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蓬世隆叛变成功，趁机攻打昌五城
原定五号的行动提前到四号了，三号下午李祝三给蓬世隆家里打来一个电话，让他傍晚到他的住处把工作和岳之平交接一下。放下电话蓬世隆就觉得不安，难道是有人看见他上午把家眷偷偷送走了？他先是把李忠孝和张忠信两人找到家里来。李忠孝跟他说晚上不能过去。李祝三来县里这两天一直住在县畜产农业株式会社的小黄楼里，这是日本人建的小楼，外边都是韩清华派去的人把守。接着他又叫张忠信把徐庆昌叫到家里来商议。徐庆昌和白中山一起过来的，他俩刚从肇源那边回来。蓬世隆把后天谋反的计划告诉了他俩，两人一听十分振奋。徐庆昌思量了一下说：“姓李的是不是有所警觉，不如明天就动手吧。”
蓬世隆说：“那姓李的没离开县里怎么办？”
“那就一起抓了。”徐庆昌和白少校目露凶光地说。
蓬世隆也觉得早动手比迟动手好，就叫李忠孝回公安大队去把有他亲信的三中队四中队控制好听令，这边又叫张忠信晚上把章继贤约到他家去。他和徐庆昌、白少校先在家里等着。这期间他又给李祝三回了个电话，推说白天患了风寒，晚上不宜出门，他明天上午去他那里交接工作行不行？电话那头又听到李祝三爽朗地笑着说行，还让他注意身体。
且说张忠信傍黑踩着“嘎吱嘎吱”的雪来到章继贤的家，章继贤也刚查完夜岗回到家。张忠信敲门，章继贤棉衣棉帽都没有脱就出来了：“有事？”
张忠信瞅瞅他说：“我想叫你到我那儿喝点儿酒，过几天我就要上昌五军分区去了。”
“那我跟玉玲说一声。”他又回身进屋了。
出来，两人一前一后往张忠信家里走去。路上，章继贤问了一句：“你老婆没在家？”以前他俩喝酒都是去小酒馆的，只有他老婆不在家时才到他家里去。张忠信说：“她回肇东娘家去了，昨儿个走的。我叫饭馆里送几个菜过来。”“没把李大队叫上？”“我叫他了。”
来到了张忠信家，一进屋，果然看到李忠孝已坐在那里了。地上支好的桌上摆着酒菜，除了李忠孝，让他意外的是旁边还坐着蓬县长。看他发愣，蓬世隆先开口了：“章局长，敝人也要离开县里了，不肯赏脸坐下一起喝杯薄酒么？”
章继贤只好坐下了。张忠信给三人的酒杯里倒了酒，端起酒杯说：“不知此次受训还什么时候回到县里，这杯酒我代我外甥女敬章局长一杯。”提到玉玲，章继贤就同他一起干了。
李忠孝也端起酒杯来说：“想当年我和章局长在山里抗联的苦日子都受够了，日本人的牢狱也受够了，不就是为了往后过上点好日子么？这眼瞅着国共又要打起来了，这叫什么事呢。”他和章继贤碰了一下也一饮而尽。
“不管怎么说国军总归是正统，共产党总归是后娘养的。”蓬世隆的话叫章继贤听着不对味，刚要撂下酒杯反驳他，就见蓬世隆摔了面前的酒杯，“啪”地一声响。从另一间屋子里走出两个人来，为首的高声说了一句：“说得好。”
章继贤抬头见是徐庆昌和另一个不认识的人走进来，想起这几日没在县里见着他，刚要去掏腰间的匣子枪，两只胳膊就被李忠孝和进来的那个人扳住了。枪被张忠信抽了去。
“你、你们……”章继贤吃惊地怒视着张忠信。
“对不住了章局长，我们知道你是条汉子，今晚你有两个选择，答应和我们一起干还给你队伍带，不答应这顿酒就是我们送你的上路酒。”蓬世隆阴沉沉地说。
“章局长你也不想想，你娶了地主女儿做老婆，共产党早晚会跟你算这笔账的。”徐庆昌说。
“章局长，你不为自己想想，你也得为玉玲想想啊，你死了她怎么办，就算你可怜可怜她吧。”张忠信这样说了一句。
章继贤一听，身子就软了下来，吐出一口气来，说：“好吧，我跟你们干。”
接下来他们商定明天一早行动的计划：由章继贤控制住在县公安局小楼的韩清华，李忠孝带着三中队去畜产联合会小楼控制住在那儿的李祝三、邓国志，由张忠信带四中队控制在县府的岳之平、王耀先，都得手后再派人去告诉驻在丰乐镇的三中队逮捕孙新华。
这个寒冷的夜，一張网就在这间小屋子里秘密拉开了，县城的人还在睡梦中。
凌晨，天还没亮，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就把合衣而卧在办公室床上的韩清华震醒了。他跳下床接过电话，是门卫站岗的哨兵向他报告：“李大队和张大队分别带着两个中队出去了，说是城外有土匪来袭，他们去保护县府和畜产联合会小楼。”韩清华一听不妙，刚对着电话说：“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动用公安大队，我马上过去！”门就被人从外面踹开了。“韩政委，你的命令不好使了。”韩清华回头见是章继贤：“你……”他身后上来两个人没等把话说完就把他给绑了。韩清华到死也不敢相信这个在日本人监狱蹲了六年的人会叛变！
