医生平静的宣布。
我已经一阵风一样奔了进去:“苹果!你看的到我吗?”我在她身边使劲的摆手。
“哎呀!我又不是瞎子,怎么会看不到?只是脑袋撞了一下石头嘛!又没有什么?”她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忽——”我长出一口气,“你吓死我了……”我摸了摸她头上缠的纱布,“疼不疼啊?”
“你废话啊!我拿肉皮去挡的石头,你说疼不疼?”
“哦!这包的这么厚啊?”我好内疚,“苹果!要是纱布拆下来,脑袋上留下块儿疤瘌怎么办啊?”
“啊?有那么大面积?”女孩子还是爱漂亮的,没人会不在乎。
“不是啊!我是说如果……万一影响你以后嫁人怎么办?”
“去你的!要是因为我头上一小块儿疤就不要我了,这种男人还要他干吗?我去他奶奶的……”她还是老样子,心直口快。
让我忍俊不禁。
“哎?送我们来的那个帅哥呢?”她还惦记着。
“啊?哦!我把他给忘了!”
“怎么能忘了?连他名字还不知道呢!你可真是粗心大意!快!快!赶紧去叫他进来啊!我们还没谢过他呢!”她急着把我往外推。
“要谢也是我谢啊!你都已经实际行动报答过了,我才是一句谢谢都没说呢!”我说着往外走……
“那你还不快点儿!慢吞吞的!”她还是心急火燎的,要不是头还晕,估计已经一溜烟跑出去了……
“那个……”我在楼道里张望,可是那个英俊的男人已经消失不见了,就好像他从没出现过……
“医生!”我拦了身边过去的白大褂,“有没有看见刚才和我们一起来的那位先生?”
“好像已经走了……不过他已经把你们的医疗费付过了,等一下你们可以直接走了。”
走了?
我迷惘……
他到底是谁呢?!
第八章 真相
星期一的早晨,我们收到快递公司送来的东西——两辆崭新的山地车。
我想起那个人曾经说过“回头我会送到你学校的……”
他就是这样送的?新的?看来他应该是怕麻烦的……我怎么这么笨呢?又麻烦别人又害人破费……
苹果一直在追问人家快递公司的人是谁送的东西。可是送快递的小伙子十分为难,连说了十个不知道,撒丫子跑了。
她悻悻的过来和我套瓷:“你说昨天那个家伙怎么这么神秘啊?”
我笑着点了点她脑袋上的纱布:“这里刚好一点又费劲了不是!你啊!想太多了!等你伤好了再说吧!”
她心不在焉的“哦”了一声……
我还从没见过苹果这个样子,看来昨天那个雄姿英发的男人真的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金莲一直躲着我们,昨晚我和苹果从医院回来之后就没见过她,晚上她也没有回宿舍睡觉,直到早上,她回来拿了课本又急匆匆的闪了出去。我觉得她是在有意回避我和苹果。昨天于庆那事是不是她怂恿的呢?不然那个家伙怎么知道我们去了郊外?!
上课时,我自己去了公用教室,苹果的头还在痛,我劝她留在宿舍休息了。刚走到教学楼下就看见忧心如焚的大吉普。
“咦?班长!你在这里干什么?怎么不进去?”我疑惑。
他一副神秘的样子把我拉到了一边:“你们昨天去郊外了?”
“是啊!”他怎么知道?我瞪大眼睛看他。
“你们……没事吧?”他还左右张望一下,看看有什么注意这边没有。
“你怎么了?”怎么现在的人都这么搞的这么神秘啊?
我大惑不解。
“我昨天去你们宿舍找过你们,没有找到,我还急的不行!”
“到底怎么了?你一口气说完啊!这听着多费劲呢!”
大吉普的眼睛在眶子里转了几圈:“我昨天在乒乓球室打球,看见金莲急匆匆的跑进来找人。有一个大高个叫于庆的男人经常在那里打球,他是信息学院的学生,听说很花俏,经常骚扰女生……他们去了拐角处说话,我正好去上厕所,无意中听见了……金莲是告诉他,你们两个女生要去郊外骑车……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怎么你们两个骑车去郊外关他一个外系的学生什么事?所以我就赶紧去你们宿舍找你,可是你们已经走了,我还一直担心的不行……”
我明白了!真的是金莲串通于庆这么做的……
他们真的是——潘金莲和西门庆啊!
没有想到……在清风朗月明快绚丽的学校也有这样险恶的居心……
我有些恍惚……我想对奶奶说:看啊!还是我们的小村庄好……
可是,我已经走出来了……既然出来了,就要勇敢的面对。不管是心里恐惧的鬼魅,还是道途险恶的人心,我都只能坚强的面对……
第九章 命运的碾轮
可是……这事若是让苹果知道,她不是马上就要和金莲撕破脸吗?到时会是怎样的局面呢?
“班长!”我抓住他的手腕,用了一下力,“这件事能不能先不让苹果知道?”
轮到他疑惑了:“我是没什么啊!这……只要你们自己觉得没什么就行……”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苹果是个心直口快的人,要是让她知道她肯定会气爆的,总不能看着她们在学校里大打出手啊!等我把事情想明白,知道该怎么做了,再告诉她吧!”
“哦……既然你这么觉得……”他皱皱眉,又点了点头。
“拜托了!”我冲他鞠了个大躬,转身跑了……
其实我也很愤怒,可是这个事要怎么办呢?
我不知道!我现在一点头绪也没有。
报告老师吗?
可是我们遇到危险是在校外发生的事情,唯一的证人就是那个神秘的男人,可是他事后连个影子都不见,谁会相信我们说的话……我担心苹果真的会和金莲撕破脸大闹起来,那样在学校里对苹果的影响也不好啊!
我要想一想……
可是对金莲……我们不能不防了……
还有那个于庆!居心叵测的人……更是不能不防……
我当时是这么想的,想防备着,只要我和苹果不受到伤害……
但是我没有想到的事接连发生了……
真正猝不及防的,应该是命运的碾轮……
它正在悄无声息的运转开来……
学校里有些花样百出的活动。除了各个赛季的运动比赛,还有一些文艺方面的。
我们系就有和法律系的辩论赛,这是个交流思维辩驳口才的好机会。可是我实在是不喜欢那个辩论场所,因为它在法律系的教学楼里。
真不知道当年的学界前辈是怎么想的建设这栋大楼的,反正你一眼看到它就会想到:哦!这是法律系啊!
因为它的“门”实在是太多了!
从进入大楼开始,就是一层一层的铁门,森罗密布,甚至让人感到阴森恐怖!层层叠叠的铁门穿过之后,就是上楼梯。可是楼梯口还有一道大铁门。
这哪里是教学楼啊!
这根本就是一个等级森严的监狱!!
我抬头看着这个楼梯口的铁门,总有不祥的预感……
那是个上下装置的几公斤重的大铁门,打开时整个人像收起的钢板一样是吊上去的……
“看什么呢?”苹果在一边晃我,她头上的纱布已经拆开了。
“没……什么……”我还是忐忑不安……
“那个门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没从这儿走过?”说着她拉着我就要上楼梯。
“苹果!”我紧张的拽住她,把她又拉回到我身边,我的眼睛还在死死的盯着那个门……
我看到了什么?!!
那是……
金莲在那个吊起的门下走过……也就是一瞬间——几公斤重的钢板门掉了下来……正正的砸在金莲身上……我还能听见清脆的骨骼断裂的声音……地上有殷红的一摊血……
血?!
红的扎眼……
我的身体在禁不住的前后摇晃,像是要栽倒……
“你怎么了?”苹果紧张的扶住我,“若惜你不舒服吗?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我……”我头皮发麻,用力的抓着她的手……眼睛一抬的瞬间……看见金莲正在向那个冰冷的、沉重的、吊起的钢板门走过去……
第十章 预感
“金莲!!”我丢开苹果的手,冲过去拽住了她。
苹果诧异的看着我……
金莲更是鄙夷又惊诧的瞪着我。她甩开我的手:“你干什么?”
“我……”我不想让苹果知道我是天生鬼眼的,可是……我不能见死不救啊!虽然金莲很可恶……可是她罪不至死啊……
“我……你不要从那个门下面走过去!”我要阻止她……我要阻止不幸的发生……如果那次我预见海哥哥遇害之前,我也能勇敢的说出来……或许海哥哥就不会死……我不想再有人死去了……不想……一个都不想……
“哼!”她对我冷笑,“你有病啊?”
“我……”我双眉紧皱,焦虑的看着她。我要怎么说呢?
“若惜!”苹果过来拉我,“你跟她扯什么?这种人不要理她。”
“是啊!我这种人……你又是哪种人?真是!整天往自各脸上抹金子,以为自己多了不起似的!”她不屑的冲我们撇撇嘴,就要继续往楼梯那里走……
“不要!”我喊出了口,又拽住了她的胳膊。
她顺着惯力把我推开,我向后栽倒,倒在一个人身上。
大吉普把我扶起来,问了一声:“你没事吧?”
我哪里还顾得上回答他,我只能硬着头皮冲金莲喊:“金莲!不要从那个门下走过去……那个……那个钢板门会掉下来砸在你身上的!”我不能不说了!我不能看见再有人在我眼前死去……
“若惜?!!”苹果疑惑的看着我,满眼的惊愕。我知道,连她也不相信我说的话,大家肯定以为我疯了……
“真的!真的不要从那个门下走,你会没命的!!”我顾不得了,既然已经说出来了……
哼!金莲嘴角向上抽搐,更是不屑的看着我:“你有病没病?有病赶紧回家治去……真是不知道学校怎么会收你这种疯子……”说着她就径直上了楼梯……
啊——
我不敢看!
痛苦而紧张的闭上眼睛把头转向后面……
可是……没有任何声音……
没有钢板门掉下来的声音……
我再回头看——金莲已经安然无恙的上楼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我的预感是错误的??!
“你怎么了若惜?是不是昨晚没有休息好?”苹果担忧的把手放在我的额头试探。
我仍皱着眉,咬着我的下嘴唇:我是怎么了?我的预感以前从未出过错啊!这次是怎么了?我再抬头看,四周有鄙夷猜测的交头接耳的声音,还有人在低声浅笑……
我成了失重之中的笑柄……
可是……
在我以往的十几年当中从未出现过这样的错误啊?
究竟是怎么了?
我也不解……
走吧!大吉普在背后轻推了我一下。
我和苹果走上了楼梯,经过那个钢板门的时候,我仍然心怀恐惑的抬头看它……
它似乎变成了蓝脸红牙的恶鬼在向我龇着獠牙示威……
整整一上午的辩论会我都无精打采,他们辩的什么我也丝毫没有听进去……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还是急促不安的跳的飞快……
走出教室的时候,我还是被苹果拉着走的,脚步移动似乎都变的机械了……
“若惜你到底怎么了?”苹果仰着她那张红扑扑的小脸,皱着眉问我。我只能对她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容……
我无法解释什么……
你知道一大堆人等厕所是什么状况吗?现在就是这样!教学楼的教室数不清的多,但是洗手间却少的可怜。所以每次下课之后总是有大批的人在沉默暴躁的等着用厕所。
我对苹果说:“不要等了,你回去用就是了,我们回宿舍吧!”
她说好,我们就手拉手的往外走……
我们边走还在说着不当紧的课外话,身边有匆忙的人飞驰而过,我也没有在意……
直到我们走到法律学院的大门时,听到了“咣当”一声沉闷的巨响……
我和苹果惊愕迅速的转头,看见了触目惊心的一幕:那个钢板门真的掉了下来,下面砸了一个人,正是金莲。她倒在血泊之中,没有了往日的嚣张,整张脸像死灰一样卡白……
血……
红的扎眼的血,漫过了人的眼睛……
带着冰冷的,令人脊背发寒的凉意侵袭全身……
苹果用一种惊讶的无法相信的目光迅速的投向我。
我……我颤微着双唇,可是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该来的,挡都挡不住……
第十一章 坦诚
人的大脑皮层处于崩溃的边缘。
整个法律学院内,像炸了锅一样纷乱嘈杂起来……
恐慌,不!是恐惧!
像陈旧古老的摆钟一样摇荡震撼着人们的心灵。有老师过来维持秩序,学生们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围成了个圈……
苹果把我从人群中拉了出来,一句话不说,拉着我走……
我在她身后迟钝的跟着,也是没有一句话……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要失去她了……我的……朋友!
宿舍里。
两个人都在沉默,气氛压抑而沉闷。
我想打破这种尴尬的局面,拽了拽她的衣角。她突然像被电击了一样缩回了胳膊……
我的眼泪瞬间就出来了……
连你也害怕我吗?
她忽然很烦躁的站起来在屋里踱步子……
“你别哭啊!唉!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定定的坐下开始叹气。苦恼的不止我一个人,“若惜!你怎么会知道那个门会掉下来?”
我咬着嘴唇看着她,告诉她吗?应该告诉她了!对朋友如果不坦诚,还是会失去的。“苹果!你知道天生的鬼眼吗?”
“什么鬼眼?”她错愕的眼神有些飘忽伴着点点恐慌。
“我就是个天生的鬼眼!”我坦诚的看着她的眼睛,我要把一切都告诉她,“有鬼眼的人可以预见别人身上将要发生的危险,但是却不能预知自己将临的险境……时间和空间在我的眼前是交错的,我会看见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我毫无保留的把我的从前亲眼经历过的悲剧告诉了她,之后我也紧张的看着她的反应。
她沉默着,一直沉默着……
忽然悠悠的问了我一句:“若惜!跟你在一起的人都会有危险吗?”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照以往的情况看,好像是这样的,可是……我只是提前预见了,并不能改变什么……我不是撒旦之手,我无法安排厄运,但是我也不是摩西的神杖,我无法阻止悲剧的发生……我能说什么呢?
我垂下头,一样的沮丧……还有无措……
“那我呢?”她走到我跟前坐下,一脸的惆怅,“我会不会有危险?”
我瞪大了眼睛看她:“我不会让你……我会保护你的苹果!如果你会发生什么事我一定先告诉你!虽然……我的预感可能不是很清楚……但是我不会让你置身危险之中的……”我说的也只能是我的期望吧!我不能表达的更确切!像这次金莲的事情我不就是……等于什么都没做吗?
奶奶啊!如果若惜能像你一样知根知底运筹帷幄就好了……
可是现在,怎么会这个样子呢??!
我想起来了,奶奶应该也经历过这样痛苦的时刻吧!不然怎么会在她年轻的时候那么轻易的失去了爷爷和她的孩子,她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啊!难道鬼眼的能力是跟着人的年龄增长的吗?我不知道……
我只觉得心慌慌的……
如果再发生海哥哥和金莲这样的事情,那……我即使提前告诉人们,却不能预测准确的时间,岂不是只能给人带来恐慌,别的也无济于事吗?
唉!她叹了口气,比我还要哀伤。
“算了!我认了!谁让我交了你这个朋友呢!如果命运真的让我英年早逝,我也无奈,不能怨任何人的……”
我一把抓住苹果的胳膊,十二分的不情愿:“你胡说什么呢?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绝对不会!!”我的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老天不会这么残忍,让我好不容易告别了孤独,赐予我一个这么好的朋友……怎么能残忍的夺走……
不!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我要尽全力的保护她!
一定!!
一定!!!
第十二章 引蛇出洞
金莲并没有死。
但是她比植物人好不到哪儿去。她的脊椎被钢板砸坏了,生活完全不能自理。她的父母来了,要把她接回离家近的医院治疗修养……
我问苹果,我们要不要去送送她?
苹果说去干吗?你忘了你九岁时预见的那场车祸?你那个幸存下来但是被毁容的学习委员是怎么怨恨你的吗?你去了只能让她更恨你!我都能想象的到她会用怎样恶毒的眼光看你……
别去了!
往事随风……淡了吧!
我无语……
我不想伤害任何人,不想让人们怨恨我,可是我总一次次的把自己送上风头浪尖……
苹果!我拉着她的手,我们去逛逛书店吧!
心里堵的慌,出去走走吧!
她说好。
于是我们就去了最大的商场。商场人多啊!热闹非凡,让我们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现在似乎最怕的就是安静……
我现在习惯了总是拉着苹果的手,其实还是紧张。我怕她有危险!我想我拉着她的手应该会最快的感应到什么吧!
商场结束一天营业的时候,我们跟着熙熙攘攘的人流下电梯。书店在五楼,下到三楼的时候,我拉着苹果的手突然紧张了起来:“苹果!”我使劲拽了她,把她拉出了往下走的人群。
“怎么了?”她疑惑不解的看着我。
“我们不要坐电梯了!我们走楼梯吧!”我的心跳莫名的加快。紧张,让我有些颤抖。
“你怎么了?不舒服?”她察觉到了我的脸色开始发白。
“你信我吗?信我,咱们就走楼梯!”我拉着她的手不肯松开。
她眨巴眨眼睛:“好吧!那就走楼梯好了。”
我们转身向楼梯口走去。
没走几步就听见了嘈杂的惊叫声:下行的扶手电梯突然停了,带着拥挤的惯力,有人栽了下去,压倒踩伤了一片……
苹果惊讶的看着我,额头上冒出斗大的汗珠……
我也不能解释什么,只是一种感觉,我并没有预见到这样的景象,但是我有紧张不安的感觉……我拽了拽她的手,痛惜无奈的说:“走吧!”
次日的中午,我收到一个包裹,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谁会给我寄包裹?!!
我和苹果相互对视,又看看桌子上放的包裹。
“拆开看看吧!”苹果推了推发愣的我。
“哦!好!”我找了把剪刀开了封口——是个包装完好的服装礼品盒!!?
什么东西?还包装的这么好?!
我更是疑惑。
“愣什么?赶紧开开啊!!”苹果着急的催促我。
我就打开了那个米灰色的漂亮的包装盒——里面是一条蓝色牛仔裤和一件蓝色牛仔猎骑装。
“喔?!!”苹果的声音夸张而变调,接着用狐疑的眼光看我,“谁送给你的?”
“我哪儿知道啊!!?”是真的不知道啊!
“若惜!”她忽闪着一双大眼睛,像审特务似的看着我,“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我冤枉啊!我真的不知道是谁寄这种东西给我。老家的人吗?不可能啊!我大妈那么小气,怎么可能大费周章的寄衣服给我。我只能摇头:“真的不知道!我自己也莫名其妙……要不把这个退回去吧?”
“怎么退啊?这上面可是连邮寄地址都没有,看来对方压根就不想让你退。”她看了看服装的标牌……
“那要不……扔了吧?”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扔了?”苹果的嘴巴张成了夸张的O形,“你知道这有多贵吗?”
我摇摇头,我哪儿知道,我对穿又不讲究。
她倒抽了一口气:“哦!妹妹!这是限量版的DIESEL,可不是几十块钱的地摊货!”
我遥遥头,还是不明白,对我来说地摊货和名牌货是一个概念……
“那怎么办呢?”我不知道她有什么好主意没有。
她想了一下,嘴角往上一扬:“来!来!来!你赶紧换上,让我看看!”
“啊?”我瞠目结舌,“你还让我穿啊?”
“废话!人家送给你的你不穿怎么知道合适不合适!”
“不是要退还回去的吗?你怎么还让我换上啊?”我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哎呀!既然有人送你,你就穿,穿上还要出去招摇一圈。这样才能引蛇出洞啊!男人的心理啊!就是这样的!他送你衣服就是希望你穿上让他赏心悦目。你放心好了,等你穿上出去转悠一圈,肯定会有人上来说:看来我的眼光不错!真的很合适你!那这个目标不就暴露了?”
她好像说的很在理,可是穿了还怎么退还回去呢?
“你别管这个了!现在是要引目标出现,看是哪个吃了豹子胆的敢来打你的主意……快了,快去换啊!”她只管催促我……
第十三章 邂逅
这个猎骑装是短腰束腹的,而这条牛仔裤又是……
我大叫苹果:“这怎么穿出去啊!?这裤子是低腰的,上面又是短款的,我的整个腰和将近半个小腹都露出来了!不行!不行!这我哪里敢穿出去啊!”我嚷嚷着要换掉。
苹果拉着我不让换:“若惜!你的身材真漂亮!不露出来太可惜了!你看你的腿是修长的,腰是纤长的,这是得天独厚啊!穿!怎么能不穿呢!我一定得带你出去炫耀几圈,让那些不知高低深浅的人舔着大舌头羡慕死……”
这个死丫头!气死我了!
我被她连推带搡的赶出了屋,她倒是得意的不行,我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一样跟在她后面,看见认识的人连头都不敢抬……
“若惜!抬头挺胸!你要自信啊!!”她倒是大言不惭。
我的脸红成番茄酱了……
当她拉着我招摇过图书馆的门前时,我们意外的看见了那张可和日月交辉相媲美的英俊面孔——是他!!?
我和苹果都吃惊到呆滞……
他应该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吧?!
而且看年龄的话,他也完全超龄了。和学校里那些青涩的毛头小子是完全不同的一种成熟风范——苹果说她还是第一次看见把Giorgio Armani炭灰色西装演绎的如此优雅的男人……
可他究竟是谁呢?
他好像根本不认识我们一样,神情冷漠的从我们身边擦肩而过……
但是——他却在擦过我的肩膀时,塞给我一张纸条……
人已经走远了。
“他怎么好像不认识我们似的?”苹果悻悻的问我。
我不知该怎样回答她:“可能……他有什么急事吧……”手中的纸条捏的紧了些,我不知道写的是什么,万一是苹果说的引蛇出洞的“蛇”是他,那我可怎么解释啊?
“正好到图书馆了,我去还一下书,你跟我一起去,还是在楼下等我?”她指了指她的包包。
“我跟你一起上去吧!我也借几本新书看一下!”
文学类的书籍在四楼,苹果去了微机室还书,我在藏书室找我需要的书……想起了手上的纸条,打开来看,有几个意想不到的字:不要去图书馆四楼的女厕所!
我有点脑袋发蒙!
莫名其妙啊!
什么意思?
他再神秘也不用这么神乎其神啊!!
透过书架的缝隙我看见了苹果的身影,她正在往我这边走。我把纸条揉成一团扔进了废纸篓……
“挑好了吗?”她笑嘻嘻的冲我跑过来。
“好了!”我扬扬手,“玛格丽特·尤瑟纳尔的《东方奇观》,还有达恩·弗兰克的《巴黎的放荡》。”
她笑着冲我撇撇嘴:“又是法国作家?你快成了法式文学迷了。”
我也冲她笑:“玛格丽特·尤瑟纳尔的文字真是瑰丽迷人,另外我想看看达恩·弗兰克是怎样描述毕加索和马蒂斯的……”
“知道了!就你的小脑袋瓜像吸盘一样,把幽雅的风景和美妙的文字全都吸走了……”她挽起我的胳膊就往外走……
是谁说的:没有“野旷天低树”的开阔辽远,“江清月近人”将如梦境一般遥不可及……
我们还在嘻嘻哈哈的调侃着我们的文学,她忽然停下了:“若惜你等我一下!我去一下洗手间。”
“好!”我一松手她就钻了进去。
哎?这是四楼的洗手间?!!
我突然想起了那张纸条:“苹果!”我火速的冲了进去……第十四章 执着的恨意
跑的太急,直接撞到了她身上。
“你怎么了?”她一脸不惑的看着我。
“我们……我们去三楼的吧!”我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啊?可是我心里开始发毛,我想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
“怎么了?”她皱起眉头,满眼狐疑。
“先走再说了!”我拉起她就要往外走。
“哎呀!你真是的!哪里不都一样吗?你想憋死我啊!”她挣脱了我的手……
就在一瞬间,天花板上那个遥遥晃晃发出昏黄灯光的大沿灯像短路了一样忽闪忽闪的……昏暗的灯光时亮时灭……
“怎么了?”苹果迷茫的抬起头去看那盏灯……
“啊——”我在抱头蹲下的时候发出了凄厉的喊声——
一个满眼饱含血泪的苍白面孔就站在苹果身后,她满绪的孤苦和愤恨,像即将喷薄的火山岩浆一样滚烫灼热,那是一种执着的恨意……
我的头皮瞬间麻的没有知觉,身子冰凉的萧煞,我全身抽搐的厉害,不敢睁开眼睛……
我听见苹果焦急的问我怎么了,可是我张不开嘴,我的喉咙颤巍巍的发不出声响……
鬼魅!!
我又看见鬼魅了!!!
可是这图书馆的女厕所里怎么会有鬼魅!??
我不知道!
现在的感觉就是无法呼吸!
我快要窒息了!!
谁来……解救我!!?
“快来人啊!!”苹果已经开始扯开嗓子喊叫,她大概猜想到了我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可是我看的见,她看不见……
突然间有个人影蹿了进来……
我感觉到一双温暖的大手把我抱了起来,可是我蜷缩着身体颤抖的厉害,我的眼睛像蒙了酸水一样睁不开……
是谁?!!
难道又是那个在十号教学公寓解救我的——同是鬼眼的男孩儿?!!
当我醒来时,眼前有蔚蓝的天空,铺天盖地的云层,温和的阳光暖暖的投射下来……
我侧过脸,看见满眼的青草,带着露水的清香……
用胳膊支撑起身子,再看:这是东花坛的草坪……
咦?!!
我看见了他!那个英俊的神秘人!他在相隔两米远的地方看着我,身上那件干净的白衬衫,白的耀眼……
“你……?”我不知道该怎么问……
他的面孔还是冰冷的没有温度。我一低头,看见了身下压着的Armani西装,吓了一跳!呀!?我不知道所谓名牌有多贵,可是我从苹果夸张的表情上晓得这东西绝对不是便宜的地摊货……就这么被我压的皱皱巴巴了……
我又忐忑不安的涨红了脸:“你的……衣服……对……对不起……”
他仍是没有表情,从容的走过来拿起了他的衣服:“为什么不听劝告呢?我说了不要去那个女厕的!”他的眉头微皱了起来,有种不容抗拒的威慑力。
“我……”我不知该如何解释,我应该是听话来着,可是事实上我还是进去了。我很想问他为什么他会知道我将在那里撞鬼,可是他好像根本没有听我接着说的意思……
只是冲我努了努嘴:“你的朋友来了,我该走了!”
“等一下!”我从草地上弹了起来,“你是谁?你怎么会知道……”他应该知道我是个天生鬼眼吧!可是这话要怎么问呢?
他没耐心听我说,只淡淡的回头浅笑了一下:“以后你会知道的。”
他走了……
我还在原地发呆……
原来他会笑啊!那笑容就像《罗马假日》中的格里高利·派克一样完美绅士,彬彬有礼,让人如沐春风……
第十五章 并未完结
我在失神的看着他的背影,苹果已经跑到了我身边,气喘吁吁:“你……你没事吧?那个家伙冲进来抱着你就跑,我追到门口已经看不见你们的影子了……真是的……腿长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啊!!”她看我没有反应,伸手在我眼前晃悠,“若惜!!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话啊?”
“啊?我听……听着呢!”我赶紧回过头来面对她。
苹果好像很不高兴:“你得跟我说实话!那个家伙!就是抱你走的那个家伙!你们是不是早就认识了?你跟他什么关系?”
“我跟他……”我郁结,“我跟他什么关系也没有啊?我还不认识他啊!”
“真的?”她不可置信的抬着眼角审视我。
“真的!我骗你做什么!”
“那好吧!我暂时相信你!”她的脑袋瓜转的好快,“若惜你是不是在女厕所里看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恩!”我重新回想起我看见的“她”——好悲伤的眼神,怨毒的目光复杂而可怖……她是谁呢?图书馆里的女厕所怎么会有鬼魅呢?!
我也不明白……
“若惜!”她把脑袋凑向我,小心翼翼的说,“我从图书馆里跑出来的时候听见有人在议论……
“议论什么?”我瞪大了眼睛。
“有人说,上个礼拜有个女学生在四楼的女厕所里被人强奸后自杀了……”
“啊?”我的汗毛孔瞬间炸开……
“好想是像三毛一样用尼龙丝袜,在那个灯绳上吊死了……”
我惊的一身冷汗:“这种事情在学校里怎么会发生?”
“还说呢?咱们学校最保守了,出了这种事情只会封锁消息……”她拉着我,郁闷的向宿舍方向走去……
之后我们听说,图书馆的四楼的女厕所上了一把大锁——意思就是说这个洗手间不让用了,有诸多不便还请同学们谅解,请去别的楼层方便……
我们便也把这件事慢慢淡忘了。
可是事情并未因此完结……
金莲走后,我和苹果的生活日渐平静了很多,直到有一天于庆像只碍眼的苍蝇一样又跳进了我的视线。
那是一个星期六的早上,学校的西边有一个小树林,我带着玛格丽特·尤瑟纳尔的《东方奇观》在这里拜读《王佛脱险记》。女作家的优美词汇让人叹为观止,这种行云流水般的文字舒缓自如,它不矫饰而富有情趣,无须刻意的取悦读者却能让人如饮甘醇。我在为作者严谨的思想和丰沛的激情感动,而在心灵深处澎湃碰撞……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我却看见了一张厌恶的面孔——于庆!
我暗自叫道:不好!苹果昨天回家去了,现在我就好像要孤身面对这可怖的混球!
我合上书本急走,他却骑着单车猛追:“别走啊!我们也谈谈心啊!”
他一只脚支着车子把我拦在路中间,我横眉冷目的怒喝:“这里是学校!你不要胡来!”
他却是一脸张狂的不屑:“学校又怎样?”那张丑恶的流氓嘴脸张扬不堪,“我告诉你!老子天不怕地不怕!知道我爸是谁吗?这学校的半个东家!哼!谁能治的了我?”他又把脑袋晃到我近前:“告诉你也无妨,上次我在图书馆看上个小妞,我把她上了,结果这丫头想不开自尽了……真是——蠢!”
我的头顶炸响一颗闷雷:什么?是他!
毛骨悚然!!
“怎么?你考虑考虑?做我的妞儿可是挺威风的事啊!毕业的时候我还可以让我爸给你安排直接留校任教,两年内就可以直升正极教授!怎么样?”他说着就要来拉我的胳膊……
我抬起书本打开他的手就开始没命的跑……
身后响起一串车铃声,一个张狂的声音在背后猛追、猛喊:“别跑啊!跑也没用!跑不出我的手掌心……”
第十六章 奇怪的人
我摔倒了。
膝盖被摩擦的剧烈疼痛,是被他的车轮撵上撞倒的。手掌也好痛,已经皮肉翻开了,我咬着牙怒视他:“你要干吗?”
他在嘿嘿的狞笑:“你说我要干吗?到嘴边的肥肉哪有不吃的道理!”
他弯下身子要来“抓”我……
忽然,一只有力的大手夹紧他的脖子把他呈一道弧线抛了出去……
我蒙了!
我想那混蛋一定也傻了!
又是那个英武不凡的“他”,他又像天神一样从天而降……
“妈的又是你这混蛋捣乱……”于庆气急败坏的爬起来,想抡开膀子大打一场。
“他”只横眉冷目的瞪着他,挫了挫牙,于庆忽然泄了气一样,撒腿就跑了:他大概想起了那一次被摔的惨状,想起自己不是对手,趁早开溜了……
“他”平静的走到我面前,伸出一只手:“能起来吗?”
我没有应他伸出的援手,自己站了起来,但是小腿好像脱臼了一样疼,支持不住又要栽倒。这次没有落地,因为他眼疾手快扶住了我。
我咬着牙皱紧了眉头。
他却优雅的笑了:“真是倔!我看看你的腿吧!”
他一把就把我轻松抱起,往树林边的长椅方向走。我觉得我就像“皮曹诺”一样的小木偶似的,耷拉下来的胳膊还一摆一摆的……
我仰着头看他雕塑一样俊美的面孔,他不笑的时候——真是“酷”啊!
“疼吗?”他把我放在椅子上,拉了拉我的小腿。
“哎……啊!”我忍不住叫出了声。能不疼吗?摔的那么脆!
他就一只手托着我的膝盖下面,一只手轻轻活动我的小腿:“你可真是不让人省心啊!你知道我每天有多少事要忙吗?偏偏你这边还麻烦不断……”
哎?我还纳闷呢!怎么我一遇上什么事你都会像及时雨一样从天而降:“你是谁?你怎么会每次都及时出现呢?你怎么会知道我有危险呢?啊——”我一声尖叫,疼出了一身冷汗。他在我不备的时候帮我把脱臼的小腿接好了。
“好了!”他轻松的站起来,坐在我旁边,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卷东西放在鼻子下面闻。
“什么东西?”我以为他在闻烟叶之类的。
“薄荷叶!可以让大脑清醒!”他闻了几下,又把那卷东西放回了上衣口袋。
“你可真奇怪。”
他不以为然的耸耸肩膀。
“我以为你会掏个雪茄出来……”我小声的喃喃。
他不动声色的浅笑:“我是个快发霉的人,要用薄荷驱赶霉味儿。”
我不明白,那么清风朗月的一个人,为什么要这么说自己呢?
“你是谁?”我第二次发问,“最后一次问你这个问题,你不说以后我就不问了。”我故意把头转向一边不看他,好像我在生气。
他仍是浅笑:“认识一下吧!我是狄珞!”
狄珞!?
我回头看他,他笑的时候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你……你认识我吗?为什么要帮我?好像我每次遇险的时候你都会提前知道……”
他只懒懒的回答了几个字:“我受人之拖!”
“受人……受谁之拖?!!”
“以后你会知道的!”他把头向后仰,微闭着眼睛,还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又是这句话!我都烦了!但是又不能发火!
好吧!我先暂时忍耐我的好奇心:“对了!上次……就是郊外那次,我还没有谢谢你呢!”
“恩!”他仍是懒洋洋的,没有挣开眼睛的意思。
“我……对了,还有你让速递公司送来的两辆山地车……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我看看自己的手掌,在经济上我肯定是感谢不了他的,超出我的能力范围,“我请你吃饭吧!”
“哦?”他抬起眼睛看了看我。
“可是……”我又低下了头,“我请不起大餐……我……我只能请的起你吃沙锅米线……”我的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
他倒是笑了:“那走吧!我今天也放假一回。”
“啊?”我愣愣的。
“走啊!沙锅米线!你说的!你请客啊!”他还做了个“请”的手势。
“哦!”我赶紧站起来。
“不过要先把你的手包扎一下。”他边走边说……
我纳闷。他看都不看一眼,怎么知道我的手受伤了呢?!
真是个奇怪的人……
第十七章 大森林
“很痛吗?”他看着我手上层叠的纱布,皱了皱眉头。
“不痛!”我强忍着冲他笑的挺灿烂。
他低眉不语,末了哼了一声:“倔丫头都能忍……”
我沿着马路牙子蹦蹦跳跳,一会儿蹦到了牙子下面,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很用力的把我拉上拉台阶:“别在下面走!”
我有少许的不满,抓的很痛啊!
可是在他把我拉上台阶之后不到一分钟,我就目睹了一场车祸:一个中年男子骑着一辆摩托车从对面马路飞速前行,可是岔路口里突然飞出了一辆小型面包车,两两相撞,急促刺耳的刹车声!
“咣当”一声!摩托车连车带人都横飞了出来……
我惊恐的捂住了嘴,睁大眼睛……
因为——如果不是狄珞把我拉上台阶,那个呈惯力飞出来的摩托车肯定是要砸在我身上的……现在那笨重的铁皮就从我脚下的台阶沿重重的又弹了出去……
电光火石之间,摩托车已经在马路牙子的边沿弹了三弹,速度才慢慢减下来……
摩托车主人也被甩出了几丈远,痛苦的昏厥在马路当中……马上有人报了警……
我惊魂未定的看看狄珞,他很平静的说了一声:“走吧!”
显然——这场车祸他是预先知道的!
米线馆里人声鼎沸,平民的饮食生意一向如此。
馆子里的吊扇是常年开着的,因为沙锅就像麻辣火锅一样,会让人吃的大汗淋漓。
我看到最里面还有空位,让狄珞跟着往后面走。
他让我坐靠墙的位置,我不解:“一会儿会热的,往电扇下面坐吧!”
他冷漠的声音悠悠的吐出几个字:“那个风扇会掉下来的!”
我顺着他指的那个吊扇看,我是想坐在那个下面的,可是:“你怎么知道会掉下来?”
“你不信我吗?”他平静的拿了个醋碟。
“不是!它……它不是没掉下来吗?”我仍然疑惑,他不应该是那个天生鬼眼的孩子啊!他的声音不是我第一次听见的那个声音……
“那是因为……”他指了一下那个吊扇下面的桌子,“那个桌子边的人还没有走。”
他说完,那桌的人真的吃完退场了。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不到半分钟——“咣”的一声闷响!那个吊扇真的直直的掉了下来,掉在地面上还认真职守的转着圈……
我目瞪口呆……
他像没事人一样连头都没有偏一下:“你的沙锅来了,快吃啊!”
吃……?
他真的像个平民王子一样,吃的津津有味……
我按着桌子“嗖”的一声站了起来:“狄珞!你到底是谁?”
他表情严肃的对我说:“不要叫我的名字!”那犀利的眼神带着命令的口吻。
“我……”我一时蔫了,“不叫你名字我就你什么?”
“随便叫什么,就是别叫名字……”他低下头像没事人一样接着吃他的沙锅,“我不想引人注意。”
哦!虽然我不是很明白他的意图……但是,还是照顾一下他的想法吧!或许他真的有什么难处……
“那我叫你什么?”我重新坐下,似乎又给自己增加了难题。
“随便!外号也行。”他还是若无其事的吃着。
我眨巴眨眼睛看着他:“大森林!”
“恩?”他嘴里包着东西抬起头。
“大森林啊!我叫你大森林好了!大森林有安全感,你又是我的保护神!”我看他吃的样子真是忍俊不禁。好像他从没吃过这种平民饭似的。
他低沉的浅笑,继续吃他的……
沙锅的热量要慢慢消解的,我们在饭后围着校外转悠。他叫我跟他一起去取车。又是他的黑色的大切,他挥挥手让我上车。
我说去哪儿?
他说去了你就知道了。
我有点心里发怵,虽然他一直在救我……但是谁能保证他不是坏人呢?
大森林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小丫头还害怕?”
我看着他那副小瞧人的盛气凌人样子就好气,有什么好怕的……一猫腰,我也上了车……
窗户打开,有清爽的风吹在脸上,很舒服……
这是去哪儿啊?
我望着面前这个迷一样的男人:他的话为什么这么少呢?
第十八章 怪人
海边的风开始变的冷冽了,绵长的海岸线旁边有整齐的两行树木,枝条在随风摇曳。
他把车停在海边,我也下了车。
冷啊!
我缩了缩脖子,双手抱着胳膊,沙锅的热量看来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
咦?
身上多了一件BossBlack的棕色条纹西装……
我回头看他,他在若无其事的迎着海风站立,甚至还贪婪的大口吸着凛冽的海风……
“会着凉的!”我忍不住担心他。
他不以为然。
“大森林你从哪儿来呢?你是谁呢?”我心中的迷解不开,就是好奇。
“你的问题可以探讨的很深奥啊!”他意味深长的淡淡一笑,“你想从哪里听起呢?”
是啊!我也觉得我的问题挺多的,谁让你……有那么多迷呢?
“你从哪儿来?”先问一个吧!
他那双深邃的眸子一直望着平静的海面:“你是问我住过的地方吗?”
“什么叫住过的地方?你的家啊?”
他回头看看我,很认真的说:“那么你又是从哪里来呢?你的家在哪儿?你曾经的家和最初的家是一个地方吗?”
我郁结,是啊!我不也是没有家的人吗?别人问我这个问题时我该怎样回答?我最初的家是父母的家,曾经的家是奶奶的家……现在呢?哪里还有我的家?
我闭紧了嘴巴,有几分懊恼,或许我根本就不该问他这个问题……
他淡漠的一笑:“要是问我曾经住过的地方,那就多了……”
“多了?那能有多少?说来听听啊?无非就是从海南岛到黑龙江嘛!”我把鞋脱了,光着脚丫在沙滩上跑,虽然有点凉,但是沙子是细软的,脚趾滑过沙子的感觉好舒服,就像小时候在奶奶家旁边的河塘里垛的泥巴……
“恩……我以前住过英国的威尔士、法国的普罗旺斯,也住过澳洲的墨尔本,美国的卡梅尔镇,还住过西班牙的安达卢西亚……”他在滔滔不绝,我的嘴巴已经合不拢了,这是超人吗?
“你……在地球上飞来飞去的吗?”我惊讶的吐了吐舌头,这和我说的从海南岛到黑龙江可不是一个概念啊!“你……你……你在安达卢西亚看过地道的佛拉明戈舞蹈吗?”我已经好激动了,这是个活地图啊!一定是的!可以问他好多问题,呵呵,我喜不自胜。
他还是一脸的淡然:“看过啊!很淳朴!人们把佛拉明戈称作安达卢西亚西部的灵魂,那里是佛拉明戈舞蹈的发源地,就好像密西西比三角州是蓝调的发源地一样。”
“哇!好棒!”我一脸的沉醉向往。我要是也能去看看就好了。
他仍是淡漠的一笑:“以后你会去的!”
哎?
为什么这么说?
我疑惑,我又没有通天的本事,只是个乡下来的小丫头……
“最近两年我住意大利。”他的语速还是不紧不慢,可是让我心跳的好快,都是很美的地方啊!羡慕!
“你……能对我聊聊吗?我很好奇啊!外面的世界那么大!”我抬起眼睛看面前的大海,蓝色的海面中有呈现青紫色和绿色的过度,漂亮的……世界!大森林见过的世界比我要大的多啊!相交之下,我就好像一只井底之蛙,只会傻傻的仰头看巴掌大点的天空……
如果我有翅膀,我一定会想飞的很高,看的很远……
他慢慢的跟在我后面走,我在沙滩上边走边用脚趾画弧线,他就在沙滩上留下笔直的脚印串子……
他的浑厚的声音还是不急不缓:“意大利的国土形状像个靴子,罗马的交通很便利,无论是通向文艺复兴风格的佛罗伦萨,还是商业之都米兰,或是浪漫之都威尼斯,都很便捷。有句谚语说:条条道路通罗马,其实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了。米兰的面积很小,以后你去的时候靠步行就能游览全程……”
我听了心里很舒服,虽然我不奢望能亲眼去看看,但是听他说这么美好的景象我也满足啊!我想他应该是个细心体贴的人吧!虽然表面“酷”点!
“米兰的东面是水城威尼斯,被亚得里亚海怀抱,从米兰坐火车或是走公路都可以到达。不过进入威尼斯之后,水路就成了唯一的交通路线,任何机动车辆都不能进入,只能坐轮渡、游艇或者贡多拉。它的风景旖旎,到处都是色彩绚丽的建筑:蓝色、金色、红色、米黄色、绿色,就像是一场欢愉的小提琴协奏曲……”
哇!我听他说的心里就痒痒,什么时候我也能亲眼看见啊?
“佛罗伦萨在威尼斯的西南面,是个优雅的城市,文艺复兴运动的中心,也是艺术大师米开朗琪罗的故乡。无论沿着哪条街道走,每隔几步都可以看到一座漂亮的教堂或是精致的雕像。那里的艺术氛围很浓厚,壮观的佛罗伦萨大教堂也被称为花之圣母教堂,也是这座城市最杰出的美学艺术作品。这个六百年前的建筑,当初可是没有什么脚手架,是工匠们踩在木料堆上建成的教堂穹顶……”
我忽然觉得他也不是那么不能平易近人,这不是口才挺好的吗?先前对他那个冷冰冰的印象好多了……
我走着走着,脚趾搁到了石头,“哎呀”一声就栽出去了。他一惊赶紧过来扶我,还好抓的快,我没吃到沙子……
我看着他就“咯咯”的傻笑……
他竟然也会大笑,不是那种很收敛的稍纵即逝的笑容了……
我觉得一个人把情感和情绪全都压抑起来好累:“大森林!你为什么不多笑笑呢?其实你笑起来很好看的,笑容可以使人感到亲切,也会帮你增加朋友的……”
“我不需要朋友。”他的笑容马上又收敛了,转而代之的又是冷若冰霜……
搞不懂!
