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苏御破天荒到老三钟启成的夜场喝酒——以前他都是在自己的地盘待着,顺便看个场。
好几个兄弟都在,一见老十三来了,老三笑得合不拢嘴,连连招呼着,先给他眼前一溜儿酒杯满上,又叫了几个姑娘作陪,一色的清纯可人,款款生姿。
过了一会儿,包间门被敲开,进来一个拎着一打酒的姑娘。苏御一抬眼,当时就傻了。
老三还说:“是你啊?这屋不用来了,去下个屋卖酒吧。”说完却见她还愣在原地,眉一抬要发火,苏御却慢条斯理地站起来,瞧着钟启成道:“三哥,你认识她啊?”
老三再粗的神经,现下也瞧出些不对来,笑着摆手:“小十三,别说哥不疼你,屋子里这么多丫头,哪个都行,就她不行,人家是正经姑娘,有男朋友的。”
苏御笑了,缓缓道:“是吗,你见过她男朋友啊?”
没留意这时候许晴川的脸色已经煞白,老三仍然笑哈哈的:“见过啊,人家在这儿干了好几年了,小两口打算一毕业就出国!哥是谁,招人的时候,底细能不问清楚吗?要是把条子招进来颗怎么整!”
“三哥。”苏御打断了老三钟启成的话,笑呵呵的,看不出喜怒,瞧着许晴川说,“你也别说弟弟不给你面子,今天我还就非她不可了。”
说着站起来,拽着许晴川就往外走。她早就吓得浑身发软,猛一转身,一个趔趄把手里的酒都摔了出去,玻璃瓶哗啦啦碎了一地。她回身要收拾,腕上的手劲一大,抬头撞上苏御冰凉的眼神:“捡什么,心疼啊?你不是卖酒吗,我买了。”
许晴川脸色苍白,冷汗湿了刘海,不知是羞愧还是愤怒,咬着唇几乎要咬出血珠来。而这楚楚可怜的模样看在他眼里,简直像是当头给了个耳光,一路扯到车上,锁了门,苏御才按着方向盘说:“许晴川,其实你卖酒也没什么,瞒着我也没什么,你有男朋友,两人还准备一起出国,你居然能一瞒就是两年多,你说你是怎么做到的呢?你在我三哥场子里卖酒,居然装着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
字字句句打到她的心里,每一句都是事实,她咬着唇不开口,也不敢抬头看他。
十八岁的苏御除去一张面容年轻俊美,举手投足间已是成年人的风度。他沉默了一会儿:“这两年,你是吊着我玩?”
“我没有!”她忽然抬头看他,努力想逼回眼底的泪,“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那天苏御看了她很久,没再说话,驱车把她送回了家。直到最后,许晴川战战兢兢地目送他走,也没等到他出声。
五
三年后,许晴川终于留学归来,苏御去机场接她。
当年他查了一下才知道,当初许晴川找他帮忙申请学校的那个同学,就是她当时的男朋友,所以苏御很爽快地给她的男朋友重新申请了一所学校,更好的一所学校。条件只有一个,就是他们俩必须分手。
然后苏御如期送许晴川出了国,临走的时候他在机场握着她的手腕,狠狠地说:“许晴川,你想深造,我如你的愿,我会派人在那边看着你,所以乖乖的,我等你回来。”说完他轻描淡写地吻上她的眼角,一副珍而重之的模样。
许晴川却打了个寒战,不敢相信苏御居然真的就这样放过了自己。等到了那边才知道,约好去同一所学校的男朋友,失约并且提出了分手。
那天,她孤零零地在房子里痛哭了一场,恨苏御简直恨到骨头里。
其实从苏御出现那天起,她就知道他是什么人。她还记得当年在京都怀石料理,她醉醺醺地被叔叔带走,当晚她就挨了一顿打。许国辉拿着家里的藤条抽得她浑身是血:“你也不看看那包间里都是些什么人?那是你惹得起的吗?就你在露台上遇到的小男孩,你还真当他是孩子啊!”
苏御怎么也想不到,他在她心里留下磨灭不去的阴影,是那么早。
后来再遇到他,许晴川心思通透,渐渐知道苏御为什么老在自己身边打转。但她招惹不起,所以日日心惊胆寒地瞒着男朋友的存在。每晚和他通电话,她都要骗他要睡了,才能收拾东西去卖酒。起初她以为迟早会在老三的店里遇到他,后来听说,十三哥很少去别人的场子,她才慢慢放下心来。
苏御的出现让她时时刻刻如履薄冰,却总还有一丝希望,想着,等和男朋友出了国,一切就都结束了。但,现在一切真的结束了。她甚至连挽回男朋友,都懒怠于尝试。没用的,苏御的决定,谁也不能扭转。就如同多年前他选择来到她的身边,就从未想过放手。
苏御说到做到,三年的国外生活,有人无时无刻不在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甚至她前一天在舞会上和金发男孩跳了支舞,第二天就会接到苏御的电话。只字不提他知道了什么,语调却温柔得令她生畏。她起初有些神情恍惚,适应了一段时间后,才认命地全身心投入了学习中。
许晴川生着一张漂亮的中国脸,却开始学着和人说no,拒绝一切会被跟踪的交际活动。
以至于三年后,苏御在机场看到她的时候,险些认不出来。
她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脸色苍白得像是很多年没见过太阳似的。苏御握住她的手,却惊觉她的手心冰冷入骨。他眉头深深皱了一下,让手下人把行李搬上车,带她回了自己家。
许晴川顺从地换鞋,坐在他家深棕色的沙发上,过了好一会儿,她把自己的户口本和身份证拿了出来。苏御正在给她倒水,回来看到茶几上的证件,握着玻璃杯的指节捏得发白。
她抬眼安静地看着他说:“苏御,我们结婚吧。不然,你就让我走,再也别来找我。”
苏御笑笑,把杯子递给她,温和地说:“好,我们结婚。”他俯下身去拿她的证件,“砰”的一声,许晴川的手掌用力按在证件上不让他拿走。苏御冷笑:“反悔了?”
“你想好了,苏御。”许晴川死死地望着她,没料到他居然会答应,一张小脸憋得通红,“你知道我为了把我叔叔搞进去,在他身边装了多久孙子吗?你知道当年我为了拿到那些账目,怎么和会计部的人周旋吗?就凭你现在的身份,你今天敢答应,明天就有可能吃牢饭,你可想好了。”
而他缓缓地用另一只手挪开她紧张过度的手掌,抽出身份证和户口本,看着她一字一句道:“你觉得我跟你绕了这么多年,还有什么不敢的?”看见她颤抖的睫毛,他轻轻凑过去吻了吻那楚楚可怜的眼,“许晴川,放马过来吧。”
六
把证领回来的那天,苏御没和许晴川一起回家,跑去和弟兄们喝酒。
他的突然结婚让一众兄弟瞠目结舌,程江知道新娘是谁,差点给了苏御一拳头。他说:“你小子脑袋长包了?那丫头当年是怎么吊着你的,她举报亲叔叔那件事谁不知道,人家指不定心里怎么恨你呢。你倒好,还放在枕头边上,你嫌命不够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