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嘴角含笑,凤眸半眯,在阳光的照耀下,眼角似有些晶莹闪动。我抬头看天,阳光着实晃眼了些。
他的目光从地上那摊血扫过,笑道:“阿离,辛苦你了。”
你看,他这个人,即使在你满身伤痕败得彻底的时候也不忘在你心口上捅一刀。
他打开木匣:“我倒要看看这名扬天下的秘宝究竟长什么样。”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匣子里,是一张素笺,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
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他愕然地看着我,像是终于想起了什么。
八岁时,我与公仪朝随父王狩猎,路经此地,当年天真烂漫,两小无猜,便在此,写了那张笺,埋在土里,作为我们之间感情的见证。
“秘宝早已被我毁了,它就藏在卫王送我的玉佩里。”
我万万没有想到,那个被天下人传得神乎其神的东西竟是一张江山社稷图,九州地势全都在内。可我要一张九州地图做什么?没有军队没有兵马,这地图于我来说不过是个废物,更别提复国大业。三年的苦心竭虑就好像成了个笑话!
第八章 戏假情真
可能是血流得有些多,头晕晕乎乎的,我稳了稳身形,道:“公仪朝,你果真演的一场好戏,怕是京都第一的戏子,都比不上你吧。”一场戏,演了十年,连在我受伤昏迷间都不忘用甜言蜜语来蒙蔽我。两国联姻,不过是他为了催我尽快动手罢了。
此等心计,当真深沉得可怕。
或许,我永远也不知道:有时候,戏演着演着,也就有了真心,动了真情。
若非卫王临死之际的话,我怕是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当年灭云国,一半靠秘宝,一半靠楚国,若非知道云国皇宫的密道入口,我们又怎能轻而易举地围歼宫廷这事没几个人知道。
知道密道入口的,只有皇室嫡族,外人只有一个,就是公仪朝,还是我亲口告诉的
原来,毁了云国的,不是卫王,不是公仪朝,而是我——云国公主云莫离。
传在耳里的是公仪朝气急败坏地怒吼,我扯了扯嘴角,全身倚在亭柱上,道:“我是活腻了!今日来这里,我就没想着要活着回去。不光我要死,你们都得死。山底下早被我埋了炸药,导火索该马上燃尽了吧。”
看他们急于奔下山的样子,我道:“这些炸药足可以把山炸平,来不及的。”
公仪朝回过头,大掌一挥:“那你就先去死!”
十几把弓箭对准我,我想,这下可真要成刺猬了。
心痛得早已麻木,便也感觉不到冷了。
再回神时,我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坐在狂奔的马身上!连点了肩上几处穴道才堪堪止住血,陈寻玉的面容几日不见似乎又酷了些:“你身上的血很多?”马儿跑得极快,能感到风刮过脸刺生生的疼,羽箭一支支从身边擦过,我把头埋进他怀里,“山上埋了炸药,你一个人来的?”
“我知道。侍卫的马太慢,我快了一步。希望来得及。”说话依旧这么一板一眼。
“你不该来的。”
他似乎有些怒,“不来?等你死吗?”闷哼一声,眉头皱得死紧,像是中了箭。
心里酸酸麻麻的,疼。
来不及了,真的来不及了,山体开始摇晃,胯下的马惊慌地嘶鸣,飞沙滚石,土崩石裂。迷迷糊糊间,只觉得陈寻玉一手护了我的头,紧紧抱着我
尾声
我推开老旧的木门,走了进去。床上的人面色青白,消瘦枯槁,睡得极不安稳。过了一会儿才渐渐睁开眼,咳了一声,道:“你把我弄成这样,算是个什么意思。”
半年前。我醒来时是在湖岸边,身上只有一点擦伤,原来,山底下有一湖,而我们侥幸掉到了湖里才躲过一劫。这个“我们”,有云莫离,有公仪朝,没有陈寻玉。
我只是轻微的擦伤,而公仪朝就比较倒霉了,他摔断了一双腿,我救了他。他害死了陈寻玉,就那么让他死了,岂不是便宜了他。我这样告诉自己。
然而,我知道,这不过是我蒙骗自己的借口罢了。公仪朝,毕竟是我爱了十年的人啊,能做到同归于尽,却做不到亲手杀他。
只有将他放在身边,天天看着。试着放下这份孽缘。
我从旁边的木桌上取过药碗,舀了一勺,吹了吹:“该喝药了。”
他看了一眼药碗:“杀我,又何必用毒药。你应该将我千刀万剐才是。”
我没有出声,只是举了举勺子。他苦笑一声,任我一勺勺喂下。
我这一生只杀过两个人,一个是卫王,一个是我曾经最爱的人。我用了半年的时间,结束了这场纠缠的爱。现在,我爱的人,是陈寻玉,我叫他“小二哥哥”,我将用一生的时间,来等待这份无望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