真是个怪人!!
第十久章 再见鬼魅
我连打了三个喷嚏,眼泪星子也快要出来了。
大森林有点担忧的推了推我:“回去吧!再站下去你会感冒的!”
我冲他撇了撇嘴:“那你为什么还要到海边来呢?”
“吹吹海风,人会清醒很多……”他淡淡的口气很像在自嘲……
不懂!不明白他为什么总是要清醒。
“人不是需要糊涂一点才会过的快乐吗?”我是这样认为的,凡事看的太清楚会失去念想中的美感,不如糊涂一点反而轻松快活。
他绷着一张脸闷出一句话:“你可以糊涂,我不可以。”
什么意思啊?!!
不明白!说他是个怪人嘛!就是怪!总说我听不懂的话!
我在返程中迷迷糊糊的睡着了。身上还盖着大森林的BossBlack。而他一直把车窗开的很大,冷风猛烈的刮在他脸上……他不冷吗?甚至还很享受……清醒!
这一路上他没有再说话,临下车的时候我把他的BossBlack还给他:“谢谢你!”难得你带我去海边看风景,我请你吃的沙锅还不顶十分之一的汽油钱吧!我在心里默默的想,这话不好意思说出来。
他还是面无表情的沉默着,接过他的衣服,我转身就跑。
“若惜!”他忽然叫住了我。
“啊?”我定定的回头看他。
他又露出了一个格里高利·派克似的绅士优雅的微笑:“你穿那身DIESEL的猎骑装很好看!”话音一落他就发动车子开走了。
我像挨了一闷棍一样傻愣着站在校门口:原来……是他送的?!!
可是心里很想笑……
是那种抑制不住的喜悦……
我也不知道……
身边路过的人看见我都感到莫名其妙,可是我就是想笑……
快乐啊!我是个这么容易快乐感动的孩子……
呵呵……
我支起手掌捂住了自己的笑脸,一路小跑着奔回宿舍……
看来我真的是感冒了。
回到宿舍后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脑袋很重,眼睛酸胀的难受,总想流泪。
我看看空荡荡的宿舍……金莲离开了,苹果也回家了,还有一个整天不说话的室友也回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唉!
算了!不想了。我不是早就习惯孤单了吗?还是早点睡觉吧!感冒最好的治疗方式应该是大睡一觉,睡到昏天晕地就好了。
……
不知道过了多久……
我好像在迷糊之中听见有人叫我……那声音是陌生的女声,乎远乎近……
我现在在哪里呢?
好像……应该是在我的宿舍里……我正睡在床上啊!对!我感冒了!想好好的睡一觉,我这样对自己说……
可是为什么总感觉好像有人在叫我……
那个声音好像在门外徘徊……有好像在我的耳根下低语呢喃……
是谁呢?!!
我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眨巴眨巴,睁开来看,四下里一片黑暗啊!??
谁叫我?!!
我从侧面翻了个身,想翻过去接着睡……
我的……床位正上方的天花板上……怎么会有一个人??!
她和我面对面的相望……
不同的是——我睡在床上,她睡在天花板上?
咦?!
她怎么能悬在上面不掉下来?!!
我的脑袋……可能是还没睡醒的缘故……
不对啊!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那双幽怨的眼睛!执着的恨意……
啊——
我一翻身从床上掉了下来——她是那个我在图书馆四楼的女厕里见过的鬼魅啊!!
宿舍的上下铺床是有扶手的,我的在上铺,要不是撞到扶手上我已经掉下来了——我被惊醒了……
满头的汗,胆战心惊——刚才是做了场梦啊!
可是梦里好真实,真实的我都不敢呼吸,是一种紧张到窒息的压迫感……
我抓着不锈钢扶手的手还在颤抖,因为太用力而关节发白……我急促的喘息着,睁大了眼睛环顾四周——好安静!四下黑洞洞的……
我伸出手来摸了一下自己冰凉的面颊……我看不到,我想一定比鬼还苍白……我下意识的瞟了一眼宿舍门口的那面钉在墙上的挂镜,它在反射着窗外摇曳的树影——有种阴森诡异的氛围……
我不敢再看了……
夜晚照镜子是恐怖的,那个冰冷的光鉴的东西能把人的恐惧和心虚都照出来,让人心脏畏缩脾肺痉挛……
我把眼光收回来,只敢看着自己的脚面……
几点了?
不知道!
我向下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闹钟还在匀速的滴答。
我扶着爬格下了地,眼睛已经可以适应这种黑暗了,找到我的拖鞋,去桌子边拿起闹钟:凌晨两点零五分……离天亮还早着呢!
我嘘了一口气:看来我要接着睡了。
我准备放下闹钟继续爬回床上睡去……
忽然,我拿着闹钟的手停下了……我在打颤——闹钟上光可鉴人的不锈钢盖子上倒影出一个东西……
一个白色的影子!!
我的心脏好似瞬间停止了跳动,手脚僵硬的不听我的使唤:“你是……?”我大口的喘气,仍是感觉不到空气在我的嗓子眼里流动,我快要窒息了!!
难受!!
我知道“她”就在我的头顶上方的天花板匍匐……
可是我不敢看“她”……
我害怕啊!
啊——
奶奶!!我该怎么办??!
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啊!!!我抱着肩膀缩在房间的墙角,拼命的闭上眼睛……
如果我看不见……如果看不见她,是不是就不会恐惧?!!
如果我和平常的人一样,是不是就没有这种难受的窒息感?!!
啊!我上不来气啊!憋闷的快要炸开了,就好像有口气在我的胸腔里横冲直撞……
我不看!
我不看她!!
只要熬到天亮……只要我坚持到天亮……早上楼道里会有打扫卫生的阿姨,会有隔壁的室友……我会等到苹果回来……
啊!!
我不怕!!!
我咬着嘴唇……拼命的咬着!我让那口要涨开五脏六腑的气压下去!我不怕!!我像在暗示催眠一样不停的对自己的脑袋无声的灌输……
可是不看就不怕了吗?
我的恐惧依然没有减少……
有一股冷飕飕的气流在我的耳畔盘旋,带来一个声音……一个苦涩的、怨恨的声音:你带他来见我吧!你知道我说的是谁!把他带来见我!!我拜托你了!!!别人看不见我!我只能求你了!你带他来见我,以后我就不会来缠你了……你知道的!我恨啊!我不甘心!欺负我的人不得好死!!你知道的!!带他来……带他来见我……
那个声音渐渐飘远了……
我紧皱着眉头缩在墙角……我不敢睁开眼……
我抱着头缩在那里,手腕上的脉搏跳动剧烈的好像快要绷断的琴弦……
额头上的汗滑过眉梢掉到了眼睛里,涩的我想哭……
奶奶!!
我想告诉你……我一直不怕孤单的!我会变得坚强……可是……我还是怕啊!!
我怕!!
恐惧无时无刻不在侵袭着人的神经……
我不知道我还能忍多久……
忍不了的时候我会不会疯掉?!
我不知道!!
奶奶你要保佑我啊!!求你了!!!求求你!!!
手上破开的皮肉在火辣辣的疼,疼痛感让人更清醒。
我摸着层层叠叠的纱布,扭着我的眉毛……还要等多久天才会亮呢?
现在的一秒钟都好像有一世纪那么漫长……我在卓苦的等待中还是昏沉的睡着了……
当我醒来时,我的眼前一片白茫茫的。我像梦呓一样低低的发出一个声音:“我死了吗?”
“你胡说什么?”一个急切的高分贝的声音在冲我咆哮……
我笑了。虽然眼睛没有完全张开,可是这个熟悉的声音让我觉得温暖:“苹果!你回来了?”学校医务室的四壁白墙竟然让我觉得眼晕。
我的话音刚落,她竟然哇的一声就哭了。
我吓了一跳,怎么了?我还没见她哭过呢?那个昂然自得大大咧咧的女孩儿,我还从没见她掉过“金豆子”……
“你个傻丫头!天那么冷你怎么不在床上睡觉,跑地上坐着干吗?你吓死我了!!我回去的时候你已经全身冰的像个机动人了!连点热气都没有!万一你要是这么死掉了,那我不是后悔死了?我以后不回家了!我一直陪着你……”她哭的好伤心……
我却在望着她傻傻的笑……
奶奶!你的若惜不孤单呢!你看!还有这么好的朋友……我怎么会孤单呢!
“你真是的!这么大的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真不让人放心……”她撅起小嘴还在埋怨我,眼睛看着我手背上的输液管,“你发烧了你知道吗?我还真怕你把脑袋烧糊涂了……这个输液的速度快吗?手背会不会疼啊?”她又拿起我的另一只手看,“还有这个!!你是怎么弄的嘛?怎么我一不在你就好像要翘辫子似的,这伤是怎么弄的?”
我悄悄的把她拉到了身边:“苹果!昨天晚上我又见鬼了……”
“啊?”她好像突然踩到了电门似的,嗓门突然吊到了帕瓦罗蒂的高度。
“你别咋呼啊!”我在她耳边小声叙述,把昨天晚上经历的事告诉了她……
她也在急促的喘息,小脸涨的通红,接着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像我奶奶似的口吻对我说话:“若惜你真可怜,我现在觉得我真是幸运,做个普通的女孩儿多幸福,看不见那些也就不会那么恐惧……”
我无法说什么,我在想我听到那个“她”留下的话:把他带来!
“她”要见于庆。
我知道的,她的幽怨憎恨的眼睛我忘不了……
我想她应该是个可怜的女孩子……她活着的时候也许是个娟好静秀的女子……可惜了,这么年轻就……
“你想什么呢?”苹果推我一把,把我拽回了现实……
“没想什么啊?苹果!”我拉近了问她,“我……我不知道该不该……”
“该什么?你想急死我啊?话说一半会咬舌头的,”她那股直爽劲又上来了,“快说啊!!”
“我……那个鬼魅求我把她要找的人带去见她啊!我……”我还是觉得不妥。
“你知道是谁啊?”她眼睛瞪的好大。
我定定的看着她:“就是……于庆。”我的声音小的连蚊子的轰炸声都比不上,可是接着苹果的高分贝显然是把我弱小声音给轰出去了。
“他啊?我就知道这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这手是怎么弄伤的?”她又想起这茬了。
我告诉了她,周六在树林碰见于庆,他做恶的事。她嘴巴张的老大:“那你怎么脱身的?”手都磨成这样了,肯定是摔的不轻啊!怎么跑的过车轮子?
我的脸竟然涨红了。
我没有告诉她我看见了狄珞,并不是我有意要瞒着苹果,而是我觉得说他好像难为情似的,我开不了口。我只能告诉她,当时正巧有新闻系的人去树林子里练嗓子,他顾虑到有人,没怎么样,我才趁机跑了。
“哦……”她长出了一口气,好像比我还紧张,又端着我的手看,“没伤到骨头吧?”
我笑着推她:“哪儿那么严重,你以为是在澡堂子里摔到水泥地了啊?怎么说也是趴到土坷垃上,摔不零散的。”
“那可不好说,我以前有一同学就是高考前摔了一跤,整个右手和胳膊都吊着绷带,跟法老木乃伊似的,我们都寻思着这家伙参加不了高考了,结果不到三个月,他硬是逼着自己用左手答卷,竟然比右手写字写的还快……”她一贫起来就没个完。
我还是担心啊!到底该不该让于庆去见那个“她”呢?
“你又想什么去了?”她把正张脸都摆放在我的鼻子前面,气我又不听她说。“没想什么……就是……该不该带于庆去见那个女孩子……”
“那有什么好想的?你脑袋被门挤了?这不是明摆着吗?当然要带他去啊!去见!我说的!这有什么好想的!恶人有恶报!他不就仗着他老子的势力吗?这种人早该教训了。”
“可是……我怕事情过了……他要是万一被鬼魅报复的丢了性命怎么办?”我还是担忧啊!
“你这脑袋可真是的!”她一巴掌就推到我额头上了,“他是恶人!你老替他考虑干吗?我说了,带他去!”
“可是,苹果!你有没有考虑过……既然她能从图书馆出来找到我,那她为什么不直接去找于庆呢?”我咬了咬牙,定定的看着前方……
“对哦!”苹果也不解……
我想于庆看见我的表情一定会非常滑稽:竟是我主动来找他!?
我缩在理工教学楼的拐角后面,缩了又缩,苹果使了全力把我推了出来:“去啊!按我说好的,快去啊!你这是伸张正义!”
我觉得自己都有些发蒙,这叫什么“伸张正义”?帮助鬼魅“伸张正义”?
果不其然,于庆看见我的时候,整张脸都变的“狰狞”的狂喜,就是那种让人看见想拿拖鞋底子抽他的那种表情,按苹果的话来说,就是一脸“贱相”。
苹果说我要诱敌就要面带桃花——要笑。可是我觉得对他实在是笑不出来,要是硬生生的在脸上既出半个笑容,肯定酸的我自己牙倒……
还是紧绷着脸,冷若冰霜。
我没等他开口,直接说了:“今天晚上我在图书馆复习,你陪我吗?”
话音刚落,他的脸已经笑的“灿若狗尾巴草”了,可是一回味到“图书馆”,马上脸又青了:“换一地儿行吗?我……我不习惯上……图书馆……”
我不想再耗了,转头就走,撂下一句话:“205号阅览室,你爱去不去。”
“去!去!去!”他答应的挺快,我已经甩开步子跑了,怀里像揣着兔子一样紧张的扑腾扑腾。真难以想象过去的地下党员是怎么工作的,要诱敌深入,在敌人面前要装的滴水不漏四平八稳……天啊!我光是诱敌就已经紧张的不行了……
苹果从后门溜出来的,我紧张的问她:“怎么样?他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妥吧?”
苹果冲我竖起了大拇指:“你有做特务的天赋哦!”
我一把推开她,她倒退着跑,我笑着往学五食堂追……
傍晚的时候,天空呈现出一种诡异阴暗的紫色,电闪雷鸣一刻不停,雷声轰鸣把地板都震的好似在颤栗,我的心里开始烦躁起来……
走出公用教学楼的时候,外面的大雨倾盆,密实的遮挡了人们的视线。有很多学生躲在屋檐下避雨,我和苹果也缩在里面。
我们仰着头直直的盯着天上掉下的清汤挂面,苹果脱口而出:“他奶奶的,天咋破成这样了?这雨下的跟虎口瀑布似的……”
我心烦意乱的捅了捅她:“晚上我还去吗?我觉得心里发毛。”
“去啊!”她想都不想,“我一直跟着你,你放心吧!要是那家伙敢对你毛手毛脚,我有一百招对付他的。”
“我不是在想那个!我是……不知道那个鬼魅要做什么……”心里没底的事最让人发毛,还是帮助鬼魅?!这种事更没底……
“你到底站哪边的?你不同情那个女孩子吗?”苹果的急脾气又上来了。
“同情!”我确实同情啊!不然我不会做这么不靠谱的事。
“那就什么也别说了!他要遭报应你让他遭去!到时候你退一边就是了!”她仰着小脸斩钉截铁,好像她是导演我们都是道具师傅手里的小虾米一样……
唉!服了她…… 今天的图书馆和平时一样,没有任何区别,还是人满为患。我到205的时候,看见于庆早就已经坐里面等着我了。看见我来就一个劲的招手,一口大黄牙露的特实在。
我在缩着身子往外退。人都说有些事是要顶着头皮完成的,可是我觉得顶着头皮我还是想往后缩。最后是苹果把我顶进来的……退是退不出去了,我低着头往于庆那边坐……
坐下也没什么话,我现在知道什么是如坐针毡,我把头载的很低,低到快要和桌子亲密接触了……
于庆也不说话,本来图书馆就要求肃静,有什么好说的,只管看书就是了。可是只过了几分钟,这可恶的家伙就不老实了。我感觉到桌子下面有一只龌龊的手在动,像游蛇一样往我的腿上爬……
我嗖的一声就站起来了,真是死性不改,这种可恶的人是该被好好教训的。我冲于庆勾了勾手指:你出来!
他还挺听话,像舔着舌头的大尾巴狼一样贼溜溜的跟了出来。
205阅览室在二楼,我直接往四楼走,我知道苹果一定在不远处看着我们,心里稍微镇定了一点。
于庆跟着我有些沉不住气了,上来拽我的胳膊:“你往上面去干吗?”
我知道他是心虚胆怯了,但是我现在还真的很想见识一下这个害人的败类是怎么遭报应的。我挺着精神直了直脖子:“顶楼不是人少吗?上去吹吹风啊!”我记得苹果曾经对我说过,有些谈恋爱的学生专门往顶楼这样人少的地方跑……虽然我说这话也面红耳赤,但是这不是诱敌深入吗?
他一听我这么说,立刻就来了劲,跟着我往上冲。
我走到四楼就不上了,直接拐弯,往女厕的方向走……楼道里似乎比以往更加昏黄了……
“哎?!!”于庆追过来拽我的胳膊,“你不是要上顶楼吗?往这里走干吗?”
我知道我已经把他带来了,我的任务完成了……
“她”应该就在这附近了……
我想全身而退的撤出去……但是实际上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我又看见“她”了——那个白色的影子像从金字塔中飘出的法老的诅咒一样飘了过来,她在于庆身后环顾着他,可是他看不见“她”……
啊——
真正恐惧的是我啊!
我又开始抱着头颤栗,退缩到墙角……我的咽喉中有气上不来……快要窒息了……
“若惜!”最先冲过来抱住我的是苹果,她一直跟着我,我的手脚冰凉,身上抖的跟筛糠似的,有种反胃的东西涌上来,可是只在胃和胸腔里翻腾。我难受的抓住她的手,却无法表示我的痛苦。
于庆看见我的反应吃了一惊,当然他不知道我是鬼眼,但是凭感觉,似乎他也觉察到四周有股诡异的气流。
“她”在用一种恳求的眼光注视着我……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她为什么要缠着我带于庆来见她……我是鬼眼,我看的见她,而于庆不是。她在他面前终日怨恨哭泣,他仍是视若无睹。所以,“她”要借我的“眼”,让于庆明白:“她”还存在。
我哭泣着,哽咽的声音艰难的发出:“她……她就在你后面……”我抬起手颤巍巍的指向于庆的身后……他的脸色瞬间变的铁青……
“她”在暗示我:告诉他!告诉他我一直在!我每天都在他身边盘转,就是他上厕所我也跟着他,他做了什么我都知道,无论他走到哪里都有一双怨毒的眼睛盯着他!恨不得盯死他!!
我的声音从的的喉咙里发出似乎都变了调,边成了尖细的女声,就好像不是我的咽喉在发音……我真的像是在替她说……
我泪流不止,不仅仅是我的身体难受,还有我的眼睛看到的……我在告诉他,我看到的“她”……
“她”的好似被福尔马林液浸泡过的纤细苍白起了皱的手,解开了她的脖子上的第一颗扣子……
我感到我的眼睛在充血……那是怎样触目惊心的……
啊——
她的脖子……被什么东西死死勒住,卡破皮肉,绷断血管的痕迹……
“啊——”我抓紧头发发出撕心裂肺的声音……
于庆的嘴唇上已经没有了丝毫的血色,他的大高个似乎在瞬间萎缩了,他沿着墙沿慢慢移动,其实是下意识的移动,移和不移没有任何区别,还在原地踌躇。我看见他额头上的青筋在乱跳,眼睛的焦距快对到一起了,手指关节抓的发白……
他是在恐惧……
这就是“她”的目的?!
让他恐惧?!!
我的喉咙里继续发出尖细的声音,我知道这声音足够让于庆摧枯拉朽了,“她”若要吓唬惩罚他,这样已经达到目的了,可是“她”还在继续……我的声音似乎不受我的控制还在发声……我急的紧抓苹果的手背,可是……
苹果焦虑的盯着我,她的心焦不比我少多少,我知道她在担心我,可是她无能为力……
“她”是铁了心的要来报复他的,谁都无法让“她”停下来……
“她”在走向他,直直的把他定在墙上……
伴着我喉咙里发出的声音……他似乎看见了她脖子上的痕迹……
“啊——”我在尖叫,“她”用尽了全力在勒他的脖子……
可是苹果眼睛里看到的是另一番情景:于庆自己在拼命的抓自己的脖子,直到抓的血迹斑驳还在抓……
四楼的楼道里很快涌现了过往的学生,人们的肆力的尖叫声震撼了整个大楼……
我在苹果的怀抱里失去了重心,快要晕厥过去,耳边还有她急切的呼唤……
楼梯口处迅速的冲出一个人……
我在模糊的视线即将封闭之前看清了他的脸——大森林!
我再睁开眼睛时,四壁仍是白茫茫,我知道我是在校医院,手上插着管子,有冰凉的液体在输进我的身体。可是我动不了,周身虚的好像要漂浮起来一样……
我透过睫毛的缝隙看见了他,他的影象好像在和我的睫毛上下翻动一样的不真实……
“大森林……”我的声音轻飘飘的好像游丝,我支起胳膊想坐起来,可是我的头重的像个实心铅球,胃里仍有东西在翻腾……
“你别动!”他伸出一只手稍微用力把我按了下去,“好好休息……”
我没力气再动了,只是疲惫的抬着眼睛询问他:你怎么会来?
他能从我的眼睛里读懂我的意思。我看见了他眸子里的内疚:“对不起!我不是鬼眼,我体会不到你的痛苦……”他把脸转向一边不看我,好像神情中有比我还多的复杂和痛苦……
我……是个没经过世事的小丫头,可是我好像在懵懂中感觉到了一个男人的心疼……
他是在关心我吗?
我好像听到了大森林心底的一声叹息……
我的视线从他身上收回的时候,撞上了立在门口的苹果。
“苹果!”我声音还是轻飘飘的,却有摇摆不定的心事。因为我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幽怨,好似比幽怨更复杂的情绪……
你在生我的气啊?我只能定定的看着她,她的眉头微微皱起,也揪痛了我的心。
“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大森林又迅速的离去了。
我还有话要问他,是谁让他来找我的?他不是鬼眼为什么知道我会出事?为什么每次来去匆匆,话也不多。可是他总不给我机会问他……
苹果无声的走到我跟前,她给我打了饭,可是我一点胃口也没有。
“吃一点吧!你已经睡了快二十个小时了,这样下去你会体力不支的。”她神情落寞的坐在我床边,却不再看我的眼睛。
“苹果你怎么了?”我看她那个样子我难过,她是那么快乐的人,大大咧咧的好像不会伤感,可是现在我明明看见了她心头的郁郁,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心里被脆脆的折断了……
我的心也跟着不忍起来:“你不开心吗?苹果!”我怯怯的唤她。
她的眼圈有些发红:“我看见他心急火燎的抱你走的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心里酸的难受……若惜,我真羡慕你……不是,说的再直白点,我有时也嫉妒你……我这样是不是很差劲,我怎么能嫉妒我的朋友呢!”
她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了下来,我觉得有好多滚烫的烙铁砸到了心坎,我伸手去抓她的手:“苹果!我们永远都是好姐妹!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永远都不会变的!我别哭啊!你哭我心疼!你是最好的女孩子!你是性格最可爱的苹果!!”我的眼睛也酸的难受,心里堵的慌。
朋友啊!有真心实意的朋友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奶奶!若惜真的很幸运……
有这么好的女孩子做我的朋友……
她的梨花带雨来的快去的也快,抽搐了两下鼻子又笑了:“真他奶奶的,哭什么鼻子啊?真是糗大了……我才不哭,为了男人才不值得……”
我哭笑不得:“苹果?你……你不会是认为我和那个人怎么样了吧?什么都没有啊?”
“好了,好了!”她打断我,“不要说他了,我不傻,一个人的眼神骗不了人的,他对你好是真心的……哎呀!说了不说他怎么又说他,我不管了,你们爱怎么样是你们的自由,以后也不用给我说的。对了,你知道于庆怎么了吗?”
她一说我猛一醒:“对了,他怎么样了?”
苹果长吁了口气:“死了。”
“啊?”我惊的脸色煞白,“死了?他……他真的……被掐死了?”
“什么啊?当时有那么多人做人证,看见他像疯了一样死抠自己的脖子,我也以为他为把自己掐死的。可是结果你根本意想不到。”
“什么……结果?”我的心跳剧烈,忐忑不安。
苹果凑到我耳边:“他抓自己的脖子抓到惨不忍睹的时候,忽然不动了。我们以为是抓断了喉管呢!结果法医赶到一鉴定——他是心肌梗塞死的!”
也就是说——他是活活被吓死的?!
那我不是成了间接的凶手?!!
“你这是什么笨逻辑?”她一巴掌又推到我脑袋上,我一阵眩晕,直想昏过去,她吓坏了,“哎?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忘了!你现在不会虐待……嘿嘿!不过你是笨嘛!哪有人自己往刀尖上撞,说自己害人性命了?你只是一个旁观者,记着:旁观者!他死是因为心肌梗塞死,才不是因为你的缘故。你连一个手指头都没有碰过他,他怎么可能是你害死的?真是!有那么多人证呢!你怕什么?别担心了!”
“我不是怕啊!我是……觉得这事不妥……心里别扭……”我望着天花板发呆。
“唉!你就是想的多……”她像大母鸡教训小鸡崽一样爱抚的拍拍我的脑袋:“不要想了!又不是你的错!任何法律都没有说过吓死人有什么刑法,再说真的不关你的事,你就是心太善了……你想想,那个因他而死的女孩子多冤枉啊?你也想想她啊?一命抵一命,自己种的恶因自己吃恶果……”
苹果的话好像在我耳朵里渐渐消散了,我有一种虚脱的无力……
偏了偏头,看见窗户外面还在淅淅沥沥,雨点打在窗玻璃上,弄花了整个世界……
我的心有点乱了……
我在想大森林那么急匆匆的去哪里呢?
外面还下着雨啊!他有没有带伞?会淋湿吗?
我记得他曾经对我说过:“你知道我每天有多少事情要忙吗?偏偏你这里还麻烦不断……”他很忙吗?忙什么呢?为什么他什么话都藏头露尾,不能全告诉我呢?他说他不是鬼眼,却总是能及时出现对我援手,那鬼眼是谁呢?他还说过是受人之托……受谁的托付呢?
不会是奶奶去之安排的……?
我的思路被打断了,因为门口又出现了很多人,是我的同学。嘘寒问暖之后人又渐渐散去了,还有一个人没走……
我抬眼看了看大吉普,实在是没有太多精力和他说什么。我觉得脑袋发沉的厉害,看了一眼苹果,她会意:“你睡吧!我帮你送他。”
人都走了,霎时间安静了下来,我在疲乏感中再次睡去……
梦……
好像是梦……
我又做梦了……
我在水中穿行……水……无边无尽的水……可是为什么我是穿着厚重的棉袄在水中穿行呢?
草……绵软的……又粗又长的水草……满眼都是……涨痛了我的视网膜……
梦醒来后只留下很模糊的印象,但是我通身冷汗,床单竟然也汗湿了,我不明白梦里预示的是什么,但是梦醒后的余悸还在让我忐忑,心跳的好快……
我向窗外望望……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
周一再上课时,大吉普宣布了一件事:“这个周末我们班集体出游啊!去白芦湖野营!”
这一声吆喝可不得了,整个班里人头攒动,兴奋挂在每个人脸上——学生时代的集体出游是最快乐的时刻,每个人都翘首以盼。
我也高兴啊!拉着苹果的手直晃悠,她比我还激动,小脸又红扑扑的,只要是玩儿的事她都不会错过……
我笑着低下头,忽然发现我的桌子上刻着一排排横七竖八的字,密密麻麻。
奇怪?!
谁会在桌子上刻字?!!
待我看清楚刻的是什么的时候,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谁会把“蓝若惜”这三个字刻的满桌子都是?!!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蒙了……谁?!!
我迅速的转过头在教室里寻找目标,可是人人都好像各有琐事,自顾不暇……到底是谁呢?!!我心里有小小的恐慌,不知道这是好还是坏……
转眼一个星期过去了,我连行走都小心翼翼,总觉得背后好像有一道目光,可是我回头时却是什么异常也没发现……
只能安慰自己,是心理作用吧!不能再自己吓自己了……
心理作用?!!
我明白了。于庆的死也是在他自己的心理作用下,在他伤害“她”的那个地方,本就是有心理阴影的,对他来说已经产生了无形的压力。而那个“她”借用我的“眼”,让他感受到毛骨悚然的恐惧,最后于庆就相当于受到催眠一样的暗示,他是被自己的心理暗示吓破了胆的……
我现在长吁了一口气……好像真的应了苹果的话:善恶因果,自有循环……
可是我至今没有看见过于庆的鬼魅,不知道是什么缘故?那个“她”也消失不见了……我只能往好的一面想,是不是“她”,了却了心愿,而且连同他一起魂飞魄散了……
“想什么呢?”我吓了一哆嗦,苹果从背后蹿出来,拍了我的肩膀。
我吐了一口气:“没什么……”
“周末了!你还不去准备啊?”她的兴奋易于言表,我能感受到她的喜悦。
是啊!明天就是周六了,我们要去白芦湖了……
上午六个小时的颠簸,到下午才抵达白芦湖,可是同学们的情绪丝毫没有消减,他们忙活着在湖边支帐篷,对晚上的野炊和篝火晚会兴致勃勃充满期待……
白芦湖啊!
满眼的白色芦苇,清风拂面时,芦苇群像天使的柔软羽翼一样轻摆。我站在湖边和芦苇群一起感受令人清醒的冷风,阳光减弱了,淡淡的,不是很刺眼。我却在仰望时流出了眼泪,有一种悲凉的哀伤涌上了心头……
我怎么了?!
那白色的芦苇丛尽头似乎有什么力量在吸引我,让我靠近它……
“若惜!”苹果叫我。
我赶紧回头。“怎么了?”
她拿着大捧的白芦苇,就像扎了大束的花一样,只不过这“花”好像唐明皇身后的翎毛屏障。“女生都去钻芦苇丛玩去了,你怎么不去啊?快来啊!我摘了好多芦苇,都拿不住了……”
我揉了揉鼻子,笑她:“你们还真会搞破坏,人家这里的居民让摘吗?”
“你操那心?这里的芦苇多了去了,你开大货车来拉也拉不完啊!”她冲我挤眉弄眼的,我知道,是想让我帮她拉“货”。
我笑着推她:“走吧!你要是被人留下当村民的媳妇抵消你对这些芦苇做的孽,我就帮你梳头备嫁妆。”
她使了牛劲推我:“胡说什么啊你?我要是被人留下你以为跑的了你啊?哪天我出嫁了你得给我做陪嫁……”
哈哈!两个人嬉笑的正要钻芦苇丛,那边扎帐篷的大吉普叫开了:“大小姐们!你们也动动手吧!我们快累死了,搭把手啊!”
苹果不鸟他:“走!别理他!”还冲着大吉普喊了一嗓子:“对不起了,您受累啊!男子汉老爷们加油啊!”说着拉着我继续走。
我拽了拽她:“不大好吧?我们也不好什么也不做啊!你先去吧!我去帮他搭把手,一会儿我去找你。”
苹果老大不愿意的撅着嘴:“你老是这么心善,早晚被人卖了……那你赶快来啊!我等着你,我还给你摘了好多大的、漂亮的……”她冲着我贼笑。
我也冲她乐乐,挤眼挤的跟面瘫者抽风似的:“知道了,知道了,就你最疼我,赶紧去吧!”
我回到大吉普跟前,开始帮他伺弄帐篷,老是说这东西我也不会玩儿,只能是他怎么说我怎么帮他撑着……好不容易鼓捣好的时候,我们都累的坐在地上喘气,这什么洋玩意?真是麻烦!!
我在喘息,脸憋的红红的……我的眼角余光竟然瞟到大吉普在一旁盯着我看……
我猛的回头,他迅速的转头,极不自然……好像还有点尴尬……我发现他的耳根红了……
恩?
我的脑袋又开始往上充血了……
这是怎么了?难道……?桌子上的“蓝若惜”是他刻的?!
我脑袋后面有飕飕的凉风刮过,让我打了个冷战,我站起来赶紧跑,边跑边撂话:“帮你完成任务了,我要去找苹果了……”
拨开密密实实的芦苇群,扎身到其中,我并没有看见苹果她们。好像是丛子太大了,人进来反而像是钻到草堆里的麻雀……
我把芦苇不停的拨到身后,探着身子前行,一边喊着“苹果”,可是没有人回应我,好像我的声音是在不远处的湖面上传播的。
走着走着,探出了芦苇丛,差点掉到水里去,我一惊,想抽身退回来,却看见了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儿。
她很奇怪,已是冬季了,为什么还穿的那么少,一条白色的亚麻裙子已经有些灰蒙蒙的了,刚刚盖过她的膝盖,她的两只脚还是打赤膊的在水面上踩……
我着急了:“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你不冷吗?”我取下自己的围巾要给她带上,她却一转身跑了。
“哎?你等等!”我去追她,她一直不时的回头看看我,好像还在等我。可是当我快要接近她的时候,她又跑……
搞什么?我像个被耍的兔子……?
我停下来不跑了,看着她,她也不跑了,定定的看着我。
“你要去我家坐坐吗?”她先开口说话了。
啊?我愣了愣!“你家……你家在哪儿?”
她转身指向湖中心:“那里!”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心里哆嗦了一下:那地方有人住吗?湖面上泛着粼粼的浅青色的光,可是还有看不到底的薄雾:“你家……怎么会在水中央呢?”难道水中还有个岛?我脑袋里划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姐姐你去我家看看吧!我家已经好几年没有人去做客了。”小女孩的眼睛里凝结着泪水,很是可怜,我又心寒了……
我虽然在乡下长大,但是有奶奶疼惜,从未让我冻着过……可是这孩子……她的父母怎么能忍心这样冻着她呢?
“你家在哪儿?”我还真的想去见识一下了。
她把手一伸,指向湖边的一艘小渔船。
我会意,跟她上了船,我们一起划桨,向在湖中央的地方驶去……
的呼吸吹到了脸上,可是我僵硬的坐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动一下我就光溜溜的暴露在青天白日之下了。
他在我耳边挑衅似的轻轻耳语:“女人就是女人!你都在我床上睡两天了,我要动你的话早就动了。”
“啊?”这下轮到我傻了。我抖着肩膀不可置信的问他:“我……都睡……两天了?”
他如沐春风的笑,点一点头。
“我……你的床?你……是谁?这里是哪里?我怎么到这里的?大森林……不是,狄珞呢?我不是跟他在一起吗?”说到最后我终于不结巴了,充满期待的看着他。我感觉他应该是个好人吧?
应该?
我在他的床上睡了两天,他又没动我,那他应该是狄珞的朋友啊!?
“?”我的眼睛里一定有一个大大的问号,因为我还不敢相信。兄弟?怎么大森林从来都没告诉过我他还有个兄弟?
“不用拿怀疑的眼神看我,我的确是狄珞的弟弟。”狄明阳又诡异的笑着凑了过来,直逼我的眼睛,“你不想问问我,是谁帮你脱的衣服洗的澡吗?”
我顿时怔住了:“谁……谁?”
“我啊!”他那股得意洋洋的表情让我恨的牙根儿痒痒。
我赶紧把被子又往身上紧了紧,想发怒又无话可说。人家收留我,我又昏迷不醒,自己脏了吧叽的,总不能弄脏人家的床!可是……大森林怎么就这么走了?也不管我……我的脸烫的跟烧茄子似的。
“骗你的!”他笑的更“贼”。
“恩?”我脑子转不过来圈。
“我家阿姨帮你洗的。”他坏笑着摸着他的下巴,“不过是我把你抱上床的。人家老阿姨可是抱不动你……”
他话还没说完我就操起枕头砸了过去。
他反应更敏捷,一闪身就出去了:“那是我的睡衣,我这里只有男人衣服没有女人衣服,你先将就一下吧!穿好赶紧下来吃早饭。你两天没醒,早该饿坏了……”楼道里传来爽朗的声音,渐渐飘远了。我知道那声音是下楼了。
看来他们家挺大的啊!?
我以前从来不知道大森林家是干吗的,也没问过他,他想说就说,不想说我也不问。不知道我是根本漠不关心还是根本就缺心眼儿。
我爬起来把那件宽松的睡衣套在身上,衣袖飘飘好像得道成仙似的。可我一看领口就傻呆在那里了。
这是领口吗?
男士穿着倒是挺性感的,开口这么低,可是女士一穿那不就成了一览众山小了吗?前胸全都暴露出来了。
我很气愤,推开衣柜的门,想找一件像样一点的,可是还真的是没有。他的衣柜里没有女人的衣服。要么就是他的宽大笔挺的西服,要么就是样式都差不多的睡衣。
想一想我都气闷。
这样子穿了跟没穿有什么区别?
要看我出丑吗?
我进了洗手间,洗了一把脸。在眼睛睁开的时候彻底清醒了。
天呢?
他家的家底儿可真够殷实的。
人们总说看一家的装修都不用看别地儿,单看洗手间就知道贵贱了。真是一点都不假。他的洗手间都是用黑金石铺就的,镁光灯打下来就四壁辉煌金光闪闪,还有金色的缎子装饰的各种幔帐卷帘。
正在我心里咋呼的时候,一瞥看见了柜子上摆放整齐的浴巾。
我顿时欣喜若狂。
我把大浴巾围着自己转了两圈半,裹的跟蚕宝宝似的,再套上狄明阳的睡衣。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这下是滴水不漏了,可是感觉很滑稽。薄如蚕丝的睡衣里面被裹成了麻布桶?
顾不了那么多了。我已经饿的头昏眼花的,觉得现在要是让我吃头猪我也能整头吞下去……
我想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下楼梯,结果在我打开房门的一刹我又傻了。
天哪!
这是人住的地儿吗?
不是,我是说,这是老百姓住的地儿吗?
这个复式结构的别墅诡异气派,我觉得这不是一户人家,应该是个规模稍小的凡尔赛宫。
“你别老是伸直了脖子往上看啊!我在下面!”狄明阳在楼下的餐厅喊我,那声音明摆着就是抗议:我在这里,你往哪儿看呢?
我向轻盈的小鸟一样飞奔到了楼下,当我在餐厅站定的时候。狄明阳看着我愣了一下,然后就极端恶劣的笑的四仰八叉。
我恨的牙齿“咯咯”作响……
可是没招,这是人家家里,不是我们宿舍可以毫不留情的踢进来踢出去的。
只好收敛了,乖乖的坐在他对面……
寄人篱下的情景多数也就这样吧!
然后就开始愤恨的念叨大森林,怎么把我一个人撂在这里就不管了呢?你的心怎么这么狠呢?
发愣的时候,狄明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凑了过来。本来他家的餐桌很大,坐够十六个人应该是没问题。可是我一抬眼皮就看见了他那张阳光灿烂的笑脸特别灿烂的在我眼前来了个大特写。我像被什么烫着了似的迅速的往一旁弹开身子,一个哆嗦差点掉下去。他就那么很自然地攥住了我的腰,把我扶稳了:“想什么呢?”
我看到他的脸离我那么近我就特别不自然,他呼吸的热气还直接吹到了我脸上,我就像是被夹鼠器逮到了尾巴的耗子一样想立刻弹出去。
可是他仍然不死心,攥住我的手也没有放开的意思。
我就觉得自己的心在肚子里面上蹿下跳的厉害,我急忙拿手捂住嗓子眼,生怕它跳出来似的。我的喉咙在手掌下面努力的平静了一下:“没想什么?”
“骗人!”他的表情又瞬间变成了孩子,任性而率真。
“我想知道……狄珞什么时候回来?”我怯怯的问他。
他的表情忽然有点生气,就是那种小孩子没有受到重视的赌气的生气:“不知道!”他翻了个白眼坐到一边去了。那意思是说:你怎么看着我想着他啊?你怎么不多关心关心我呢?
我就不吭声了,老老实实的吃饭。我喝了一碗鱼片粥,还是觉得饿。饿了两天了,我的胃正在跟我击鼓打擂!我可怜巴巴的看了看站在一边的阿姨,我猜这位就是他们家的帮佣:“阿姨,我还可以再要一碗粥吗?”
“不行!”狄明阳肯定的对阿姨挥一挥手,阿姨离开了。
于是我愤怒地瞪着狄明阳,那意思是说:你怎么那么小气?你家家底儿那么厚实,房子都盖的跟皇宫大院似的,我多吃你一碗饭也吃不穷你啊!!
这时候狄明阳的孩子表情突然不见了,变成了一种温柔的细语:“你两天没吃东西了,不能一下子吃饱,会伤你的肠胃。”那种眼神温柔的能杀死人,好像是在安慰自己养的小猫。意思是说:乖!听话!等你的肠胃恢复正常了,我马上给你饕餮大餐。
什么嘛?!
我赶紧把脸转向一边去,好像每次看见他的眼睛都像受到蛊惑了一样。再望下去,我恐怕就真的会像只小猫一样跑到他身边,温顺又甜蜜的蹭他的腿去了。
我还在义愤填膺的时候,阿姨从厨房端出了一杯暖暖的红茶,递到我手里。我有点受宠若惊,感激的看着她。
“这是桂嫂。我们的生活起居都是桂嫂帮忙打点的。以后你有什么需要直接跟桂嫂说就是了。红茶是暖胃的,快喝吧!”狄明阳没有那些孩子表情的时候真的就想一个风度儒雅的绅士,我一直以为我又出现幻觉了。
“谢谢桂嫂!”我感激的望着她,心想阿姨你慈眉善目的让人觉得好温暖。
可是她只是点点头回应我,没有出声。
我有点奇怪,明阳又发话了:“桂嫂是哑巴,她听的到你说话,但是无法回答你。”
哦!原来这样!我无限感伤的对桂嫂温柔的笑了笑。忽然拉住了桂嫂的手,像求助一样:“桂嫂!你能把你的衣服借我一件吗?”
我话还没说完,狄明阳喷了:“行了,行了,你放过桂嫂吧!桂嫂,你去忙你的吧!”
“干什么?”我又愤然,“谁让你都没有女人的衣服,我总不能一直穿着你的睡衣啊?你妈妈的衣服也可以先借我穿一下啊!”
“我妈妈不在了……”他眼睛里的光彩瞬间暗了下去。
我顿时语塞。
“我父母都去世了。”他的表情忽然变的肃穆起来。
我不敢吱声,低低的垂下了头。难怪大森林从来都不跟我说他父母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了,我已经让司机帮我去买了,下午你就有衣服穿。”他抬起手腕熟练的点了一支烟。
其实说良心话,狄明阳抽烟的样子很帅,比《乱世佳人》中的克拉克·盖博还有派,可是我闻见烟味儿就头晕。于是我径直走过去,抬手就把他的烟掐灭了,还说了一句特别顺溜的话:“我讨厌烟味儿。”说完我就有点后悔了,又意识到这是他家,不是我们宿舍,怎么能跟训孙子似的……
狄明阳有点呆滞的看着我,好像一副酒醒似的神情。
我以为他会跳起来发作把我踢出去,结果出乎意料的,他默然的点了点头,然后说:“你不喜欢闻烟味儿?哦!这样啊……那我戒烟了!”那神情是一百个正经诚恳,我立刻就傻呆在那儿了。
凭什么我一说讨厌烟味儿,他就要戒烟,我再无知也知道戒烟是件痛苦的事儿,可是……凭什么呢?
