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县衙花厅内，狄公与狄兴正在讨论案情。
“郑智，二十有七，巴州人士，天授年间进士。那年秋闱时，老爷正是宰相，对此人没有印象吗？”
狄公摇摇头：“当年那么多的考生，也从未注意过此人，哪里谈得上什么印象！”
“单忠，四十有三，长安人氏，九品县尉，据说与吴县丞相交甚好，老爷看那日发现他尸身之时吴大人的表情就可以知晓了。”
“那恐怕因为是同乡的缘故吧！狄兴难道没听出吴县丞的口音中夹着些许长安的方音吗？”
“可是这位吴县丞的籍贯上写他是渝州人氏啊！不过生在渝州，长在长安，也是有可能的啊！”狄兴道，“唉，依小的看这些都不重要，都可以放到一边，老爷，我们难道不用去解开藏宝图里的秘密吗？也许在这茫茫大山中真的有一笔宝藏哩！”
“狄兴，你这小厮何时也开始见钱眼开了，你真的认为那羊皮宝图是真的？”
“难道是假的？”
“当然是假的！那只是一个制作不错的香饵而已，其实它的破绽十分明显！”
“老爷看出了它上面的破绽？求老爷明言，小的真是心痒难耐，愿闻其详。”
“且不说它的正面只是一张丰都山水地形图，而这种图到处都是，我们只谈图后的题诗，破绽就出在那方小印上。上面的字是：雍王明允。传说中这羊皮到达雍王手中被题上诗的时候是在巴州，要知道当时雍王已被贬为庶民，如果再用前印就犯了僭越之罪，你想雍王那时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有人监视，生活得如履薄冰、心惊胆寒，怎么可能会贸贸然使用从前的印鉴？”
“啊！是啊！”
“所以这首藏宝诗和那首《黄台瓜辞》一样，都是有心人杜撰而成，强加在了这位可怜的殿下身上。但是从这首诗与印章中我却可以窥测到一些有用的线索。这个人应该是对雍王十分熟悉和尊敬，从字迹上看，雍王并非书法大家，所以他的字迹世人很少得见，那么可以摹写出雍王笔迹的人定是与雍王有所接触之人，而且张惜言与李晋江等人在雍王身边服侍的时间也不算短。你们要注意，他们不仅仅是服侍更应该说是监视，也就是雍王的行动、书信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这首诗能骗过他们的耳目说明摹写得十分成功。而这方印章，应该不是私刻，而是雍王真正的私章，只有这样才能骗过张惜言这些十分熟悉雍王之人。张惜言等人是真的在按诗中的地点寻找宝藏，但不幸的是那些地点都成了他们的葬身之所，这些为权势害人之人最后却成为财而死的冤魂，真真可叹！”
“大人，刚刚我带人搜寻单忠的住所，您猜我找到了什么东西？”马荣匆匆忙忙走入屋内，如同献宝一般将手中的一个包裹递给狄公，“属下在他的箱底之处发现的。”
“绿色花钿绣衣，上饰瑞牛图案，这是千牛备身的服饰啊！”狄公打开包裹，将一袭服饰从中展开，“千牛卫——皇家卫率，他们的服饰如何会出现在一个小小县尉的手中？”
“除了一种解释，老爷，单忠是长安人氏又拥有千牛备身的服饰，那么单忠从前的身份很可能就是皇家的千牛备身！而且若是将时间推回多年前，单忠正是大好青春韶华，他所保卫的人会不会就是雍王殿下呢？”
三人一时不语，只是目光中闪烁的东西彼此都十分了然。
“看来丰都这方寸之地，每个人的身份都不简单，那杜子夜的背景呢？”
“杜子夜，二十五岁，丰都本地人氏，是个可怜的女人，新婚丧偶，独自开一家客栈营生，去年因为一件案子与郑智相识，来往密切，后来与之订下了婚约。”
“这女子与当年的雍王案似乎扯不上什么干系，但是她认识的人却毫无疑问与此有莫大的关联。”
“大人，说起杜子夜，便想起子夜客栈的命案。”马荣欲言又止，“我与乔泰大哥当时觉得有一事不妥。”
“直言无妨，办案就是要集思广益啊！”
“大人，是血迹！可记得当时子夜掌柜房间地上、桌几上、床帘上、屋棚上几乎到处都是血迹，当时吴大人说子夜掌柜是与来人经过一番争斗，不！准确的说是经过一场打斗才会造成如此大量、多角度的血迹喷溅，可是子夜掌柜不会武功，她如何与来人打斗？就算血迹真的是掌柜的，那么她的伤一定极重，掌柜的尸体不在房间内，显然是被凶手带走，但这血迹竟然只停留在了那个小小的房间，而向外走的一路上和正厅内竟然什么也没有，这显然太不符合常理了！”
“好极了！”狄公欣然而笑，“其实在那里不妥的事情并不止血迹这一件，不知你们可有发现？”
两人面面相觑，思考起来。
“那里最大的问题就是——子夜掌柜可能根本没有死！”门口丫头不知什么时候又进来了，笑得一脸狡黠，“如果没有被害人，这个案子不就可以解决了？”
“丫、丫头，你在说什么？”马荣震惊之下开始结结巴巴。
“马荣哥别急，让我先送爹爹一个大礼。”丫头微笑着从门后一手一个扯出两个人来，那是一高一矮两个乞丐，满身的破衣油污，满面的灰尘土色，均是蓬头垢面，“这是其一，还有两个惊喜就在后面。”
“阁、阁老，请您到衙外去看一看。”吴旭急匆匆跑进来，“那些失踪的百姓被找回来了，还有阁老的钦差卫队也到了丰都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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