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十一岁的何阮身上总是伤痕累累,但她的痛苦从没跟任何人说起过。
后来,稍长大一些的何阮开始接受这个事实,她不再反抗而是顺从。她不再喜欢说话,她开始穿长袖衣服掩饰自己的伤口,她变得自卑而敏感。
她只有一个朋友,就是李家言。
李家言就住在何阮隔壁,第一次听见她哭喊时他就发现了这个家暴的秘密,但因为父亲跟何则成是商业合作伙伴,所以被叮嘱不准插手管这件事。加上那时年纪小,纵使有心,也没有能力帮她,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默默陪伴她。
何阮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终其一生,直到遇见顾西凉。
顾西凉是她一生的劫难,她躲得过却偏偏不躲。
何阮曾对李家言说过这样一句话,她说:“我这一生最遗憾的事,就是没办法透明地站在他面前,我背负了太多秘密。”
她爱他,所以一定要掩饰自己肮脏的过去,独自承受所有的罪责。
知道何阮跟顾西凉在一起后,何则成十分愤怒,他怎么容许自己的玩具被别人占有,于是就警告她,如果继续和顾西凉在一起,他有的是手段毁了他,就算是让他家破人亡,他也是可以办到的。所以,当看到顾西凉家资金链断掉的时候,何阮就知道自己该怎样做了。
只是没想到,他后来又会来找她。
那天,何则成穿了李家言的格子衬衣撞了顾西凉,当看到自己所爱的男人就躺在马路上,生命垂危的时候,她却离开了。
因为,何则成对她说:“快走,否则我要他的命。”
后来,何阮真的以为她最爱的男人死掉了,那时候她已经彻底地对人生绝望了,就在准备一死了之的时候发现自己怀孕了。
算下时间,这个孩子就是顾西凉的。
但因为何阮身体不好,所以本该怀胎十月,小美只在妈妈肚子里待了七个月就来到这个世界。因为早产,她的大脑并未发育完整,智力低下。
“小美真是我女儿?”听到这里,顾西凉再也坐不住了。
李家言点点头:“这些年因为何则成,还有小美的病,何阮吃了很多苦,可她都坚持下来了,她把小美看成是自己的命。可你却轻易让人把小美接走了。”
顾西凉心底一沉,晃悠悠地退了一步。
李家言却仍是一脸愤怒地继续道:“你不知道何则成有多变态,这些年他一直在折磨着何阮,连你们这场婚礼他一直也是反对的,但何阮为了小美,也顾不上他的威胁,执意嫁给了你。婚礼那天他突然出现,我也很意外。但见他没有别的举动,以为他是默认了她嫁给你的事,没想到他在这儿等着呢!何阮已经追过去找小美了,不过依何则成变态的个性,也不知道她”
“我们去找她。”他抬脚就往门外走。
“站住!”李家言伸手拦住他,现在的顾西凉一定头脑发热什么理智也没有,但他必须要有理智,“何则成已经不在家里了,我已经请了专业的人,出去查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的,所以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这一等,就是两个半小时。
顾西凉从来也没觉得两个半小时是如此的漫长,就连当年他在路边流着血等待救援的时候也没有。
何阮干瘦的脸庞一直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她第一次对他微笑的样子,她被小混混堵住时慌张的神情,那晚在宾馆跳动的血脉,她拉扯他衣袖时的无助,她最后给他的一巴掌
他欠她的实在太多太多了。
好在,不久,便传来了消息。
那是一所偏僻的院子。
他们赶到把门踢开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何则成肥腻的身体,他正窝在沙发里喝酒,地上倒了很好的酒瓶子,被人反手扣住的时候也没有反抗,只是一味地喃喃说着:“何阮,你必须听我的”
那双奸诈细小的眼睛里,散发着几近变态的癫狂。
顾西凉只觉得心瞬间就凉了半截,不敢想象何阮会遭到怎样疯狂的对待,连脚步也有些发颤了,顺着楼梯冲向了二楼。
何阮果然在卧室里,她全身的衣服因为皮带的抽打多处破裂,裸露的青紫色的伤口还在渗着血,显然,何则成那个浑蛋又虐待她了。她就那样蜷曲在大床上,目光呆滞,死死地抱着怀里的小美。
他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床单裹紧她颤抖的身体:“阮阮,别怕啊,别怕,我来了”他死死地抱着她,像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她真的太瘦了,再也不像五年前那么充满活力。
五年前的何阮,可以每次见到顾西凉,都小跑着扑进他的怀里。五年前的何阮,就算顾西凉再怎么调侃她,她也仍然会羞涩地低下头。五年前的何阮,被他压在身下的时候,会小声地说“你轻点”。五年前的何阮,单纯善良,最喜欢喝奶茶,最爱穿玫红的裙子,最讨厌化学课和下雨天
可那都是五年前了,都回不去了。
顾西凉就那么用力地抱着她,好想把她揉进身体里,带她走,让她忘掉所有的苦痛。
“西凉,别离开我顾西凉,对不起,你别丢下我”她喃喃地开口,可双眼却失了焦距,与其说是哀求,不如说只剩下无意识的轻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