我是真的傻了?!
他倒是扔了另外的一句话出来:“你不用操心,我让人去帮你买衣服肯定不会错的,我连内衣尺寸都写的清清楚楚。”
我一听这话,脑门子上的血压“噌”就上去了:“你……你怎么知道我穿多少尺寸的……”
“我抱过你啊!我拿胳膊这么一量我就一清二楚了。”他还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连说带比画,好像想当然的不得了,心里那个美啊!
我的火就“噌噌噌”的上来了。说来也奇怪,以前我似乎都不会发火的,什么事情都是懒得回应,要么像木头一样要么像冰山一样。可是自从被苹果套瓷之后,就越来越容易情绪激动,好像渐渐也像个正常人了,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
他还在继续说他的:“司机叫东子,人很敦厚,平时都很沉默,没什么废话。下午他回来你见过他就知道了……”
我摆了摆手,示意他停下来:“为什么说我以后有什么需要就直接跟桂嫂说,弄的好像我从此以后都要住你们家似的?我还要回去上学。如果狄珞暂时不回来我就不等他了。我先回学校去……”
我话还没说完他也摆手打断了我:“我以为你还能回去吗?”
“什么意思?”我一脸狐疑的看着他。
“你都没有想过你来这里之前发生的事?是那么简单的吗?你现在就是暴露在猎人枪口下的猎物。你已经被人盯上了……”
“什么意思?”我忽然开始惊恐,惊恐不定的看着他。
“你……”他又盯着我的脸看了半天,也有点疑惑,“来这里之前发生的事情你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我……”我努力回想着,用力拍了拍头,“是什么?记不清楚了……好像是,我要去一家餐馆给苹果过生日……然后是什么?想不起来了……好像……我好像一直都在梦魇中……我记得我像是被狄珞带走的……之前什么我不记得了……”我又用力拍了拍头,像是我酒醉不醒似的,睁大了眼睛看着狄明阳,“我的记忆……断层了?”
然后就看见他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明白了……狄珞对你用了催眠术……”
“什么……催眠?”我越来越糊涂了,但是惊恐没有减少。
“恩!看来是这样。”他平静的看着我,又意味深长的笑了,“他不想你记得不愉快的事情。那就不要想了……你快乐最重要。”
我一直没弄明白他的话,但是我知道我迟早会弄清楚。如果说大森林有本事把我的记忆催眠,我就有能耐找回来,毕竟我不是一般的孩子,我知道自己是有灵力的。可是我一看见狄明阳的笑容我就像被蛇咬了似的,中毒不深也软绵绵的,真是不能再看他的眼睛了。我又不争气的提醒自己。
结果他竟大大方方的走过来牵了我的手:“走,我带你去各个房间看看,你也熟悉一下环境,以后你是我们的一员了,这里也是你的家。”说着拉起我就走。
我慌了:“狄明……狄先生……”
“叫我明阳,你叫我哥哥怎么没那么生疏?”他依然像个任性的孩子在前面走的飞快。
“明阳,我怎么能……是你们的一员呢?这里不是我的家……”我还没说完他就生气的打断了我:“怎么?你看不起我吗?”
“不是,我没那个意思,我是说……我还要上学啊!我得回学校去。”我的手被拽疼了,他气力好大。
狄明阳看见我皱起的眉头,“嗖”的把手松了:“我弄疼你了?对不起!不过你暂时真的不能回学校去了。以后我会告诉你为什么的,至少你现在不能回去。以后你想上学的话我会给你找最好的学校,你要上哈佛还是牛津,都没有问题,我都可以让你去上。”接着,我又看见了他眼里流露出的那种疼惜的关爱神情,我真想找一面墙撞撞头,看我是不是又出现幻觉了。
凭什么人家对我这么好?
我真的忐忑不安。
想不明白,暂时安慰一下自己:算了,他是大森林的弟弟,受大森林的委托照顾我的。只能这么想了……
可是也不对啊!
为什么不让我回学校呢?
还是想不明白。
可是人家现在又不让我问。
我看着狄明阳隐忍又心疼的眼神,也不忍。好吧!既然是暂时的,我就先忍耐一下吧!你对我这么好,我总不能做胡搅蛮缠的恶人啊!
还好现在暑假将临。
只是想想苹果突然不见了我,一定会急的上蹿下跳,等到哪儿天真的见了我回去,肯定上来就是俩耳刮子,还肯定不会轻了。想想我还真有点心虚,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现在上面就有俩红彤彤的手掌印。
我心怀小小的鬼胎,跟在狄明阳身后,看他给我介绍各个不同的使用空间,其实他说的什么有好多我都没听的进去,只是一个劲儿的想:大森林你赶快回来啊!!已经过了三天,大森林依然没有露面。
我终于知道明阳为什么说:这里是我们的后方基地了。
这里的确是。他们的别墅就建在山上,四边只有三个隐秘的出口,如果没有东子带路,外人根本就进不来。我不知道大森林家是做什么生意的,怎么会有这么隐蔽的老窝。在丛林之中恐怕连雷达站都不会找到这栋房子。生活用品也是由东子从山下的小镇购买送上来。
但是不缺水,院子里有清凉的水井,屋顶还有节能太阳能,洗热水澡是不成问题的。他们竟然还自己配备了发电机房。虽然我有满腹的疑问,可是我什么也没有问。如果他们不愿意告诉我,问了也没有用。还不如装傻。
可是大森林依然没有回来。
我每天面对的就是狄明阳、桂嫂和东子。
哦,还有一只明阳养的德国黑贝——松石。
刚见到它时我吓的半天不敢动,松石站起来有一个人那么高了,叫的声音也很吓人。但是它一般不会乱叫,只有见到生人的时候才会像发出警告一样叫的让人毛骨悚然。
像它第一次看见我的时候,就叫的惨烈的像是要死人了。明阳就赶紧安抚它,让它安静。结果明阳对松石训话:“兄弟,别紧张,这不是外人,是我老婆,自己人。”松石马上就不叫了。
我很生气,照着明阳的腿肚子就踹了一脚。松石马上就不愿意了,“嗷”的一声就要冲我扑过来。吓的我闭上眼睛就往他怀里钻。等我睁开眼的时候才发现,我就像个女狒狒一样,俩只胳膊死死的吊在狄明阳的脖子上。我顿时满脸通红,赶紧松开了手。就看见狄明阳冲松石竖起了大拇哥。
那意思明摆了就是说:谢谢!谢谢兄弟帮忙!
我气急,真想再踹他一脚。一看见松石虎视眈眈的目光,想想还是算了,马上收敛。
这所大房子的后面是一个面积不算小的农场,除了菜园,就是大片的熏衣草,看上去就像一片紫色的海洋。每次我站在顶层的阳台看下去的时候我都诧异的不得了——紫色的波浪。
更令人惊讶的是,这些植物都是狄明阳自己伺弄的。我们每天吃的蔬菜还是他清早推着小推车采摘的。看着他戴着草帽的样子真是令人忍俊不禁,但是就算粗布衣衫,也还是丝毫不掩盖他的阳光帅气。
有时候我在想,为什么大森林和狄明阳的反差那么大呢?
大的好像根本就不靠谱。
就不说长相的反差了,两个人的性格也是天南地北!如果说狄明阳是海南岛的话,那大森林绝对是兴安岭。我都能想象,狄明阳在骄阳似火的海边穿着花里胡哨的大裤衩在打沙滩排球,大森林一定是在挂满冰凌子的树林子里拉雪橇。这反差实在是太大了……
我正在阳台上发愣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束薰衣草。
“送给你!”我回头,正撞见那对灿烂的明眸,带着阳光雨露的芬芳。
我又不好意思了。每次看见那双灿若星子的眼睛我都晦涩的低着头不敢看他。
“谢谢!”我接过花,依然低着头。
“你干嘛总低着头?”狄明阳总是这样阳光灿烂的咄咄逼人。
“没什么?”我把头扭向一边去看那紫色的波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在他面前有自卑感,看到那双明亮好看的眼睛会让我抬不起头。现在简直就觉得他是那神秘美丽的薰衣草,而我成了旁边菜园子里的西红柿……
他偏了头过来,故意挡在我的眼睛前面,又成了任性的孩子:“你又在想狄珞了?”
我有点诧异的看着他,这回真的没想大森林。
他的眉毛微微皱了起来:“我有点嫉妒他了。”
“啊?”我没反应过来。
“恩!”他摸着刚刚剃过的青色下巴,若有所思的说:“等他回来我要说说他,让他以后少出现在你的脑子里,你是我老婆,他不能想入非非……”
他话还没说完我就一巴掌拍到他后脑勺上了:“瞎说什么你?”
“哈哈……”他笑了,又是阳光灿烂的不得了,我有点眩晕。“若惜,你知道我为什幺要在这里种这幺多薰衣草吗?”
我摇摇头。
空气中满是薰衣草的馨香。
“因为我是具有进攻性的动物,所以总是神经紧张。薰衣草可以暂时缓解紧张的情绪,让我暂时放松。”他的眼睛不笑了,眼神中多了些我不可理解的东西,“但是这只能暂时让我放松,我需要一个让我彻底放松的人,我的爱人。可以伴我一生的,能让我安定,让我平静。男人也需要港湾的,女人就是他们最后的温巢。”
我有点惊愕,他说这话的时候可一点都不像孩子,倒像是个挺拔伟岸的男人。
我不自觉的又把头低下了,现在怎么老感觉我的脑袋太重了,要不就是脖子太软了,再要不就是脑下垂了……不然怎么老是低头?
“你干吗又勾着头啊!”狄明阳这次毫不客气的把我的下巴挑了起来,那情景就好像电视剧里的小流氓调戏小少妇似的。
我还有点儿委屈:“不是我老想低头,是你的眼睛太好看了,我会自卑……”我不自觉的嘟囔完这句话就开始觉得自己傻到家了,哪有人这么夸一男人长的好看的?脑筋正常的人肯定会认为我这是刻意的贬低自己再损别人,绝对的“最”毒妇人心……
谁想到他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就是,就是,我妈以前也老这么说我,谁让我长的这么英明神武气度不凡呢……”说罢又是仰面大笑。
我还真怕他笑抽过去,赶紧打断他:“走吧!英明神武气度不凡的大帅哥,古有美髯公今有美眸兄,你给我做模特吧!我给你画肖像。”
这下他不笑了:“做模特?你杀了我吧!我情愿去菜园种地也不愿做模特,做几个小时不能动的活死人,还不得把人累死……”
“走吧!走吧!乖!听话!”这回我又当作哄儿子了,“你知道有多少人盼着给我做模特吗?能让我给画像的人那也不是一般人啊!”
他就这么一百个不情愿的被我拖着走。
当我们穿过客厅的时候,狄明阳稍用了点儿力就把我拽了回来:“若惜你看!”我转过头来,看到了一副很美好的画面。
客厅立柱上包着硕大无比的镜子。里面那个画面唯美的令人心动。
一个白衣飘飘的女孩儿手捧着大束的薰衣草,带着一抹紫色的恬静气息,手牵着一个粗布衣衫带着草帽的阳光灿烂的大男孩儿。
就像是一首优美的让人心醉的田园诗。
我还穿着司机东子买来的白色雪纺裙,飘逸的就像童话故事里的小公主。关键是身边还有个一八二的大帅哥在做“陪衬”,真的是“帅”的一塌糊涂!我知道这是狄明阳指名要东子给我买的,其实还是有点儿惊讶,他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啊?不但会种花种菜,还会给女人挑衣服,眼光不俗。
“若惜你看!你才是真的好看!”他用粘着泥巴的左手轻轻拂过我的脸,我的脸上马上就出现了三道明显的“屎迹斑斑”的“沟壑”。待我反应过来要追着他打的时候,他早就已经窜回房间去了。
我怒不可遏的拍打着房门:“狄明阳你出来!”
“不出。”
“你出来不?”
“说不出就不出!”他在里面雄赳赳气昂昂的。
“你给我开门!现在这是我的房间!”我装作真生气了。这是狄明阳的房间,不过自从我第一天睡过之后他就把这间卧室让给我了,自己去睡客房。既然他都这么君子了,我当然不客气。
门马上就开了,他躲在门后面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儿。
我就故意绷着脸,双手背在后面走进来。他有点惶恐的看着我,那一米八二的大个子搁我面前就好像一米二八似的。我很严肃的,把他面前当作挡箭牌的门儿别到一边儿去,忽然窃笑,伸出两只手就往他脸上扑。
刚才我在客厅的花盆里抓了两把土——小样儿,以为我收拾不了你了……
我只顾伸了手去给他脸上添颜色,却没注意脚下,刺溜的一滑,要不是狄明阳眼明手快的一把抱住我,我的两腿这一劈下去,估计胯骨就得掰成两瓣了。
他怔住了我也傻了。
感觉好怪,这造型好像是芭蕾舞剧的经典动作。
不行,这么下去更尴尬。我像战斗的铁公鸡一样,毫不留情的伸出两个巴掌在他的左右脸颊上留下了美不胜收的景致。完了我就想跑,可我真是傻了,人还在他怀里钻着呢,往哪儿跑?
结果我就认“栽”了,狄明阳倍儿轻松的把我举过了头顶,我顿时两眼发黑,是真头晕。他的高度可不是吹出来的。当下毫不客气的把我扔到床上去了,我以为他要掐着我猛揍一顿呢!结果不是——他像猛虎扑食一样黑压压的就扑过来了。我差点没背过气去,心想:你也够损的,还不如直接掐脖子揍我一顿得了,这么一百几十斤的重量这么猛的压过来,谁受得了?揍死的也比被压成片儿的强啊!
“明……明阳……”我已经脸红脖子粗了,“我喘不过气来了……”
“别动……”他的声音忽然让我觉得他是一只受伤的小兽,寂寥的哀伤,“就这么呆着……让我抱抱你……哪儿都不去……就这么呆着……”
我还真的乖的要死,是真的一动也没动,就任由他这么抱着。好像我身体里母性的温暖在升华。我在想他是不是想他母亲了……
过了许久,他还是没有动。
我在想他是不是疲惫了?
可是老这么被压着我的血液都快要停滞了,两条腿麻的好像不是我的。我实在是忍受不了了,推了他一下:“明阳……”没反应,又推一下他,“明阳……”还是没反应,这次不能姑息了,我使劲的推了推他,可他像盘石一样没有丝毫动摇。
天呢!
这是人么?
孙悟空背石头山也不过如此了,可人家孙猴子会偷天换日,我哪有那本事。“狄明阳!”我的“哭腔”都快出来了,“你快起来!你压的我好痛!”
他这才揉了揉睡眼惺忪,迷瞪着看着我:“哦……我睡着了……”
气的我……睡着了?你睡的倒是挺香,把我当席梦思了,我今儿要是被活活压死了你连知道都不知道……
很想发火,可是看见他脸上的泥巴印子,我竟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他本来还有点迷瞪,看见我笑个不停忽然明白了:“我让你笑让你笑……”两只钳子一样的大手就开始掐我的痒肉,我像着了魔道一样抽搐,抽搐的快要抽筋了,连求饶的声音都微弱的连不成一句:“别……别……了……我不……敢了……哎……哎呀……真的不敢……了……别……我的腿……还麻着……呢……”这是实话,要不是胳膊腿都严重的麻木状态,我跑也得逃了,不能让他收拾的这么狠呢!可是现在,腿儿麻了,跑也跑不了,胳膊也木了,还手的力气也没有。我就觉得自己这次真“栽”了,只能条件反射一样,他掐左边我右边弹起来,掐我右边我左边跳起来,两边一起掐我就整个上半身都蹦起来了。结果就是这条件反射的上半身起来的一瞬间——我就傻了,这次是完全木了——他就那么自然而然的吻了我。
我的头皮发麻了。
我睁大了眼睛,在他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的表情。我的眼睛里有一只惊慌失措的小鹿在没命的狂奔,是的,惊慌失措。
他的眸子里却迸发出桀骜不驯的狂妄神采。
我想推开他,但是我的双臂还是麻的,没多点儿折腾的气力。可他的臂力却大的惊人,是我从没见过的霸道,像是要把我的身体嵌入他的骨头。他就那么顺势倒下,又把我压在了床上。
我整个大小脑都“木”了。
这是怎么了?
他不是好人吗?
好人怎么会这样?
可是他霸道的力量不允许我抗议。我傻啊?
胳膊没有力气,我的两排小钢牙干什么去了?
他还那么蛮横的撬开我的牙关……我一使劲就这么咬下去了。
狄明阳明显是被激怒了,暴怒,我知道他有多疼。他像冲开香槟瓶子的木塞,瞬间就从我身上弹了出去。他像发怒的狮子,我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到是什么样子。所以我还真是闭着眼睛,等着他把我猛锤一顿。
可是半天没有动静。
我有点不敢置信微微睁开眼看了看。
他就像只怒发冲冠的小兽,肌肉条很漂亮的胳膊支撑着床,还凌驾在我上方。
我有点心虚……
“你……这么讨厌我吗?”他蹙眉的样子让人心疼,怎么一瞬间就恢复成了受伤的小兽?
我还是有点儿不敢置信。也不敢跑,也不敢动他,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具有攻击性。
“我……”我看到他嘴角渗出的血,忽然觉得后悔了,干吗那么狠呢!他现在这个样子就好像挨打了的小孩儿,倍儿感委屈。我倒开始埋怨起自己心太狠,不是,是“牙”太狠……
在我还不知道怎么回答,或者说是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受伤的小兽时,他已经夺门而出了。
我像个木偶人一样,伸了伸胳膊,缓慢的,再抬一抬腿,巨缓慢的,真是好不容易,一点儿一点儿的恢复了麻木的四肢。
我爬起来,到洗手间去洗了洗脸,看见下巴上滑落的泥巴水,我忽然不生他的气了。他其实就是一个大孩子,需要温暖爱护的大孩子……
等我再看见他的时候,他在院子里正经八百的“咚咚咚”——钉木头。我就跑过去问他:“你干嘛呢?”
他一抬头又是那张阳光灿烂的笑脸:“你不是想画画吗?我给你钉框子,三角钉和麻布都是现成的,一会儿我就整好了。你去拿水给我喝啊!我这儿劳动人民呢!”他挥着手支使我。
“哦!”我转身就跑,身轻如燕。好像晚了就伺候不着他了似的。
他就站在太阳地里看着我乐,笑的脸上都开了花。好像上午那个“衣冠禽兽”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把水给他的时候又后悔了。我怎么这么上赶着呢?好像我欠他的似的。
不一会儿框子就成型了,我去拿三角钉:“我来吧!钉这布我可以,你休息一会儿。”
他一把抢过我手里的钉子,毫不客气:“这是男人干的活儿,你那手是做这个的吗?扎着你别哭……我来。”
我就一边儿歇着去了,看着他忙活。觉得很惊讶,他的木工活也做的挺像模像样。就是在那绷麻布,也是有条不紊的干练,我在想还有什么事是他不能做的啊?如果让他指挥打仗,可能他也会是个气宇不凡的将军吧!
我正出神呢,狄明阳扔了个三角钉,抛了个弧线到我脑袋上:“想什么呢?”
“你干嘛?这是钉子,破了像了你负责啊?”我假装没好气的怨他,其实一个三角钉子都还没有半个指甲大,真到脸上也不会怎么样。
“行啊!我负责!负责一辈子!”他还是一副迷死人不偿命的笑脸。
我就继续偏了脑袋出我的神,不理他。
下午的阳光真好,照在人身上暖暖的,懒洋洋的。狄明阳真的学乖了,我都有点分不清虚实真假。他竟然老老实实的换了一身白色的好像古代希腊人的长袍,又找了把类似法国十六世纪的公爵椅,坐在上面乖乖的给我做模特,让我画他。
我就摆弄颜料,还侧出头半开玩笑似的问他:“你现在这么乖,是不是算给我道歉了?”
“什么道歉?”他像个半睁眼的狮子,挑衅似的顶撞我。
“你……”我又脸红了,什么都不说了。开始“磨刀霍霍”向调色板。
“我又没做错,干吗道歉。”他自己得意洋洋的模样。
我就想拿画笔在他脸上画个王八。
他就更得意:“我就喜欢看你生气的样子,特可爱。”说罢自己哈哈大笑。
我端着调色板就过来了,真想“啪嗒”一板子扣他脑袋上。
这家伙也识趣,看见我煞气腾腾的走过来马上就开始放好话了:“别,你那东西都是丙烯不是泥巴团子,弄身上可不好洗。”我想想也是,把手停下了却还是气鼓鼓的。
“干吗?我这不是挺听话的吗?你让我干嘛我就干嘛。我这样的好男人你上哪找去?”他还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儿。
我就没好气了:“呸!你还好男人呢?你就是一小屁孩儿……”
话还没说完我就看见他眼睛里开始喷火了,吓的我都不敢往下说。可是后来这火就变成了温柔的岩浆,也是烫的吓人,但是成液体状态了。
他还是那样的顽皮,一边的眉毛高高调起:“你怎么知道我还是小屁孩儿?你想试试吗?”
一句话憋的我面红耳赤。我扭头就走,撂下一句:“你这人真没人性……”
他就大模大样坐在椅子上嚷嚷:“我是没人性,你没试过你怎么知道,要不说你是我老婆呢!也就你了解我。我亲我老婆也是天经地义的……”
我跳起来转身直接就扑上来往他嘴上按。小子你怎么这么缺德呢?你占了便宜就完了,怎么还满世界嚷嚷啊?
他还是那样一副死气白赖的嘴脸,乐的四仰八叉的。然后手就按在我手上,我再想往回抽身却怎么也抽不回来,好像我没长眼把手扔“502胶桶”里了,拔都拔不出来。
“你干什么?”我又急了,急的我马上就要咬人了。
“若惜,你身上的味儿真好闻。”他就那么把我的手死死按在自己嘴巴鼻子上,像一百年没吃过肉的,看见红烧猪蹄了一样使劲的嗅着。
每次他这么意外的蹦出一句话来我都不知所措,就在一愣神的功夫,他又把我揽入怀里。我就离他那么近,近的都能一清二楚的看见他在阳光下闪动的睫毛。
“你干什么?”我回过神来,就开始挣扎,像在猎人爪子下扑腾翅膀的弱小山鸡。
“你除了这句没有别的话吗?”他又开始笑,好像看见我折腾他就乐的更欢。
“你……你快放开我,等大森林回来我让他收拾你,不带老这么欺负我的。”没别的救星了,只能搬大森林,我想他多少应该有点惧怕他哥哥吧?“大森林?”
“不是,是狄珞。我让狄珞回来收拾你。你……你是大色狼……”我都想喊救命了,可是这里除了司机东子和桂嫂,根本没有别的人,再说那俩人看见我在这扑腾也会识趣走开,帮狄明阳也不会帮我。
再者就是松石,那狗和他主人一个德行,要是看见这情景肯定乐死了。
我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真是掉到“狼窝”里了。
他就突然松了手。我以为他听见我提大森林收敛了呢,结果听见他落寞的一声叹息:“大森林……你叫我从来都没有这幺亲切过。”
我看着他梦呓一样的呢喃我就心软了,不行,心软什么?我用力甩甩头,这个家伙多可恶啊!你心软他就吃定你了。绝对不能心软。
结果他后面说出一句话,我差点背过气去:“不行,等狄珞回来我得好好教育他一下,不能让他离你太近了,怎么说你都是我老婆,他还得叫你一声弟妹……”
“谁是你老婆?”这回是真急了,急的多有点找不着调,“以后……要再这么胡说……我就当我不认识你……”
他就不笑了,变的很认真:“我没胡说,若惜,你真的是我老婆。”
“你……”我气的眼泪要下来,可是还在眼眶里打转转,矜持的不肯现身。
“真的。”这回他还更认真了。
“你来劲是吧?”我可真的要打人了,打人我都不会打,长这么大也没打过人啊!小拳头拿起来就跟手里多了个鸡蛋似的。还不知道往哪儿下手……
狄明阳上来就把我的小粉拳拿下了,还是一脸的正经:“我说真的,若惜。这辈子你肯定是我老婆了,跑都跑不掉。”
“你……你凭什么说我是你老婆?”我真的开始泪眼婆娑了。
他一低头笑了,笑完还是很诚恳的样子:“我们的缘分从十七年前就开始了,你不记得我,可我记得你,记得很清楚。”
我听着就蒙了:“你乱扯什么?我今年才十七,十七前你就见过我?我在哪呢?”
“你在你奶奶的怀抱里,粉扑扑的小脸很可爱,白皙的像块儿嫩豆腐,明眸皓齿,嘴唇就像粉嫩的樱花花瓣……你……只有两个月大,我发誓,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小天使。”他眼睛里弥漫出一种朦胧的柔情,好像追忆往事一样深沉久远。
可他是在追忆往事啊!
我的确是在我奶奶的怀抱里睡了三个月才和妈妈回城的啊!难道他真的十七年前就见过我?
不对!这也太离谱了!就算他十七年前就见过我,那时候我也只是个嗷嗷待哺的婴儿,他凭什么十七年后还认得我?
十七年前我比白菜萝卜高不了多少……
“我一直关注着你呢!虽然我不在你身边,但是你从小经历过什么我都知道。你在我梦里成长了十七年……”他又是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你和我一样,都是不平常的孩子。”
“什么意思?”我虎着脸瞪他。
你和我一样,我们都是让父母担心恐惧的孩子。若惜,你也早就发现了吧?时间空间在你的眼前是错位的。我们经常能看到不应该看到的东西,让我们恐惧,也让我们周围的人害怕,甚至连亲人也会离开我们,除此之外我们还有意念力。”这个时候他眼睛里没有丝毫的笑意,转而成了一种深深的惆怅。
“你……你也能看见?”我的惊讶大过了我的不可置信。
“恩。”他很无奈,又肯定的点了点头,“我们是一样的人。”
这下彻底的晕了,我忽然就觉得像要窒息一样难过,难过的喘不过气来。“若惜。”我的两条腿站着有点抽筋,软了一样往下出溜,我知道我要摔倒了,可我控制不了自己。狄明阳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在我瘫软在地上之前,他比我更快,用身体托住了我。我就这么坐在他腿上,身子还在颤抖。
“若惜。你的手好凉。”
是,我觉得周身都像虚脱了一样冰冷无力。
“没事的,我在这里,你不是一个人的,我不会让你孤单……”他就像抱着一个洋娃娃一样,在我耳边呢喃。我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就这么静静的哽咽着。他像安抚一个孩子一样,轻轻的拍打着我的肩膀……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睡着的,反正我是进入了一个梦中。
在潮湿阴暗的地下室,有几个面目狰狞的人,好像恶狼一样朝我扑来。
我绝望,快要窒息了。我的衣服被撕破了,可是我呼喊不出来,我的嗓子像有什么东西卡住了一样,我急的声嘶力竭:大森林!!可是渐渐的,我的呼声就变成了:狄明阳!!!
然后我就“挣扎”醒了,从我的梦魇中挣扎出来。
我知道了,这不是将来发生的事情,这是大森林用催眠术帮我减掉的记忆。可是不会永远抹杀,它还是出来了,出现在我的梦魇里。我的脸颊侧面的枕头湿了大片,除了我的泪水还有我的虚汗。我像惊恐的耗子一样在夜晚睁大了眼睛。
怎么我在床上?
我开始回忆起来……下午我晕过去了?
我的手扶在胸口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我就发现自己的手下面还有一只手,我才猛然意识到,我的身后有一个人一直抱着我。我知道是谁,不用回头就知道。他身上那种淡淡的薰衣草的芬芳填充我四周的气息,我在这种熟悉的气息中渐渐平静了下来。
我没有动,但仍然睁大着眼睛。
“睡不着吗?”狄明阳低沉的声音轻柔的飘过我的耳朵。
他知道我醒了?或者说,他连我刚才的梦都知道?
“你……”我轻轻转过头去,撞上他的眼睛,那双眸子和我的一样睁的很大,像夜空里的星辰一样璀璨。
“我知道。”他又成了成熟的长者,“你的噩梦醒了。”环抱着我的手更紧了。
我就那样安静的看着他,是的,我已经不再感到惊讶了。
他的意念力比我强,他甚至能进到我的梦里来……他当然会知道我想起了断层的记忆,噩梦一样的记忆。
狄明阳的眼睛里出现了一抹特别奸诈的笑,就那么“风含情水含笑”的看着我。
我忽然明白了,这家伙一定是听见了我的喊声,听见我歇斯底里的喊“狄明阳”来着。所以他那个小样儿才那么得意。
我一下子就恼了,跳起来就拿枕头砸他。砸着砸着又就软了,因为我看见狄明阳那个表情都快流口水了。
低头一看,我的睡衣带子被甩开了,现在大半儿上身就是披星戴月状态。
这是什么破睡衣啊?
我“嗷”的一声就从床上掉下去了。
他吓坏了,赶紧跑过来扶我。我抱着膝盖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怎么动啊?一动就露馅了。这什么破睡衣啊?
“你怎么样?摔疼了吗?”他那个样子比我还急。
地板是松木的,倒是不怎么疼。可是我怎么老是在这家伙面前出丑呢!想来就气,我的眼泪就“吧嗒吧嗒”的掉下来了。
“别哭啊!我老婆好像是水做的……”他又要过来抱我,这次我连头都没抬就直接一脚踢过去了。按说这一百好几十斤重呢!我要踢,也不可能那么容易就把他踢的动,可是人不是常说四两拨千斤吗?我这一脚就叫“踢的好不如踢的巧”,正中他的小腿肚子上,他就一个趔趄往后翻过去,脑袋倍儿清脆的撞到墙上,好像大雷音寺的铜钟似的撞的那么清脆。
我心软。
想小小惩罚他一下,一弄出点儿动静就后悔了,好像自己罪不可恕似的。我一听见他那脑袋瓜子的声音,估计是个瓢也得裂开了。紧张的上去摸他的脑袋:“你没事儿吧?我不是故意的。”
他在那儿苦着脸,几秒钟后马上又恢复了正常:“我这是一脑袋,不是西红柿……”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的道歉声还没落就看见狄明阳的眼睛又放光了,就是那种狼看见食物的绿光。
我忽然明白了怎么回事,“嗷”的一声就往后坐过去了,当然双手交叉挡在胸前。“你……下流!”我咬牙切齿,脸气绿了。
他怔了,半天没动。
我有些心虚,在想如果他给我来硬的三下五除二就把我拿下了怎么办?
不能把他惹“毛”了。
可那也不对啊!我都来这么多天了,如果他要把我怎么地早就拿下了,他这人……到现在不算君子,也不能算小人吧!
那他要干嘛?
他还真的一探身过来了……我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儿。
不知道他要干吗?
再问什么好像都是废话一样。
可他并没把我怎么样,就那么自然的把两只手拢过了我的腰,吻了吻我的额头:“你睡吧!我回客房去了。如果你睡不着或是再做噩梦了,可以去找我,什么时候都可以,我陪你说话。”然后就很君子的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我的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站起来的时候发现,睡衣后面的带子竟然系好了。
什么时候?刚才……他吻我额头的时候?
我的额头开始发烫,不过倒觉得是心理作祟。好像我又拿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我抱起变形了的枕头十分懊恼的栽倒在床上,对自己也没好气……
眼睁睁的看着白色的窗帘纱,竟然就这样睡不着。已是流火的夏天,晚上却是夜凉如水。凉风吹过白纱,带着魅惑的气息……再看下去好像那白色的窗纱就会变成诡异的女鬼飞过来……
我心里一阵发寒……
不能继续瞪着那里看了。强制的命令自己去睡,可是一想起刚才那个噩梦就会发抖,生怕再继续那个可怕的梦。我想起狄明阳出去之前说过的话:如果你睡不着或是再做噩梦了,可以去找我,什么时候都可以,我陪你说话……
不去。才不要去找那个大灰狼。我现在都能想象的出他那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看吧!你还是需要我,离不开我了吧!
不去。坚决不去……
十几分钟后……
我坐在狄明阳的对面,看着他浑浑噩噩的睡相……
我是敲门进来的,他还是睡的这么香。等了一会儿实在是等不下去了,我拿起一个枕头冲他轰炸过去。
轰炸还没成功,我就“壮烈成仁”了……
这小子一个大胳膊抡过来跟螃蟹钳子似的就把我夹住了,嘴里还念叨:“若惜。我知道你会来……”眼看着就要故技重使了,我“吭哧”一口就咬到他的健子肉上。他就“嗷”的一下彻底清醒过来,迷瞪着眼看着我,还有点儿不敢相信。
原来他刚才做梦呢!做梦怎么还喊着我?肯定没梦见什么好事,梦里头还不知道怎么欺负我呢!纯属一大灰狼!
我就瞪着他,虎视眈眈的:“放手!”
他说:“好。”可是手一点没松开。
我说:“放手啊!”还想让我咬你是怎么着?
这回他反应过来了,说了一句特没人性的话:“这是我房间啊!你自己扑过来的,这回我可没压迫你,你在我上面呢!”看来是真清醒了。
当时我的小虎牙就上去了,咬的我自己都龇牙咧嘴的,铁定是疼死他了。
可他就是忍着,一声不吭。还撇嘴冲我笑:“人都说这女孩儿都是口是心非的,爱的越深牙就越痒,你还真不愧是我老婆,咬我都咬的这么有血性。”
我咬不下去了,再一看他,咬的印子已经出血了。
我就这么冲着出彩的地方发呆,还好象和他息息相通似的,也就这么僵持着……
他开始明目张胆满腔热枕的往我脸上蹭,眼看嘴唇快要碰到我的面颊了,千钧一发时,我猛然缓过神来,毫不客气的在他脸上甩了一巴掌。风驰电掣之速度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甩完之后我又诚惶诚恐的看着他。但是想跑是跑不了,他的大钳子手还夹着我呢!
我埋怨自己,没事还惹他干吗啊?
失眠就失眠,瞪着俩眼看天花板挨到天亮也就是了。
可是当时的确不是这么想的。
那会儿瞅着白窗帘就觉得心里发毛,怎么这么恐怖。直觉的房间里有鬼魅的气味……
时间也过的特别慢,好像一分钟都有一世纪那么长,天也总是不亮……
缓了一会儿他吼出来一句:“你要草菅人命呐?”
“不会啊!我没那么大手劲儿。”我接的挺快,也不顾死活。
反正就是你现在撒手放我出去,我马上回卧室呆着,我睡不着我也不来招惹你了,我就那么摧枯拉朽的熬到天亮就是了……
我用一种特别无辜特楚楚可怜的眼神眼巴巴的看着他,指望他能行行好,把他那个大钳子手从我身上松开……
显然我低估了他,他根本没我想象的那么善良厚道。那大钳子手刚才还在我腰上呢,这会儿已经十分蛮横的冲上了我的脖子。
我还想:你要是掐死我也不用抡胳膊的,杀鸡焉用牛刀,你直接两个指头就能要了我的小命。
结果根本不是,他就直接把我脑袋按到他脸上了,强制的把我的嘴唇贴在他的上,他那条蛮横无礼的舌头在我的牙关里肆无忌惮的“游龙戏凤”。蛮横劲儿容不得人反抗,还带着挑衅的味道。那意思很明白,就是说: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我还治不了你了,怎么说我也是堂堂的狄家二少爷,怎么能就这样让你“踢之即来扇之即去”……
我忍无可忍了,就像山洪暴发一样怒发冲冠,推他打他根本就没有用,只有牙是好武器。可是我的小心思还没转几圈就被狄明阳识破了。他说了一句特大义凛然的话:“你要是真狠心你就咬吧!反正我无所谓,你这辈子铁定都是我老婆,别说咬断舌头了,你就是让我割肉给你我也不眨一下眼。”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就大了:“狄明阳!我上辈子欠你的吗?凭什么说我是你老婆?谁答应的?”我估计我的脸色一定是半生不熟的西红柿,水红里泛青。
“你奶奶!”他也吼开了,嗓门明显盖过我的,理直气壮的都形成一股气流,直冲我的百汇穴我一时反应不过来:这怎么又扯到我奶奶了?
难道我才呱呱落地粉妆玉琢的时候,我那狠心的奶奶就把我给卖了?
不对。
我奶奶不狠心啊!
这茬儿还没想明白呢,我就突然歇斯底里的双手抱头怯弱的嘶喊了起来。
又来了,我又看到了……
这种不该看到的“东西”飘忽若定,张开鬼魅的织网收罗我的恐惧。
那披头散发的恶鬼就在明阳的身后,瞪着血肉模糊的眼睛直视着我。她的白骨嶙嶙的手指关节就那幺突兀的向我伸来,像是要撕扯我的头发。我不可抑制的全身抽搐,虽然我知道我们处在不同的空间,她的手指并不会真的触碰到我。
可是恐惧,仍然铺天盖地而来……
我紧扯着自己的头发,就像是要扯断自己紧绷的神经。
狄明阳只有一瞬间的惊异,马上也反应了过来,他也是和我一样的灵异者,怎么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直接一目了然,紧接着大吼一声就把我抱住了。
我的眼泪比虎口瀑布倾泻的还要猖獗,我可以想像自己脑门上的青筋一定是扭曲的,就像我快要崩溃的神经。我的身子抖的像筛糠似的……
这鬼魅穿着白纱……好似刚才我注视的窗帘的白纱……
她通身惨白,连脸也是和白纱一样的白……
她歪着头用突兀的眼睛看我,那两只眼睛好像无底的死水潭一样的黑洞……就像有磁力要把人的魂魄吸进去……
我颤抖……
浑身痉挛一样的颤抖……
她的黑洞一样深的眼睛里……有红色的液体涌出来……是血吗?
啊——
我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胃里痉挛一样的揪扯……恶心……难受的快要窒息……
她还在我面前飘……
是的……她在飘……
就好像她身上罩着的白纱罩住的是个空荡的躯壳……
好像那白纱上面只顶了一颗人头,而白纱下面是空的……
风一吹她就飘的轻悠悠的……
他紧紧的抱着我,在我耳边不断的呢喃:“若惜!我在这里!没关系!我在你身边!你现在想着我,除了我你什么都不要想,你现在……只准想我!不要睁开眼!你只想着我……”
我仍是无法镇定,抽搐的更厉害。
他还在不断的耳语……最后一声好像海啸一样咆哮开来,“我命令你!现在只许想着我!”
我就是在他的怀抱中安静下来的……
我的脑海中充盈着他排山倒海一样的声音:“……只想我!现在只想着我!”
是的。
我现在只想着他,想着我在一个活生生的滚烫的躯体的包裹之下,鬼魅就会离开我眼前的空间……
我的世界……似乎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就好像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那么清净……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在一个人的怀抱里这么安稳的睡去。就像是婴儿没有脱离母体一样,睡的怡然自得。好像世上再也没有比这更温暖安全的巢穴了,这巢穴就是专门为我而设的……
睁开朦胧的双眼时,我还有些迷糊,一时间不确定自己身在哪里。
当看到他那张清俊的面孔呈放大了状态在我眼前时,我吃了一惊。
再仔细看他,像刷子一样浓密的睫毛臃懒的下垂着,棱角分明的脸型,带着孩子一样天真的睡像——这时候倒是憨状可掬的。
啊!醒了!
就像狮子打了个盹,一睁开眼睛就神采奕奕。
“你跑什么?”我正要跳出去,就被他一只手轻松按住,他另一只手支撑着脑袋,好不得意。
“你放手!”
“唉!”他叹了一口气,像是有海岸线那么长,“你什么时候能温顺一点儿啊……”
我举眉抬头看着他,突然也很严肃:“狄明阳……”
“叫我明阳!”
“明阳!你的房间里怎么会有鬼魅?”我小声的问他,眼睛还在往四周瞟,生怕那鬼魅再回来。
他神色凝重起来:“你看到的是不是一个穿白色纱裙的女人?
我点点头。
他又叹了口气:“那就是她了。”
我不明白:“什么‘就是她’,难道这宅子里还有很多鬼魅吗?”这么想,我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是不止一个。”他仰着脖子舒了一口气,去拉开窗帘,“外面阳光正好,去院子里坐一下吧!”他回头看看我,“你脸色太苍白了,该晒晒太阳。”
我不语,跟着他走出来。
我知道,今天一定会听到很多故事。
关于鬼魅……
关于这栋房子……
关于狄家……关于这两个不像兄弟的兄弟……院子里安静的只有过往的风声。满眼的苍翠欲滴,郁郁葱葱。
桂嫂很体贴,给了我一杯热红茶。我抬起右手支在额头,顺着指缝看太阳,辉映下的七彩光芒温暖了人的心情,好似昨晚的鬼魅没有出现过。
狄明阳站在太阳地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接着直接仰面倒地躺在草坪上。我无声的喝茶,眼角留意——他真的像个孩子,率性而为。
“你不是要告诉我鬼魅的事吗?”我想我已经做好准备听了,此时艳阳高照,没有夜凉如水的寒意,没有幽幽空谷的诡异。
他躺着,只动口,并没有睁眼:“其实也没什么。你昨晚看见的那个,是邓祈山的女儿。邓祈山你听说过吗?”
我摇摇头。
他看了我一眼,又把眼皮合上了:“邓祈山是过去国民军的一个师长,这栋房子原来就是他家的。我父亲是几年前才买下来的,这房子原来应该姓邓……
邓祈山只有一个女儿,叫之美。可惜,她虽是生在荣耀富贵之家,却不是像她的名字一样美……因为……他这个女儿实在是胖的出格,十二岁时已经一百四十斤重了……”
咦?怎么会呢?
“可是我看见的鬼魅瘦的惊人啊!她……裙子下面好像根本没有罩着东西,好像身体是空的……”我疑惑,这是怎么回事?!
“恩!之美二十岁的时候喜欢上了一个年轻的上尉,是他父亲的下属。可惜天不遂人愿,这位年轻的上尉喜欢的是她家中的丫鬟,还企图带着这个丫鬟私奔。之美发现后很气愤,以她的身份地位想当然的认为自己受了侮辱。她问那个年轻的军官,为什么喜欢一个身份下等的丫鬟,也不愿意正眼看自己。上尉回答的很简单:因为你……不美!
其实他不仅仅因为她的肥胖,还有她的身份、地位,她的骄横小姐脾气,这些都让他忘而生畏。之美借用他父亲的权利让上尉吃了官司,上尉被关押。同时,她把那个丫鬟驱逐出了府邸。后来之美对这位上尉威逼利诱,劝说他和自己结婚,这样不仅可以保证他前途光明,还有财富相赠。上尉急于摆脱牢狱之灾,答应了之美的条件,其实他是想早点出来和丫鬟私奔。但是没有这个机会了,丫鬟在街上贫困潦倒,差点死于一场痢疾。被一个拉黄包车的车夫拣了回去。丫鬟心善,为了报恩,嫁给了老实巴交的车夫。上尉没有再见到丫鬟,在无奈中被推进了之美的结婚典礼……他们的婚姻是不幸的。上尉迫于师长的压力,不敢对之美表现出不满,但是之美因为过于肥胖而不能生育。上尉有了借口,开始夜夜笙歌,整日穿梭于花街柳巷。
后来国民军战败,撤往南方的时候,邓祈山要带着女儿和女婿一起南下,但是这两个人都不愿意走,宁愿留在这栋宅子……”
“那为什么呢?”虽然我不懂政治,但是我也知道当时的大概形势,他们不走留在北方是要做俘虏的。“机缘巧合,在国民军向南方撤退的前夕,上尉重逢了当年的丫鬟。再相逢恍如隔世,丫鬟还是清秀的丫鬟,但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她生活清贫,但是很满足,丈夫敦厚,孩子可爱。她劝上尉好好做人,珍惜已经拥有的一切。可是上尉心寒了,他忽然发现自己过的生活很是不堪,好像行尸走肉一般。人就是这样,当大彻大悟的时候,要么精神升华,灵魂会进入天堂;要么肉体沉沦,腐化入地狱……
这位上尉就是这样,他在一个大雨夜,用他岳父留下的一把左轮手枪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好像生命结束了,罪孽和悔恨也解脱了……”
“那之美呢?”我有些惶恐,那个我昨天见到的鬼魅呢?
