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整场会议下来手机显示屏倒是闪过一回,刘皓约我晚上吃饭,他的节目安排永远好像就这么一桩,虽然环境菜式翻着花样,但终归有些索然。一直到下午四点想要的回复才慢悠悠地过来:“算了,你好好工作。”我不放心,又追加一条:“别生气。犯人周以安已洗心革面,正用改造好的自己迎接工作还有你。”这次回得挺快:“没生气。以前的你就挺好。”
有人说因为不爱所以宽容,钟宜怎么就不生气怎么就可以不生气?人就是这么个贱东西,自己折腾还指着对方一块儿折腾。就象合伙做生意,你把自己的一家一档都投进去后,自然会在乎对方投得有没有你多,当然最恐怖的情况是对方压根就没投。这个问题上,斤斤计较的却是吃亏的一方,大度宽容的反倒占了先机。所以钟宜这么快就不跟我一般见识,反倒让我生出些失望。
晚上跟刘皓吃饭的时候倒也没怎么想白天的不快,我表扬刘皓最近变得好玩了,刘皓咧咧嘴巴说那是,从小没舍得用的那点幽默感都攒下来给你了。我摸摸他的胡子,说长了可以剃了。他也摸摸说老剃就长硬了,以后抱着孩子没法亲。吃完刘皓照例送我回家,我说晚了别上去了,刘皓说好。等我上了楼从走廊的窗户往下看,发现他还杵着,就打电话问怎么还不走,他说看我亮了灯就走。于是我开门,亮了灯。
洗澡时,哗哗水流敲在头上,有些压痛。我觉得自己有时辜负刘皓的好,但跳出浴缸后,按下的仍旧是钟宜的电话,可惜手机里语音小姐给出“POWER OFF”的声音。人大概天生就是不平等的,有些分开了不会惦记,有些在一起仍止不住想念。这个无关乎对方待你的好坏程度,简单说就是一物降一物,好比进了个食物链,在这对关系里你是大鱼,到那对里反而成了虾米。
“昨晚怎么关机了?” 等天亮睡醒,我又做了回虾米。
“没电了。一晚上忙着应酬周炜家的亲戚。”
“很多人很多事?”
“嗯。周炜回来我们还得补拍婚纱照,结果他爸昨天把婚纱公司送的现金抵用券给丢了,下午过去说明情况,对方说一套婚照只能送一次,丢了是我们自己的事。他爸不肯走非要对方再补一张,差点跟接待小姐吵起来,一下午就这么浪费了。”
“这个,仿佛是他爸理亏了。”
“可是他爸一把年纪为我们的婚事跑来跑去也不容易。晚上又请了他们家几个没赶上婚礼的亲戚,折腾到很晚才睡。”
“昨晚住婆家了?”
“嗯。现在还在。上午还得和他爸一块儿去婚纱公司,他们跟经理商量后答应补给我们了。周炜倒好,自己跑开剩下一堆事都成了我一个人的。明天给他们家买的电视机到货,我也得等着……”
“结婚必然的代价。既然结了,就得遵守它的规则。” 我听她嗓子没以往清亮,还喋喋不休这些鸡毛蒜皮,便打断了她。
“可是事情多了就会烦。”
“烦也没办法,自己找的,就得自己受着。” 好像我是想着给她安慰的,怎么内容就这么不和谐呢。
“周以安!……你这坏人,我不要跟你说了。”
很没面子地被挂了电话,我也是自找的。昨天还信誓旦旦地保证更年期那症状已愈,今天索性又买一送一了个老年痴呆。没治了。
对着镜子做了个死皮赖脸的造型,边又拨了个过去。没接。再一个。再没接。等快八点的时候又拨,心想事不过三。这回还是没接,不过好歹来了条短信:“不接就是不接。”玩味一下,这“短”得仿佛有些娇嗔,于是破例又追拨一个。果然接了。
“周以安,你有完没完,上班打什么电话。”
“上班?还没出门呢。”
“啊?……噢。看错一小时。便宜你了。那我挂了。”
“慢!慢!”我捏着手机仿佛捏着根救命稻草,“好了好了。不气了。那什么接待小姐,会不会接客,真不像话,居然心狠手辣到跟一老人吵架,真是魔鬼的脸庞魔鬼的心肠。”
“你怎么就看到人家不好看了?”
“相由心生。看也不看就知道跟你差了十万八千里。”
“那你呢?差多少?”
“我刚一义愤填膺没控制好情绪,所以就变难看了,现在调整好了,又跟你缩小了点差距。”
“就你会扯。排练过的吧?”终于轻笑一下。
“怎么能?!喷涌而出的后悔。……嗳,怎么咳嗽了?”
“被你气的。”
……
中午收工前,我不放心又给钟宜电话,问她在哪儿,她说已经去过婚纱公司正一个人在家,问她有没有吃药,她说没药。我知道钟宜这感冒的罪魁祸首在我,于是挂了电话就找药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