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张胥远一点一点暗下去的面色,盛瑾心中哀鸿遍野,从头到尾都是孩子,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孩子他根本不会来这里和她说一句多余的话。
盛瑾笑了笑:“早知道你这么在乎这个孩子我就该把他留下来,以后也是个好筹码,不过看到你现在这样子我也很开心,我跟了你这么久,今天最痛快。”
听了这一句张胥远一巴掌就扇了过去,盛瑾没有躲,捂着脸一动不动。他看着她麻木的样子又后悔又心疼,他踉跄着跌坐在沙发上,喃喃说:“你说得对,这个孩子的确不该要”
“我们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时我还没从阴影中走出来,所以利用了你。”他失神地说,“那时候你说过有一天如果谁想先离开对方都可以,我知道你不爱我,你喜欢的是沈泊言,我们一直都在自欺欺人”
盛瑾呆望着张胥远,心如刀绞,她没有力气反驳任何,十年前她只能远远地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十年之后她依然站在离他最远的地方,曾经在梧桐树上刻下秘密的女孩,心里藏着甜蜜而羞涩的幻想,她以为有一天能够美梦成真,可是原来,最浪漫的故事是没有结局的。
突然之间她觉得一切都不再重要,所有的悲伤将会和她腹中的那个秘密一起永远被掩藏,她仿佛是笑了,对张胥远最后说了一句:“是的,我从没有忘记过他,所以我们各不相欠。”
八
过年的时候,张胥远回了老家。
盛瑾独自去了南方,去给她父母拜年时他还不知道怎么解释,没想到两位老人却拉着他叹气:“是我们盛瑾没福气,唉。”
他这才知道,她已经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同学聚会那天赵静玫也来了,她把张胥远拦在包厢门口,质问:“这段时间你不是加班就是出差,为什么躲着我?”
“我没有躲着你,只是不想见你。”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你明白。”张胥远的声音冷静而自制,“静玫,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从你回来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你想干什么。没错,看到你我的确很失常,毕竟?初我们有感情,可是这几年很多事都不一样了,我很清楚我并不想和你重新开始,我们之间在你执意分手执意出国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
赵静玫的脸一下子就白了:“你以为我想和你分开??初要不是你父母看不起我,我也不会急于证明自己。我辛辛苦苦撑到今天不就是为了能配上你?现在不是好了吗,我回来了,你和盛瑾也和平分手了,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你不是喜欢孩子吗,我也可以给你生啊!”
张胥远看着赵静玫,难得这样认真地注视她,最后才说:“房子可以借给你住,但是找到合适的地方就搬吧,公寓过完年我要过户给盛瑾。”
赵静玫一脸吃惊,张了几次口都没能说话,她不敢相信地问:“你爱上她了?”
张胥远没有回答,转身走进包厢。
盛瑾曾经问他,是不是忘不了赵静玫?他的确没有忘记过,只是年少时义无反顾的爱恋在盛放中过早夭折,凋零之后长成了心头刺。他不会忘记曾经的心动,不会忘记为了那段恋情自己苦苦的努力,可是这些年过去,在蜿蜒曲折的路途上他似乎已经把自己遗忘在了什么地方。
如今唯一能让他怀念的,是下班无论多晚都会亮着的那盏灯,是打开家门已经准备好的饭菜,是柜子里叠得整整齐齐的衬衫,是那个在他面前永远会微笑的女人。
曾经将订婚戒指戴在她手上,曾经亲口向她许下这辈子最郑重的承诺,到头来他又是怎样看待她的?是床伴,替身,还是一个真正的未婚妻?
饭桌上很热闹。
老同学们一起喝酒谈天,沈泊言也在,聊起过去大家难免拿?年他跟赵静玫表白的事开玩笑,谁知沈泊言眉毛一挑,哼哼冷笑:“你们以为我真的喜欢她?我不过就是和别人打了赌,看我有没有这个胆子,我喜欢的女人怎么能这么随随随便就说出来?”
沈泊言分别看了赵静玫和张胥远一眼,前者面色难看,后者一脸意外。沈泊言又若无其事地说:“你们也知道的,那时候我最爱搞破坏,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还在树上面刻别的男人名字,这怎么行!我气不过,毕业晚会那天硬是找到那棵破树改成自己名字了,哈哈。”
众人跟着大笑,纷纷问到底是谁,张胥远难以置信般盯着沈泊言,沈泊言白他一眼,像是终于解气。
谁知张胥远猛地站起,几乎是一口气跑到了学校。
盛瑾曾经告诉过他高中时她有个喜欢的男生,?年胆子小不敢表白,只好把他的名字刻在学校后操场的梧桐树上,?时他觉得她傻极了,回家还特意去看过,那是沈泊言的名字,所以他一直以为她喜欢的是沈泊言。
寒风利如刀割,后操场的梧桐树林和记忆中一模一样,张胥远一步一步走过去,连心都在发抖。
多年风霜雪雨,稚气的笔记已经变得深深浅浅,却依然那样小心。那样安静,就像是心里最珍贵的秘密被妥贴地保存在这里,不曾被打扰。
他已经无从辨认?初她留下的名字是谁,可此时此刻树上有新刻下的痕迹,短短九个字,犹如万箭穿心,他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只是好像身体有什么地方突然空了,因为空了,所以才没有任何知觉。
究竟是有多难过多失望才会刻得那样深呢,一横一竖,一笔一画,就像是要用力地逼到自己骨髓里去,他盯着那几个字,仿佛看见连梧桐树都在哭。
她曾经说:“我从没有忘记过他。”
可是如今,梧桐树上却分明刻着,“张胥远,我不再爱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