“她啊……”狄明阳叹了口气,“其实在邓祈山南下之前,之美的忧郁症和厌食症就已经很严重了,尤其在她丈夫自杀之后……她的体重已经降到了六十多斤,正是骨瘦如柴,形如枯槁。虽然还有锦衣玉食,但是她却把自己活活饿死了……”他抬起眼皮看着我,“你看见的她就是她临死前的模样,只有五十来斤,像个飘忽不定的影子,所以你说她的裙子下面好像是空的……的确是挺像!”
“那她……她找我干什么?”我不明白,为什么她要来吓唬我。
他却肆意的一笑:“她只是嫉妒年轻漂亮的女孩,更何况你看见她时的反应,她已经知道你是鬼眼了,以后还会继续吓唬你的。”
“啊?”我惊的浑身颤栗,“怎么会?那……那我走吧!我……我离开这里。”我不要和鬼魅纠缠在一起,一刻都不要……
“若惜!”狄明阳在身后叫我。
我回头,他还懒洋洋的躺在草地上,享受着风和日暖。
“你有没有想过,你是不是要一辈子这样过?”
“什么一辈子……这样过?”我不解。
“你在害怕什么?你为什么会恐惧?人的恐惧是自己给予自己的,你只有战胜了你自己,你才不会害怕鬼魅。”这是他第一次十二分正经的对我说话,很认真,“毕竟鬼魅和我们是在不同的空间的,你的恐惧来自你自己的心,你释然了,也就解脱了……”
“我不明白……”我摇摇头,似懂非懂。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怕鬼魅吗?”他坐起身,向我朝手,让我也过去和他并排坐。
我就过去坐下,胳膊肘架在膝盖上,拿手托着下巴:“不知道。”
“我跟你讲一讲我的故事吧!”他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似乎鬼魅真的对他没有丝毫影响。
真是个奇怪的人……
“你第一次知道自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是在你五岁的时候,对吗?”他目视前方,自信的问。
“对!”这些他都应该知道的,既然他的灵力比我强,我不奇怪。
“我比你早一些,我是三岁开始察觉自己有灵力的,确切的说,不是我察觉,是我父母察觉的……”“三岁?这么小?”我诧异。
“是三岁!”他肯定,“那时父母带我去吉隆坡,我们走在街上,妈妈拉我走,却没有拉动我。我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一栋十几层高的楼在看,盯着十楼的一个窗口出神。她很诧异,也跟着我一起看那个窗口,仍不明白我在看什么。我当时也不十分清楚自己为什么要盯着那个窗口看,但是心里有个感觉,那栋楼会出事,那个窗口会有事情发生……
妈妈在拽我,让我快走,说爸爸在前面等着急了。我没有分心,还在注视着那个窗口。妈妈还有劝我的时候,就真的发生了事情。有一个中年男子从我注视的那个窗口飞身跳了出来……
沉闷的人肉砸在水泥地板的声音,顷刻间,那个人身变得血肉模糊,关节扭曲的向外撇开,刺眼的红色像岩浆一样喷涌而出……
四周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妈妈惊呆了,她急忙呼喊爸爸,但是不知该如何说起这件事……也就是那个时候吧!他们对我有所察觉,开始注意我的言行举止。”
他回头看看我:“我比你幸运,妈妈并没有因为我的与众不同而排斥我,他们还是我最亲的人,很在乎我……”
我感慨,他真的是什么都清楚,连我是不受父母欢迎的孩子他也知道,我被遗弃他也清楚……
“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情……很多很多……
我家的花园里有一棵很粗的梧桐树,我喜欢在树下挖蚯蚓玩,后来经常在树下遇见一个穿蓝色衣服的爷爷,他逗我说话,我缠着他给我讲以前的老故事听。有一次我问他:为什么一年四季都穿着这件蓝衣服,从来没见他换过,夏天不热?冬天也不冷吗?他就只是笑,不回答。我觉得他的笑容很慈爱,就像我病逝的外公。可是有一天妈妈叫我,她问我:一个人在自言自语什么?都说了个把小时了,这孩子真奇怪。我忽然明白了,那个爷爷在妈妈眼里是不存在的,她看不见他。我问妈妈,家里以前是不是有一位总穿蓝衣服的爷爷住过。她说有,是位花匠,但是在我刚出生不久就去世了。我有些心慌,我知道我看见鬼魅了。他再来和我说话的时候我就躲着他,故意装作看不见他,伤了他的心。他从此没再+出现过,没有人再来给我讲过去年月的老故事听了。我把这事说给妈妈听,她惊讶的差点晕过去,非要说我粘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要给我做法式驱邪。那一年我六岁,我开始明白,鬼魅中也有善良的,他们也有心,不应该伤害他们的……也是那一年,我知道了,自己不但有预知的灵力,还有一双洞悉阴阳的鬼眼……
七岁那一年,我跟着爸爸妈妈去了一个名叫舍卜坡的小村子,妈妈说她拖人打听了很久,终于找到一位通灵的睿智老人,希望她能化解我的鬼眼。虽然妈妈依然爱我,但是我的鬼眼仍是让她不安……
谁家有这样的孩子都会提心吊胆吧?”他自嘲的冲我笑笑。
舍卜坡?!!
我心里一惊!
那是……奶奶住的小村子啊!
难道?!他七岁去见的通灵的老人,就是我的奶奶?!!
他看着我得意的贼笑:“你这么聪明,我都说了舍卜坡了,你应该想的到,我去见的是你奶奶!”
我双肩颤动一下,没有吱声。
他继续往下说:“你奶奶并没有办法消除我的鬼眼,但是我也不是没有收获,”他得意的眉飞色舞,“我得了个老婆……”
我低头看自己的鞋子上的白色鞋带,不看他,闷闷的顶了一声:“再胡说我不理你了,你还有其他的话说吗?”
他就接着讲:“从舍卜坡回来之后家里一直挺太平,父亲的生意也风风火火,我也没发生什么事情。再后来到我八岁了……
我家在泰国咯布的郊外也有一栋别墅,我们一家三口去度假,在盘山公路上又出现了意外……
父亲驾驶车子,可是突然间,车子失控了。他踩刹车就是没有用,车子像疯了一样向山涧方向疾驶,眼看我们就要翻到沟壑下面去了……妈妈不知所措的哭泣,爸爸心急如焚的吼叫:出了什么事?怎么回事?这车子失控了?
他们都不知道是怎么了?可是我知道。我清楚的看见那个衣衫褴褛,神情呆滞的孩子,对,是个孩子,和我年龄相仿的孩子。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成为徘徊世间的鬼魅,也不知道他和我们有什么冤仇,为什么要这样陷害我们一家。他死死的踩着油门,不让车子停下来……
按道理说,鬼魅和我们是处在不同的空间的,他不应该能碰触到我们的东西,那样空间会交错。但是当时他的确是做到了,他使得汽车失控了……”
我忽然想起奶奶曾经对我说过:有时候一些走在空间交错边缘的鬼魅,很有可能接触到人的,那些鬼魅离我们很近,很近……近到魂魄可以吸附到人身上……
“我当时只有一个念头,我必须镇定,我要救我的家人。我对他说:放了人吧!不论你心里有多憎恨,有多不甘心,但是你有害过多少无辜的人成为你这样不甘的鬼魅在世间漂浮?没有家,很凄凉!没有朋友,很孤独!没有精神的寄托,没空虚……你害怕吧?害怕寂寞吧?所以你要害人?你在人间的时候没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东西吗?你曾经的父母呢?你也感受过亲情吧?我们现在是和睦的一家,就算同赴了黄泉,也还是和睦幸福的一家人。我们不会憎恨,我们不会留下,不会给你做伴……你还是孤独的!
你良心会安吗?
你害过多少无辜的人?你的心安宁吗?
他呆了,停止了报复,离开了油门……车子靠近公路围栏的时候停下了……因为惯力,车尾还和围栏发生了碰撞……刺耳的摩擦声……
车上的人惊魂未定,都在看着我……
而我在看着‘他’……他轻飘飘的飘了出去,当然他不用开车门,就像个影子一样穿过了铁皮门,忽闪一下不见了……
我从车窗上看出去,看见那个白色的影子——他流泪了……
没有人能听到他的心声,我听到了……
他在哭泣……他在这条路段上死于一场车祸,他想念他的父母……想念世间的亲情……他很寂寞……寂寞的连哭泣都没人听到……
我哭了。
我不知道狄明阳那样阳光开朗的人,也有这么善良感性的一面,他从小便以宽容的胸怀接纳一切……
鬼魅的世界,也有善恶吧……“这样的事很多了,数都数不清……
我也看到过学校里的野鬼。我十岁被妈妈送到瑞士去上学,那时除了保镖和保姆,只有节假日父母才会来看我。他们是想让我早点独立……
我在操场玩曲棍球的时候,球飞出去正打着一个人的脑袋。我尖叫了一声,马上又住口了。因为我看到被砸的那个人一点疼痛的反应都没有,球还从他的身体穿过去,速度并没有减下来……
我就知道了,那是个鬼魅。
我当时已经逐渐习惯了和鬼魅打交道,我冲他笑笑,算是打招呼。当然不能让其他的人发现,不然我肯定会被人送去精神病院。他看见我同他打招呼很是诧异……
那鬼魅满脸的青胡渣子,身上的牛仔破烂不堪,脸上也肮脏颓废,看来是学校附近的乞丐。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反正这乞丐的样子挺令人同情的……
后来没人的时候,我还和他聊过,我们一起蹲在球场的看台上聊的。保镖在不远处来回走动看着我。当然,路灯下,他看见的背影只有我一个。
以后我还听见他经常对自己说,没事,少爷喜欢一个人自言自语,习惯了就好。我只能笑笑,不做任何解释。
我问乞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挂了?
他说:不是不小心……你们有钱人家不懂的,贫穷是很可怕的,也让人恐惧……
我不了解一个乞丐的世界,我只能平白的赠送我的同情。贫穷嘛?我也不了解,我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我没体会过那种紧衣缩食的生活……
所以,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挺罪过的……”他言语间有些落寞。
我知道,在他这个位置上长大的小孩,也深知寂寞为何物吧!
“别这样说,你是心地善良的人,不论富裕贫穷,你都是个有善心的人,这是你的优点,不能是罪过!”
他耸耸肩,自嘲一下:“我知道!没事!我这人很阿Q的,早习惯了,别人怎么看是别人的自由,我只要问心无愧就是了。”
“对了,还有个问题想问一下你。”我一直想问,都没有机会找到合适的人给我解答,“是不是所有死去的人的鬼魅,我们都可以见到?”
为什么我从未见过奶奶和海哥哥呢?在他们离开我之后,一次也没有再出现过……
他笑笑:“这很正常啊!并不是所有的鬼魅都会留下的……”
“怎么讲呢?”我好像问对了人。
“有的人是死之前有强烈的意念要留下;有的人是不甘心,有牵挂;还有的是有执着的恨意……也有一些人是突然死亡,根本没来得及留下意识,所以也魂飞魄散了……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我点点头,好像明白了。
“举个例子你就明白了,跟你讲讲我爷爷吧!”他又开始侃侃而谈……
“你爷爷?”我奇怪,“难道你爷爷也是天生的鬼眼?”“不是!”他嘿嘿的笑,“你以为那么容易就会出现鬼眼吗?这种几率可是少之甚少……我想跟你说的是,我爷爷去世之后,我曾经见过他的鬼魅……”
“啊?”我惊讶的张了张嘴。
“还不止一次。”他坦然,“我爷爷很爱我奶奶的,但是他比奶奶先走一步。我们都还年轻,无法体会那种相濡以沫,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深情,那是携手共度了一世纪的恩爱。爷爷走后奶奶常常挂念他,有时候她自己一个人待在阁楼上整理爷爷的东西,不让人打搅她,一待就是半天。我们都知道,她是在想念爷爷,这个时间是她和爷爷的,没人会忍心干扰……
后来我在家里看见过爷爷,我很惊讶,但是马上就反应过来,那是爷爷的鬼魅,他的肉体已经死去了,精神还留在家里,不忍心离开奶奶。我想,他是想等待奶奶的魂魄和他的一起进入轮回吧!他在以他的方式陪伴他爱的人,不忍离去……
我在厨房煮咖啡时,爷爷总会站在一边絮叨,他知道奶奶的口味:这个火候不对了……那个……咖啡豆和水的比例要掌握好……
诸如此类的,絮叨了一遍又一遍……
我知道奶奶爱喝爷爷煮的咖啡,他们心有灵犀,他想让她感觉到他还在她身边,人心里的温暖比任何东西都补养。我总是笑着哼哈,虽然嘴上糊弄他,但是心里很甜,我感受到他对奶奶的爱,很深远……
妈妈有时会不解的问:怎么又在厨房自言自语?
我总是笑:习惯了,自己和自己说说话,不寂寞。
那是我和爷爷的秘密。
我已经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我见到鬼魅的事不能让妈妈担心了,就算我不害怕,她也会紧张。这是妈妈对我的爱,我要承担的……”他回头看看我,“若惜!这点我没有你幸运,你有一个灵力强大的奶奶,她在你身边保护了你很多年,让你看不到鬼魅的侵扰。而我,则必须自己面对。我不知道你奶奶这种爱你的方式对不对,但是我知道她非常爱你。像母鸡庇佑小鸡一样的爱护。
这是有利也有弊的。
你看!我一个人面对过来了,适应了,反而坚强了。而你,是温室里的花,还经不起风雨……
这也是你奶奶留下的问题……”
“可是……你说过没有牵挂的人会平静的死去,她的鬼魅没有回来过,那也就是说她放下我了,我……怎么会是她留下的问题?”我不懂。
他却爽朗的笑:“小傻瓜!你奶奶是聪明人!她把你交给我了,她走的时候很放心。她知道以后我会是你的避风港,你的风雨都由我来承载……你是安全的……”他又坏笑一声,“你奶奶才是高人呢!生前生后,事事皆了,了无牵挂……”
“你……真的是……我奶奶托付的人?”我惊诧,奶奶临终前断断续续的话,似乎在我耳边萦绕……“你还真是思维简单!”他叹了叹,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刚要点上,看看我,想起了什么,“哦,你讨厌烟味儿!?不抽了!”说罢,把烟盒一并扔掉。
我诧异的看着他,沉默不语。
“你从来没想过,你上大学的学费是哪里来的……”他惬意的躺倒在草地上,眯缝着眼睛看蓝天。
“学费?”我更诧异,的确是从没细想过,“那不是……我的奖学金吗?”
他恬淡的笑:“你的奖学金负担你的生活费已经所剩无几了,我人在瑞士没有回来,但是我拜托狄珞帮你办理了,你的学费根本不用你操心的。”
我有莫名的震撼,不知该怎样形容,原来我一直在受着他们兄弟的恩惠……
“本来这些不想让你知道的,你还是无忧无虑的最好。我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我愿意对你好……一个人心里装着另一个人的时候,就想把一股脑的热血都灌给她,这是我的初衷。可是若惜你并不快乐。我知道的……”他转了转眼角,看着我,“你太忧郁了,虽然你到这里后变的调皮捣蛋了一点,但是是我逼的,我知道,你并不喜欢……以后我不会再强迫你了,我要你心甘情愿的爱上我。就像我爱你一样多!”
我低下头,沉默……我无法回视他的直白目光……
我知道自己的忧郁,没有安全感的忧郁……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快乐,不知道哪天会突然给身边的人带来灾难……就像海哥哥那样……这是我的错吗?不知道,我……似乎没有幸福的权利……
“你不要想太多了,很多事情不是人为能够控制的,灾难也不是由你带来的,不要把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拦。”他平淡的话语,却让我无法不震惊,为什么连我心里想什么他都知道?!!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
“不要用怀疑的目光看我,你应该相信你奶奶所托不假,她的眼光不会错,不会害她最疼惜的人。”他又知道了。我垂下头,不知因何而颤抖。
“大……狄珞什么时候回来呢?”我闷闷的发问,像是颤抖时的条件反射。
“这个我也说不准,该回来的时候他会回来的。”他又侧目看我,“若惜,其实你现在最想知道的并不是狄珞什么时候回来吧?”
我不应声,他什么都能洞察,好像我在他面前就是个透明人。
“你想知道我家是做什么的,是吧?”
我是好奇,可是不知该如何问,唐突的问人家底似乎不礼貌,而且……他爷爷奶奶似乎挺洋化的,中国人有喝茶的习惯,洋人才有喝咖啡的习惯……
“你不知从哪问?那我来说吧!”他还是聪明啊!生就一双慧眼,不仅能洞悉阴阳,还能洞察人心……
“我的奶奶是犹太人,我的爷爷是最早一批民国政府保送的留学生,他在欧洲留学时认识了我奶奶,还多次帮助奶奶逃脱了德国纳粹的追捕屠杀……他们是在一次次的惊险逃亡中建立的感情,人在磨难中更能体会生命的珍贵和生存的价值,也对爱情理解的更深刻。奶奶毅然决然的跟着爷爷回到了中国……”
他在声情并茂的讲述一段被历史湮没的爱情,我的眼前似乎出现了烽火连天的岁月豪情,他的年轻时风姿绰约的奶奶,意气风发的爷爷。他们满怀激情的东西方文化的碰撞,他们的爱情散发出深厚底韵带来的含蓄的温柔力量,在沧海桑田的战争年月凝结成千年的琥珀……那是他们前世遗忘的一滴眼泪,在今生升华的璀璨……你爷爷和奶奶是幸福的。”我感叹时已热泪盈眶。
“是啊!他们很幸福,如果经历坎坷和磨难时他们放弃了对方,也就不会有我,不会有家的延续……幸福是靠自己争取和坚持的……”他再次看我时,眼中充满了执着和坚定,可是我仍无法回应。我的心飘在哪里?我自己也不知道。只是泪水迷朦了双眼,心还在懵懂中游离……
“若惜!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不放弃你!”他拉我的手,我本能的缩了回来,我不知道我在害怕什么,心事好像双刃的弹簧,不论弹到哪一边,似乎都会伤人……
这一刻,我知道了,我的心被夹在了狄珞和明阳中间,我不知道我该何去何从……
奶奶!你教我要善良正直的做人,但是你从未教过我要如何面对爱情。我还是个十七岁的小丫头,没有陈年的历练,只会稠腻的情感中犯懵……
我不懂!还不明了……
铭铭之中,我好像听到了奶奶的声音,隔的很远,像是从外太空传递而来:若惜!你是个善良的孩子,奶奶看惯了秋月春风,讲了多少人的故事来滋养你的心,让它温润美好。不要惧怕,该来的总会来,坦然的接受,你的命运已然,只能向前,不能后退……
我的眼泪带着心跳的温度滚落下来,我是个如此爱哭的孩子……我是个如此不坚强的孩子……奶奶!命运是什么?我不明白,为什么高深的人总是话语藏着玄妙,让人似懂非懂……
“若惜!你怎么了?”狄明阳轻轻拍打着我的后背,他知道我在哭……
“没事!”我仰起头,把脸偏向一边,故意不看他,让风把眼泪吹干。“明阳!你和狄珞……是亲兄弟吗?”
“不是!”他肯定的回答,在我意料之中。“但是我们比亲兄弟还亲。他是我最尊敬的兄长,也是我从小崇拜的人。”
“你能……说的详细点吗?”我忽然发现,我对大森林也知之甚少,虽然我一味的信任他,但是他从不提起他家里的事……
“狄珞是我父亲在柬埔寨收养的孤儿,当时他还是个肮脏的小男孩儿,身上满是油污,还有斑驳的血迹……
很令人惊讶,那时他撬了我父亲的车。当父亲坐进车子的时候,看见一双紧握手枪的颤抖双手,还有一双惊恐不安的漆黑眸子……
父亲心动了,说不清是怜悯还是震撼……
狄珞的目光像是威胁又像是恳求。父亲从他的眼神中读懂了一丝信息:他想离开那个地方……那时的边境地区,有零星的战火、罪恶、枪支交易、抢劫盗窃……狄珞就是在那种环境中生存的,直到被我父亲带走。那一年他十岁。”
我静默的听着,不敢做声。
“父亲带他回来的时候,我只有五岁。我是在温室里长大的,不懂他的经历。我记得父亲对我说:以后你就有哥哥了!我好高兴,跑上去拉他的手,让他陪我一起玩儿,他却很排斥的推开我:别碰我!我的手上沾了血!
这是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我一直记得。
当时我怯懦了,觉得他的脸色冰冷的吓人。我想哭,被他喝回去了。他说哭什么哭?男人没有眼泪!那时候起我就特崇拜他,他十岁就很‘男人’了,我觉得哥哥就是我的偶像……”
这是大森林到狄家的经历……我似乎明白了,为什么他会和我一样的阴郁,是同样没有快乐的童年……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我无法释怀,那个噩梦,“那些绑架我的人是什么人?是你狄家的仇人吗?为什么要来绑我?”
第162章 贪念会招来魔鬼
“这个问题,迟早都要跟你讲清楚的,虽然我和狄珞都认为你不知道是安全的,但是现在看来,那些人并没有放过你啊!”他有些自责的叹气。
“什么意思?”我等着听下文。
“我家的生意做的挺大,从日化用品到珠宝加工,再到原油运输……反正只要是能挣钱的生意我父亲都插了一手。这也使得狄家的财产迅速累积膨胀,也招人眼红嫉妒。万恶贪字开头,人一旦有了贪欲,就会把灵魂出卖给撒旦。我的父母是一个月前过世的……非自然死亡,他们是在游艇上被炸死的……”他的眉头皱的很紧,那是我从没见过的严肃。
“你……你家与人结仇了吗?”我怯怯的问。
“目前还不清楚,狄珞一直在查这件事情。”他眉头皱的更紧了,一种痛苦的情绪折磨着他,“我先前一直在欧洲,狄珞不让我介入这件事情,至少表面上他坚持让我置身事外。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是在去年十月,那时我忍不住跑回来想看你。狄珞劝我把学业结束之后再回来见你,他答应我会好好照顾你。当然,我有鬼眼和预知,我知道你会发生什么危险,狄珞这两年都在国内,我托付他在危难时解救你,在我鞭长莫及的时候。
可是现在情形不同了,我父母遇害之后我就坚持回来,也为了你,我不想失去任何人了,你和狄珞,是我最重要的人,一个都不能失去。”他挫了挫牙,神情坚定。
“可……这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呢?为什么坏人会找上我?”
“你和我有关系,和狄家有关系。”
“我不明白。”
“我父母早就立了遗嘱,我是狄家财产的第一继承人,而你,是第二继承人!”他忽然握着我的手,握的很重,似乎我们的命是连在一起的。
“不明白!怎么会呢?你……你父母怎么会把我纳入继承人行列?我……我跟你狄家一点关系都没有啊!”我一头雾水,急于辩解。
“有关系的!十七年前就有关系了,你和我的命是拴在一起的,你如今的身份,是我狄明阳的未婚妻。你现在还未成年,等你成年了,你理所当然的可以继承狄家的财产。”
“我……我不要!”我惊慌的后退……
什么财产?!!我不要那种东西!人有贪念会招来魔鬼,财富多了会害人性命……
我不要……不要……
我捂住耳朵急匆匆的逃离他……
可我能逃离命运吗?我不知道,铭铭之中似乎有什么牵引在拉着我向前走,在不知名的前方……黑洞洞的前方……有一个接一个的泥潭,在等着我们。
夜幕降临后,这栋老房子变的阴森恐怖起来……
恐怖?!
我暗自笑笑,我也自嘲吧!
狄明阳说的对,恐惧来自人的内心……
又是噩梦惊醒,醒来时已不记得梦的内容,却是真实的大汗淋漓,心跳迅速的让我难以平静。我起来打开灯,搓了搓脸,想去浴室洗一洗,清醒一下。
蓬蓬头的花洒落在身上,我闭着眼睛,努力的回想刚才的梦境出现了什么……
再睁开眼时,我看见了水雾后面一个男人突兀的眼睛,鲜红的血从他头顶的窟窿喷涌而出……
啊——
第163章 知己
尖叫声冲破了夜空的宁静……
我的心跳差点停止……
他的面孔狰狞而扭曲,他额头上那个黑洞洞的窟窿像有磁力一样吸引着人的视线……
刺眼的红色从那个窟窿里奔流,和蓬蓬头的水一起混搅……红色的……水流溅在脚下,扑过来,我跳起,仍是躲不过……
我不敢看他,声嘶力竭的抱着头往背后的墙角缩……
胃在收缩,缩到我要忍不住的呕吐……可是肠胃是空的,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翻江倒海的疼痛在腹腔里折磨着我……
奶奶!我受不了了,难受的快死了,请帮帮我啊!我不想招惹鬼魅的,从来不想,为什么他们总不放过我……我只想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像普通人一样……
浴室的门被撞开了。
有一双大手将浴巾包裹着我抱了起来,我颤抖着不敢睁开眼睛,可我知道,解救我的是狄明阳。
他把我放在床上,像抱一个娃娃一样抱着,手心的热度在我的头顶蔓延开来,轻轻的低语:“别怕!他是之美的丈夫,那个饮弹自尽的上尉……他只是吓唬你……你们所处的空间不同,他伤害不了你……你的心平静了就好,当你习惯了就不那么害怕了……
有时候我们也要睁只眼闭只眼,对鬼魅也不能太计较……
他也吓唬过我,我早上照镜子刮胡子的时候,他就在我对面。我手一抖差点割破了自己的喉咙……但是我又不能跟鬼计较,你说是吧?
他那个样子出来的确是挺吓人的,要不明天我劝劝他,让他整理一下仪容再出来……其实人家活着的时候也挺帅的,毕竟有两个女人争嘛!也风光过……是吧?”
我知道他在宽我的心……
很奇怪的感觉,我竟然不紧张了……也许真的像他说的,心平静的时候,恐惧真的会消失……
我渐渐的不抖了,努力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的是白色的四壁,并没有看见刚才的厉鬼——之美的丈夫。
我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弹开,现在的狄明阳是温和平静的。我安静的靠在那个坚实的胸膛上,听他轻声慢语的宽慰:“有的鬼总是喜欢搞些恶作剧,他们站在你面前,是想引起你注意,毕竟鬼魅也寂寞啊!有的人最忌讳的是半夜照镜子,小鬼们会捣蛋,站在镜子和人中间,没有鬼眼的人也会觉得蹊跷,镜子中模糊一片,明明自己在动,但是镜子中自己的模糊影象却是不动的……有些小鬼就是这样把人吓破了胆……你是有鬼眼的啊!应该知道小鬼的把戏,不要上他们的当。要是有些故意捉弄人的,你可以详装看不见他,不去理会他。他觉得没意思了,也就不招惹你了。你越是害怕,他反到更有兴趣逗你……”
我在他的轻松语调中迷糊睡去,那一刻,竟是那样安宁……
我对他,忽然有了种比邻知己的感觉……
第164章 密室
早上醒来时,我又问了一个傻问题:我想去狄珞的卧室看一看。
“为什么我没在这所房子里见过狄珞的卧室呢?你带我看过所有的房间,惟独没有狄珞的卧室,这里不也是他的家吗?难道他不睡在这儿?”
“……”他迟疑了一刻,对我说,“来吧!我带你去看他的卧室。”
我仍然疑惑:为什么在地面上没见过,难道在地下?
楼梯上。
我的衣带挂上了栏杆的装饰物,回头把带子松开,重新系好。再转头时,狄明阳已经在楼下等我了。
他正眯着眼看着我微笑,忽然笑容就凝固了,只听见他对我大吼了一声:“若惜!快下来!”声音急切又发飘。我就看见他的目光越过我头顶向我身后射去。
难道是……鬼魅又来了?!
我不敢回头,“啊”的一声就飞快的扑了下来,直接栽倒在他怀里。
可是……
没有听见诡异的声音,只有狄明阳在放肆的大笑。
我明白了,是这家伙在捉弄我。我气鼓鼓的一把推开他:“你不是说不再勉强我了吗?还吓我?!”
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想起了自己说过的话:“下不为例!”
我不理他。
他转了话头:“你还要去看狄珞的卧室吗?不要我带路的话你自己去找吧!”
“你带路吧!”我不吃眼前亏。
他就直着往楼梯后面的玄关处走。
我有点儿纳闷:这里没有房间啊?难道狄珞真的睡在地下?
只见狄明阳动了一下玄关旁边的旋钮,楼梯背面就出现了暗室的入口。
我吓了一跳,瞠目结舌。
看看狄明阳,又看看那个黑洞洞的入口。狄明阳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用挑衅的眼光看我,意思是:不敢进去了吗?
谁不敢?进去就进去。
我一猫腰进去了,入口很窄,只能过去一个人。刚要往下钻,狄明阳一把拽住我:“等一下!”
“干嘛?”我不解。
“我在前面。你把手给我!”他说着把我拽到了身后,把手递给我。
“我不要!”我回答的理直气壮。
谁要你牵着。
他奸诈的笑着,一猫身子就探进去了。
第165章 再见大森林
我在后面小心翼翼的跟着……
里面太暗,眼睛很不适应。
脚下的石头显然已经被踩了很多年月,光滑的像踩在青苔上。
一个不小心,脚下就趔趄了,直接扑在他身上。还好有他宽阔的脊梁挡着,不然真就摔的不轻。
我不好意思的冲他笑笑,他倒是豪迈的再次冲我伸出了手,像个诚恳的绅士。我识趣,赶紧抓住他的大手,像逮到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他也不做声,默默的前面带路。
我忍不住想问他:“明阳!狄珞为什么要住在地下呢?你们好奇怪……”
他淡淡的语气,平静的回答我:“狄珞是我的影子。”
“为什么这么说?”
“不是我说的。这是狄珞自己给自己下的定义。”
“我不明白。”这令人费解,养子就要住地下室吗?他也是狄家的一份子啊!像桂嫂和东子就有自己房间。
这地道怎么这么长呢?我都觉得它有整个别墅的纵深了。
“到了!”狄明阳捏着我的手稍微使了点儿劲,把我拽到身后。
真的。我们面前就是一扇门。
门是简易的塑胶门,颜色和暗道里面的土色差不多,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门缝下面有光线射出来,看来里面有人。狄明阳推门进去,门很轻,几乎没有声音。里面设施简陋的不能再简陋,除了一张桌子一张椅子就是一个简易的衣架和一张单人木板床。
床上坐着一个人,看上去他很疲惫,就像是酒醉酩酊一样。
狄明阳一怔:“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都没叫我?”
狄珞勉强抬了抬惺忪的睡眼:“半夜回来的……”
“大森林!”我从狄明阳的身后钻了出来,眼里已经在不争气的酝酿泪水了。回来也不告诉我吗?
狄珞明显吃了一惊,没想到狄明阳会把我带到这儿来。他嘴巴动了动,却什么也没有说。
“哥!我都告诉她了。”狄明阳坦言,“而且,若惜已经想起她来之前被掳的事,你的催眠术还是失败了。”
狄珞若有所思的看看狄明阳,又看看我,对我指了一下对面的凳子:“坐吧!”
我木纳的没有挪动步子,是明阳把我按在椅子上的。
大森林脸上平静的好似一碗水,没有任何波澜:“若惜!既然你已经想起来了,那你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要打你的主意吗?”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
“狄家在瑞士银行保留了十几个保险柜,我和明阳还没有看过,我猜想可能是一批黑钻。但那是明阳的,有人垂涎三尺,想抢占了去……甚至使用下三滥的手段。”
“谁说是留给我的,那是留给我们兄弟两个的。”狄明阳在一边打岔。
狄珞摆手,示意他不要插嘴:“我们没有想到,敌人来的这么快,让你和明阳待在一起,我多少还放心一点儿。”
“这里就安全了吗?”我还是问了一个傻问题。
狄珞笑笑:“只能说暂时安全。任何事情都没有百分之百的稳妥。”
“那如果被发现了呢?”
狄明阳狡猾的笑了:“狡兔还有三窟呢!何况是我们。”
“你们知道敌人是谁吗?”我对那天的事仍然心有余悸。
第166章 家族的利益
“我在查。已经有不少证据了,现在还不知道这张网到底有多大。”狄珞的眼睛里有血丝泛上来,他的确是累坏了。
“大森林……”我怯怯的声音充斥着这间阴暗潮湿的小屋,我想起了以前闻到大森林身上的好闻的薄荷叶味儿,他说他是怕自己身上发了霉,有腐尸的气味儿。我终于体会到了是什么意思……
维持家族的利益……很累吧?
“明阳!”我忽然想起了什么,“你不是……我们都是有预知能力的,你……不知道你的父母会出事吗?”
明阳平静的看着我:“知道。”
我不解。
他解释给我听:“我当时在学校里看球赛,我记得很清楚,我在看台上昏过去了。被人送到医务室时我自己都觉得很惊讶。我的身体一向很好,不可能会无缘无故晕倒……是因为急性阑尾炎。
我在州立医院做阑尾切除手术,打过麻药之后我就感应到了——我父母乘坐的游艇会爆炸……
我的脑神经还在剧烈运动,身上的麻药也在同时起反应……
我已经得知了死亡的讯号,可我什么也说不出来……”他脸上有扭曲的青筋在暴躁的跳动,他的回忆和感情都在痛苦的挣扎……
“明阳!”大森林的眼睛迸射出能杀死人的寒光,冷的让人浑身颤栗,“你知道这幕后的黑手是谁吗?”
“查到了?”狄明阳的脸上有几分惊喜,瞬间又凝固了。
大森林又是一声冷笑,“他隐藏的真好!”
“是我们认识的人?”明阳的眉头又紧锁了。
“何止认识!”
“谁?”
“安卜泰!你的亲舅舅!”狄珞每吐出一个字,都像要咬碎牙根一样,仇恨从牙缝里“兹兹”的往外冒。
“他?”明阳好像被头顶的闷雷劈傻了一样,半天才回过神来,眼睛里重放了光彩,那是和狄珞眼睛里完全一样的光芒——仇恨的种子。
这种场合根本轮不到我插嘴,我只能安静的看着他们情绪起伏……
不知道过了多久……
“若惜!”狄明阳晃晃我的肩膀,我麻木的抬起头看他。
“没什么?可能有点儿缺氧……”我在冒虚汗,觉得脑袋沉沉的,脚下飘飘的……
“我们已经习惯了,可能你还不大适应。”大森林站起来去顶一个桌子上方的“屋顶”。我这才发现,原来那块儿“屋顶”就是菜园子里的一块儿草皮,草皮四周还有茂盛的熏衣草在歪着脑袋东张西望。
这地方……隐秘的真好!
第167章 绝地反击
“屋顶”一被顶开,就有细密的阳光洒了下来,像是斑斓的光柱,煞是好看。
这间地下室的空气稍微改善了一些……
这时候,地面上传来了松石的狂哮,紧接着就是两声枪响。
“来的这么快!”狄珞一个机灵从床上蹦起来,把顶起来的那块儿“屋顶”放了下来。接着转身回来,迅速的把床上的被褥掀开……
“松石!”从明阳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像是悲鸣。
松石是条忠狗——它牺牲了。
床板被狄珞掀起,我一看就眼前发黑,耳朵“嗡嗡”的响……
“今天东子下山采购,难道是被人跟踪了?”
“现在顾不上想那么多了……接着……”
他们在麻利的装弹上膛……我的眼睛还在死死的盯着一处,喘不过气来……
床板下面像个黑暗匣子一样整齐的摆放着……
微冲……M4A1自动步枪、AK47自动步枪、AUG自动步枪……贝雷塔手枪、GOLOCK17手枪……弹匣……还有一支前苏联造的SVD阻击步枪……
我的头皮从发麻到透心凉也就是一瞬间的事——以前这些东西我只在科普画册上见过,真枪实弹的,这还是第一次看见……
“若惜,你看,这是五四式,原形是苏联的TT—33,这个是九二,九二式手枪没有五四的威力大但精度要强很多……”狄明阳像习惯了似的拿着两把枪在我眼前掂掂。
我立刻后退了一步:“你……你跟我说这些干吗?”
“我不会让你杀人,但是如果有情况,我是说万一。我会尽最大努力不让这万一出现,可是一旦有人发现你,你要学会自保。必要时你也要开枪,你要学会开保险、上膛,这里……”明阳搬着我的手指探向那柄黑洞洞的枪……
“不!我不要!”我本能的向后缩着……
他看我的眼神很复杂,有忧虑,也有心疼:“那好吧!那你也要学会解除危险,我教你拆枪。你看,这里有个卡笋……”
“你们……怎么会有这么多武器?”我有些结巴,是紧张的上牙打下牙……
“这还要感谢明阳的舅舅,他是个军火走私商,大概他做梦也不会想到我们会拿他曾经留给我们的东西回击他……”狄珞的眼睛有火舌在喷薄……
地面上又出现了枪声,好像离的很近了……
“桂嫂!”明阳的脸色瞬间苍白了,大森林的黝黑面孔更黑了,两个人都神色凝重,面露杀气。
“我们出去!”大森林咬着牙根对明阳说。
“等一下!”明阳瞬间回头看我,“若惜!”
“啊?”我紧张的浑身都抽搐颤抖起来……
来不及躲闪,也来不及拒绝……
他回过身的瞬间吻了我:“我爱你!我爱了你十七年!等着我!”
大森林的眼睛里闪过一瞬间的星火,马上又镇定了……
他们走了。
门关上时依旧没有声音。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心——明阳转身的瞬间还是把那把五四手枪留给了我。
我无力的瘫坐在地上,眼泪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十七年……
他口中的十七年竟是那么沉重……
第168章 与命抗争
枪声……
枪声不绝于耳……我能感觉到头顶的地皮都在震动……
他们交火了……
我在掐自己的太阳穴,那里似乎有神经在撕扯着疼痛……
突然间,一种莫名的揪动堵在胸口,我喘不过气来,一种压抑恶心的感觉侵袭着我的视网膜……
我的眼前有东西飘过……
那一副副跳动的画面……
我看见了什么?
一屋子的狼籍,遍地的血迹,东倒西歪的尸体……
明阳!大森林!
我的心狂跳不止……
还好!他们都活着。
狄明阳从楼梯转角后面出来,大森林单膝着地,检查着倒在跟前的尸体,确认无误,回头和狄明阳相视一笑……
那是什么?
眼前的影像在跳跃……
我揉了揉眼睛仔细的看,感到心惊肉跳……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一瞬间,枪声再次响起——三楼的飘台上潜伏了一个杀手……
“嘭!”铁砂迸出,狄明阳的胸口一片绯红……
不!
我的喉咙发不出丝毫声音,可我听的见自己心底的声嘶力竭。
不!我不允许!
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发生!
当年海哥哥的生命就是在我眼前生生的消失的,我明明已经预见了他会出事,却不能制止……这种事情……我绝对不允许再发生第二次!绝对不可以!!
我发疯一样的夺门而出,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冲出暗道……
如果我有翅膀,我一定想用飞的速度……
我冲出暗道的同时,似乎看到了一抹强烈的白光……
狄明阳正站在楼梯拐角处,光线从他身上逆向照射,我看到了他的影象……
不要!!
我拼尽全力的将自己扑出去撞在他身上……
“嘭”的一声,铁砂飞出……
只有一瞬间的麻,而后是撕裂肌肤的痛,比火焰还要灼烈的疼痛——我的右肩后面中弹了……
“若惜——”我在昏厥的前夕听见了狄明阳的嘶吼。
还有紧接着的一串枪响……我闭上了眼睛,可我猜想的到,那是大森林手中的枪发出的咆哮……那是我意识模糊时的最后一点记忆……
第169章 回到过去
静……
四周好安静……
静的只能听见水管中落下的间歇的水滴声……
剩下的就是感觉到冰凉的空气,气流灌上我的头顶,还是冷飕飕的……
这是哪里?!
我好像回到了乡下的奶奶家……冬天的风肆虐冷冽,北风刮在窗户上发出呜咽的声音,很是煞人,就好像有不甘离去的鬼魅在敲打着窗户唱着歌……
我真幸运啊!有奶奶在我身边,鬼魅都离开了我的视线……
我缩着脖子赖在被窝里不愿出来,奶奶拿了小暖壶给我暖手,她总是说我这丫头阴气太重,夏天里手脚都会冰凉,冬天里又怎么能抗寒……
奶奶!你的手最温暖!虽然不年轻,不光滑,但是最有生命力,能包裹好多好多的爱……
奶奶很爱惜的梳理我的头发,她总是笑我傻孩子:因为缺失了父母的爱,所以总是觉得孤独,觉得需要好多好多的爱……可是爱的背面是什么呢?你要承载幸福快乐,就要有思想准备负担爱带来的伤害……世上没有圣人,谁都会犯错,爱是宽容和理解,你要有博大的胸襟去包容……
我不懂,奶奶!你说的爱……太深奥了……
傻孩子,以后你会懂的,当你有爱人的时候……
我不要爱人,就要奶奶!
我钻在奶奶怀里撒娇,就好像九岁的蓝若惜永远都不会长大……
可是时间……时间被希腊神话中冠名神偷的水星之神赫梅偷走了……
蓝若惜已经不是九岁的蓝若惜了……
好像从时间隧道中传来了悠远的声音,那声音告诉我:若惜长大了,奶奶要走了……
我惶恐!一觉惊醒后失去了最亲的人……
奶奶……我身边空着,没有人……奶奶呢?!!
伸手去触摸,旁边的床铺是冰凉的……
奶奶!我哭着喊出了声:别丢下我……我只有奶奶的疼爱,除了奶奶,我什么都没有了……
声音嘶哑,像是有一口气挣扎着要冲破嗓子眼喊出来……
我的眼泪湿润了干涩的眼眶,让我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这是梦吗?!
呵……我竟然做了梦见奶奶的梦……奶奶去世后我很少梦到了她了,不知她是不是有意要我安心,故不出现让我看见……
我自嘲的苦笑,却发现手上的温暖不是来自梦里奶奶的暖手壶,而是来自另一个人的温度……
狄明阳坐在床边,握着我的手……他在昏沉睡着,没有了往日的精神,头发贴着头皮,眼窝也有些塌陷,泛着黑青的色泽……看来他很疲惫,是在担心我吗?
我努力把手抽出来,不想却惊醒了他。
“若惜!你醒了?”他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我。
“我睡了多久了?”
