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贺润见到的最狼狈最狰狞也最邋遢的纪容恪,他置身在一片几乎迷了人视线的烟雾中,他身影都看不清了,他不知道抽了多少根,从门口一直到窗边,到处都是烟蒂与空了的烟盒,她看到这样一幕,在浓雾中呛得咳嗽起来,她不清楚是自己哭了,还是呛得难受,她流了好多眼泪,到最后他已经在她眼中成为了特别模糊的一道白光。
他手上还夹着一根烟,他知道她进来了,即使她一句话都没有说,他盯着窗外闪烁的灯火,他张口嗓子哑得像是被刀尖狠狠戳过刮过一样。
“贺润。我完了。”
一地凝结着浓雾的眼泪从贺润眼眶内溢出,在纪容恪说这句话时,挂在了睫毛上。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说他完了,现在贺润明白了,因为他爱冯锦,早已在很久之前就成魔成痴,他不知道,当她嫁为他人妇时,他才知道她有多重要。
贺润将车窗摇上去,她用力吸回啼哭的冲动和酸涩,司机试探问她还下不下去。
她摇头,闭上眼睛,再不愿看外面那落魄狼狈的男人一眼,“回去。”
何一池曾经问过纪容恪,等冯锦出来怎么安置。
纪容恪当时刚下一个会议,正满身疲惫窝在沙发里,他脸上和鬓角染了一丝风霜,这风霜不是岁月的风霜,而是思念的风霜,每熬过一天,他就会在日历上划掉一个数字,市面上买不到那么以后的日子,他索性自己一笔笔计算在纸上填满,整整做了十三年。
纪容恪以前从不会做这样毫无意义的事,浪费时间,一分一秒都让他觉得罪恶,何况他为此做了两天,熬得眼睛都红了,还耽误了一个合约。
何一池觉得失去冯锦的纪容恪。变得比以前更加固执更加深不可测,他眼睛里是对这个世界的抵抗与戒备,再没有丝毫的温度,哪怕面对着贺润,甚至一一,他自己的亲生女儿,也再再没有那样真情流露的温柔。
他所有的好都给了冯锦,曾经他来不及做,现在他每天都在重复着相同的事,可惜她看不到,他只当赎罪给自己心安。
当时何一池问完他,他没有任何犹豫便睁开眼说,“我会娶她,我早就该这样做。”
何一池抿着嘴唇,他犹豫很久问纪容恪,“贺家倒了,贺小姐没有任何退路,失去了这段婚姻让她立足,她在华南的处境也非常糟糕,容哥只想着弥补冯小姐,顺应自己的内心与感情,那么贺小姐呢?她也只有三十一岁。”
纪容恪怔了一下,他眼前浮现出那个为自己做饭煲汤熬粥泡茶的女人,他那晚惊讶于她突飞猛进的棋艺,也惊讶于她忽然间不卑不亢不骄不躁的温婉气度,她仿若用了半年时间变了一个人,变得更像一个成熟而理智的女性,对男人有着很大吸引力的女性,纪容恪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觉得贺润让他充满了疲累感,她也会为他分担一些事宜,虽然她没有冯锦聪慧,但和从前的她相比也进步了太多,纪容恪当然知道她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让他看一眼,但感动并不等于爱情,他是男人,男人和女人对于感动的选择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