“两天了。”他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还好,已经退烧了。”
“我发烧了吗?”我自己一点都不知道。
“吓坏我了。”他揉了揉红肿的眼睛憨憨的笑笑。
我使了点儿劲,想把身体撑起来:“哎……”声音打飘,看来是徒劳。我的身体真的挨了一个真枪实弹……我从来不知道皮肉被撕开的滋味是那么难受,像是火辣辣的疼痛上浇了油,伤口中好似有千百只蚂蚁在啃咬我的骨血……
第170章 为什么要替我挡子弹
“你干什么?要什么跟我说,别乱动啊!”狄明阳的声音又焦躁起来。
“不干什么,”我的眉头因为疼痛扭曲成一团,嘴颤了颤,“我想活动一下。”如果是你趴着不动,两天下来脖子也酸啊!这滋味比落枕好不了多少。
“那我坐在你床头,你可以歪在我肩膀上,把脑袋正一正。”他身子一抹坐了上来。
我不敢乱动,稍微一动,伤口就像撕裂了一般疼。他便用两只手把我拖起,用身体支撑着我,我的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脖子发出“咯吧”的声响,的确是很难受:“……我……伤的……很重吗?”我觉得头晕,说话像是有口气上不来……
“……”他憋了半天,从肺里发出憋闷的声音,“还好。”
我喘了口气……知道我死不了……
“但是你失血不少啊!我们的麻药不够……让你受苦了……”他的声音里竟然有苦涩的味道,伴着几许疼惜和不是滋味,“你……为什么要替我挡子弹?”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是我的天真和善心吗?还需要莫大的勇气吧!毕竟那不是什么棉花团或是小小的三角钉,而是能把肉身穿个洞的金属家伙……
“我……不知道,我只是不想……让你死……”我想起海哥哥死前的征兆……我就愧疚的难受,我明明看到了死神的昭示,却救不了人……那种难过的心情总是压迫的我心肺痉挛……我不要这种事情再发生了,不论是谁,既然铭铭昭示让我知道了,我就要救……
“若惜!”他却激动的抱紧了我,只是顾及到我的伤口,不能太放肆。
“你做什么?”我不高兴。
“以后只能我替你挡子弹,不能再让你挡在前面了。我是男人!我若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我还算什么男人?”他在义愤填膺。
我有些疑惑:“谁是你的女人?!我不是!”
他容不得我辩解:“你是!你的命是我的,现在,我把自己的命也交给你,我们是连在一起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你这人……真拗……”我叹息一声,没有力气和他争辩。
“若惜!我以后叫你小乌鸦好吗?”他的声音从刚才的愤愤不平转而成了孩子气的单纯。
我不解:“为什么叫我小乌鸦?”
“算是……我对你的昵称,只有我能叫。你的名字和你的人一样忧郁,阳光一点吧!我希望你快乐!”这是他小小的私心吧?!他不愿和大森林同时叫我的名字,所以给我绰号。
“为什么是乌鸦呢?哪个鸟也比乌鸦好听啊!?”我的声音还是轻飘飘的,手脚使不上力气。
他笑了:“后羿从天上射下来的是什么?”
“乌金啊!”这我知道,太阳之子是乌金。
“是啊!你应该是太阳之子的,被光芒环绕,温暖快乐。”他的眼睛眯起一条缝,像是怀揣某种梦想的憧憬,“我会做到的,以后要让你拥抱太阳,快乐的生活……等我们这次劫难过了,我们一起……站在阳光下享受温暖,我要让你的生活每天都充满光彩……”
正说着,门被推开了。
一个健硕修长的身影闪了进来。
第171章 大漠以北,荒凉之地
“大森林!”我在看见他进来的同时,像绷开的弹簧一样离开了狄明阳的身体,猛了一点,伤口撕裂了一样疼,我想忍住,拼命的把眼泪往回收。我不要让他觉得蓝若惜很脆弱……
可是我为什么介意大森林看见狄明阳接近我呢?!
不知道!只是习惯的反应,就像条件反射一样自然。
大森林只冷冷地看着我们,什么话也不说,放下手里大包小包的袋子,又想转身出去。
“哥!若惜要穿的衣服,你买了吗?”明阳径直走向他,开始翻弄那一堆袋子。
“这个!”大森林拿起其中的一个袋子丢到床上。
狄明阳打开来看:“这是男人的衣服。还是……迷彩服。”
我也有点诧异,没有吱声。
狄珞面露为难之色,口气仍然很冷:“这里物资奇缺,将就将就吧!附近有个空军飞行部队,我看到一个军用物资的小店,买了身小号的男装。若惜!你先凑合着穿吧!”
“我穿!”我回答的很快,我不想成为他们的负累。
大森林把风衣脱下来抖了抖,上面掉下来好多沙子,哗啦啦的声响……
“这里是哪里?”我感到奇怪。
外面应该有很大的风沙吧!
“大漠以北,荒凉之地。”大森林的声音硬邦邦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怎么会到这里来呢?”我睁大疑惑的眼睛看他。
“这里是我们的第二后方。”狄明阳冲我调皮的笑。
“对了,”我想起了什么,“桂嫂呢?还有东子,他们怎么样了?”
两个人瞬间都沉默了。
“桂嫂死了。”狄明阳哀痛欲绝的表情立刻泛滥在脸上,“中了六枪……我们没在那里停留,担心还有埋伏……桂嫂相当于我的乳母一样……”他脸上部满阴云,压抑的阴云……
我看看大森林……
他依然面无表情,或许他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或许他压抑的更深……
“那房子里留有那些尸体……没事吗?”我感到不安……
那栋房子会成为凶宅吧!?
除了之美和他丈夫……更多了那些凶神恶煞的厉鬼……
想起来让人起鸡皮疙瘩……
“那些人会帮我们处理尾巴的。他们更专业。就包括你被劫持那次一样,他们会处理的很干净,不留痕迹。”大森林仍是冷冷的看着我,冷冷的说话。
我的眼泪竟忍不住掉了下来,我忍了皮肉的疼痛,却无法忍受他的冷漠……
这还是我以往认识的大森林吗?
这样冷酷的大森林让我感到害怕……
“那……东子呢?” 那个……沉默寡言,只会憨笑的司机。
“没有找到他。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狄珞仍是冷漠的腔调。
“我希望他逃走了……”我说了自己不大高明的推断……
“不是的,他被活捉了。”这句话从狄明阳口中说出,我和大森林都吓了一跳。
“活捉?!!”大森林的表情透着微妙的复杂。
“恩!”明阳把眼光飘向了窗外,神情有些痛苦,“我昨晚梦见了……他在被一群人审讯……很残忍……”
如果是普通人做梦,倒也没什么,可是明阳是鬼眼啊!他的梦是可以透析未来的,他预见了……
那就是——说东子被抓了……生死未卜……
第172章:不舍和不忍
不舍和不忍
我浑身打了个冷战,眉头皱的比他们还紧。东子……我虽然和他接触时间不常,可是也能感觉到,他是个憨厚老实的人,话不多,很稳重。我在为他未卜的命运担忧……
桂嫂是像妈妈一样和蔼温柔的阿姨……可是厄运的爪牙还是没有放过她……可怜的、善良的人啊!东子的命运不会也是这样吧?!我已经不忍再想……
大森林的声音更冷,让人寒彻心骨:“那个据点暴露很有可能是东子被人跟踪了。我们火并的时候,东子仍然没有出现……那个时候他大概已经被人捉了。”
“哥!你在担心什么?”狄明阳的声音有些颤抖。
“明阳!你的梦……你没有说完吧!应该还有下半截,你隐藏了,”狄珞沉吟着,“安卜泰对他用刑的话……这个地方也有可能被暴露了。”
狄明阳猛然抬头:“不会的!东子是老七叔的儿子,也是父亲看着长大的……”
“东子不会出卖你们的。”我也急着辩解,虽然我不是很了解他们的关系,但是……我觉得东子不是那种会出卖兄弟朋友的人,“他是个好人……”
大森林的目光重新落在我身上,一种冷冰冰的、审视的眼光:“我没说东子不是好人,也没说东子不是兄弟。但是不像你想象的那样简单的。”
狄明阳扶着大森林的肩膀,像是恳切:“东子不会的……即使受刑也不会!我相信他!”
“我也想相信他。”大森林直直的看着狄明阳,那目光很复杂,像是有心疼,还有对兄弟的不舍和不忍。兄弟!无论是对狄明阳,还是对东子,他们都是过命的兄弟。“可是,是人就会有弱点……”
“东子不会的……”我再次哭了,为了东子,也为他们对兄弟的不忍和不舍。
“我知道。若惜!你总是这样善良,可惜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是善良。他们丑恶,就是因为他们伤害了善良的人。用卑鄙的手段……”大森林走向我,半蹲下来,语气温和了很多,“每个人都有不舍得放弃的东西。你最珍惜的东西,就是你的软肋。”
“东子不会的……”我哭着坚持……
他轻拍着我的头:“我也希望不会……可是……如果他们抓走的是你,你会出卖我们吗?”
我有一瞬间的惊愕,呆呆的看着他:“我……不会……”
“如果他们强奸你呢?”
这几个字就像晴天霹雳一样在我头顶轰炸开来,我像被雷劈死了一样瞬间呆滞……
“狄珞!”狄明阳突然暴跳如雷,“我不会让这种事出现的!除非我死了!”
“看!你们都有弱点,如果安卜泰抓住了你们的弱点,我们必死无疑。”大森林的声音像是从空谷传来的,那么凄厉,那么遥远……却震的我心口疼……
“我自己的女人我会保护好!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狄明阳还在怒目切齿。
“是吗?”大森林冷冷的对狄明阳甩下一句话,“那你就先保护好自己!如果你出了什么意外被安卜泰抓了去,我肯定毫不犹豫把若惜交出去换你。”
“你敢!?”狄明阳怒发冲冠。
“那你自己先小心!你保的了自己才能保的了她。”大森林的口气缓了下来,拍拍狄明阳的肩膀出去了,关门之前撂下一句话,“在我眼里没人比你更重要。”
我理所当然的认为,最后那句话是说给狄明阳听的……
我的心里像是有小针刺了一般难受,为大森林刚才的话,为他的冷漠,为我心里的疼痛……
“若惜!我不会让那种事发生的,你信的过我吗?”狄明阳像个土拨鼠一样蹲在我面前,他看出我的难过。
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事!不用担心我的……”可是我不解,“为什么要拿我换你呢?狄家的继承人是你啊!抓我有什么用?”
不离不弃
“有这个可能的,你明年就成年了,到了法定继承年龄。如果他们制服不了我的话,可以利用你,毕竟你一个单纯的丫头要比我好对付的多。遗嘱上有交代:如果我死了,遗产由你继承,如果我们两个人都死了,遗产会全额捐献给非洲慈善机构……也就是说,如果他们钳制你,不但可以要挟我,还对掠夺狄家的遗产把握更大一些。”他的眉头也拧成了一团,“狄珞说的担忧并不是没道理的……小乌鸦!以后我要好好保护你!”他伸出一只大手递给我,“我在你就在,你亡我亦亡。”我在他的眼睛看到了诚挚和坚定……
可是为什么……我的心里会这么酸……
曾经的大森林也是保护我的……可是现在呢……
我把脸偏向一边,不让他看见我眼眶里打转的眼泪:“跟我说说你的梦吧?你看到了什么?东子……会怎么样?我想……你的确是隐瞒了一半吧?”
他沉默着,许久的沉默着,眼圈发红了:“狄珞说的对,每个人都有不舍得放弃的东西。最珍惜的东西,就是软肋。东子……他也有软肋……
我知道他不想出卖兄弟的,他被打成那样……钉子砸进骨缝他都没吐一个字……”他的眼泪出来了,我知道他一定是想起了,梦中残忍的画面……我顿时觉得我也好残忍,我在逼迫他回忆他不忍的预见……
“我一直都不知道……是我大意了,我应该多关心一下兄弟的……”他难过的哽咽着,“东子在镇上有了个女人,那女人现在已经大着肚子了……他们抓了他的女人,用母子两条命威胁他……那帮人是畜生……”他愤怒的打碎了床边的水杯,床板震动着发出巨响,传递着他的怒火……
我不知该怎样安慰他,其实他能坦然的接受鬼眼,面对鬼魅,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经很好了,比我要坚强很多,可是……再坚强的人也有脆弱的时候啊!就像人有软肋……
我只能抓着他的手,任他握的生疼,我在体会他的痛苦……痛苦能让人清醒的意识到生存的现实……是残酷的……
“那东子……那些人会知道我们现在的位置吗?”虽然我不想触及他们兄弟情谊的伤心环,可是……目前的处境的确令人担忧。而且,我现在是个伤患,跟着他们是个拖油瓶的。
“应该不会那么快……狄家的产业遍布各地,他们要搜到我这里也需要一段时间的,而且……你现在不能颠簸,必须静养。”
“明阳!我……是不是你们的累赘?”我垂下头,怯怯的问。
“当然不是,怎么这么说呢?没有你我已经死了!是你冲在命运前面阻挡了死神!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他生气了,“你,我,狄珞!我们三个人是一体的!生命是一体的!不可分割!不离不弃!!”
我无语,他这话是给我安慰吧!我心领了,现在的我,走不能走,跑不能跑,的确是个负累……
三天过去了。
我行动缓慢的下床,轻飘飘的走动……
晚上,我披着大森林买回来的军大衣,坐在走廊上看夜空。
我还从没见过这样美丽的星空,和家乡的不一样。大漠戈壁的天空纯净的让人向往沉醉……就像被人随手洒向天幕的碎银子,密密匝匝地拥挤在漆黑的幕布上。让人有伸手触摸的冲动,美的令人心碎。
第176章:改写命运!
“小乌鸦!”不知道什么时候,狄明阳站在了我身后,“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我看着他,忽然觉得他现在是我认识的另一个狄明阳,不再任性妄为,不再骄横霸道……
这里严重缺水,生态贫乏,他这个养尊处优的少爷竟然会超然自得,平静处之。我还真是对他刮目相看了。他也憔悴了很多,眼窝深陷,是因为担忧而分心操劳了吧!我知道的,他和大森林争执过很多次了,都是因为我,才没有转移……
我们如今身处的地方,也是水深火热之中吧!
“你想什么要告诉我,我不希望你一个人烦恼!”
“真的没有……”我淡然的笑笑,我让他操了很多心吧!“我只是在想……我怎么一下子到了这个地方?好像做梦一样……”
过去我一直想看看,戈壁上生长的骆驼刺是如何的勇敢骄傲!还有低矮清秀的马兰是怎样的大漠绝色!
连绵起伏的黄色沙海……
巍峨的祁连山像威武的神一样守护着千里戈壁……
这些都是怎样的光景啊!我一直好奇!没想到,我现在就坐在大漠的星空下,仰望着烟波浩瀚的星辰,感受着和家乡全然不同的空气……
空气很新鲜,虽然夹杂着沙子扑袭而来,但是让人觉得干净。我仰望着天不想睡去,心里有东西梗着,不知是苍凉还是悲怆……
他在我身边坐下来:“你没注意过农庄里的大蓬吗?”
我一愣,看着他摇摇头。我的确是没注意过,有什么?
他诡诈的笑:“我们有一架直升飞机的……”
哦!我已经不惊讶了,既然他是巨富之后,他家的财力应该是有能力做这些的……只是今后何去何从呢?我们都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看谁能先获得命运的昭示了……
“这里真宽广,又那么宁静,可是让人心里空落落的,有种悲凉的美!”他悠悠的感叹似乎很落寞。
我笑了:“你怎么了?这可不像你了!你什么时候也变的像狄珞一样忧郁了?”
他望着星辰沉默了一会儿:“每个人心里都有负作用的一面,再开朗的人也有阴郁的时候……我……这几天会梦见桂嫂,但是我父母走后,我却一次也没梦见过他们……”
“我理解的。”就像我一次也没有梦见过奶奶一样,最亲的人最担忧我们,他们知道我们是有鬼眼的孩子,更不想惊吓我们,“他们在天堂对你微笑呢!想让你放心,不要记挂。”
“你恨我吗?”他忽然转过脸来直直的盯着我。
我诧异:“为什么这么问?我……怎么会恨你?”
“是我害你卷进危险的,你还为我受伤……如果没有我,你可能在学校里过的挺开心……”他眉头皱紧了,似乎在自责。
我盯着面前的一搓黄沙发呆:“以前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多余的人,不受欢迎,连爸爸妈妈都遗弃我……我预见了同班同学的车祸,却没能救到一个人,唯一幸存的那个女生恨我恨的彻骨……我很难过,好像我真的是个不祥的人,我的存在会朝人憎恨……可是明阳,你曾经告诉过我:时间空间在我们眼前是错位的,我们只是提前预知了一些事情,但是悲剧的发生不受我们主宰,虽然会痛心,可是我们无力挽回……”
“是……就像我明明预知了父母的死亡,却无法拯救,只能眼睁睁的失去……”
我能体会他的心情,好似我当年失去海哥哥……
“可是小乌鸦!你能改写命运!我相信!”他双目炯炯的看着我。
“……”我怔了。“我怎么……有能力改变命运呢?你都说了悲剧的发生不受我们主宰……”
第177章:沙海中的鬼魅
沙海中的鬼魅
“你能!”他信心百倍的抓住我的手,“你已经做到一次了!你预见了我会中弹的,不是吗?可是你冲到了命运的前面,你救了我!”
这个!?我也无法解释……难道那一次是我们的幸运?!
“所以!你是我的幸运女神!只要你说我们能赢那些恶人,我们就一定能赢!”
他在说什么啊?
我不能保证任何事情,可是他那副信誓旦旦的样子……怎好打击他?!
我们面对的不仅仅是个恶人,也是明阳的舅舅,夹杂在亲情和善恶之间,他要怎么抉择?
这世界不是我能想明白的,虽然我被爸爸遗弃了,但是他把我托付给奶奶,让我不至于遭受风吹雨打,我的生命还能在世间存活……可是明阳的妈妈和舅舅是一母所生的至亲啊!他怎么能忍心下那样的毒手呢?
世道真可怕!奶奶!我当初离开小村庄是正确的吗?这外面的世界不但险恶,连人心也众多黑暗!
每当我抱起肩膀想往后缩的时候,却发现,身后根本没有我的容身之所了……
我们在随意的谈天谈地,眼角意外的扫见一个人影,我和明阳都吓了一哆嗦。他比我反应更快些,“嗖”的一声站起,把我拽到了身后:“什么人?”
这漫天黄沙的幕布里,突然出现一个人就像是茫茫大海中出现了一叶扁舟,唐突又醒目。
人影走近时,我们又吃了一惊。这夜晚沙海中的温度只有零度以下,来人是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体态丰盈,白白胖胖,他竟只穿了件深蓝色的运动短裤,赤膊着上身——原来他在跑步。
他看见我们,很热情的打招呼,眼角眯成了一条缝,显得和蔼可亲。
明阳愣了:“怎……怎么安卜泰派了个老爷爷做杀手?”
我推了推他:“怎么可能?你大冷天的打赤膊在沙海里跑步吗?况且人家要是想藏什么武器的话也没地方藏啊!都赤膊上阵了武器没藏哪里啊?!”
“也是哦!”明阳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大爷!您干嘛呢?”
白胡须的爷爷竟然满脸笑容的回答他:“晨练啊!我已经跑了二十年了,习惯天不亮就跑了……”他呼哧呼哧的从我们眼前跑过去……
我和狄明阳像看外星人一样傻呆呆的看着,半晌说不出话来。回过神来时才明白:哦!天快亮了……我们竟然促膝长谈了一夜?!!
“刚才跟谁说话?”我们一惊,回头,不知何时,大森林已经站在了身后。他依然冷静,脸上找不到一点波澜。
“我们……”狄明阳抢先说,“没什么,刚才是跟一个老爷爷说话,他是晨跑的爱好者,已经跑了二十年了……”
“说什么胡话呢?”大森林打断了他,“这里连个鬼影都没有,我以为你在自言自语……都不睡觉在这里坐什么?不冷吗?”他转身回屋了。
我和狄明阳面面相觑,我浑身打了个冷颤……
刚才……我们是见鬼了!
真奇怪!在这人烟罕见的沙漠中,竟然也会撞见鬼魅……
第178章:白猫的魅影
早晨时,我和狄明阳回各自的房间都睡着了,大森林像丛林卫士一样守护着我们,我都能感觉到,他的眼睛一定睁的很圆,像狼一样双目炯炯的巡视着四周……
我忽然有了一种一样的感觉,似乎和狄明阳在一起之后,我对鬼魅的恐惧感渐渐消失了,不知道是因为什么,难道一个和我同样具有鬼眼的人,真的可以和我心灵相通,驱赶魔障?!可是我的确是不再那样歇斯底里的惧怕鬼魅了,我是幸运的吧?应该感谢他!感谢奶奶把他带给我……
进入梦中之后,陷入了一片混沌……
夜……
很安静!
最原始的静谧!我置身在沙海荒原之中,一个孤零零的小房子里……这是哪里?好像是我们现在委身的避难所。对!是这里!大森林和明阳都在这里,我觉得很安全……
夜里睡不着……我依在窗前看月光……昏黄的,硕大的月亮,好似一个人的脸,我能看的到棱角凹凸的五官,像是在哭泣……有一种玄幻诡异的氛围……
窗前唯一的老树在像我摇首,肆虐的风狂野的吹动它,它那枝叶繁盛的头颅在像我摇摆……
我有刹那的恍惚……
这里是沙海……怎么会有一棵如此巨大繁茂的树木?!!
不对!我记得这栋小屋是孤零零的建在沙海的,四周根本没有什么树木……这里……就像是一个孤堡……
我在窗前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暗自一笑:傻啊!这一定是在梦中……在我的幻象中……
只是那树影婆娑和风的凄厉是那么真实,清晰的让人感到恐怖……
我双眼注视着那棵树,像是有魔力一般吸引着我的双瞳……
突然之间,树影中蹿出一只白色的猫,像魅影一样飞快的上树,躲进了枝叶的阴影之中……我纳闷,在浓稠的黑色影子中寻找那只猫的影子……
看见了!它探出了身子……全身雪白的没有一丝杂质,在昏黄的月光下泛着乳黄色的光泽……可是它的眼睛,不像是猫的眼睛,倒像是邪恶水妖美杜莎的眼睛,我好像被施了魔障,眼睁睁的要看着它的眼睛被幻做化石……我的手脚冰凉,真的好像……从脚趾开始有化做石头的冰冷僵硬的感觉……我想大声的叫喊大森林和明阳,可是我喊不出来,我好像被巫师夺去了嗓音的美人鱼一般,只能发出沙哑的呜咽声……我着急的大汗淋漓,却不能动,我低头看一眼自己,我的双腿已经变化成化石僵立在那里……
怎么会这样?!我焦急!拼命的想移动自己,却是徒劳!
突然!那只猫像上了枪膛的子弹一样飞速的射了出来——它在树梢上,向我的站立的方向一跃而起,扑向我的面颊……
啊——
我厉声尖叫,满头大汗的坐了起来……
梦……我知道是梦……可是我紧张的透不过气来……太真实了……我呼吸急促的掀开被子摸了摸自己的双腿……长喘气……还好……还是我的腿……没变成石头……
我起身下床,倒杯水喝……
门外突然出现了脚步声,我心里一惊:“谁?”
第179章:好似对镜的迷题
“我!你怎么了?”大森林的声音,“我听见你屋里有动静,过来看一下。”
我伸手按住胸口,心跳像沙暴一样狂乱。平定了一下呼吸:“没事……做了噩梦……”
他在门外沉默了一会儿,平静的对我说:“还好吧?”
“……还好!”我闷闷的应着,如果是狄明阳,他已经冲进来了……可是大森林毕竟是大森林,总是这么冷静……
“那就快睡吧!现在是正午了,我要到镇上去买东西,你和明阳一夜没睡,好好补觉!我回来的时候可能已经天黑了,你们自己注意安全……”脚步声远了,他走了。
我放下水杯,似乎失落了什么……我们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大森林对我越来越冷淡了……有时感觉,就好像我们之间相隔了万重山一样……
我知道,大森林是在有意疏远我……
重新回到床上,脑袋昏昏沉沉的,很快又进入了梦乡……
这次进入的梦境更荒诞,我独自一人在沙海徘徊……淡金色的沙海变成了黑色,漫无边际的黑色,让人的视神经疲惫……四下野茫茫……好空旷啊!静的只能听见我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奇怪!
这里是风沙席卷漫天地的沙漠,怎么会这么安静?!
静的连风声也听不见……
我记得小时候,奶奶对我说过:只要有阳光雨露,有空气,有树木,有动物,有人,只要有生命存在的迹象,那你就尚在人间……我紧张的四处张望……没有!什么都没有!除了胀痛眼睛的黑色,还是黑色……
有只深褐色的花斑蜈蚣爬过了我的脚趾,我颤巍巍的忍着,等待它爬过去。我记得老人们说过,沙漠里的蜈蚣多是有毒的……我不敢动,看着他夸张的触角游行过去……忽然又觉得欣喜:有蜈蚣,那就是有生命存在,我还活着,我还真实的感受到它和我的皮肉接触的麻痒……
可是,为什么我会置身在黑色的沙海呢?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呢?他们呢?
我在沙海中奔跑……奔跑……有种奇妙的感觉……好像有人在身后跟着我,不紧不慢,如影随形……
我小心翼翼的回头,看见一张和我一模一样的面孔……我惊的浑身打颤……这是什么?难道我在照镜子吗?那面孔的确是我的,可是……唯一不同的——她没有和我一样忧郁的眼神……
镜子?!!我在照镜子吗?
我伸手,触摸自己的鼻子、嘴唇,下巴……可是我在动,“她”却没有动。依旧冷漠的看着我,冷漠……令我的头皮瞬间麻木……
这是什么?我动她不动!这肯定不是镜子!可是!怎么会有和我一样的面孔?!
“你是谁?”在这静谧的沙漠中,我的声音飘出来像是气流,一刹那就散开了……
“我是侵略!”她的眼神中露出杀气,带着杀死人的寒光:“你的一切!我都要夺走!都是我的!不属于你!我要把你拥有的全部夺走……全部夺走……”
第180章:那是什么东西!??
我的瞳孔在一瞬间缩成了点,她是谁?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不等我回神过来,她已经杀气腾腾的扑了过来……我们相邻的这么近,她要抓住我易如反掌,我像是卡那封勋爵私入了金字塔,中了图坦卡蒙法老的诅咒一样动弹不得……
她要干什么?!!想掐死我吗?
我在惊恐之中,看见她的眼睛变成了那只白猫的眸子,瞳孔中好似藏了两片薄如蝉翼的锋利刀片……
我快要窒息了!我的喉咙中的气管在缩小,卡的我上不来气……
朦胧中似乎还听见了猫叫……
我在一瞬间挣扎着醒了过来……梦……又是梦!我的梦魇!!不知预料了什么?!但是让我胆战心惊……
喉咙疼的难受,我找了大个的玻璃杯,大口大口的喝冰凉的水,想让自己平静下来。闭上眼睛,脑袋里沉静一下。再睁开眼时,我在转身前的瞬间,在亮锃锃的不锈钢水壶的倒影上看见一个白色的影子忽悠一下飘了过去……
太快了!!
快到我根本没有看清那是什么东西!??
我屏住呼吸猛的转身……什么也没有!我走过去,经过吱呀作响的松木楼梯,下来,转弯,经过厨房……我的心跳差点停止——那只白色的猫!?
天啊!
我真的看见了那只纯白的猫!出现在梦里的那只——有着古怪眼神的猫!它一样狐疑的看着我……它的毛发真好,像锦缎一样白的透亮,光泽细腻,像是被人精心饲养的……
奇怪了……这里是沙漠,我们来了几天了,还从来没有发现过这只猫……它从哪儿来的?它的主人是谁?!!
我和它对视着,不敢走过去。这和奶奶家的看门狗“大黄”不一样。大黄高兴不高兴是浮在表面上的,咬人的狗不叫,叫人的狗不咬。大黄叫的再厉害,我也不怕它。可是这只猫令人匪夷所思,越是安静越是琢磨不透……我甚至觉得它浑身都带着诡异的气息……
我没动,它先动了……
猫像是听见有人召唤它似的,飞快的跳出了转角处,闪出了我的视线……它怎么了?难道这屋子里还有其他的人吗?或者说……还有其他的鬼魅?!!
一想起鬼魅,我又紧张起来,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蹑手蹑脚的走过去,虽然害怕……但是我想知道拐角的墙后面到底是什么……
我轻轻的转了过去……
我看到的景象又让我倒抽了一口凉气……
天啊!我的梦……又……应验了……
现在大概是正午十分,天气尚暖,可她苍白的面孔上映照着青紫色的光……“她”是那个……出现在我梦里的影子——和我有相同面孔的人……
“你……是谁?”我惊诧的向后退去,想本能的呼喊狄明阳,可是我的嘴巴被人堵上了。就在风驰电掣之际……我甚至都未察觉背后站了人……
我的手脚在费力的反抗,却被身后的人架了起来。背后这人是个大力士啊!我的两条腿失去重心的胡乱踢打,对他是一点作用也没有……
这是什么人?!她怎么会和我一样的面孔?我惊恐的瞪大眼睛逼视着她。听见她愤恨的声音:“真是碍事!还留着干嘛?还不直接……”她一抬手放下那只白猫,做了一个“杀”的手势……
第181章:黄蜂尾后针
我的脊背一下子透心凉:她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我?我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
容不得我细想,身后那“巨人”说了一句:“大小姐!老爷的吩咐,还是要照办,我把她带回去,这里……就交给小姐你了……”正说着,我的后颈受了重击,被他打晕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在跌跌撞撞中进入了一个又黑又狭长的甬道,眼前触及的只有冰冷的、青灰色的水泥……我知道,我又掉进了另一个梦境之中……
沙漠中的小屋
一切都很平静,正常的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狄明阳睡的昏昏噩噩,天色暗下来的时候,他才醒过来。他也揉揉惺忪睡眼,到厨房去倒水喝。松木楼梯被懒惰的步子压的吱呀作响,他还是迷迷糊糊的撞到拐角处的厨房门扶手上。倒了水来,正要喝,有人扑过来从后面抱住了他。他一愣,看到是一双女人的手,马上转身——这沙漠中除了蓝若惜没有别的女人。
他看到的是“她”。
“她”在对他嫣然而笑,“饿不饿?我煮了粥喝。”
狄明阳愣了愣:“你的声音怎么了?有点沙哑……”他觉得纳闷:蓝若惜从来不会这么主动,今天这是怎么了?
“没事……”她故意掩饰一下,“有点感冒,嗓子不舒服。”
“是吗?哪里不舒服?头疼吗?”他很紧张,赶紧摸她的额头。
她却顺势抓住了他的手,放在脸颊上缓缓的摩擦:“我就喜欢你这样……一关心我就紧张……”她的声音甜腻,像是大王蜂从毒液中萃取的蜂蜜,甜死你的同时也毒死你。
狄明阳皱了皱眉头,狐疑的看着她……端详了一会儿,又把眉头舒展开:“还真是肚子饿了,吃饭!吃饭!”他们围在三角桌边坐下,“她”很“贤惠”的为他添置碗筷,他看似大大咧咧,吃得很香,却在不时的用眼角观察“她”……
第182章:不动声色
不动声色
大漠的斜阳如血,最后一缕余光退出屋角的时候,风尘仆仆的大森林回来了。
他一脚踏进屋来,脱了满是沙尘的风衣,没有看见人,听见厨房有动静,转而奔向厨房。看见“她”和他在用餐,也道一声:“有我的吗?饿了!”
“她”大概是第一次看见大森林,如此英俊伟岸的男子,极其容易打动少女的芳心,虽然她此次的目标是狄明阳……
同时她也开始纳闷,这男子是谁呢?狄家只有一个独子,是狄明阳,这是众人皆知的,可是这个又是谁呢?我看过的资料也多是了解狄明阳的,这样一个令人过目不忘,鹤立鸡群的男子,她怎么会一点印象都没有?不觉暗自叫一声:不好!一定要端着点,千万别露馅,不然功亏一篑……
“坐吧!我拿碗筷!”她冲他也笑的很甜,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是可以肯定,他是和狄明阳一个阵营的……
大森林也感到几分疑惑:“若惜!你的声音怎么了?好换了个人似的?”
她心里一惊,拿碗的手不自觉地抖了抖:“没……没啊!有点着凉了,嗓子不舒服……”
“哦!要当心!你的伤还没好!”大森林坐下……
伤?!
她又是一惊:什么伤?这蓝若惜受过伤吗?怎么自己看过的资料上也没有显示?这样来顶替一个人,简直是时刻都容易出纰漏……她恨恨的咬了咬嘴唇,转过身来面对他兄弟二人的时候,又是娴静温柔的笑脸……
“我们还要在这里住多久啊?”她看似不敬意的问狄明阳。
狄明阳连头都没抬:“这个……问狄珞吧!他安排!不过前提还是你康复的差不多,我才同意转移。”
她扯起嘴角,勉强露出笑容,究竟是什么伤?她不能问他们,自己要装都不知往哪里使劲。还是故作镇定的问大森林:“狄珞!我们什么时候转移啊?这里也不安全吧?”她听狄明阳叫他“狄珞”,她也跟着叫。
大森林顿时心里起了疙瘩:若惜怎么会叫我“狄珞”?她只会叫我“大森林”!今天的蓝若惜怎么了?变的陌生起来?
他开始不动声色的悄悄观察她……
第183章:疑惑不解
疑惑不解
晚饭过后,大森林没像以往一样匆忙的离开三个人的局面,他似乎赖在厨房里,绕有兴趣的欣赏她洗碗收拾。狄明阳有些微不满,但是他尊敬大森林,知道他从不会做出格的事情。
大森林对狄明阳使了个眼色:我想单独和她聊聊,你先出去吧!
狄明阳笑笑,怪里怪气的咳嗽两声,绕出厨房上楼去了:“某人喜欢看星星啊!我先去抢个位置,等着某人大发感慨啊!”
她没有任何反应,似乎不知道狄明阳的那番话是对自己说的。
大森林靠近她,看似不经意的丢出两句:“若惜!”
“啊?”她开始紧张,要顶替一个人,不是仅仅表面相象就可以的。还有太多的未知和难以预料……她似乎也要开始提防着他了……
“你害怕打雷吗?”他也凑过来,挽起衣袖,看似要和她一起洗碗。
“……”她眉头微皱,脑子里飞快的旋转,思量着怎么回答他的问题。现在最大的一个难题就是:他们兄弟二人此刻问的问题,是新的问题,还是过去曾经和蓝若惜商讨过的……这么想难免紧张,额头上的汗珠细密的抖出……她开始讨厌这个家伙了,他太聪明,并且心思细腻,滴水不露……
“这里是沙漠,经常干旱,难得打雷下雨。要是下雨了,我带你去沙海玩儿,你不是说过,最喜欢在雷雨中漫无边际的奔跑吗?”大森林看她不作回答,换了种方式旁敲侧击。
她听到他说:蓝若惜喜欢打雷下雨,虽然还是觉得奇怪,但是好像卸下了包袱一样马上顺杆爬……
“是啊!我喜欢打雷下雨,以后你带我看看雨中的沙海,那真是幸福死了。”她说着,还故作纯真的伴着笑脸。
大森林脸上的浓雾更深了,他继续不动声色的观察她……但是心里已经有了个底:这个人绝对不是蓝若惜!若惜在娘肚子里七、八个月的时候被雷电击中,以至于她一直对雷电怀有恐惧。一个人想替代另一个人,可是真的能代替的了吗?不论你掌握了多少资料,与熟识的人交谈的巨细,谁能考证的清楚?!他在心里鄙夷的暗笑:安卜泰!你的如意算盘又打错了!我们兄弟二人哪里会那么容易受骗?!
只是……真正的蓝若惜被抓到哪里去了呢?
他不由得心焦起来……
狄明阳一个人坐在阁楼上看星星,觉得十分无趣。听到有人上来阁楼,正是兴奋的转过头,却看见大森林怒气冲冲的瞪着自己……
这是怎么了?
他不由得紧张起来:“狄珞!你怎么上来了?”
“兴你上来我就不能上来?”这是明显的气不顺,大森林把脸一沉,“我倒要问问你,你这一下午做什么了?我不在的时候你都干了什么?”怎么会连一个活人都看不住?蓝若惜被人逮走了,都没有丝毫察觉……
他这么问,狄明阳有些窝火:“我怎么了?我就睡了一觉,你吃哪门子干醋?”
大森林气恼的摇头:“我不跟你说了,我去准备路上要用的物资,你自己去发现问题吧!”
他转身要走,狄明阳一把拽住了他:“哥!我们又要准备转移了吗?那你刚才怎么不跟若惜说清楚?再说,她的枪伤还没完全恢复吧?!”
大森林冷冷的吐出一句:“你自己去试一试她的伤怎么样了……”
“怎么了?”狄明阳疑惑不解。
“她根本没受伤!”大森林撂下这一句,愤愤的离开……
中缅边境
“没受伤?”狄明阳心中疑惑,但他也不傻。仔细想想若惜今天的举动是有些不同以往。我喃喃的自语之后,心里有了个大概……
沙漠中的风似乎永远都不会停,卷起漫天黄沙就形成了沙帐,叫人睁不开眼。
次日清晨,当她醒来时,发现狄珞在打包收拾行李,倍感疑惑,上前去问。起初狄珞不愿理会她,但是眉头一转之后横生一计,对她亲切起来。他本是仪表堂堂,气宇不凡的伟岸男子,那个不经世事的少女会经得起他的攻心之策。她渐渐对他改观,甚至对他比对狄明阳更上心一些。可是她的任务毕竟是从狄明阳口中得知狄家那笔遗产的密码,怎么能心猿意马起来。因此,还是转而去到狄明阳身上下功夫。
四下里张望,没有在屋子里看见狄明阳,转到门前的走廊上,她发现他正在望着一片沙海发呆。
“你在看什么?”她觉得他们两个人真是奇怪的地方很多。
狄明阳怔了一下,回头不敢置信的看她:那位白发白须的老人正在沙海中晨跑,这是若惜和自己都应该看见的,老人还冲他这边含笑招手。若惜怎么了?
“小乌鸦……”他叫她,满面的心焦。
她却迟疑着将头向后转:这沙漠里哪来的乌鸦?
她这一举动更是令他心里沉了下去,莫非……
虽然她不想操之过急,但是看狄珞的反应,他像是又要转移了,况且他们之间有过什么私密的谈话,她都无从考证,这样看来自己再在他们身边多待一秒,都有暴露身份的危险……想到这里,她呈现出甜美的笑容:“明阳!我是狄家的人吗?”
“怎么这么问?你当然是狄家独一无二的二媳妇!”狄明阳回答的斩钉截铁,心里想的是:这个若惜真的很可疑!
“那为什么我不知道狄家的密码呢?我也是狄家的一份子……”她在力争,他却全然明白了:真正的蓝若惜视金钱如粪土,根本不在乎狄家的财产;真正的蓝若惜不会不明白我叫小乌鸦是叫谁的;真正的蓝若惜不会看不见沙海中跑步的老爷爷……
他心里一阵冷笑:安卜泰真是蠢,以为这么轻易就能安置一个假的鬼眼少女在我们身边吗?“她”即使容貌再相似,那又怎样?天生的鬼眼岂是那么容易冒充的!
他走近她身边,故意在她肩膀沙拍了又拍:“你去收拾一下吧!我们准备离开这里了,狄家的一切我以后都会慢慢告诉你的……”
她欣然转身进屋。他的眉头拧的跟深了:她是千真万确的替代品,若惜的右肩受了枪伤,她却完全不知道……可是……真正的若惜被抓去哪里了?
他开始埋怨痛恨自己:难怪狄珞会发那么大的火,自己真是混蛋,竟然害若惜被人掳走了都全然不知……
他愤愤然,跟是如火油上的蚂蚁一样焦急难安:若惜!!你在哪儿?!!
我的梦惊醒了,在一串剧烈的摇晃和刺耳的响动声中被惊醒了。梦中听见了狄明阳从荒凉沙漠中传来的悲凉呼喊,是的!他在呼唤我……
而我……身在何处呢?
笨重的铁门开启的声音……铁闩拖在地上发出难听的摩擦声……
我这是在哪儿?
我趔趄着爬起来,费力的睁开眼睛——原来我在车上,颠簸中我趴到了车窗上向外张望,太阳穴周围的神经猛的抽搐:这是哪儿?完全陌生的地方!红黄的土地,低矮的房屋,黑黄的面孔,饥渴的目光,空洞的眼神……更令我触目惊心的,是那些大体穿土黄色衣服的人,他们手里都持有武器。我曾经在大森林床铺下面看见过的类似的武器……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这是哪儿?为什么人们持有武器会这么寻常?!!
忽然感到脚麻了……
我回头去看,又是一惊:那只神情古怪的白猫就趴在我的脚背上。它此时正圆瞪着眼睛注视着我……我不喜欢它,一点也不喜欢……它诡异的眼神似乎可以穿透生命……
可是……看见它,就说明我不是做梦,是真的看见了一个……和我拥有相同面孔的女孩儿……
回想一下,我是被人打晕的……他们要做什么?那女孩似乎想杀死我?!什么人要杀我?
再往前回想……大森林说过,明阳的舅舅是杀害他父母的凶手……而且,这位舅舅还是个军火走私贩!
军火走私贩!!?
我的脑袋快要冒烟了!难道说我被明阳的舅舅抓了?那这里是……中缅边境?!!
第185章:惊魂未定
就在我惊魂未定的时候,车子戛然而止。
车门打开,一个沙哑的声音像晴天霹雳一样在我头顶炸开:“人带回来了?”
“带回来了!”一个雄壮的像“泰山”一样的大块头粗暴的把我拖下车。
强烈的紫外线刺的人眩晕,我夹起指缝看过去,看见一个穿黄绿色军装,扎武工带的人。他有些中年发福,黝黑健壮,眉眼像秃鹰一样刁钻犀利,看得人骨子里发寒……
看来他没打算理会我的疑惑,直接冲“泰山”打了个手势,我就被人像拎小鸡一样拎进了低矮的茅屋……
房门被无情的关上了,屋里一片漆黑,偶尔有透过木板空隙的光线漏进屋里。我在适应了这种黑暗之后,张望了一下四周。这是个狭窄的草蓬屋,吱呀作响的木地板下面是架空的,屋里只有一张破旧的单人床。我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白色睡衣,已经污浊……他们要对我做什么?难道真的像大森林预料的那样,拿我去威胁狄明阳?可是……那个和我相同面孔的女孩儿是谁呢?他们似乎有意让她替换我出现在狄家兄弟面前……我惊恐而忐忑,不知道他们下一步会做什么,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会怎么样……
我的喉咙火烧火燎的疼,没有饮水,没有……肚子咕咕作响,我大概有多长时间没有吃过东西了……眼睁睁的看着门缝的光线变弱……大概天又黑了吧!?
紧张之余,疲惫感袭来,我坠入了昏昏噩噩的梦中……
沙漠的灰色小屋中,狄明阳急匆匆的奔向大森林的房间,语气焦灼:“狄珞,你怎么打算?我知道我错了,那个若惜根本不是若惜,他们把若惜掳走了,肯定被舅……被安卜泰抓走了!他们……”
“我知道!”大森林已经恢复了平静,冲他摆摆手:我早就知道了,真正的若惜才不会叫我狄骆。“你冷静一点吧!我在想办法!”
“他们会把她抓到哪里去?你怎么打算的?告诉我一声啊!急死我了!”狄明阳看着他打包装备,一把抓住他的手,大森林的动作停了下来。
“现在庆幸一点,若惜的身份……安卜泰会顾虑一些……”大森林皱着眉头说出自己的想法,“我们返回去,去缅甸,探他的老巢,迎着他走……要把她救出来!桂嫂和东子已经搭进去了,我们不能再陪上若惜。”
“他还不会……”狄明阳正要接下句,大森林急忙伸手做手势令他“打住”。
两人同时看向门口,门下透光的缝隙处有黑影闪过……
大森林拉过狄明阳的手,在他的手掌上写道:现在有双眼睛在背后时刻盯着我们,要小心……
狄明阳用眼神对大森林示意:她怎么办?
一起走!螳螂补蝉,黄雀在后!我倒要看看安卜泰玩的什么把戏!这个人对我们还有用!留着……他用手写,回答了狄明阳之后,好像没事人一样大声说起了话:“今天去镇上没买到你要的红茶,过几天吧!这地方是条件欠缺,我们也要做准备起身了……”
两个人一唱一和,一问一答……
门口那个黑影闪了闪,消失了……
第186章:反其道为我用
谁都不想出现这种情况的,可是现在偏偏是这种局面。对于面前这个“蓝若惜”,狄明阳真是感到恨之入骨,他预料了所有会突发的状况,再危险的处境只要是他们三个在一起,横成一条心,都有办法度过,可是现在……
狄珞心里更是盘算了千遍,怎样才能将她变做自己的棋子,反过来利用,打击到安卜泰呢?他悄悄侧目观察她,她和蓝若惜还是有本质的区别,一个人的习惯不会完全被另一个人窜改。蓝若惜总喜欢傻傻的抬头看天,浓密的睫毛总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而“她”却时不时的低头看地,双目好似不信任人一般总在四处张望。蓝若惜吃饭时动作不快,她的樱桃小口进食很秀气,也不发出声音。可她却好似风卷残云一般,总在他和狄明阳落筷之前就结束“战斗”。他甚至还观察到:她总是在饭后使用牙签。而蓝若惜因为门牙的先天生长发育比常人少了两颗,所以牙床异常的排列整齐,根本不需要使用牙签。
他们走到镇子上的时候,狄珞还有意的买了束红的发黑的玫瑰送给她。显然他这个举动很令狄明阳不解和排斥,但是却讨了“她”的欢心。哪有女子不爱花的?!但是狄珞心里的盘算却越来越清晰:蓝若惜也喜欢花,美丽的事物她都很珍惜,但是对于玫瑰却只能远远的观赏,因为若惜的花粉过敏症对蔷薇科植物非常排斥……
“真好!谢谢你!这花多漂亮啊!”她也是个年纪尚轻的女子,对狄珞这样翩翩美男子的诱惑也不能够抵御。她把玫瑰凑到鼻翼下用力嗅了嗅,陶醉怡然……
狄珞在心里感叹,一个人怎么会和另一个人完全相同呢?这世上只有一个蓝若惜,无论你怎么伪装,你还是成为不了她……
“狄珞!”明阳把他拽到一边,不耐烦的问:“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干吗对那个女人那么好?”
狄珞故有深意的说:“我说了我要反其道为我用……”
“行了!”明阳厉声打断他,“我不管你怎么想的,总之要快啊!天知道他们会对若惜做什么?我急得不行!我只想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救出他?”
狄珞叹了口气:“明阳!你的鬼眼可以发挥作用的啊?你的灵力不是可以因为亲情而变的强大吗?若惜不是最牵挂的人吗?你的灵力怎么了?鬼眼这个时候不能发挥作用吗?”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狄明阳抓住狄珞的胳膊猛烈摇晃:“对啊!我怎么糊涂了?真是多亏了你当头棒喝!”可是平常的思维不能够进入异次空间,只有沉下心里,让意识呈无意识状态自由飘离,他才会接触到他所想的人的精神体,才会得知她将要发生的状况。
而“她”在身边,狄明阳又怎么能沉下心来,让精神神游……
当我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四周安静了下来,竟然感觉到凉。我环抱着胳膊,靠着墙根坐着,抬眼再看四周,昏暗之下有一处光线透了进来,是外面的天光。我扶着墙走过去,从那处漏光的地方往外看。
这个小寨子四周的蒿草长的很高了,没有人在意。那些人似乎对自己手中把持的武器非常热爱,没有站岗查哨的人几乎都在耐心仔细的擦拭自己的枪。
枪?!!
我再次注意到枪!忽然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摆在面前:大森林和狄明阳一定会来这里的,我已经感觉到了。可是,单凭他们两个人微薄的力量怎么能对付的了安卜泰这么强大的人员和武器?
枪!!
我的脑袋在转圈,我在想,怎么样可以让他们少受到威胁……枪啊!我不懂用枪,可是狄明阳曾经教过我拆枪……我在想:如果我能出的去这间小屋的话,是不是可以把他们的武器拆散……至少要在大森林他们来到这里之前,把最有威胁的武器……破坏掉……最好……
第187章:刑房里的鬼魅
我在朦胧的光线中产生眩晕,我知道,这是饥饿的缘故。渐渐眯上眼睛小憩,在半梦半醒之间迷离……
昏暗之中好像有什么光亮了起来,我从梦中醒来,眼角是湿的。我知道,大森林和狄明阳此刻距离我越来越近了……
有人走了进来,我抬眼看他,是那个声音沙哑,眼神刁钻犀利的中年人。若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明阳的舅舅。我做起来,端正了一下身子,不想在敌人面前显示软弱。他现在不仅是明阳的舅舅,也是谋害亲人的凶手。如果说人的秉性是善恶交织的话,大概在他身上是及至体现了吧?!
不知道明阳面对他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一定复杂痛苦……
“你知道我是谁吗?”他开门见山,上下打量我,“我想你应该知道。”
“明阳的妈妈是你害死的吗?你杀害自己的亲姐姐……”我也咄咄逼人,不知死活。
“够了!”他厉声打断我,“我可不是什么善类,要是善茬我就不倒腾军火了。”他扔掉指缝夹着的烟,探出一只脚狠狠的碾灭。“你最好选择跟我合作,只要我一句话,我的兄弟们还不会为难你……你来的时候应该看到了,这里穷人很多,穷的一辈子讨不到老婆的也多,你现在就好像身处饥饿的狼群一般……”
“你想让我做什么?”我不想听他说下去,来时我已经看到了,那些贪婪的目光像要把人剥筋剔骨生吞下去……我已经心惊胆战,但是怯懦和畏惧帮不了我,现在必须挺着脖子试刀口,“你想要什么样的合作?恐怕我知道的还不如你多。”我靠在墙上,尽量坦然镇定的望着他,尽管心里七上八下……
他皱着眉头,一脸狐疑的看着我:“明阳从来没对你说过狄家的遗产?”
我对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他不想让我置身危险,就不会告诉我,你应该知道的……不然你怎么会煞费苦心找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替身?”
他看着我,先是一愣,而后又放肆的狂笑:“我的确是煞费苦心,你以为那么容易找个一模一样的替身?那是我的干女儿阿义,我安排她做了整形手术,就是为了撬开明阳的嘴……”他似乎对自己的精心安排由为满意,张狂的大笑不止,“她是我的第一颗棋子,你是第二颗……”
我感到毛骨悚然,那也是个活人啊!活生生的,年轻的生命,他们怎么可以那么轻易的改变一个人的容貌……她甘愿替代另一个人或者成为别人的影子生活一辈子吗?
这些人……太可怕了!自私的灵魂!污浊的心……
“你为什么那样对他?钱真的那么重要吗?重要到让你泯灭良心,扼杀亲情?明阳是你的亲侄子啊!你也要对他下毒手吗?”我是个不明世事的傻丫头,只会用善良美好看待世人,若是他有一颗恶俗的心,他的生命初到人间的时候也应该是纯洁的……我仍然固执的坚持自己的信念——善良可以感化罪恶!
“他姓狄!不是我们安家的人。”他像是蔽塞,不想谈及亲情。
“那明阳的妈妈呢?她是你的胞妹!你把她当作自己人了吗?”我显然要激怒他了,他暴躁的背着手在屋里走来走去,怒目圆睁地冲着“泰山”吼道:“把她丢到河里去!丢到河里去!!”
长的像大块头“泰山”的家伙对他劝道:“老爷先别气,这丫头是嘴硬,吃些苦也就老实了,先留着吧!对我们有用……”说着他凑近安卜泰,放低了声音,“小姐那边还没有消息过来……”
安卜泰撇撇嘴,对我咬牙切齿的说:“把她丢到刑房去,不能让她太自在了……”
我被挪了地方,“送”到安卜泰口中所说的刑房:是一个面积更小的茅屋,肮脏的四壁,没有床之类的东西。眼睛触及的地方都是黑糊糊的,我在墙角处蹲下,低头看见脚下还有黑红色的粘稠的液体已经发干了,有一种难闻的味道,像是什么东西腐烂了发出的恶臭……
这里怎么会是刑房呢?什么东西也没有啊?
我心里正在纳闷,身边响起个声音:“你是来给我做伴的?”
我转头,看见一双突兀的眼睛,他尚且年轻,却形如枯槁,泛黄的皮肤像被榨干的钵纸一样吸附在骨头上。这屋里除了我之外没有人的,我突然意识到——他是鬼魅!?
啊——
大惊之下,我坐倒在地……
第188章:白路上的亡魂
白路上的亡魂
“你是谁?”我声音嘶哑,惊慌而无力。
他却怡然自得。
我瞪大了眼睛向后退去,退到墙角已无路可退。无奈之下我捂住嘴巴,缩着肩膀看他。
他却吊儿郎当的垮着肩膀在我面前走来走去,脚下的木屐一样的呱嗒板发出“踢嗒”声……他也不时的拿眼角瞟我一眼……
我从他的浑浊的眼光里看到了一丝人味儿的东西,一半冷飕飕,一半暖洋洋。凭直觉来说,他应该不是坏人……
我有点奇异自己的想法,竟然凭感觉来判断一个鬼魅的善恶。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我对鬼魅已经不像过去那样反应强烈,止不住的颤栗干呕头晕恶心了。似乎真的像狄明阳所说,人的恐惧来自内心,战胜了自己,也就克服了恐惧。我正了正身子问他:“你在这个地方呆了多久了?你怎么知道我看得见你?”我想尝试像狄明阳一样平和的与鬼魅交谈,他说过,鬼魅中也有善恶不是所有的都是恶鬼……
他好像变戏法一样,不知从哪里拽了一根蒿草来咬在嘴里,像是在剔牙,又好像是在咬草根。他挨着我坐了下来,我没有再移开,我想若是我再排斥的态度对待他一定显得我很没有诚意。人和鬼魅之间若是没有平等相待的心态,谁会和你坦诚交谈。
“凡是来过这里的人我都会问一句:你是来陪我的吗?只有你一个人听到了,当然就知道你看得见我了。这也是缘分呢!我在这儿闷死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他伸了手想碰碰我,干瘦的手指却穿过我的身体像是无形。
他鼻子里发出一声哼:“格老子地,好不容易看见个养眼的妹儿,想摸又摸不到,老子命苦哦!”
他沮丧的叹气我却“噗嗤”一声笑了:“我们不在同一个空间,你碰不到我的。发于无形,终于无形。你在我的空间是没有物质形态的。你是四川人啊?”
他继续叹了口气:“是啊!好多年了,也没有回去过,不晓得家乡变成撒子样子喽!“
“那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呢?”我心里庆幸,挑开一个话题,就可以和他沟通上了。
“唉!那时候哪里想过那么多啊!十七、八岁就离开家了,跟着别人疯跑……为什么跑到这中缅边境来,还不是以为这里满地黄金吗?我们镇上的人出来了四个,三个都发了财,我看着眼红,也跟着出来了……我什么都干过了,苦力也做过,挑夫也做过,开矿工也当过,还像菜农一样在市场上倒卖过白粉……”
“白粉?”我一惊,有点呼吸不畅通,干咳了几声。
“是啊!在缅甸的街口市场就好像菜农提篮子卖白菜一样,白的是海洛因,黄的是鸦片膏子……”他在肆无忌惮的口若悬河。
我在心惊胆战默默听着,他这样的经历真是不死都奇了。
“那时候也曾经想过,过边境的话死了也就死了,可是没想到跟了安卜泰做大哥之后,反发而被他利用出卖了……”他脸上的枯黄变成了气愤难平的青白色。
“怎么说呢?”
他拳头握的实在,恨得牙齿咯咯作响:“安卜泰的胃口越来越大了,除了倒腾军火,还想自己做毒品加工厂。在这个地方,做这事的大有人在,生产毒品容易,要想运输分销过境,危险系数就大大增加。光是通往中国的必经之路就有无数道关卡……我且不说其他方法了,反正是堵的越严,毒贩子的折腾招数越多。我……就是受害者。”
我瞪大了眼睛不解地看他:难道他是因为运输毒品丢的性命?
第189章: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你有没有听说过死人运毒的?”他突然转过来用他那双突兀的眼睛看我,我顿时觉得阴森萧飒,脖颈后面冷风飕飕。
“你……你要说什么就一口气说完吧!别吓唬我……”
“说,肯定要说的,好不容易找到个陪我说话的……”他咽了几口口水,“我就是个死的‘运输人’。安卜泰好言诱骗我带货过境,本来一路上还算顺利,可是到最后一道关卡的时候,出了纰漏,眼看就要暴露了。我就中了他的招……”他的浑浊的眼光暗淡了下去,“他真的对我下了毒手……我死以后,他们把我的肚子剖开,把内脏掏空,将几十公斤的毒品放在……”
我听不下去了,忍不住的呕吐起来。这血淋淋的往事让我比看见鬼魅还难受……人!我一直觉得,鬼魅不比人可怕,人才是最可怕的!贪念会招来魔鬼……人的良心真的会因为贪婪而泯灭……真的会为了利益而把灵魂出卖给魔鬼撒旦……
他闭了口,大概是看我难过。
我稍微冷静下来后,也平静了,再看看他,他好像已经没事人似的呆坐着,眼睛向上翻,直愣愣地看着黑糊糊的天花板……
“后来呢?”我小心翼翼的问,看他憋着不说的样子也很可怜。
“后来我就留了下来……我的肉身已经化成烂泥了,我的魂魄留了下来——因为不甘……还有恨!”他说这话时,满眼又充满了敌意……
我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生怕他的愤怒席卷起漫天大火把我也吞噬了。
可是他却马上又恢复了常态,伸出手向我示意:“你躲我做什么?我又不吃你!我要报仇也是找安卜泰,不会找你的。”
我看看他的手,知道人和鬼魅握手肯定不会接触到实物,但是我仍像常人握手一样,在看似他手伸出来的方向,于空气中握了握,这样他会欣慰一些,鬼也有尊严的,我又一次明白了狄明阳说过的道理。
他冲我眨巴眨巴眼睛:“我叫阿元,能帮到你的我就帮,反正做了这么长时间的鬼,还是第一次遇见个顺眼的。你说你想干什么吧?”他拍拍胸膛,好像很仗义的样子。
我想赌一把了,把希望寄托在一个鬼魅身上,这听来有些不可思议,但是在大森林和狄明阳到来之前我已没有别的办法:“你能告诉我怎么逃出去吗?”我想他在这里待了不短的时间,对于怎样出得去应该是轻车熟路了吧!
“你想逃啊?就凭你?”阿元上下打量我一番,“别开玩笑了,外面的装备能把你打成蜂窝煤,你知道这是一个军火窝点吗?”
“我知道!”我有点沮丧的点点头,马上又恢复精神,“要么你告诉我怎么样可以出这个屋子,安卜泰储藏军火的屋子是哪间?”
“你想干嘛?”阿元一脸惊讶的瞪着我。
小镇上的道路满是尘沙飞舞,这里尚未属于西北开发的范畴,一切都不那么顺畅,显得还很滞后。她有些不适应,是因为西北的干燥,让人喉咙肿痛,“她”的火气也噌噌噌的往上冒。但是看看身边的两个人,又忍了……毕竟不能让他们看出她的破绽,这是她目前最当紧的任务。
人声鼎沸的西北餐馆。
他们三人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她本想坐在狄明阳身边,看了看狄珞,又不自觉的往另一边移了移。狄珞心里暗乐:这丫头已经心猿意马了,离他的计划又走近了一步……
出了餐馆,狄珞轻车熟路的租了一辆越野吉普,三个人一起往东去。原来他一直把狄家的直升飞机藏在旧厂房的仓库里。“她”跟着他们上了直升机,大森林熟练的操纵驾驶,径直的朝南飞行。途中给养了一次,继续南行。“她”想问他们的意图,他们却总是不经意的避开。到南方的丛林区时,“她”已经隐约感觉到了他们是要飞去安卜泰的老巢,不由得心里一惊。这么快,她还未来得及像安卜泰汇报……
飞机在贴着树梢飞行,娴熟的躲避障碍物,狄珞的技术高人一筹。“她”侧目看了一眼狄明阳,他毫不理会头顶上引擎发出的巨大轰鸣和急行的颠簸,只管睡的正香……
第190章:心怀鬼胎
奇怪的人!“她”瞄了他一眼后,拿出手机想给安卜泰发送消息。
“给谁联系?”他忽然像睡醒的猛狮一样眯缝着眼看她。
“她”浑身一哆嗦,手机掉在脚下:“没……没有……我……”
狄明阳淡然一笑:“现在不好用通讯器吧?我们还在天上。”说完,他把一块锂电池扔给“她”,转过身去接着睡。
“她”更是吃惊,打开自己的手机后壳一看——电池已经被摘空了。
什么时候?!自己竟然完全没有发现?!!
再看狄明阳,他好像若无其事,睡的正香。
这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怎么会这么自信?就好似把他关在笼中,与毒蛇猛兽做伴,他依然能睡的安稳。
“她”顿时泄气,将手机扔了出去……
狄明阳背对着她闭目养神,嘴角泛起嘲弄的冷笑:安卜泰大概不会想到,蓝若惜是个清贫自在的人,她长这么大,还从未用过手机这类东西……
她感觉很不好,似乎狄明阳产生了怀疑,这怎么好。自己的任务还没开始,怎么就引起怀疑了?细细回想,也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啊!究竟是哪里引起猜疑了……
距离安卜泰老窝的地方还有八十多公里时,直升机降落了。狄珞迅速的将直升机隐蔽到丛林中,明阳开始利索的打开地图寻找自己所在的方位。
待狄珞走过来时,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方位,又在地图上标出了目标方位。他一边收起指北针,一边扭头对狄珞说:“运气不错!距离我们只有八十多公里。”
她显然有些心慌,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她还没有和安卜泰联系上,而他们已经距离安卜泰的老窝八十多公里了……这也太快了,她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狄珞看过地图之后收起,说了一声:“走吧!”直接探身进了丛林。明阳也跟在他后面,背起行装就走。
“她”措手不及:“你们……这是要去哪儿?总得告诉我一声吧!”
明阳回头看她,顿时觉得气焰难平,他不晓得狄珞为什么非要带个敌人的累赘跟着,甚至他想趁狄珞不在的时候把“她”这个包袱扔掉。对安卜泰的愤怒已经转嫁到了她的身上,她越是问得多,他越是想恶整她。
天色渐渐暗下来,他们在树林子里临时扎寨。支起帐篷的时候,明阳故意对“她”说:这野林子里有蛇和野猪出现,还会有狼出来觅食,没有我叫你,你可千万别出来。“她”有些忧心忡忡:“那……我若是想小解呢?怎么办?”她听说过南方茂密的原始森林里经常有野狼出没,他倒不是纯粹吓唬她。
明阳故意显示诚恳的样子:“你叫我一声啊!我陪你去,谁让你是我未婚妻呢!”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已经在盘算着怎么修理她了。
“她”倒是又一蒙:他是什么意思呢?先前不是对我不冷不热的,时而周到,时而疏远,时而猜忌,时而防备……这富家子弟难道都是这般古怪?
“你想什么呢?我是你未婚夫,你需要什么直接跟我说,别见外啊!我的都是你的,我们是一家人,你也是狄家的一份子。
他越是这么说,越是安她的心。她此行的目的就是要套出他口中的密码,获得狄家的遗产……想到这里,她也横下一条心:今晚是个机会,要把他钓出来,无论如何得把密码弄到……
第191章:入夜之后……
入夜之后……
入夜。
原始森林的夜晚远没有常人想象的那么浪漫,相反充满诡异阴森的气氛。就像是人被什么神秘的磁场包围了一番似的。皎洁的月亮并没有起到多少照明的作用,因为浓密的枝叶把月光挥洒下来的柔和光线遮挡了个严实。四周安静的令人透不过气来,只能听到柴火烧爆了后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她”在帐篷里卧着,心事重重。帐外的兄弟两个人在商量着夜里值班的事情。其实就是要照看好帐篷前的火堆,不能让它熄灭。这里的确会有狼群出没,没有火就意味着把肉身暴露在菜板之上等着被宰割。
“我守前夜,你守后夜。”狄明阳强烈要求值前夜。值夜的人都知道,宁肯值头班,也不要值二班。下半夜是睡意正浓的时候,值头班回来的人可以倒头大睡,值二班的人却是要在睡的正香的时候被叫醒,这是最不自在的事。可是狄珞认为自己为明阳做任何事情都是值得的,谁让他是弟弟。“好!”狄珞一口答应,“那你可要警醒点,有什么异常的动静马上叫醒我。”
狄明阳推他:“知道了,知道了,你赶快去睡吧!”狄珞在四周十丈远的地方又做了检查,在帐篷周围仔细的洒过防蛇的磷粉,才钻进帐篷去睡……
两个小时之后,狄明阳在“她”的帐子前故意磕了磕鞋跟,像守侯猎物一样等着她出来。她还真的出来了,当然,她也把他当作自己的猎物。
所谓各有所图,二人走在树林里,渐渐离帐篷有些距离了。她在心里盘算着怎样才能把狄家的遗产弄到手,动着心思,手指交叉着背在身后,两个食指绕来绕去……
狄明阳也不说什么,闷着头向前走……
丛林的地面是软泥,面上堆积着层见叠出的树叶,厚厚实实的,上面的是不久前刚落下的,下面的叶脉却已经腐烂成泥,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
正是走在这样的树叶上面软绵绵的,她才丝毫没有察觉到他在这林子里步下了陷阱。“哎呀”的一声,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已经被勾住脚踝的绳子高高吊起,像猴子一样被倒挂在树上。“狄明阳!这是怎么回事?”她急了,惊慌的大叫他的名字。
狄明阳却在树下哈哈大笑:“活该吧!我做的陷阱,真是好看的很,你要是在这里被挂上一夜,估计你的全身都会像发酵面粉一样迅速膨胀,这林子里的蚊子能吃了你……”他在笑,她却急得要哭了:“你这是做什么?你……你快放我下来!你怎么能这么对待你的未婚妻?你……你这混世魔王!我怎么要嫁你这混蛋……”
话未说完,被狄明阳打断了,他充满鄙夷和不屑的眼光看她:“你不用说得那么好听!谁说你是我媳妇?你只是个贼!和安卜泰一样可恶的贼!得不到就抢,抢不到就偷,偷不到就骗!什么卑鄙的手段你们做不出来?我现在问你的问题你都要老老实实的回答我,否则的话,我把你在这林子里放血榨干,让你和这树林子里的亡灵做伴你信不信?”
正在这时,林子里飘过一丝甜腻的风,一个白色的旋风一样的影子,在吊着“她”的树后闪了一闪,“嗖”的一瞬间不见了……
狄明阳顿时将话哽在了嗓子眼,凭他的直觉,刚才那团“白雾”似人非人……难道……这树林子里有鬼?!
第192章;飘忽的白影
再睁大了眼睛仔细看看,又是什么都没有。他也有几分疑惑,难道自己眼花了?
空荡荡的林子里除了树叶在风中沙哑作响,没有人来过的痕迹。狄明阳揉揉眼睛仔细再看,还是没有。他不是惧怕鬼魅的人,真要来了什么鬼魅他也会从容以对。可是这林子里会有什么冤魂呢?不得而知……
他重新把注意力转移到“她”身上,真想找根木棍狠揍她的屁股,无论如何都难解愤恨不平。他对她厉声质问:“你们把真正的若惜弄到哪里去了?安卜泰打算干什么?他要对若惜做什么?你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你和安卜泰什么关系?”
他的问话让她心惊胆战:怎么?他全都知道了?
“你瞎说什么?我是若惜啊!明阳你是不是眼花了,还是发烧烧坏了脑壳?”她急于辩解的尖声叫喊更惹恼了他。
“你不用再装了?老实回答我的问题!”狄明阳从附近的老树上抽下一支藤条,用力的抽打在“她”身后的树干上。就在他的愤怒就要横鞭以对她的时候,那个白色的影子又出现了。
这次,狄明阳看清楚了。那是个淌着鼻涕的孩子,大概十岁左右。穿着不合身的白袍,身材矮小,风一吹,袍子就轻飘飘的飞舞了起来。看上去更像个诡异的白影在树林子里游荡……
“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的?”狄明阳大声的询问他。
那脏西西的男孩把鼻涕抹了一把,也大声的回答他:“这里是我的地盘,你在干什么?怎么要打人的样子?”
“你的地盘?”狄明阳瞪大了眼睛看他,实在是不解:“这林子那么大,路人都很少,你怎么说是你的地盘?哪里显示了这儿是你家?”
男孩儿不服气,提细了嗓子叫嚣:“我是在这林子里死的,我死了之后每天在这林子里游荡,怎么不是我的地盘?你们只不过是今天才闯进来的,你们才是入侵者。”
“入侵者?”狄明阳拍拍脑袋,感到又好气又好笑:“OK!我是入侵者,我们只在你的地盘待一晚,天一亮我们就走,好吧?”说着,他要继续未完成的事,手中的藤条又抽了起来,直指吊在树上的“她”。
“她”有些蒙了,嗓音嘶哑的叫喊起来:“天啊!狄珞!你快来救我啊!明阳在梦游啊!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刚才还一直自言自语……”
“她”话音没落,藤条的尾巴就拦腰甩在了粗壮的树干上,引得树上吊着的“她”和树下男孩儿的一阵尖叫。狄明阳忍不住捂起了耳朵:“我说:能不能不叫,你们两个一起叫,那分贝高的连野猪都能招惹来!”
“野猪?!”男孩听闻“野猪”这两个字,紧张的向树根处缩回去。
“她”则是惊恐的瞪着他:“天啊!他真的是脑袋坏了……狄珞!救命啊!快来救我……”
“她”越是叫的厉害,狄明阳越是生气:“真是麻烦,早知道该把你嘴巴堵起来……不对啊!堵起来我还怎么问若惜的下落?!”
他那个样子真的很像自言自语的精神病患者,“她”紧张的连瞳孔都在缩小,像被俘的山鸡一样拼命的挣扎身上的绳索。
这动静招惹来了狄珞,他像个黑脸的包公一样不苟言笑的站在狄明阳身后,低沉磁性的声音像是从腹腔里直接发出的,十分有震慑力:“你在做什么?”
狄明阳吓了一跳,急忙转身。
而树上吊的“她”,却是激动的眼泪涌了出来:“狄……狄珞!快救我下去……”被那么吊着当然很难受。她此刻的面貌更像是个受到刁难折磨的柔弱女子,双瞳脉脉,似水含烟。
狄珞很优雅的发挥了救人的举动,上树去把“她”抱了下来,经过狄明阳时横了他一眼,径直走过。“她”则如乖顺的小鸟伊人状附在他胸前……
狄明阳沮丧不快的跟在他身后回帐篷:狄珞怎么了?什么时候跟个女人黏糊起来了……还是敌人的女人……
没料想,那树根上缩着的男孩儿一跃而起,像只小山猴一样紧跟着狄明阳。他悻悻的和这鬼魅搭腔:“你怎么死在这林子里的?这里连个住家都没有,想你一个小家伙会命丧在这里,也真是奇了……”
第193章:森林中的死穴
男孩儿古灵精怪的躲在狄明阳身后探头探脑、东张西望。狄明阳顿时乐了:“你真是……都做了鬼了,还有什么可怕的?”转而又想起刚才自己说起野猪来的时候,他吓成那个样子,顿时警醒:“莫非……你是被野猪害死的?”
这一提不要紧,男孩又开始瑟瑟发抖起来,他把食指放在嘴唇前面做了个“嘘”的动作:“别提,别提……这林子里是有野猪的。”
看他紧张的神情,狄明阳也焦虑一番:“真的有野猪?你是生前撞见野猪了?”
男孩慌张的点头,还没有从噩梦一样的经历中醒来一样:“这么大的野猪!”他张开整个手臂,比画了一下。
狄明阳想想,觉得不可能啊!“你是不是记错了,这才多大的野猪?两百斤以下的野猪还没长出獠牙的,怎么可能咬死你?”
男孩儿无辜的翻了翻白眼:“谁告诉你,我是被野猪咬死的?”
狄明阳糊涂了:“不是吗?那你那么怕野猪?”
“我是被野猪顶在树上撞折了骨头,被压坏了内脏压死的……”男孩儿悲伤的眼睛暗淡了下去,似乎临死前的痛苦挣扎还历历在目。
狄明阳吃了一惊,他同情这孩子的遭遇,安静下来,不敢再胡乱猜想。孩子也有尊严和感觉,你不能忽视的。
“她”一直用狐疑惊恐的目光审视着狄明阳,一双闪出冰山一样寒光的眼睛透过狄珞头发的缝隙看着他身后的明阳。她在想他是不是真的是在梦游?或者是精神出了问题……不然怎么……她已经被狄珞救下了,他却还在不停的自言自语?“她”又转过头来看狄珞的眼睛,那双深邃的眸子中蓄满了比冰山更寒冷的北极风一样的冷峻和萧索,让她不寒而栗。相比较而言,她更愿意亲近狄珞,他不会像狄明阳一样对她忽冷忽热,这不,刚才还把她从树上解救了下来……可是,狄珞“冷”起来,也令人寒彻心骨啊!
这兄弟两个人……真是奇怪……
狄珞明白她在顾虑什么,也知道明阳在和谁说话,他一定是看见鬼魅了。他是知情人,但是安卜泰不知道。狄家人隐瞒了明阳是天生鬼眼的秘密,就连他在欧洲上学时天天跟在左右的保镖也不知道,只以为他是孤独久了,习惯自言自语。而这也正式狄家最大的秘密。安卜泰自作聪明的送来一个假的蓝若惜,以为真的可以偷天换日、瞒天过海,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哪有人可以轻易顶替一个天生鬼眼的少女。可是明阳的做法太偏激,将他的满盘计划打乱了。此时,他正在思量,如何能用到这个假的“若惜”反击自以为是的安卜泰……他的脸上凝重的好像红海上雷雨将至的沉闷色彩,这种神色更令“她”忐忑不安起来……
“你总跟着我干嘛?”狄明阳奇怪的推了推那男孩儿,“这里没有野猪啊?你不回你原来待的地方睡觉吗?”
男孩儿倔强的不肯走:“你……你陪我说说话吧!我都好久没和谁说过话了。真难受啊!这森林里安静的让人想发疯……我每天从东边走到西边,从西边又走到北边……偶尔有几个野战军做野外单练的大兵路过,也没人看得见我,没人听得到我……我很难过,你知道那种感觉吗?我以前嫌我妈管我管的烦,一天到晚的往外跑,天黑了我也不想回家。我整天的调皮捣蛋,爬到树上去掏鸟蛋,拱到猪圈里去拽猪尾巴。我嫌不过瘾,还把鞭炮丢到猪圈里炸,把猪吓的到处乱拱,踩坏了我爸的菜园子。我妈气的拿擀面杖追着我打,我就往这野林子里跑……现在我再也不跑了,我想听我妈再骂骂我,打我都不跑了,可是没人骂我了,我想挨她揍都挨不了了……”他说着,竟呜咽着哭了起来。
这哭声在这静默的热带雨林里回荡,听起来更像是被哪个母亲抛弃了的小动物的声音。悲悲切切、委委屈屈,心里难过的不行……这哭声也唤起了狄明阳孩提时代的回忆,那回忆像是遥远而模糊的,又像是近在咫尺的。那回忆里母亲慈爱温暖的容颜带给他博大的宽容和力量,他已经不是个孩子了,却忍不住泪滴滑出了眼角。谁都有母亲,母亲把我们带到人世,经历苦难和风雨,捶打历练之后再喜迎丰收和成熟的欢乐与心满意足。母亲在世时,他也曾在她充满乳香的怀抱中顽皮撒娇,也曾在少年是嫌她喋喋不休,也曾在青春叛逆期时一度想离开家贸然闯世界。可是母亲都以无量的宽厚和包容把他顽劣的小鹿一样的张扬霸道收敛感化了,才成就了今天这个温厚稳健的年轻人。
可是母亲在哪里呢?
他真想仰天大哭:妈妈!你在天堂还好吗?
第194章:善与恶,罪与罚
对母亲的思念,勾起了对残害亲人的凶手的仇恨。什么动机会让人放弃亲情,会让人出卖灵魂?他真想当面质问安卜泰,为什么会对母亲下毒手?在一种爱恨交织的情绪下,他感到胸闷,眉头紧锁,双拳紧握,一股怒火憋在心口就要喷薄而出……
狄珞的叫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你现在去睡觉,我来值夜,别再捅娄子了。”
明阳不服气:“你干吗对我摆脸色,我做错了什么?”他很想说:犯不着为了敌人阵营里的女人和兄弟闹不痛快。可是看到狄珞冷峻的脸色,又把话收了回去。
他径自钻进帐篷,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另一个帐篷里的身影:那女人已经回去睡了。他这一晚上做的都是徒劳,根本没从她嘴里套出任何话。
那小鬼没有跟进狄明阳的帐篷,他在离他们十几米远的地方蹲着,显然他有些怕火。狄珞在火堆旁边坐下,拿出短匕首在削一根树枝。他看不见那小鬼,小鬼却一直睁大了眼睛注视着他……
狄珞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他也想探知安卜泰那边的消息,所以想是不是时候对这个假的“若惜”使用催眠术。他一直在等待机会,要让“她”对他完全放下警惕之心,或者是在她意识最薄弱的时候,才能催眠她。否则,只会弄巧成拙,还会引起她的警觉。
我在阿元的帮助下,撬开了关我的房门,这对他们这类在“江湖”上混饭吃的人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可是摸到藏军火的库房里去,实在是不易,要经过一个两百米宽的空场地,遇见巡哨的人就好比撞上了电蝇拍的昆虫,根本无处可逃。
“我该怎么做啊?”我问阿元。可是我的肚子在这里时候叫个不停,双脚也好像踩在棉花上一样软绵绵的。“我怎么了?好像全身要虚脱了一样无力……”
“还问我怎么了?你自己都感觉不到吗?你这是虚脱症状……你多久没吃东西了?”阿元凑近了看我,他那双空洞的黑眼睛里竟然有些关心我的担忧。
我想一个鬼魅和人的友谊是可以建立的吧?
狄明阳说过,鬼魅中也有善良的,现在这军火窝里的鬼魅,索然他生前做过有违善良道义的事情,可是他的本性是善良的,现在他不就是在把她当作朋友一样帮助吗?
“我……我不记得了,好像有两天了吧!”我摸摸自己的肚子,现在瘪得能塞的下一个橘子。“中间我吃过一个干面包……”我努力想一想,脑袋似乎也混沌了,记忆减退了很多……
“哼!这帮人!真是禽兽……我当初送货时,他们就一天一夜没给我吃东西,为的就是在我肚子里放货……”
“别说……”我急忙制止阿元的义愤填膺,忍不住又要呕吐起来……
他便对那事闭了口:“你缓一缓吧!我再想想办法!”
“阿元,你对武器熟悉吗?”我望着远处的军火库房,悠悠的说。
“切!我在这儿混的时间也不短,怎么会不熟悉,每次擦枪保养的时候我都在,那些枪我都摸过多少回了,怎么会不了解?跟自己脚趾头似的,要多清楚有多清楚……”
我看见他洋洋得意的模样,顿时有了精神:“阿元,你帮我,我们去军火库,你帮我把安卜泰现存的武器毁了。”
“毁……了?”他一怔,“你想怎么做?”
第195章:不退缩
“毁了……那些武器啊!”我现在只能这么想,安卜泰少了那些杀人的武器,是不是对大森林他们的威胁就降低了?
“你想得还真是天真哦!”他撇撇嘴,“外面那些哨兵可都是人人手中有武器的,你毁了货舱里的存货,那些他们手上拿的你怎么毁掉啊?”他看透了我的心思,“我知道你这丫头片子心里想的什么,你才不甘心等死,你是在等来救你的人吧?”
我瞪大了眼睛闭紧了嘴巴。
“你看你,跟我还保密什么?我是鬼,除了你别人也看不见我听不见我,你还怕我跟谁说去吗?”他满不在乎的咧大了嘴巴看着我笑。
我顿时轻松了很多,对啊!我跟他紧张什么?跟鬼做朋友似乎比跟人做朋友更轻松,不用担心他出卖我,不用提防他在背后害我。犯不着,一个鬼犯不着害一个没仇怨的人……
我恳切他真心的帮助我:“你熟悉武器啊!至少比我熟悉啊!我除了会拆枪别的要怎么收拾我就一概不知了。”
他眨巴眨巴眼睛,有点不敢置信:“真的假的?丫头片子……你还会拆枪?”
我的脸涨得通红,这算什么好事?还是上次安卜泰突袭狄家别墅的时候明阳教我的……想起那些黑洞洞的枪口,我还是忍不住胆战心惊……眼角下瞥,自己肩后的枪伤还在隐隐做痛……
奶奶!!
我把双手合十放在胸前,闭上眼睛默念:奶奶!您一定要保佑我!保佑大森林,保佑狄明阳!保佑我们逃过这次劫难,保佑好人得以平安!坏人……坏人得到应有的下场……
“阿元!我准备好了,你带路吧!带我走最隐蔽的路,不易被人发现的,我们去仓库!”我以坚定的眼神注视他:我准备好了!赴汤蹈火我也去!
阿元抹了抹鼻子,抽搐两下:“有捷径,但是不好走,我们绕过排房,潜伏过去。不过……”
“不过什么?”
“怕你受不了,后面的蒿草长的一人多高了,里面荆棘铁丝什么都有,你这皮白肉嫩的受得了吗?”
“我不怕!”我咬着嘴唇没有犹豫。
“还要翻过茅厕后面的排粪坑,你……”他又摇头。
“我去!我要是临阵退缩你就耻笑我,我就是孙子!”疼吗?臭吗?怕什么?如果大森林和狄明阳被安卜泰抓到,如果他们暴露在重型武器面前,不是要被打成筛子吗?人的生命是无价的,若是失去了就什么也挽回不了了。我要去!降低他们要遭遇的危险,就是多几分生存的希望!我不会退!决不允许自己退缩!
四更天了,这个时候人是最困乏的。
我抬头仰望一下,明月当空,照得四处不至于全黑,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他,笨拙得很。一脚踩下草埔子,下面就是软的,草沁在水里年月长了就腐烂了,不但缠脚,还滑得要命……
阿元示意我紧跟着他:“小心,可别还没过去你先自己掉粪坑里了……”
我暗自道:不好!
我这身睡衣从沙漠到这南方中缅边境,都没有换过,这也没什么,只是我脚下的这双拖鞋,实在是麻烦。只要是沾到水,鞋底就不由自主的打滑。
“碍事!”我抬起脚,把两只鞋子都扔到一边,打赤足走,一步三跳紧跟着他。
“你行不行啊?”阿元低头看看我的脚,嘴张的老大。
“说得多不如走的快!快走啊!”我催他,脚背已经被荆棘划出了口子……
第196章:连鬼都恐惧
“困吗?”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站在了狄珞身后。
“你不再睡会儿?再有一个时辰天就亮了,我们要继续赶路。”此时是人最困乏的时候,“她”是有心来和他攀谈,还是一夜未睡?像子夜的灵猫一样狐疑的观察一切动静。
“你不是更疲乏吗?在做什么?”“她”看见他在削三指宽的树枝,已经削的十分光滑,像个手杖一样,把手处有个突出的把子,看上去手感挺好。
“给你的。”他把削好的树枝递给她,真是做手杖的。狄珞的面部没有过多的表情,但是即便这“冷”,也让少女的心泛起涟漪,他的英俊可比旭日朝晖。
她心里擂鼓一般,竟莫名的兴奋起来,“给我的?你特意给我做的?”
他仍是面上淡淡的,但是嘴上说出的话语却像醇软的桂花酿一般,温软甜滑却不腻:“这林子里虽是积草落叶,但是也不平,你的脚踝不是扭伤了吗?”他有意侧目看了一眼她的左脚,那是他把她从树上救下来的时候发现的。
他这一瞥足够让少女的心七上八下。他关心我?“她”一时竟激动的心猿意马起来。接过手杖时,“她”脸上泛起的红晕,就像飞起的两抹胭脂。
狄珞冷冷地看在眼里……
“到了吗?”我提着气问阿元,此时我正在翻篱笆墙。怪只怪自己小时候从来没有爬过树,翻这么点障碍物我竟笨拙的像乌龟一样。一人多高的蒿草在夜色里发出空灵寂寞的声音,风过的声音,让人心生凄凉的同时感到毛骨悚然。
我抬头看了眼当空的那轮月亮,它已经不像我初逃出刑房时看到的那么明亮了,像是染了浮尘一样暗淡下去,好像沟壑丛生的“面孔”上还有发黑的暗红色,就像是人的血泪。大风急起,浓雾一样的云朵丝丝相扣,瞬时间遮挡了月亮。那冷风吹进我的汗毛孔,也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跳下篱笆墙,搓了搓胳膊,想从自己身上赚取点暖意……
这时候,阿元回头看我,他突兀的眼睛突然睁圆了,甚至还投放出清冷色的寒光来:“快走!别回头!”
我吓了一跳,脚下跟着他继续走,可是脖子却下意识的扭动,我的视线不自觉的飘向了后面……
人总是这样,好奇心会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驱动,没由来的指挥大脑中枢神经。
“啊——”我才要惊呼出声,马上想起这是在敌人的阵营里,被逮到我岂不是要被打成筛子?千万不能喊!我抬手用力的捂住自己张开的嘴巴,那“啊”声变成了气若游丝的沙哑……
可是……这……这也太骇人了!!
那接踵而来的是人吗?
铁定不是啊!哪有人……是这样来的?他……他根本不用爬篱笆墙啊!那是直接走过来的,就好像面前根本没有障碍物……
我看见来人的身体穿过篱笆,就好像看见他的鼻子眼睛中都长出了篱笆一样,他穿过来,身体像空气一样穿过来,轻的像气泡一样飘过来……
我的肠胃中又开始翻江倒海,真是看着不舒服,一种难以抑制的恶心感侵袭而来。
“哎呀?你不舒服啊?看见我们这样觉得恶心是吧?你也不用那么清高,你马上也要和我们一样了,一样的,一样的,大家都一样……”来人开口说话了,准确的说,来的是鬼在说话。我明白,他是鬼魅。
“肥驼!你瞎说什么?”阿元有些生气,他在说那鬼魅。
“谁瞎说?她马上就死了,我都看见她脸上的死相了!你这小子也怪,对个人这么好干吗?难不成还指望她嫁给你?”叫做“肥驼”的鬼魅眯缝着眼睛看我。他的眼睛本来就小,好像一张面皮上划拉了一刀,促成了两个窄小的黑洞。宽大的脸旁惨白的吓人,与这惨白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脑门顶上的“洞”!
黑洞洞的血窟窿,若是以前我见着这样的血窟窿,我会吓晕过去。可是,还好有见识了,我已经看过阿美那个举枪自尽的丈夫脑袋上的血窟窿了,这个,我还勉强能接受。
“你再胡说八道我揍你!”阿元恼火了,上去要推肥驼。
“哼!”肥驼一声冷笑,他那短粗的不成比例的脖子缩的更紧了,“谁胡说?我就是看见她脸上的死相了!死相!死相!死相!!”
“你!……”阿元很想冲过去,可是肥驼的身后……
我骇然……那是……什么东西……?
天啊!!
那不是一个几个的……鬼魅?!
那是一群啊!就像肥驼一样脑袋上身体上有血窟窿的,四肢不全的,血肉模糊的,掉了下巴的……那些……一看就是凶死的人,周身都散发着黑雾一样的怨恨,弥漫不散……
我的胃……极不舒服……抑制不住的呕吐起来……
他们在逼近……越来越近……
我看见连阿元也颤抖起来……这是什么鬼?为何连鬼都恐惧??
第197章:黑色阴冷的浓雾
我很努力的克制,想让自己平静下来。我问阿元:“那是什么?”
“鬼啊!”阿元还在哆嗦。
“我知道是鬼,我是说他们死前是什么人?怎么这么大的怨气?”
“还能是谁?当然是沾了军火的大爷们,这东西碰着就没几个好下场的,这里也发生过几场火拼,死的人不甘心死,把强大的怨气都化成了黑色的雾瘴,整日在这里驱之不散。他们这样的厉鬼,连我都怕,沾到雾瘴我都会中毒。”他说着,急促起来。
“中毒?”我不解,“中什么毒?”
“哎呀!人世最狠毒的是人心,鬼界最毒的就是恶鬼的怨毒瘴气,碰上了就好像你正常人的皮肉沾了硝酸的腐蚀一样……我,我,我得躲着点……”说着,阿元就要往草垛里跳,他想借助蒿草的高度隐藏起来……
“你……”我急了,“你不管我了?阿元!你……你不是答应要帮我吗?我们是朋友啊!”
阿元蹿的很快,转眼就不见了踪影,蒿草中传来若有若无的声音:“不是我不帮你,这帮恶鬼我惹不起,我……先躲躲……”
“我……那我怎么办啊?”我的心快要跳出来了,紧张的快要找不到呼吸,连牙齿都开始打架不休……这个时候哭也没用啊!
怎么办?
怎么办啊??!
“你装傻啊!正常人看不到听不到他们也没事,你就装作你什么也看不见什么都听不到……忘了你是个鬼眼……你看不见鬼……”阿元的声音最后消失在蒿草深处……
我只能硬着头皮应付,这恐惧感如影随形,成群的恶鬼像飘忽的白色狼烟卷着黑色阴冷的浓雾朝我包裹而来……
那个肥驼的脸上涌起了狰狞的笑:“你很害怕他们?”
我的心在嗓子眼口蹿上蹿下,他们马上就飘到眼前了。身上的鸡皮疙瘩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层出不穷,我浑身抖的像筛糠一样……
“哎呦!小可怜样儿!这你要是看不见也就好了,这看得见的比看不见的难受的多……”肥驼说着抡起了袖子……
我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恐惧,可是……可是……我知道,异次空间也有交错的时候,万一……万里那个一啊!要是鬼魅跳进我的空间,那掐死我可是易如反掌,还……这么多……
天啊!
我从来没有一次见过如此之多的鬼魅……
紧张……无论我怎么努力的平息我的紊乱呼吸,还是克制不住我的颤抖……
“你干什么?”我瞪大眼睛惊恐的盯着肥驼。他竟然在我面前做起了鬼脸,看似很可怕,好像下颚变形了一样张的很大,就像张开血盆大口的巨鳄一样。
“别说话,你记得,你现在看不见我,看不见任何鬼,就像正常人一样正常的走,无论你看见什么都不要惊讶,”他鼓了鼓小眼睛,尽力的想睁大一些,“看不见鬼的人就不会恐惧,吓不死就活得挺好,你现在就看不见……”
我的脑袋里飞快的旋转,理解他的话:现在我看不见鬼魅,我是个正常人……
身后的恶鬼来得快,转眼已经卷着风速到了我面前……
“肥驼你在干什么?”飘到身旁的一个被机枪轰掉半个脑袋的鬼一边问话,一边晃着半个脑袋凑近我的脸……
我的鼻尖离他的血肉模糊的骇人面孔只有几厘米的距离,他仅剩的翻出肉皮的半只眼睛突兀的盯着我端详,身形移动的飘忽,好像丝丝缕缕的白雾一样撕裂开来像是要穿过我的身体……
真难受……我深呼吸,指甲嵌进了自己的手掌,拼命的克制自己的恐惧……
第198章:坚持与忍耐
忍住!!
一定要忍住!!!
我不能在鬼魅面前呕吐……不能让他们看出我是鬼眼……
现在——我应该看不见鬼魅……
“没干什么?我在逗这个人呢!”肥驼看似不经意的对着那缺了半个脑袋的鬼说话,“奎哥!”他似乎挺怕这叫“奎哥”的男子。
我还是头一次看见一个鬼对着另一个鬼点头哈腰,这要说出去有点骇人听闻,我若是对个正常人这么说,别人肯定认为我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可是这事儿真的发生了,我此时的确正被一群乌烟瘴气笼罩的鬼魅包围着……
我的双脚在向前移动,故意显得我看不见鬼魅,可是……要怎么自然呢?这可真难啊!我现在还在敌人的阵营,我要去藏军火的仓库,我要蹑手蹑脚地让人看不见我,还要故做轻松的显示我看不见鬼……
“你逗他做什么?这丫头可以让鬼上身吗?”被叫做“奎哥”的人面容狰狞起来,他若是有狮子大口,定能把我一口吞下。可怖……我甚至都能看清他脸上那些暴露在血肉中的红色神经,还在跳跃着蠕动……
胃里又在翻江倒海……忍住!千万不能吐……
我在对自己暗示……一定要忍住……可是我额头的汗却止不住地像下雨一样倾盆……
“老大,我看这丫头片子有问题,怎么出这么多汗?干脆我上她的身,去把安卜泰的军火库给炸了……”四遭又有鬼魅围了上来,一边看我一边问那“奎哥”。
我故不得看那些鬼魅各个是什么嘴脸,再看那些个肚破肠流的血腥景象,我即使不吐也会晕过去……可是!刚才那鬼说什么啊?他要借我的身去炸军火库……
我一骇,心里直冒冷气……
虽然我想破坏安卜泰的军火库……可是我不想被鬼上身,被鬼魅控制了意识,他炸完军火库,要是把我的肉身也炸死在里面呢?想到这里,毛骨悚然……
该怎么办啊?
“我看不行!这丫头我试过了,上不了身,你得找个意志力薄弱的人,同时发现空间重叠的交口才行,这个……咱们用不上……”肥驼在说话,我大感惊讶!他在帮我?
“你怎么知道?”鬼魅们不服气,“你在她身边晃悠什么?”
“哎呀!我这不是逗她的嘛?要是能借她的肉身我早就借了,还用等你们……”
鬼魅们争吵不休。
奎哥制止了:“别吵!找个替死鬼容易!关键是我们还没找到那个空间的入口……吵个屁啊!”他的凶神恶煞吓住众鬼,顿时安静下来……
鬼魅们并不肯放过我,若是平时一群攒动的人头在向我聚拢,我也会紧张压抑,感到难受,更何况是一群血淋淋的鬼头……
这情景……恐怖得连尖叫都令人忘记……
我又怎么能叫……我……我现在是正常的……伪装的正常的人……我看不见鬼……
隐藏我的鬼眼,不能让他们发现……
我在费力的向前移动步子……向前……再向前……
鬼魅们跟着我……也向前……再向前……
我发现我的脚像粘上了黏土一样,越来越沉重……我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好像我胸腔之内的心脏已经鼓声震天了……我不知道这些鬼魅会不会听见……可是除了坚持,我没有别的选择……继续……向前走……
脚步声……耳畔传来沉闷的脚步声……不好!!我大惊!
第199章:驱之不散
怎么办??!
我急了……
上房顶?不行!岗楼上有人巡视,探照灯一打到我身上就暴露了……
往下钻呢?往下……?对了,这些木房子是有些像吊角楼的,地板离地面还有大概四十公分的距离……藏进去……
顾不得想了……这身上的睡衣真是麻烦,我把衣角扎进睡裤里,一缩身子,钻了进去……
啊——
这帮鬼魅……怎么阴魂不散啊!我钻进来,已经翻不了身,像只夹鼠器上的老鼠一样被卡在那里,我的脸偏向一侧,却不由自主的看着匍匐到我眼前的鬼魅。他们像一群围捕耗子的猫一样躬肩缩腰的爬向我,各个虎视眈眈……
我的心跳快要崩溃了……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质疑:我跟你们无怨无仇,干嘛要找我的麻烦?可是话到嘴边紧急“刹车”,我忍住了……我现在是看不见鬼的,怎么能自己暴露……
这真是……难死我了……
不能在人前暴露……
也不能在鬼前暴露……
我要忍着……忍着……咬着牙也要忍住……
不能前功尽弃!!
走过来的哨卡并没有发现我,这还令我庆幸。
我紧张的观察着那哨卡的动静,鬼魅们好奇的观察着我……
哨卡对着蒿草丛小解,方便之后哼着一首我听起来像蚊子奏鸣曲一样的缅甸歌走了……我听着脚步声渐渐远了,闭上眼睛如释重负的吐了一口气。再睁开眼睛,鬼魅们距离我更近了。他们似乎有意想让我的视线正对着他们黑洞洞的眼睛,想看到我是什么样的表情。我怎么能显露出我惶恐不安的神情,我的眼神有意的飘忽不定,故意不落在任何一个鬼魅的眼睛上。我可不敢尝试和鬼魅四目相对,他们会在我的眸子里发现什么……
鬼眼……这个时候我真希望这鬼眼可以冬眠……
真是应了肥驼那句话:你要是看不见也就好了,这看得见的比看不见的难受的多……
肥驼?!!
我忽然想起了他,他不是说看见我脸上挂着死相了吗?怎么……还会帮我呢?
我脚上用了点力气,把自己推出了房子底部。出来时,所有的鬼魅竟都跟着我退了出来……我诧异……他们到底想干什么?还想紧跟不放吗?
再抬头,我看见了傻呵呵在一旁装模做样看热闹的肥驼……
我用眼神暗自询问他:你不是说在我脸上看见了死相吗?那为什么还帮我?
他却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在暗示我:我逗你的!我这人比阿元的胆子大不了多少,就是有害人的心,也没害人的胆儿,刚才吓唬你的……我在这儿时间也不短了,好不容易看见一个通鬼眼的人,也难得。不过你可得感谢我,我要是不帮你,你可真的就挂死相了,我是救你,你这么年轻,长得也挺可爱,死了怪可惜的……我这也算积点阴德吧!唉!活着的时候没做几样好事,真没想到,死了以后倒是发扬善心了……
肥驼摇头晃脑,自己也觉得不解……
有什么不好理解的,你良心未泯,有心向善是会有好报的!我心里肯定他一番。常言说阎王好哄小鬼难缠,如果连小鬼都肯从心向善,这世道还能恶的起来吗?
可这会儿顾不得感谢肥驼,我也不能说所有的鬼魅都能发扬善心。因为……这帮骇人的鬼魅又全都朝我聚拢了过来……
第200章:同行者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我这么挺直腰杆走去军火库,肯定是找死!我还想偷偷捣毁安卜泰的武器窝点呢!哪有明目张胆的偷袭的……这真是……手足无措……
人常说:在夹缝中求生存,真难!
可我如今是在人和鬼的众目睽睽之下,在夹缝中求生存……这是什么?怎叫一个“难”字说得清……可我该怎么办啊?
接近凌晨六时了,空气清新中透着股凉。森林里想起了几声清脆的鸟叫,似乎一切都安宁平静。狄珞钻进帐篷叫醒了狄明阳:“起来吧!准备上路!”
“天亮了吗?”狄明阳揉了揉眼睛。
“快亮了!准备一下吧!把帐篷收起来。”狄珞反身准备叫“她”也起来。
“你把篝火熄了?”狄明阳向外面扫了一眼。
“还没有,火小了……就快燃尽了。我们要当心,有两只狼在附近垂涎三尺,守着不肯离去。”狄珞冷眼傍观,脸上依旧平静。
“狼?”狄明阳顿时清醒,“嗖”的一声蹦了起来,向帐子外面探头张望。
果然,离他们十米开外,确有一匹深棕色和一匹黑色的狼在桑树后面徘徊不去。天色渐亮了,狼的绿眼还在栩栩生辉,那是饥饿的渴望,它们在等待机会,捕食的机会……
“真麻烦!这狼来真会凑热闹……”狄明阳无奈的叹口气,正要抽回目光,却看见了另一边的情景:那半夜见到的鬼魅正在走侧的树下盘腿而睡,睡得还挺香。“他怎么还没走?”他自言自语道。
“你说什么?”狄珞问。
“那边……半夜看见的鬼魅,小鬼,还跟着我们呢!”他指给狄珞看。
“我看不到!”狄珞把明阳的手拨向一边,“那是跟着你的,你处理好,现在没时间给你和鬼交朋友。”说着,冷淡的钻出帐篷……
狄明阳精神不振,无奈的抓抓头叹口气,心想:你跟着我干什么呢?我虽然同情你,可是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我不可能陪你在这树林子里打哈哈……他走出帐篷冲着那小鬼走过去:“小家伙!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啊!现在也没心情问你,你走吧!别跟着我了,我们还有事要做,人鬼殊途你跟着我也没用啊!呀?!”最后这声有点变调,他看见了从树后绕出来的那匹黑色的狼,“这可真是……送不走的神仙,都来凑热闹了……”说着,悻悻地向帐子方向退去,却不转身。狼就是这样的动物,他凶狠敏捷,却也狐疑谨慎。它想要篡取不劳而获的食物,却还想着防备人,怕有陷阱。所以并不敢轻举妄动……毕竟那帐子里有三个人……
“我们怎么处理那两匹狼?”狄珞正在收帐篷,狄明阳退到他身后用胳膊肘撞撞他。
“她”已经整装待发,两眼露出比狼更谨慎的光,也在注视着那两匹狼……
狄珞看着那狼,心里飞快的盘算:“让它们跟着吧?”
“啊?”狄明阳不解,“让狼跟着?”这个想法太大胆了。
“赶是赶不走的,它们比我们更有耐心,”狄珞手上的动作没有停,双眼如炬,也死死的盯着狼。
“跟着……我们?我们睡熟的时候狼开始会吃人的,你……”狄明阳还是不放心。
“那怎么做?杀了它们?狼也是有灵性的,现在我还不想开杀戒。”狄珞心里熟思一番:开杀戒的时候还没到。
“那我们要怎么做?”
第201章:勇者无惧
“养着!”狄珞很肯定。
“养着?”狄明阳倒抽了口凉气:这可是匪夷所思,与狼同行?
“它们要的无非是食物,喂饱的时候是不会吃人的。”
“那我们也没有那么多食物喂它们啊?要任它们……跟一路?”这个想法的确令人费解,但是他一向都尊重狄珞的见地。
“那怎么办?杀了它们?会引来其他的狼群,这里是原始森林,不能按常规办事。我会想办法的,狼要吃肉……”狄珞若有所思的看着森林深处,“这儿不是有野猪出没吗?我们顺路打一只野猪,光吃压缩食品也不行,我们自己也要补充蛋白质,才有体力……”他把那句“对付安卜泰”咽了下去,毕竟身边还有个如影随形的“内奸”。
“那也难受啊!有两匹狼跟着,心里怵的慌,整个神经都得一路紧蹦着……”狄明阳还是有些许不满。
狄珞的嘴角扬起漂亮的弧线,笑了:“就是这样才好!你这少爷养尊处优惯了,要让你知道什么时候都有危机感,你才能蓄势待发!”
“她”没有说什么,对“她”而言,要防备狼的随时进攻,一样要小心谨慎步步为营。同时要注意这兄弟二人的一概言行,确实煞费苦心,这都是耗费精力的事,可她却觉得越来越有意思了。更确切的说,是对狄珞的兴趣越来越浓——这是个怎样的男人啊?与狼为伍,还其乐悠悠,成足在胸。
或许这男人本身也像只狼一样,才对她有致命的吸引力,愈危险,她便愈想靠近……
狄明阳装好装备包,背上肩,转头吓了一跳。什么时候那小鬼就站在他身后:“哎呦!吓我一跳!你怎么还在这儿啊?”
“我……让我跟着你们一段好吗?”那小鬼说着,可怜兮兮的,“你就当我是送你们一段路,我……我想和你说说话……成吗?”
狄明阳皱眉一叹:“我这又不是旅行,也不上串门走亲戚,你送哪门子送啊?这……看这一路热闹的,又有鬼跟着又有狼跟着,这叫什么事儿啊?”
男孩一听他这么说,委屈的哭了起来:“那两只狼又不是我叫来的,不能算到我头上,它们跟着你和我跟着你性质又不一样……呜呜……”
“啧……别哭啊!”他一看这孩子哭了,又着慌了,“你别哭啊!我又没说你把狼招来的,你……哎呀!你别哭了,我最怕人在我面前掉眼泪了,哭的我心慌意乱的……好了,好了,你别哭,跟着就跟着呗!反正你不就是想找个说话的人嘛!我陪你说说话就是了,好吧?”
男孩这才止住哭声:“我不白送你,你要过这林子,前面还会遇见危险的,我能帮到你……”
“去!乌鸦嘴!”狄明阳吆喝一声,“别咒我,这狼都招来了,还有什么接下来的危险……我不爱听……我这儿急着呢!我现在要穿过林子去救人,你可别说我还没救到人,自己先挂了……我不爱听……”
“怎么会呢?我会帮你的,你现在是我朋友了,我不会害你,我要帮你走过这林子,你……你要救人啊?能告诉我,救谁吗?”小鬼的眼睛骨碌碌地转,凑过身来。
“你问题还真多!先告诉我,你就什么名字?我总不能一路上叫你:哎!喂!是吧?”
“我叫尊虎!”小鬼说自己名号的时候故意挺直了腰杆,很是自豪。
狄明阳乐了:“嗬!你这名字够气派的,怎么这么威风的人还怕野猪怕成那个样子?”
小鬼脸红了:“我……胆儿是壮大的,我以后再也不怕野猪了,我……我要……”他绰辞有限,不知道该怎样说。
狄明阳替他说了:“我知道,每个人心里都有魔障,人总有自己畏惧的东西,要克服的,其实是人自己,只有先过了自己这一关,才会勇者无惧。你是想说勇者无惧,对吧?”
小鬼使劲地点头:对!勇者无惧!!
第202章:天罗地网
狄珞扫了一眼明阳这边,没说什么,只是忙着捆绑自己的包裹。她满是狐疑的看着狄明阳,始终不理解,为什么这位狄家的少爷,总是自言自语?!
“他在跟谁说话?”她觉得有些害怕,想起夜里发生的事,心有余悸,不自觉的靠近了狄珞。
“没什么,习惯了就好。”他仍在继续手上的动作,眼睛却在时刻警惕着十丈开外的狼。他与狼眼投放出来的饥饿的绿光相对,仿佛自己也变成了一只狼……
“他有什么毛病吗?”她还在问。
狄珞嘴角露出一丝隐约的冷笑,并未抬头:“你就当他有毛病好了。”若是真正的蓝若惜,又怎么会看不见明阳身边的鬼魅,这问题问的真是可笑……
那两只狼的确是饿了,在他们熄火出发时,也就形影不离的紧随其后,只相错个三米远,不敢太接近,也不肯落下距离。
狼,在耐心地等待——人露出疲惫之态……
这些鬼魅究竟想干什么?
我现在简直是寸步难移,有谁试过被群鬼簇拥着……
那股压抑的气息快要把我吞噬,黑压压的烟雾在身边蔓延,我明明看的见,却要装做看不见,还不能躲……背后的凉气直灌头顶。我记得第一次在学校的十号楼看见那些飘忽的白影时,被狄明阳拽开了,他怕鬼魅撞到空间重叠的缝隙,依附到我身上。可是现在,我心里发怵,还要装做视而不见……这比瞎子淌河更费劲……
怎么办?!
怎么办??!
可惜我的运气背到了极点,刚躲过那个去方便的哨卡,就被塔楼上的人发现了:“什么人在那里?”这一声听不大懂,像是缅语,估计是这个意思。
一道刺眼的白光射向我,那些鬼魅的狰狞面孔在这光的照耀下更加苍白恐怖,我忍不住惊恐的大叫了一声……
蒿草在拼了命的晃动,好像使了全身的力气在昭示着什么含义。可惜我听不懂草的语言,只觉得那是风带来的恐惧,越发撩拨人内心那根最脆弱的神经。这世上的事本就如此,你越是恐惧,恐惧就越是侵害你。好像每一寸的空气都变得有毒,像要吞噬你……
我现在想想,被中国第一部恐怖电影吓得心脏病发作而死的老太太,并不是匪夷所思,真得会有人被惊吓而死。庆幸的是我尚且年轻,还没有心脏病的端倪,吓是吓不死,可是这次真的惊动了安卜泰的哨兵。我心里的鼓又开始慌乱的击打,那激烈的节奏让人退缩窒息。
我知道:坏了!要被抓住了。
撒腿想要跑,可是往哪里跑?
到处都是追击拦截的人,满眼望去都是穿黄色兵服的人……耳边还有拉枪栓的声音……还有唧唧喳喳的我听不懂的吆喝声……
恐惧……慌乱……随即而来的一切令我头皮发麻的感触……我反而镇静了下来。
我站立着不动。有什么好跑的?反正是鸡笼子里挨宰的小鸡,跑也跑不出去。跑的急了,人家在我背后“哗啦”一拽枪栓把我“消灭”了……算了!不跑了!
我被俘了!
双手交叉抱着后脑勺,蹲在地上。这个投降的姿势的确有损尊严。可是现在不这样不行!被一群凶神恶煞的人拿枪指着,谁也不能骄傲得起来。我有点庆幸:现在的模样狼狈至及,灰头土脸,看不清楚眉眼。这样子在狼窝里反而有点“安全感”……
“哎!哎!丫头!你看得见我们啊?”有人在问话,奇怪的声音,好像声带被烧坏了。
我抬头,一惊:刚才围绕我的鬼魅并没有散啊!现在又围了过来……
“肯定看得见,不然怎么刚才那探照灯的光一打到我们身上她就大喊了一声,明明是被吓着了,还装作看不见我们……”
越来越多的鬼魅承前继后而来……
他又笑了,笑的调皮又诡异。“你问题还真多。”
他终于站起了身,转向床边的衣柜。我赶紧拉起了被子往身上拽,就恨不得在脖子上饶三圈。
眼睛无意识的落在了他身上。身材真好!我被苹果耳濡目染的熏陶了这么久,也知道什么叫模特身材了。他身上那件宽松的青色缎子睡衣依然飘飘然的显示了他的美好身材。
他拿了一件白色的真丝睡衣出来,转身放在床上。看见我那副粽子模样,他又乐了:“你这么怕我?”
我的脸红一块儿白一块儿的。“你……请你回答我的问题。如果你是狄珞的朋友,我也会把你当朋友……”声音小的跟蚊子嗡嗡一样。
他走到窗台跟前“刷”的拉开了窗帘,刺眼的阳光射了进来:“起来吧!你再睡下去就该成化石了。”
他回头看我,我仍然眼巴巴的瞪着他,他又诡异的笑了:“先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我是狄明阳。第二个问题:这里是我家。也可以说是我们的后方基地。第三个问题:你当然是狄珞送来的。第四个问题,狄珞现在有事情外出了,去哪里,做什么,我不能告诉你。第五个问题:我和狄珞不是朋友。我们是——兄弟。”
第204章:什么都不知道!
“别盯着我!我跟你们又没仇?”我冲着这一帮残颜破相的,称不上厉鬼的“厉鬼”,忍无可忍的吼了一声。
暴露就暴露吧!反正钱多了不怕咬手,债多了不怕杀头。我现在的境域已经糟糕的一塌糊涂,还能差到哪儿去?
我心里期望着明阳和大森林能赶来救我,可实际上我感觉到他们就快到了,但就是没到。远水解不了近火,看来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了。
那一声吼不但把鬼惊了一颤乎,连端枪顶着我脑袋的黄衣服哨卡也吓了一跳。
黄衣服中有人也冲我吼了一声,不过可惜了我听不懂,白费了他那么大的激情,面部表情夸张得跟抽筋似的。估计那意思就是:叫什么?还没想毙了你,头头还没下命令呢!
我现在反而没有刚到这里时恐惧了,原来恐惧多了也像以毒攻毒一样,相互抵消了。尤其是在这种听不懂语言的地方,他再恐吓我也白搭,咱闹不明白。久而久之,光看人夸张的表情倒成了看一出滑稽丑剧。
可是鬼魅们不肯轻易放过我,似乎我已经被当作他们的一个傀儡娃娃看待。
我不吱声,现在乖乖的跟着押解我的人走,说的俗一点就是去蹲班。我又被带回了刑房,只是这次看管我的人增加了,不仅仅是门上那个大锁,门外还多了两个端枪的人。鬼魅始终不离不弃,我现在蹲在角落,他们围着我也坐下,吓人的眼睛全都直溜溜地盯着我。我就像个世故的撞鬼者,眼睛望着地皮,就是不看他们。
“丫头!你看得见我们?刚才干嘛装做看不见?”为首的被叫做奎哥的鬼问我。
“看你们干嘛?怪吓人的……都是血窟窿。”我嘴上硬逞强,装做不怕的样子,心跳像擂大鼓一样响声大做。
不怕不怕!!我一只手按住心口,强装自己很镇静,心里一个劲的说:不怕不怕!!
“小丫头!你也知道害怕?”他反倒笑了,“刚才我们全围着你塞到房板下面,你还装的挺‘愣’。”
“谁说我怕了?”我硬称着,脑袋恨不得像鸵鸟一样埋到沙土里面。
“不怕你抖什么?”他笑得更肆虐。
“别龇牙咧嘴的,就剩半个脑袋了,一点儿不好看,炫耀什么?”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强打精神勉强着抬抬眼皮扫他一眼,“我哪儿抖了……我……我冷的……”
“冷?”他还真得跟我耗上了,“现在可是三伏天。”
“我……我发烧……”我把眼皮抬起来,越过他的头顶故意盯着天花板,小声的嘟囔,“才不怕你……我见过的鬼都能排成一个加强连了……谁怕你……”
“呵!这丫头还嘴硬!”他似乎不乐意我顶撞他,故意叫来一个肚破肠流的鬼,“喏!喏!你看看他!看看他是什么样子!知道我们是怎么死的吗?”
我承认我还是不够坚强,再努力还是闭上了眼睛,那哪是人看的!我身上所有的汗毛都好像仙人掌的皮肤一样根根竖起,被针扎也就是这种感觉了。
“我管你们是怎么死的?反正横竖都是贩卖军火的恶人……”赌气的话一说出口我就后悔了,怎么一着急把实话说出来了呢?这下可完蛋了,我还想去毁掉安卜泰的军火库呢!不但没毁成,还被发现暴露,差点就壮烈成仁了。现在更不怎么好,被群不端死的鬼包围着,结局怎样实在是未能先知了……
我只得又闭了眼封了口,不敢多说。唐朝的李频留下诗句:壮志未酬三尺剑,故乡空隔万重山。可是我还年纪尚轻……要真是什么都还还没做就在这异国领地“挂”了……太冤枉了……
“你这死丫头!别以为我们跨不过去这空间的界限就整不了你!气死我了!”那奎哥好像真得气的不行,“什么叫恶人?你懂什么?你知道我们是怎么被害的吗?你什么都不知道!!”
第205章:触目惊心
“那么凶干什么?”我不由自主的往后缩。
他一愣:“哦!不应该跟小丫头片子一般见识,我凶了吗?”他摸摸自己缺了一半的后脑勺。这一举动不使我觉得可怕,倒是有几分滑稽。“我凶了?……哦!这样就凶了……那好,我也尽量……那什么一点,咱不能欺负小丫头。”他说着竟笑了起来。笑声爽朗,让人惊讶我是否真的置身于鬼魅之中。
一个鬼尚且不愿以大欺小,怎么人就要相互倾轧为了私欲不惜牺牲情谊?
“我哪知道你和安卜泰的恩怨……”我小声嘟囔,“要是做了违法的事,早晚也会到阎王那里去报道,早死晚死一个样……”
“你说什么?”其中一个断了手臂的鬼突然满面凶相的把脑袋凑过来……
我的心跳又开始加速……
他有点像青面獠牙的神棍模样,殷红的血迹覆盖了大半个脑袋,头盖骨上破了个洞。我要么是眼花了,他那洞里似乎还有青烟冒出来,就像是刚刚撞了军火,被人一枪轰开了瓢。
“我……什……什么……也……没说……”我紧张得结巴,还得提醒自己,这是掉到鬼窝了,不得造次。
“咣当——”
一声脆响,惊了我,也惊吓了一屋子的鬼。有人闯进来!我的眼睛闭上数秒钟后才缓缓睁开适应那光。没看到人,先听到了声音:“你胆子不小!在我的地盘上还赶耍花招?怎么?想跑?”
这声音我认得,闭着眼都认得——安卜泰。
呀——
在我还没有任何反应的时候,触目惊心的一幕,更惊得我目瞪口呆:鬼魅们的嘶喊声,狂躁愤怒……像闷雷一样的嘶喊声震得我耳膜快要破裂了。刚才还是一副平静神态的奎哥暴跳如雷,众鬼同样怒不可遏。我第一次看见愤怒空前爆发是什么样子……如果他们手里有刀,一定希望把面前的安卜泰砍得四分五裂血肉横飞……那些表情,那一张张鬼相的面孔狰狞的快要撕裂各自的面皮,红血丝飞上眼球,飞上干裂的嘴唇,那一双双眼睛恨不得瞪的爆裂跳出……
我吓坏了……抱住头往墙角缩……我额头上的青筋在暴跳,眉头皱成一团,我的耳膜像被炮轰一样灼热的疼痛……
安卜泰究竟对他们做了什么?
怎么会将仇恨宣泄到想要毁灭世界的地步……那股恨意——真可怕!
时间仿佛定格了。总是在我面前定格不动……
我为鬼魅们感到可悲……明明恨得咬牙切齿!明明挥拳狠狠的打下去,恨不能将他撕成碎片……可那拳头咬着牙拼了命的砸下去,却是在空气中无力的挣扎,像是泡沫中的灰尘落在更飘渺的烟雾中……
他们打不到他!
异次空间阻碍了鬼魅们的报复,那一记记发狠的重拳穿过安卜泰的身体,像尘埃一样消散在空气中……他们接触不到他……
啊——
鬼魅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在我听来,那是无奈悲凉的。这时我忽然觉得,他们像旷野上孤寂的狼……
安卜泰没有危险,鬼魅们找到空间重叠的那扇无形的“门”之前还碰不到他,撕碎不了他……可是我呢?我现在遇到的难题比面对鬼魅更恐怖,我面对的是一个恶人,可是却比面对十个鬼魅更令我不安……
安卜泰正一步一步向我走近,而我,抖得像筛糠一样……
第206章:助鬼?害人?
“鬼啊!”我不知道自己触到了哪根筋,在他离我半扎近的时候抱着头大喊。
“鬼?”安卜泰狐疑的看着我,眼睛已经开始有些心惊的乱转。
“对!这屋里有鬼!”我双手用力的掐自己抖成筛糠的双腿,心里暗示:坚强一点!豁出去了!
“别想唬我,这儿哪来的鬼?”他半信半疑的又要过来。
我惊慌失措的大喊:“真的有鬼啊!就站在你身后!他叫奎哥!黝黑粗壮,下巴上有一颗红色的瘤子,应该长得不难看,只是脑袋被什么武器打烂了,只剩下半个,样子挺吓人…不是,是很恐怖!恐怖的很!他就站在你后面,现在他眼睛里正在喷火,愤怒的快要把眼珠子瞪出来了……”
“我不信!”安卜泰大声的说,看得出他已有几分慌乱,脖子没转,黑眼球却转来转去,像是搜寻我口中说的鬼魂……
“我说真的,没骗你!还有……还有一个叫肥驼的,长的挺胖,白胖白胖的,只是肚子上有两个枪眼,穿了件白色大背心,被血染红了……还有……还有好多……你身后站了二十多个鬼……都是恶死的厉鬼……他们……全都张牙舞爪,面孔狰狞……他们……他们要向你索命!”
“够了!”安卜泰的眼睛红了,血丝也随即泛上来。我从他慌乱的语气中感觉到他开始有点相信我没有骗他……甚至忐忑不安,两条腿不像我一样抖得像筛糠,但至少也在发颤……
他没有再把我怎么样,当机立断迅速的退了出去。好像门没开过,他没进来过,迅速的不敢惊动我说的“鬼”……
真的把他吓走了……我吐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暂时放下。那是他心里有鬼,才也会胆怯恐惧……人真正惧怕的,真的是自己心里的鬼……
吼声——
又吓倒我了。他们怎么了,看见安卜泰之后,反应会这么大。现在他走出去了,他们又开始第二轮的怒吼,力拔山兮……
“不要再叫了!”我捂住耳朵,紧皱眉头,“我受不了了!”
领头的奎哥转过身来歪着头看我,那眼球变得浑浊而萧索,让我觉得冷飕飕的。
“丫头!谁叫你把他吓跑的?”他看着我的眼神古怪刁钻。
“我……我不把他吓跑……我更恐惧……我……我怕他把我掐死……”我禁不住再往后退,“再…再说,你们站在他面前也动不了他啊!穿不过空间的障碍,你们根本碰不了他……更不要说报仇了……这跟我吓跑他没关系,就算我再把他找回来,你们也……动不了他……”
“有道理!”他一个鸟冲状俯下来,离我近得可怕,“我们做个交易,你要帮我找到你那个空间的入口!我要杀了安卜泰!杀了他!杀了他!”他的拳头握的咯吱作响,“不,没那么便宜,我要把他一片一片剐下来,撕碎他,咬他的肉,喝他的血……”
我的耳朵在“嗡嗡”,伴随着听到的,胃里极不舒服的翻江倒海……要我助鬼魅杀人?听来匪夷所思……
“什么交易?我要是不帮你呢?”
“你不帮也得帮!我们跟着你缠着你,即使你入厕我们也看着你……”
“打住!”我举起双手阻止他再说下去……这鬼怎么这样?适才不久我才在心里赞许过鬼魅还知道讲道义,怎么现在也这么猥琐,“我……我帮了你会怎么样?不帮你又会怎么样?”
奎哥咬着牙说了句阴森森的话:“你帮我找到空间交织的入口,我就不上你的身,要是你不愿意帮我……我自己找到入口,那我就让弟兄上你的身,去炸军火库!”
我双眼空洞的睁大,一股寒气正在从脚底升起……
第207章:陷阱
隐约之中,我似乎听见了鸡叫。
天亮了?!
我暗自心喜,天亮了鬼魅会退去,他们不是惧怕阳光吗?
可是我错了,鬼魅们没有走的意思,盘踞在我身边,纹丝不动。
“你们……不下去休息……休息?”我怯生生的指了指地面。
“你想得美?想打发老子走?哥几个!都围过来!”奎哥一声大吼,众鬼全聚拢了过来。这间小屋子里还有空隙,可是我身边却拥挤不堪。谁会被暴露血皮的鬼魅紧围着?我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你们……想干嘛?”我的声音颤过了唱歌的港台青年,底气不足,“我……我真的不知道空间交错的入口在哪里……你……你胁迫我也没办法……”这话是真的,谁知道那无形的“门”开在哪里,什么时候开?
“不要紧!”奎哥大手一挥,信誓旦旦,“鬼聚人气就会离人越来越近,我们都靠紧你,自然就接近那扇‘生’的门……”
我倒抽口冷气,那不就是说,更容易上我的身?!以前明阳告诉过我,人离鬼魅太近,就会容易被鬼魅吸附到身上……
可是我不能反抗,跟鬼争理有用吗?
我现在落得两难的境地,夹在鬼和人之间,究竟是离人更近一些安全,还是离鬼更近一些安全……我已经束手无策了……
“天亮了,马上要日出白肚,你怎么办?”明阳问那个叫尊虎的孩子,“鬼魅不是怕阳光吗?你还要跟着我们?”
尊虎像只熟练的灵猫一样穿梭在林子,他显然轻车熟路,竟往绿荫茂密的地方钻:“走这里,这里!”他冲明阳招手,“走这里,这里树阴厚实,可以阻挡紫外线。”
明阳看看那孩子,又看看狄珞,他脸色铁青,还是没有半点和颜悦色……再回身审视一番后面紧跟不舍的两头狼,叹了口气:“你走吧!我不可能为了陪你说话就一路跟着你走,我有要做的事,有我自己的路要走,顾不得你了……对不起!”说罢,决然的奔向狄珞。
留下尊虎一个,傻傻的立在原地……
他们走累了,停下来靠在树桩上喘喘气。那狼也的确是饿了,距离他们还有十来米远的地方,谨慎的窥视着疲惫的人,不上前,也不肯离开,双眼暴着,舌头伸出很长,费力的喘息着……
“怎么办?”明阳问狄珞,眼睛仍在死死的盯着狼,“我们带的粮食可不够了,它们却是饿着……我还没见到若……”差点说漏了嘴,被狄珞一瞪,马上又收了回去,“反正……我还没达到目的,可不想现在就做这狼的腹中餐。”
“我知道!你愿意我还不答应呢!有点耐心!”狄珞拍拍他:你相信我就好!
树叶沙沙做响,偶尔有阳光洒下疏密的枝头。明阳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尊虎,他缩在密林中不敢出来,但是明显很是焦急,好像谁硬生生的夺走了他的玩具。顾不得了……他甩甩头,大步流星朝前走。
走不出两百米远,狄珞示意他停下:“别动,看这里是什么?”
他们拨开蓟草发现了一些大型动物的痕迹。狄珞看了一下那些足迹和粪便的痕迹,对明阳交代了一番:“是野猪留下的痕迹,看,它们是个族群,大概有七、八头,这两颗树中间的草已经被踩踏磨平。它们不止一次经过这里,看来是一条觅食通道,我们在这里布陷阱。等着他们。”
“要等多久?”明阳担心时间过长,他现在最缺的就是耐心。
“看痕迹,这里的粪便是野猪两天前留下的。再看草被挤压的状况,它们肯定每两天经过这里一次……我们不用等太久。”狄珞胸有成足,催促明阳帮助自己设陷阱。
明阳会意,和狄珞一起在落叶下挖个大坑,布满尖利的树梢,用树叶掩盖好,再迅速地爬上树去隐藏,等待野猪到来。
“她”被晾在一旁,一个人琢磨着如何才能给安卜泰报信,直到他们爬上树去,才回过神来。回身看看馋相凶恶的两头狼,惊叫起来:“我呢?你们怎么不管我啊?”
第208章:猎物
狄珞拨开树叶露出脸,对明阳说:“你去,把她拽上来,她一个人在下面不就落了狼口了!”
明阳负气的咬咬嘴唇:“我不去!要去你去!”
狄珞不再跟他争,利索的跳下树去,把她送上了树梢,交代一声:“一会儿千万别出声!惊跑了野猪,我拿你喂狼。”
他这一酷相刺激了她,或许是她根本就想试验一下他的耐性,有意顶撞他,带着撒娇的成分:“我偏不!看我把野猪吓跑了你舍得把我喂狼不?”
狄珞没心情和她拌嘴:“你出一声试试?我现在就把你扔下去。”说完自己跳到另一个树叉上藏匿好。
她心里不大高兴,但是转念一想:自己还就是喜欢他这样的脾气,连板起面孔都这么英俊……心里扑通扑通跳得慌乱……不觉得耳根竟也红了……
少许片刻,如狄珞所说,果真有七、八头野猪“哄哧、哄哧”的慢慢晃了过来。
三个人都在树上窝着,平声静气,耐心等候。那两头狼也识趣的很,退到隐秘的草丛中耐心等待着,似乎它们选择了更聪明的等待食物,而不是自己捕食。人类的智慧用在捕杀动物上,似乎比狼更有手腕,更见效。无声无息间,打头的野猪“嗷嗷”的惨叫着掉进了狄家兄弟挖的陷阱,瞬间被尖利的树枝刺穿了皮肉。其他的野猪惊恐万状的嚎叫着四下散去,一会儿工夫树下便安静了。
狄明阳最先从树上下来,他探头看了看陷阱里的野猪,对树上的狄珞伸出大拇指:“它已经死了。”
狄珞不慌不忙地跳到她身边,语气温软下来:“我先下,你跟着,我托着你。”
她心里小鹿乱撞,似是被他俘获了。面对心仪的男子,只要他稍示温柔,她心里便有糖水沁润……
明阳看了一眼这二人,心里不顺,自行宰猪去了。
那草里匍匐的两头狼也不动声色的露出头,伸长着舌头,安静的等着分羹。
狄珞抽出身后的短刀过来帮忙,熟练的操作:“不要浪费了,肉吃不了的可以做成肉干,喂狼。猪油炼一下,有用。”
她不愿意沾腥臭的东西,想远远的站着,又害怕身后的狼,就紧跟在狄珞身后……
我觉得身轻体乏虚弱不堪,眼前也昏黑起来。
鬼魅们在我身边叫嚣:“喂!你别睡啊!要时刻准备着!安卜泰再来之前我们一定要找到‘生’门的入口!”
我脑袋里嗡嗡乱叫,回答的有气无力:“别吵了,让我睡一会儿吧!我好累。”
鬼魅们还要嘈杂,被奎哥制止了:“丫头!你脸色这么差劲,不是生病了吧?”
众鬼们又叫嚣:“我们还没进到‘生’门,她怎么能偷懒,睁着眼帮我们找缝隙啊!”
“喂!你别睡啊!打起精神来!”
“就是!我们还没报得仇呢!你别装死!”
奎哥抬抬手,鬼们又安静了。
肥驼缩手缩脚的过来,对奎哥说:“这丫头不像是装的,好象是虚的,被饿的,安卜泰不给她吃东西……”
“他娘的真费事!吃什么东西?人就是麻烦!”一旁有鬼魅发牢骚。
肥驼不乐意:“你是鬼你当然不用吃饭,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他娘的欠揍是吧?你跟她什么关系?帮她说话!老子我抽你……”
“够了!”奎哥发话,“催她也没用,我是想借用她的人气儿,可这事强求不来,‘生’门的入口又不是有形的,她虽说是个鬼眼,但是也不一定能找到那扇‘门’。都少安毋躁,等机会!”
众鬼安静下来……我在朦胧之中进入了梦里……
火……火光……冲天的大火……
我在梦中见到了骇人的景象……那是……将要发生的事吗?
地狱之门
梦中的景象令人胆战心惊……
我想起了加勒比海盗的传说,那遭了诅咒的不死的海盗们在月光下化成骷髅群起出没。可这比那更惊世骇俗。我眼中的鬼魅们向活着的人发起疯狂的报复……就在这空地广场上,在安卜泰的营房中,火舌吞噬着一切,把生命摧毁。四肢残缺的鬼魅们举起武器向穿着黄衣服的人们疯狂扫射……
枪……
鬼魅们手中有枪?!!
子弹像长了眼睛一样飞梭……
应声倒地的人们……
血肉模糊的尸体……
痛苦哀号的声音……
我想我看见了地狱……
地狱的红莲烈火正张开双臂欢迎惨烈的生命……
鬼魅们自己接触到火焰后同样痛苦的嚎叫,仍然愤恨着抱着活着的人一同卷进火海,烧成灰烬……
这世界怎么了?真得到了末日吗?
那是谁?
有个人影像针尖一样戳到了我心头——大森林!!
我千呼万唤苦苦等待的人!他怎么也在那火场之中……不!我想叫!可是我的嗓子叫不出来,像是被谁的十指卡住了喉咙……不要在那里……危险啊!
我哭喊着……声嘶力竭的哭喊着,终于喊出了声……可是他听不到……听不到……
快出来啊……不要往那火海深处去……
我的眼泪滑进嘴里,苦的要命……
不要去……
“喂!你醒醒!醒醒!!”耳边好像轰雷一样的吼声,把我从梦中惊醒。睁开眼,看到的是满屋的鬼魅……
“别泪眼涟涟的看着我,怪可人怜的。”奎哥抽了抽鼻子,干瞪着我,“你不就睡一觉吗?哭的声音那么大,吓我一跳……”
我哭了?我伸手触摸自己的脸颊,真的,是湿的。
“你做了什么梦?还叫着‘不要去’?谁不要去?你在梦里跟人说话?”肥驼凑过来,有几分关切的神情。
我双手抱紧自己的肩膀,关节竟麻木生硬了:“可怕的梦……我看见你们了……”
“废话嘛!我们就在你眼前晃悠呢!当然看见我们了!”肥驼呵呵笑着。
奎哥却警醒着,一把拉走肥驼,蹲在我面前,把脸板起,严肃苛刻:“你梦里看见我们什么了?”
我有些惊恐的往后缩:“没……没什么……”
“你说!”他吼着,命令着,“我知道有些鬼眼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你一定是看见了什么!说!”
“我……”我被他吼的六神无主,惊得浑身颤栗,“我看见你们……你们在那个空地广场上……”
“在广场上干什么?”他步步紧逼,气势骇人。
“你……你们……手中都拿着枪……在向活着的人报复……在……在杀人……到处都是血……遍地的尸体……火光冲上了天……”
我话没说完,奎哥竟大笑起来:“天意!天意!!”
“奎哥你笑什么?”肥驼不解。
奎哥眼睛里露出杀气腾腾的寒光:“你没听明白吗?她说我们在杀人!我们在杀人!那就是说,我们不久……很快,就会进入那道‘生’门!你明白吗?我们杀得了人!哈哈哈哈……”
那笑声变得刺耳,我禁不住捂起耳朵。
鬼魅们顿时打起了精神:“太好了!我要杀光那群狗日的!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可是……”鬼魅们又顷刻间安静下来,“那道‘门’在哪里?我们怎么样才能找到?”
众鬼的目光重新落在我身上,适才的兴奋换成了虎视眈眈,像滚石一样向我逼近……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那‘生’门在哪儿?”我惊慌失措的伸手阻挡他们再靠近,“逼我也没用!我真的不知道!”
众鬼停下来又把目光投射在奎哥身上,他思量一下,对这帮鬼下了一道命令:“都顺应天意!这丫头说我们手中都有武器,既然我们可以拿到枪,那就说明我们拿到枪之前就进入了那道‘门’。也可能这‘生’门就在安卜泰的军火库,也许就在我们去军火库的路上……”
“太好了!那我们马上就去库房……”鬼魅们兴奋异常。
“等等!”奎哥大手一挥,“现在阳光正烈,我们在这里等!等日落之后!”
“大哥!”众鬼又看向我,“要是这丫头说慌怎么办?”
“那我饶不了她,等我一跨过‘生’门,我就附她的身,用她的肉身去炸仓库!”鬼们叫嚣着。
我抱住肩膀,瑟瑟发抖。
奎哥说了句公道话:“她骗我们对她有什么好处?用得着吗?我们是已死的人,又不怕被人发现,脑袋被打烂第二次吗?谁有那本事?再说你即将过得了‘生’门,拿得了武器,还用她的肉身有何用?不是浪费吗?”
“就是!浪费!”肥驼马上附和,遭来众鬼的冷眼排挤。
“别吵!”奎哥吼道,“等!等太阳下山!”
他的一声令下,鬼魅们蹲在我的四周,形成了一个圈,都安生了下来。
我看着这些五官变形,皮肉焦烂的“活物”吗?上牙打下牙,遏制不住的冷起来。
这密不透光的阴暗房间,变得越来越阴森……
狼。
闪烁着绿光的眼炯炯有神。
它们吃饱了,却仍不肯离去,还在不远不近的跟着三个人。狄珞交代明阳,每隔两个时辰扔些肉干出去,吃饱的狼不会对人具有攻击性。
说来也奇,那两只狼似乎对人亲近了起来。明阳不再抱怨狄珞让狼跟着,他在抛出肉干的时候甚至能听到狼的咽喉里发出的满意的咕噜声。伸出红舌舔着獠牙的狼令明阳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凝视它们的眼神就像是凝视老朋友。明阳甚至在想:这人和狼能有多大的区别,或许自己的本性也是一匹狼,但是自己是一匹疾恶如仇的狼,因为仇恨而变做狼……
换了队形,她走到最前面去了。狄珞问明阳:“你别和狼走的太近,当心被它咬了。”
“不会。他们才不会咬我。”明阳自信满满。
“你怎么知道?畜生毕竟是畜生。”
“哼!我看畜生比人好。”
“你说什么呢?”
“没什么!我是说这狼比安卜泰善良多了。至少它们跟了我们这么久没有背后下黑手,需要吃的它们也是先等待,没有硬抢……”
“你想做什么?”
“我想让这两头狼跟着我去见安卜泰,它们会比杀手还有用。”年轻的眼睛里在喷火,复仇的火焰。
“这我不管,只是提醒你别伤着自己了。”
“我好说,她怎么办?”明阳指指走在前面的那位,“你想出办法没?马上就快到地方了。”
“我知道。我想探探她的底。”
“那你等什么?快去啊!需要我做什么?”
“不需要!”
“你快去吧!需要我蒙上眼的时候你说一声就是了。”
狄珞瞪了他一眼,大步流星的追她去了……
鬼眼之争
课间休息,欢迎大家一起探讨:什么是鬼眼?什么是水眼?什么是阴阳眼?
《鬼眼新娘》以蓝若惜的鬼眼作为契子,慢慢展开。有朋友经常问,世上究竟有没有鬼眼呢?
那么,究竟什么是鬼眼呢?
在这里,我和大家一起探讨一下关于:鬼眼、水眼和阴阳眼的说法……
鬼眼的叫法是青鸟的首创,在民间,有的地方叫水眼(江浙一带),有的地方叫阴阳眼(岭南一带)。我曾经去过乌镇对这方面进行过关于“水眼”故事的收集。
顾名思义,是即能看见阳间的人,亦能见到阴间的人。他经常能看见不该看到的东西,阴魂不散的鬼魅充斥在孩子的四周。不能抵挡鬼魅漂浮眼前带来的恐惧和阴霾。这个是他与生俱来的,谁也不可能化解……一般说来阴阳眼是不具备杀伤力的,仅能看见鬼而已。
有一种人平常人是看不到的,他们虽然也是人,可是他们的性质发生了变化,因此不能算是一个活人。
而我们现在这些活着的人给他们取了另一个名字,叫做——鬼,对这种鬼的称呼,每种人都有不同的叫法,比如科学家就叫他们为——脑电波释放形态;而有一种神奇的人,他们会腾云驾雾,他们叫他们为——元神;不过大多数人,就像我们更愿意叫他们为——鬼!
因为大多数“他们”带给人的,只能是恐惧。不过平常人是不会见到他们的,只有那种很特殊的人才有机会见到,而且也要在一定条件下, 比如人之初死,或者鬼门关打开,又或者其他某种原因。那那种很特殊的人才能见到“他们”。
但这世界上还有另一种人,他们能随时随地见到“鬼”,因为他们有着一双世人不曾拥有的眼睛——阴阳眼。
阴阳眼,是流行于我国民间的一种古老传说,老一辈人相信,长有阴阳眼的人,不但可以看到现今这个世界,还可以看到死气沉沉,静悄悄的另一个……
人的本性也是一匹狼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那‘生’门在哪儿?”我惊慌失措的伸手阻挡他们再靠近,“逼我也没用!我真的不知道!”
众鬼停下来又把目光投射在奎哥身上,他思量一下,对这帮鬼下了一道命令:“都顺应天意!这丫头说我们手中都有武器,既然我们可以拿到枪,那就说明我们拿到枪之前就进入了那道‘门’。也可能这‘生’门就在安卜泰的军火库,也许就在我们去军火库的路上……”
“太好了!那我们马上就去库房……”鬼魅们兴奋异常。
“等等!”奎哥大手一挥,“现在阳光正烈,我们在这里等!等日落之后!”
“大哥!”众鬼又看向我,“要是这丫头说慌怎么办?”
“那我饶不了她,等我一跨过‘生’门,我就附她的身,用她的肉身去炸仓库!”鬼们叫嚣着。
我抱住肩膀,瑟瑟发抖。
奎哥说了句公道话:“她骗我们对她有什么好处?用得着吗?我们是已死的人,又不怕被人发现,脑袋被打烂第二次吗?谁有那本事?再说你即将过得了‘生’门,拿得了武器,还用她的肉身有何用?不是浪费吗?”
“就是!浪费!”肥驼马上附和,遭来众鬼的冷眼排挤。
“别吵!”奎哥吼道,“等!等太阳下山!”
他的一声令下,鬼魅们蹲在我的四周,形成了一个圈,都安生了下来。
我看着这些五官变形,皮肉焦烂的“活物”吗?上牙打下牙,遏制不住的冷起来。
这密不透光的阴暗房间,变得越来越阴森……
狼。
闪烁着绿光的眼炯炯有神。
它们吃饱了,却仍不肯离去,还在不远不近的跟着三个人。狄珞交代明阳,每隔两个时辰扔些肉干出去,吃饱的狼不会对人具有攻击性。
说来也奇,那两只狼似乎对人亲近了起来。明阳不再抱怨狄珞让狼跟着,他在抛出肉干的时候甚至能听到狼的咽喉里发出的满意的咕噜声。伸出红舌舔着獠牙的狼令明阳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凝视它们的眼神就像是凝视老朋友。明阳甚至在想:这人和狼能有多大的区别,或许自己的本性也是一匹狼,但是自己是一匹疾恶如仇的狼,因为仇恨而变做狼……
换了队形,她走到最前面去了。狄珞问明阳:“你别和狼走的太近,当心被它咬了。”
“不会。他们才不会咬我。”明阳自信满满。
“你怎么知道?畜生毕竟是畜生。”
“哼!我看畜生比人好。”
“你说什么呢?”
“没什么!我是说这狼比安卜泰善良多了。至少它们跟了我们这么久没有背后下黑手,需要吃的它们也是先等待,没有硬抢……”
“你想做什么?”
“我想让这两头狼跟着我去见安卜泰,它们会比杀手还有用。”年轻的眼睛里在喷火,复仇的火焰。
“这我不管,只是提醒你别伤着自己了。”
“我好说,她怎么办?”明阳指指走在前面的那位,“你想出办法没?马上就快到地方了。”
“我知道。我想探探她的底。”
“那你等什么?快去啊!需要我做什么?”
“不需要!”
“你快去吧!需要我蒙上眼的时候你说一声就是了。”
狄珞瞪了他一眼,大步流星的追她去
抉择
“你等一下!”狄珞紧走几步追上她。
“什么?有事!”她正在低头思索怎么把信息送出去,被狄珞的叫声吓了一跳。她是安卜泰安插在他们中间的一只眼,这个任务,她并没有忘记。
“你在想什么?这么专心!我吓到你了?”
“没有。怎么会呢?我只是紧张那两头跟着我们的狼。”她反应很快。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他在思索怎么诱出她的底细。
“我……记得啊!怎么会不记得!”她紧张起来,脸色变得苍白。
“你记得我们说的话吗?”
“你问这个干嘛?”她想搪塞。事关巨细,她怎么可能知道的那么详细。
“你曾说过你不愿做明阳的妻子,一入侯门深似海,嫁进狄家就会惹得一身豪门恩怨,你说过你不喜欢这些纷扰……”狄珞开始瞎掰,能绕多远绕多远,谁知道这个替代品会知道多少狄家的事情。
此时两人就像是各自踩在智力赛跑线的一端,谁能扰乱谁,也就拔得头筹。
狄珞不是不知道自己的魅力,这小丫头对自己颇有好感他也不会看不出来。他现在要利用的,也就是这女子的痴心。她是个贼,但是若未偷得安卜泰想要的东西,那么反其势,必然会使她成为自己的一颗棋子。
“我……我说了……怎么了?”她有点不自信了,对他的话只能被动的附和。
狄珞顺势牵过她的手:“你说过你喜欢的人是我,不是明阳!对吧?”
“啊?”她蒙了,现在是不辨真伪。
“你喜欢我的,你不能违背自己的心不是吗?”他在张显一个成熟男子的霸道,而这霸道往往对情窦初开的少女是有杀伤力的。
她有些心猿意马,虽然铭记自己是安卜泰的棋子,但是自己又在这英俊的敌人面前飘飘欲坠,不知不觉已经陷入……
狄珞眼看时机差不多了,在她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一把将她拦入怀中……
她脚下的步伐想被钉住了一样,不能移动丝毫,一颗心狂跳。下意识的转头看向身后,狄明阳正在和狼打的火热,根本没有注意到她这边。她一双手不自觉的揽向他的肩膀,十指相扣,抱的难解难分……
热带雨林的闷热气候令人不适,人在急行中又穿着厚重,身上早已被汗水湿透。用句老话说,人身上就像沤了一样,好似蒸发的人肉罐头,那气味儿实在不好闻。可是她闻不到。她想起自己寨子里的老人们说过的话:你若是真心喜欢上一个男人,不但会包容他的口味,也会包容他的脾气,甚至连他身上的异味儿,你都觉得是香的。她竟然发出天真的笑,一种内心小鹿乱撞的欣喜,看来她是陷进去了,陷得自己都没有察觉。
就像一锅温水中的螃蟹,锅子下的火在升温,而螃蟹却浑然不知。当这水变成开水的时候,螃蟹已经被煮熟了。陷入恋情的人们往往失去理智,而自恃聪明的她,却比谁陷的都深……
不远处的狄明阳在窃笑:狄珞!你还真有本事,什么样的女人你都能三分钟搞定……
狄珞在想方设法继续套她的话:“等我们帮明阳报了仇之后,我带你一起走好吗?我们去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只要你喜欢,去哪里都行,我们永远不分开。”
她有点瞠目结舌,这发展的太快了。可是转瞬一想:他这番表白是对另一个人的,不是自己。想来失落,但是泼辣的性格促使她更激进:“我们去帮……等等!你是说,你们要去杀安卜泰?”虽然这个结果她早已知道,但是和他们出发时却不同心情。
现在,她的心偏袒的一方出现的改变,她是安卜泰的棋子,而如今,她更愿意做狄珞的情侣。抉择,在她的胸腔内形成了一股激流,翻滚不息,让她两难。
人性是复杂的
“怎么了?你害怕了?若是害怕了也没关系,我们到安卜泰的寨子时,你可以在山上看着,等我们出来。如果我们不幸被安卜泰杀了,你就赶紧走,不要再提起我们,把我忘记……”
她困惑了,他看她的眼神就像是穿越了时间空间在看一个久未谋面的情人,让她揪心疼痛。她以为自己没有心的,没想到竟会为了一个男人感到心疼。在这个男人决定要跟自己的义父对决的时候,她的心,明显地偏向了不该偏向的一边。
“你别去!”她说着言不由衷的话,知道自己真的背叛了义父……
“你怎么了?”狄珞面不改色,心里明白:她倒戈了。
“没……没什么,我不想你出事……”矛盾在她的胸腔中碰撞激化。
狄珞察言观色,知道自己胜券在握,步步紧逼:“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和明阳虽不是亲生兄弟,但是手足情谊已经根深蒂固。兄弟是过命的,这个时候肯定不能抛下谁。你是明阳的未婚妻,但是你有选择自己喜欢的人的权利,我会跟明阳谈清楚。你不要有负担……”他说着,向狄明阳走过去……
她这回真的忐忑不安了,那平日里对她而言出入自如,她可以视若平坦大路的寨子,如今却成了龙潭虎穴。她理所当然认为那是家的地方,如今却张开血盆大口等着吞噬他们,是否也连带着吞噬自己?
“别去!”她呼喊他,声音颤巍巍,好像在呼喊飘离了自己的魂魄。
“怎么……?”狄珞回头看看她,深邃的眸子中一道诡异的光闪过。
“别……”她说不出口,前面是什么她已经看不清楚了。那无疑是道软塌塌的棉花地,当她踩在上面感到云里雾里的时候,下面已经触动了地雷的开关,足以炸得自己粉身碎骨。
所以说人性是个复杂而多变的东西,当人没有心没有爱的时候,她会变成行尸走肉。而当鬼有情有义的时候,鬼魅反而有了那么股子人味儿。
善恶也是一线之间的挣扎。当一个人决心从善的时候,她不能够做一个完全的坏人了,她自己孤单的抗争是无力而痛苦的。
“没……没什么……”她踌躇,终于还是把要脱口而出的话憋了回去。
狄珞没有再说什么,他转过头去,大步朝向狄明阳,像是要做什么决断。
狄明阳第一次以抬眼打量着那个犹豫不决的女孩儿。按照敌我双方的立场,他一直是恨她的,甚至恨地彻骨。可是他现在再看她的时候,竟然从她眉头紧皱的彷徨无助中看到了蓝若惜的影子。不对!他敲敲自己的脑袋:一定是看错了。那个阴险毒辣的女人是没有心的,她怎么会有蓝若惜那样悲天悯人的神态。自己一定是眼花了,要不就是脑袋撞着什么了,一时不清醒……
“哥,我们怎么做?”他在问狄珞。
狄珞把脑袋仰起,看了看天,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脚下的土地都腐烂了,头顶的天空还那么干净……多看两眼吧!或许我就要看不到了……”
“说什么傻话呢?”他对狄珞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触感到惶恐不安。
“我有个不好的预感……似乎……这中缅边境就是我的归处,我怕我是走不出来了……”
“你再说这样没头脑的话,我跟你急!什么叫走不出来了!有我就有你,你要是没了,我也就没了。”狄明阳动了动咽喉,表情微妙而痛苦。
“别说傻话!”狄珞笑了,无声的笑,很轻,“我要是不在了你真得跟着来吗?那若惜呢?你不要她了?”
“……”狄明阳一下子卡住了,他说不出来,脑筋在像是头顶有东西盘旋一样呆滞了。
就是这半分钟的迟疑,狄珞开怀大笑了:“有你这反应我心里就有底了。”
“什么意思?”狄明阳看着他,他越笑,自己越发怵。
“没事!我们都会活着走出这鬼地方的……”他像是非常自信,拍拍狄明阳的肩膀,从容地抛了一句:“走吧!老狐狸在等着我们……”
第216章:心理之争
天空有一只孤鸟划过,像是在悲鸣。
狄明阳抬起头看了看,那鸟的身体上滑落下来一滴液体。明阳呓语呢喃:“好像有只飞鸟滑过,它落泪了……”此时的心境竟是莫名的悲伤。
她仰起头来也去观望,那只鸟儿已经飞过了,没有留下痕迹。刚才她心不在焉,情绪低落,心头好似一盘繁杂的毛线团,乱得一塌糊涂。连那鸟儿的凄惨叫声都没有听见,怎么会看到天空中是否有泪珠滑落下来。她咽喉处哽咽了两下,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低下头继续走自己的路。
气氛忽然变得凝重起来,只有一个人不当回事得调侃。狄珞笑吟吟的推了狄明阳一把:“瞎扯什么呢?肯定是飞鸟的粪便落在你头顶了,什么眼泪啊?真能想……”
“是真的,是飞鸟的眼泪,我感觉到了。”狄明阳很固执。
这个时候,只有无欲无惧的人,才能心如铁石吧!心里若是有了眷恋,还有放不下的情愫,那纠葛缠绕成了心头的麻绳,挥之不去,搅和成了捻子,还在心头绕着。
狄明阳几次欲言又止,那话从何而说呢!说不出口,也没有头绪,或许他从狄珞越过他去看一个女孩儿的眼神中已经感觉到了,狄珞心里又多装了一个人。除了兄弟情谊,还有别的,不再像过去那么单一了。
她也不言语,沉默地行走,脚步却越来越沉重拖沓。心里的重担没有丝毫减轻,就像两个负重的拳击手套,在发出激烈的“砰!砰!”声。每一声撞击都带着力量的震慑,惊得她苦闷心揪……
狄珞的眼光不再看脚下,时不时的仰头望天。这时候一个声音敲击在胸口:自己的一生是什么呢?附属品吗?做了那么久的影子,狄家的影子,明阳的影子,现在自己是什么呢?若是过去,当有危险来临的时候,自己会毫不犹豫的用身躯为明阳挡却一切灾难。他不仅是弟弟,更是记载了狄家对自己施与的无数的恩惠……可是现在呢?若是再有危险来临的时候……自己还是会为明阳以身挡难!但是还会毫不犹豫吗?可能会有几秒种的迟疑……
迟疑?!
这两个字像警钟一样在狄珞脑海中撞击——迟疑?!或许只要几秒钟,不,或许根本不用几秒钟,他就已经失去了作为哥哥,保护弟弟的最原始的动力和机会。有那几秒钟的迟疑,或许他会后悔一辈子……
命运是无数条崎岖的岔路口,你选择的时间,地点,遇见的人,经历的事儿有丝毫的一点点的偏差,结局就会完全不同。一个人的归宿如何,或许就在那么一点点的偏差上,或许真要不了几秒钟……
安卜泰的寨子里。
四周像死了一般宁静。我知道,这宁静是暴风雨来之前的短暂。因此我无法把心跳平息,还是像大鼓一样剧烈震动。就连我看鬼魅们的眼神,也变得诡异而古怪。
奎哥看着地,一遍又一遍地搬动自己的手指头,像是在数着距离日落的时间。众鬼魅的眼睛直沟沟地盯着我,那一道道深黑的眼眶中似乎都能渗出绿色的光泽。
我有身处狼窝的感觉……叹一口气。早在狼窝了,人的毒潭和鬼的毒潭有什么区别?谁会比谁更毒一些?
不可知,但是我的预感告诉我,那熊熊烈火,就快烧起来了……
利益?!
夜的黑幕降临之前,我睡着了,或许过度的紧张和平静之间,矛盾却产生了催眠。我睡了过去……
鬼魅们何时离开的,我竟然没有察觉。
起身时,四下里已经分外安静了,没有喧闹,没有鬼魅的争执。我扶到门缝处向外张望,看到空荡荡的场子里没有什么人。肚子在不合时宜的猛叫——饿了。
安卜泰的爪牙们去吃晚饭去了吧!除了几个哨卡慢悠悠的晃过来晃过去……
我转过身来继续坐下,我能做的,似乎只有等待了……
待到迷迷糊糊当中又想睡去的时候,有人叫我:“还睡得着?再不走就要被烧成碳了!”
我一惊,猛醒。
“是你?”我认得,面前有个皱巴巴的面孔,“阿元?”这家伙不是一见势头不对,跑了吗?“你不是看见奎哥他们来你就跑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我还是有良心地,谁像他们啊!把你丢了就不管了,你赶紧跟我走吧!”
我忽闪忽闪眼睛,像看见了一棵救命稻草:“你……能带我去哪儿呢?”
“先离开这儿再说吧!你看看外面……”
我转过来再扒着门缝看,心里大骇:“着火了……”那空荡荡的场地中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烧起来了……
“好像是山上有流弹打了进来,不知道是不是你的朋友。”
“阿元!我怎么样才能出去呢?”
“我教你的怎么这么快就忘了?开锁啊!”
“哦!开锁……”我颤抖着双手,把发卡摘下来往外面的锁孔探去……
“你快点啊!外面要是撕杀起来烧不着我,烧着你就可惜了,那火烧到人的皮肉上可是滋味儿不好受,闻着还有一股烧猪皮的味儿……”
“你别说了……”我紧张地手心冒汗,越是急越是打不开。
“好……我不说……你别紧张……那火一时半会儿还烧不到这里来……”
“你别提火啊!”急中出错,发卡掉到门缝外面去了。
“呀!这可不能怨我……”
“……”我瘫软地坐在地上,心里的急躁被冰雪覆盖了,冷得心寒。
“你怎么了?不动就意味着坐以待毙啊!”
“阿元,是不是做鬼比做人好呢?做人好辛苦……你想坚持自己,维持一颗善良的心,不想伤害任何人,但是总会有人猜测,有人压制,你甚至可能要成为别人的棋子……”
“我不知道……现在的社会也是一样的,哪里都没有太干净的天空,你要适应……因为你还是个人……”
“人死了是一种解脱,是吗?”
“那是蠢办法!我不赞同!你以为安卜泰拿你来要挟你的朋友,就认定是自己连累了他们吗?可是没有你,即使你已经死了,安卜泰仍然会散布消息说你还活着,要你的朋友泥足深陷……饵是别人投放的,吃不吃是你自己的事情。你不想被人摆布,可是你现在置身在众人关注之下,就好像你浑身布满了炸弹,动一下都会粉身碎骨。”
“为什么会这样?我没想连累谁,更没想招惹谁?我只是个普通人,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乡下丫头……”
“你自己认为普通,别人不会这样认为的。你卷进了狄家的豪门恩怨之中,就已经开始不普通了。就便是棋子,也没有人会把你当作普通的棋子,你要被他们利用,炸干净之后,你已经是潭烂泥,没有活气儿了……安卜泰也绝对不会管你的死活,你的生命和名誉对他而言都是轻草灰,只要他的目的达到了,他才不会在乎牺牲一个你。这和现在的社会规则是一样的,那些人最看重的是什么?”
我抬起迷茫的眼睛注视着他……
“利益!他们只要利益!”
你愿为人,还是愿为鬼?
“真可怕……”我的后脖颈比抵上了寒冬腊月的冰霄还要僵冷,“人……太可怕了……”
“可你还是个人,必须要面对……你也该学会适应了。”
“适应?……”我苦笑,“或许人真得要把自己的皮练就成防弹玻璃,才可以抵御一切。”
“你知道什么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吗?”有些话从一个鬼魅的口中听到令人惊奇。
我第一次在鬼魅的眼睛中看到了“智慧”这两个字:“阿元,若是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愿意复生做人吗?”
“……”他迟疑了半响,吐出一句话。“做人当然好,有酒喝有肉吃,有金钱美女一切花花绿绿的东西都可以享受……”
“你只追求物质的享受吗?”我愤然。
“人最初的时候是善良的,但是放置在社会这个大染缸里之后就变质了。你还小,以后你会明白。谁都喜欢你这样干净的眸子,纯洁的心灵,但是你能坚持多久?你的善良纯洁能坚持多久?人的心肝在染黑之前是要经历蜕变的,你能忍受多久?你会有挣扎会有彷徨,但是最终你会得到什么?”
“对得起自己的良心,问心无愧就好。”
“是吗?可是苦行僧的生活有谁能够坚持长久?有也只是个别人,没人会当真,活着就是来祸害世道的,这世道被搅和得一团糟,才成就了人的世界!你把一个纯净的婴孩放在一个不干净的染缸里,用不了二十年,熏也能熏出点异味儿出来……”
“阿元!”我要崩溃了!这世界真要是这样,人还有活路吗?“你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人还是想做鬼?”
“我想做人!因为我有私心我要享受。但是我愿意做个披着人皮的九头蛇!”
“什么意思?”
“你自己想去吧!”
一时间,缄默。
外面热闹了……像是有什么东西引起了剧烈的爆炸,震得地皮都在松动……
“外面怎么了?”我顺着门缝往外看,但是看不到什么东西,视线被遮挡了,只知道空地上热闹了起来,人们在繁杂的奔跑……
“我出去看看。”阿元说了一声,穿过墙体不见了。
孤独,是恐惧带来的孤独。
我怕死吗?
这是我第一次问自己这样的问题。没被逼到这个份儿上的时候,谁都不想这个问题。真到了这个时刻,不能不想了,再想,真得是这样,我们都有一根脆弱的神经。面临生死的时候,你是伸头迎着?还是缩头躲着?
我没有那么伟大。古人说无欲则刚,无畏则勇。可是真要面临到个人的时候,谁都无法轻易解答。我想人想得最多的是,死后的事情,一身皮囊归了尘土,万象皆空。想想这些就会觉得不甘,是的,多有不甘。
可是实际上,来不及让我细想了。门已经被碰撞大开,一阵凉风侵袭。回头,看见一双瞪得奇大的眼睛——安卜泰!
他从身后的泰山挥挥手,我又像被人抓小鸡一样拎了起来……
“不知好歹的东西!”安卜泰恼羞成怒地淬了一口吐沫,不知是不是在说狄珞他们。
我的心狂跳不止——来了!人呢?在哪里?生门的希望之光向我敞开了一条缝隙,可是我的手臂太短,还伸不到那里……
火
踏出这道门的时候,空气忽然清新了很多,只是夹杂了飘忽的烟草味儿,空地上已经热闹成了一团,风把黑烟卷起,像四散的蛇一样抛出摇曳。我似乎都能听见它们吐着逼人的火信子,透着死亡的气息。
安卜泰冷冷地扫视着烟雾乌黑处:“把火灭了,打扫干净!”
他下过命令之后,有几个人增加到扑火的队伍里去。他头也不回地往另一边走。
“要把我带哪儿去?”我挣扎着,大个子把我的胳膊拧得生疼。
“你闭嘴!在这儿你没有说话的权利!”大个子威胁的口吻呵斥我。
我抬头看他,眉心皱了起来。我在他的瞳孔中看到了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有一丝恐惧爬上心头,但是我没有动。有一个声音似乎从外太空传递进我的脑电波中:“若惜!千万别动!我的狙击枪正在瞄准那家伙的脑袋。”
谁在呼唤我?
那感觉太熟悉了,我似乎看清了脑海中映照出的面孔,从记忆里面水洗过又捞出来的。那是狄明阳的声音……感觉越来越清晰了,他在掣龅胤蕉⒆盼颐牵掣龅胤健谝桓龊诙炊吹那箍诤竺妗?br/>我不敢动,大个子在推我,我的重心顺着惯力摔倒在地,来不及看一眼,膝盖是不是摔破了。就听见“嗖!”的一声……
那铁砂速度太快,根本没来得及看见任何轨迹。大个子的脑浆子已经飞了出来,我惊得查点停止心跳,眼前出现了白茫茫的空洞,还有血迹的红色,在蔓延……
那是大个子的血,带着浓烈的血腥味儿,飞上了我的睫毛……
“枪从哪儿打的?”
“混蛋——”
“看着点儿!”
“都谁在山上设卡的?人进来了还不知道?”
怒吼和咆哮,似乎在我耳边失效了,我只看见了大个子像个黑压压的重石一样应声倒下,脚脖子好像抽筋一样还动了两下,便再也没了声响……
人们骚动起来。
众多穿着黄衣服的人围上安卜泰,那情形有点儿像保镖电影之类的场景。可是他们现在是在保护一个坏人。更奇特的景象发生了:人们张大了嘴巴,喉咙里藏着极大的恐惧,却发不出声音来。对他们来说,这一天一定是场噩梦——那些枪支弹药像是长了腿脚一样飞快的跑出了一个稍微庞大的房子。没有重力支撑,喷吐着火舌像他们奔跑过来……
人们像见了鬼一样四下里逃窜……
惊慌中有人抓住我的头发向一边拖拽。我费力的回头,看见安卜泰红肿的眼睛,血红的血丝充斥着满眼。他也有恐惧的时候?
“你过来!”一只大手抵着我的后背,我像个木偶一样被凭空拽起,拖着向建筑体后面移动……
“你怕什么?”我厌恶地看他。
“谁说我怕了?”他不肯承认,手却抖个不停。
“人要是做了亏心事,半夜都怕鬼敲门!”
“你少唬我!”
“我没唬你!只是有些东西我看得到,你看不到罢了。”
“你看到什么?”
“那举着枪托的不是空气,有一群四肢不全的貌似人形的,可以奔跑的,我不能叫他们是‘东西’,在我眼里他们也有生命,只是生命燃成了灰,形成了报复的火焰。他们是冲你来的,其中一个,半身残缺的,脑袋壳烂了的,叫奎哥,似乎是你的老朋友!”
“你……你看得见?”他诧异地睁大眼睛,眼球险些掉出来。
“对!我看得见!”
再见他
“死丫头!我要是死了你就是垫背的!”闷雷一样的低吼吓不倒我。
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搓死灰,那死灰是一个人临死的征兆,我知道,这个野心昭然的利益者,快要完蛋了,死神在今夜戴好了假面,像一个妩媚的妇人,在向他伸出召唤之手。
“你不用得意!那一颗子弹要不了我的性命!就算狄明阳有通灵的鬼眼,他也无法在夜色中看清目标。现在天色暗了,能见度马上就会越来越低!他那一杆狙击枪能有多大的威力?简直是小儿科的玩意儿,我一个指头就能灭了他!”他把手一挥,做了个手势,那边马上就有人会意,端着枪绕去后山了……
我开始心慌了。狄明阳!你会怎么样?虽然你是通灵的鬼眼,却看不见即将来临的危机。
“你跑不了!就是今天这寨子烧成了灰,你也只能是这灰上的一棵草,一样要成灰!”安卜泰的恐吓没能让我恐惧,倒是那在空气中漂浮的枪支,喷射出的火舌让我感到可怕!子弹不长眼睛,射进谁的皮肉就是个大窟窿。
鬼魅们用枪来报复安卜泰?可是他们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鬼魅惧怕火,惧怕光,惧怕热源,可是端起枪支的鬼魅们,自己就置身在水深火热之中。那声声凄厉的哀号一点儿不比人的嘶喊减少分贝。我的耳朵在受着多重噪音的折磨,神经比琴弦绷得更紧。
我在穿过火堆的鬼影中看见了肥驼,他嘶哑着嚎叫着,向安卜泰冲过来,我都能看见他眼中喷射出来的信息,那是吐着蓝舌头的毒信子,被仇恨熏得找不到方向的怨魂。可是那蓝色的诡异的光闪过就消失了……肥驼被火焰的力量吞噬了。我不知道鬼魅的归宿在哪里,可是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化成了灰,升腾了一条烟。袅袅的烟,被风吹散了……
可是怨恨还飘荡在空气里,让我颤栗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火……火!”安卜泰好像脑袋灵光了一样,突然大叫,“拿火把来,那些东西怕火!”
“不!不能……!”我想制止。那些鬼在我看来比人还多了份人味儿。
可是没人会听我的,他们认为我是个疯了的人。
火光,人声,鬼嚎,穿黄色衣服的人们应声倒地,火焰在蔓延,鬼魅烧成了灰烬,还有无边无际的子弹射穿墙皮的歇斯底里声……
嘈杂一片。
人间地狱。
我被束缚着双手,缩在墙角后面看着火光冲天,看着生命消逝。奇怪!我的眼眶竟是空的,干涩的,我没有一滴眼泪留出来……
身后似乎有人来了,我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安卜泰!该做个了断了!”
一只枪杆顶住了安卜泰的后脑,我心里有个喜出望外的声音在欢腾——大森林!
回头。
看到的,却不是我希望看到的。
大森林在用枪顶着安卜泰的头颅,而大森林的身后,还有一个人同样拿枪指向大森林的后脑——那个和我有着相同面孔的女孩儿,眼光中竟然出现了泪:“你……放了我义父!”
吞噬
我的心里有什么东西被脆生生的折断了,那像影子一样的女孩儿成了我心里的隐痛。
“把枪放下!放了我义父!放下!!”她大声地,重复着。急切的要哭出来了。
大森林连头也没有回:“你想开枪就开吧!这世上少了一个狄珞,你义父就高枕无忧了。”
“你……”她盘旋在眼眶里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你早就知道了?”
“知道!我一直在给你机会!只要你根结了恶果,我就向你张开双臂。”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没有我,只是像突鹰一样看着安卜泰,眼珠都没有转一下。
我的手臂瞬间冰凉了,凉得好似没有了活人的气息。
“阿义!你还在犹豫什么?开枪!扳动手柄就可以杀了他!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安卜泰怒视着她,眼珠也没有移开,像个愤怒的饿狮子,要把面前的两个人全部扑食。
“我……”她哽咽着,心里很不好过。那场子中间的火焰,似乎已经烧到了她心里,肝肠寸断。
正在这时,场子后面发出地动山摇一样的巨响——安卜泰私藏军火的仓库被炸毁了。
大森林冷冷一笑:“明阳也来了,猪油都喂了你的军火。”
老狐狸“嗖”的一声拔抢的同时把我拽到了他的面前:“开火吧!同归于尽!”
我的脑袋上多了一杆冷冰冰的铁,枪洞张开狮子大口向我咆哮。
大森林的眼睛烧红了,手指倔强地不肯放下。他拽过她,把她顶在胸前,拿枪指着:“你放了她,我和你交换!”
“算了吧!你有什么资格跟我交换?她不过是我的棋子!棋子!谁用完了都可以丢掉!”人在舍弃亲情的时候,面目是狰狞扭曲的。
“义父?!”阿义的面孔也扭曲了,是痛苦的变了形。
大森林拿枪的手有些不稳,他毕竟不能够像老狐狸一样舍弃一切,本来他可以一枪轰掉阿义的,可是此时他手软了。因为我在老狐狸的枪下,因为阿义有和我一样的面孔。记忆的交织成了沉重的心理障碍,跨越不去,就成了心底的死结。
安卜泰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他赌得就是一个“绝”字。
你怕吗?你有所畏惧吗?你畏惧你就输了。他是个已经变成狼的人,狼心狗肺了,谁还在乎有个什么得失?
“哈哈哈哈哈……”安卜泰冷笑,“知道你最失败的是什么吗?你不如我狠!你狠不下心!下不了手!哈哈哈哈哈哈……”
正僵持不下的时候,从侧面飞驰而出两只狼,狂哮着向安卜泰扑来。
“嘭!嘭!”两声枪响,其中一只狼扑倒在地,另一只僵硬地停滞半秒又向安卜泰扑将过去……
时机给了我们一次生的机会。
“嘭!”又是一声枪响,另一只狼倒地。
我使出浑身力气,摔开安卜泰的胳膊。大森林同时做出反应飞起一脚踢掉他的枪,两个人相持不下,扭打起来。
阿义手中的枪举了起来,我惊慌:“你要做什么?”
“我要杀他!”她目光游移,说话的人似乎不是她。
“你不会……你喜欢他!”我说这话的时候也感觉说话的人不是自己。
我们都怎么了?错位了吗?
被打掉在地上的枪在空气中被托举了起来,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正在扭打的两个人。
阿义惊恐地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阿元?!你在干什么?”我看见身为鬼魅的阿元闪现出来,控制了那把枪……
这世界太离奇了。
任谁都不会凭空相信,空气中会飘舞着一把枪,向“人”射击……
可是它真的发生了。
在我们惊奇错愕的时候,那枪匣里的子弹嗖地飞了出来……
“大森林!”
“狄珞!”
我和她同时叫出声,那子弹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去……
红色的血浆飞了出来……
报应
大森林迟疑了一下,安卜泰马上反手一搏,食指和拇指同时扣住了大森林的咽喉。
两个人扭打的局面发生了转变,安卜泰占了上风……
我眼看着凶神恶煞的安卜泰急于至大森林于死地,想要扑上前半忙却没能够。阿义反手一枪指向了我。
“你……”我知道她早看我不顺眼,可是这时候激将无用。
“妈的!格老子一枪就能毙了他,这家伙是干什么的?碍手碍脚!”阿元扯着嗓子大骂。
我急了:“阿元!你为什么伤他?大森林是好人!”
“好人?你看他那样子,想杀人的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我只想杀安卜泰,这小子挡在前面不成了碍事的?浪费子弹!”阿元的蛮横劲儿上来了,显得烦躁。
“那也不能伤他,算我求你了!”
“你别求我救他了,你看看你自己,脑袋上还被人拿枪顶着呢!你那边角度好解决,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把她解决掉?”空气中,那把悬空的手枪掉转了枪头,改朝阿义。
她错愕了,手中的枪还指着我,却好似失去了力量,连扳动手柄都做不到。
杀她?
这个疑问睬没魑业男靥拧?br/>我和她是敌人,对立面的敌人,可是她……我怎么能杀害和自己有相同面孔的人,那情景就好似要杀死自己……
我们僵持着,说不出话来……
可是安卜泰死死地卡住大森林的脖子,他的咽喉发出痛苦的痉挛声。我怎能坐视不管,无论如何不能让大森林死去啊!
“奎哥!”我惊呼。
缺了半个脑袋的奎哥更想是从地狱钻出来的厉鬼,带着复仇的硝烟。他的身体从安卜泰身后的墙壁中穿过来,像一阵烟一样,飘飘忽忽,断断续续。十指突兀,像个锁头一样盘住安卜泰的脖子。
安卜泰感觉到了诡异。
一般这样的诡异是在静谧的环境下产生的。
静的空灵了,人的脑细胞甚至会产生幻觉,以为自己的背后永远趴着一个人,或是回头的时候经常感觉到脑后有一双无形的眼,还有沉重低沉的呼吸声。
可是现在是枪支大响的时刻,喧闹嘈杂让人忘记了惊恐,只有惊吓和耳膜的刺激。但是安卜泰感觉到了,异样的惊恐。就想是冰凉的五步蛇爬进了他的领子,把他的脖子缠绕得密不透风。
“咳……咳……”他的喉咙痉挛了……
大森林得到了喘息的机会,顺着安卜泰的膝盖滑到了地上。再想反扑却发现根本不用他动手,安卜泰的眼球已经聚焦了,瞳孔在剧烈的收缩,他自己的双手像抓狂了一样在他的脖子上抓出一道道血印子。绽开的皮肉向孩子的嘴一样咧开,鲜红的液体噗噗地涌出来,染红了他的指甲……
“你出来……你出来……咕……”他的喉咙还在发出奇怪的声音,那是应允死神的声音。一扇无声的死门向安卜泰打开了一道光,苍白的光,里面有什么蛊惑的东西在召唤他,他的魂不附体了……
所以说人是不能做亏心事的。
鬼魅现身的根源是人自己心里有鬼。
杀人的人必会被人杀,这也是一个千古不变的应征。只是安卜泰不是被人杀的,是被他自己心里的鬼杀死的……
我们看着他消亡,安卜泰的生命就像早上海水升腾的泡沫一样被风吹散了。
我不惊奇,也不觉得恐惧。他让我想起了窒息死亡的于庆,恶人终会遭报应的……
剧终:重生
阿义的手颤抖着,她指着我脑袋的枪终于颤抖地放下。对她而言,似乎已经走到了悬崖的尽头,喃喃的低语:“完了……全完了……”
匪首一亡,穿黄色衣服的人向四散的鱼一样溃散,死得死,逃得逃。逃得慢的被枪弹和火舌卷进了死神的怀抱……
鬼魅们似乎被风舌吸进了风洞一样,瞬间,全都消失不见了,空旷的场地上恢复了死一般的宁静……
狄明阳赶来的时候,一切消停了。
他看了看安卜泰软塌塌的尸体,对着他扭曲的面孔,很想哭,却流不出泪来。那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在心里盘旋了,太复杂了……
“走吧!”他看了看大森林,走过来拉着我,要离开,惟独没有看那个假的蓝若惜。
大森林最后看了一眼安卜泰,转身离开。
“我恨你!”
身后的厉声让人头皮发麻。
回头。
阿义的眼睛里溢满泪水,颤抖的双手中包裹着那柄枪,又举了起来……
恨谁?
恨大森林吗?
不!
她恨得是我!那黑洞洞的枪口指向得是我!
大森林睁大了眼睛死死盯住她,他额头上擦过子弹的痕迹,和鬓角渗出一颗豆大的汗珠,那汗珠顺着眉毛滑过睫毛,跌落在脚下的时候变成了红色……
那是裹着血水的汗……
她枪孔里的子弹伤不了我,大森林一跃而上挡在我面前……
“砰!”
枪声响了。
四下里山林中的草都在摇,孤寂地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