早上五点钟，畜产联合会小黄楼周围还一片漆黑，只有地上的雪反射着点儿蒙蒙亮。在楼下站岗的两个战士，哆哆嗦嗦地跺着脚。看到有两个人影悄悄走到跟前来，他们把枪端在手里问：“谁？”“韩政委叫我们来替换你们回去，天太冷了。”“我们咋没接到韩政委的电话？”一战士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过来的那个人一把匕首刺进他肚子里去，他慢慢倒下了。另一个也被刺中了胸口，倒下了。
后边的一队人影随后摸上来包围了小黄楼。五点半，警卫员小陈准时起床，他下楼到外面去端雪给李部长洗脸，李部长习惯了用雪洗脸。他刚端脸盆走下楼梯，差点与上楼的两个人撞了个满怀。他手一松盆滚下楼梯去，掏出了身上二十响的盒子枪。“别开枪，小陈，是我。”在那两人后面的李忠孝冲他喊了一声。他见过他，可是昨天韩政委交代没有他的指令，公安大队别的人不准来楼上。正一愣神，前边的那个人手里的匕首刺中了他，他身子摇晃了一下靠住了楼梯扶手，举枪“啪、啪”两枪击倒了前边的两个人，后边上来的人就开枪了，紧接着冲上来。“快上去搜，不能叫人跑了！”李忠孝喊。
李祝三昨晚和从肇源县赶到这里来的刘德明谈话谈得很晚，他刚刚起床，听到楼梯枪响，他喊了一声：“小陈！”没有应声，就知道不好。他没顾上穿好外衣就去枕头下摸枪，却被拥进来的几个人抱住了身子。他扭过头来，正好看见李忠孝随后走了进来，他冷冷地说了一句：“你果然是个叛徒！”李忠孝说：“让他穿好衣服。”接着又从走廊上另两个房间里传来两声枪响。李祝三走出来，看到走廊上邓国志也被五花大绑地押了出来。从走廊头上另一个房间传来了喊话：“李大队长，这间屋子里还有一个不认识的人。”“一起带走。”接着刘德明也被押了出来，看到他，李祝三很后悔昨夜把他留下来过夜了。刘德明是昨天下午特意从肇源赶到这里来向他汇报工作的。
早上六点半，县府还不到上班时间，张忠信带着四中队的人赶到这里的时候，蓬世隆坐着马车也赶到了。他俩带着人进了楼后，他叫张忠信先带着一伙人去抓王耀先，而他则带着另一伙人上楼去了岳县长的办公室。到了门边他先叫人停下了，他自己推开门走了进去。岳之平正坐在办公桌后面写着什么，抬头看见蓬世隆这么早来到县府有些惊讶。
“岳县长，我跟你来交接工作来了。”
岳之平从门缝看到外边跟着的人就明白了什么，佯装不知：“蓬县长交接工作还带着这么多人干甚？”
话音刚落，门开了，张忠信带人走了进来，把岳之平绑了起来。岳之平大声说道：“蓬世隆你得意个甚，谁与人民为敌都没有好下场的！”
走廊外已有县府的人陆陆续续来上班，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围在外面看。“把他押下去！叫各位同仁看看，在肇州还是我蓬某人的天下！”蓬世隆用手杖点点地板。
在把李祝三、韩清华、岳之平等人关押在县监狱后，中午从丰乐传来报告，孙新华也在丰乐被关押了起来。之后，蓬世隆、徐庆昌、白中山、章继贤、李忠孝、张忠信在县府小会议室开会，商量下一步怎么办。决定让李忠孝带着二中队与三中队会合，防止昌五军分区得信从北面来攻打肇州。正开会，从肇源方面来的徐庆昌的密探说肇源城里此时也十分混乱。徐庆昌当即让白中山去江套子把占江好、独眼龙两股土匪拉出来去攻打肇源。
下午徐庆昌给哈尔滨的国民党省党部关主席发去了电报，报告了行动情况。随后关主席也发了任命回电，任命蓬世隆为三肇地区国民党接收委员会委员长，徐庆昌为副委员长，将县公安大队和占江好、独眼龙两伙土匪武装改编为“国民党东北第六路军第一师第三混成旅”，白中山任旅长、章继贤任副旅长，下设四个营，一营为县大队一二中队，二营为三四中队，三营为占山好部，四营为独眼龙部，人员扩到七百多人。
当晚从肇源传来消息，肇源已被白中山他们拿下来，并且有一个守城的迫击炮排投诚了他们。这个消息令蓬世隆、徐庆昌兴奋不已，这解除了他们如果在肇州站不住脚时无法过江向长春与国军会合的后顾之忧。他们决定第二日去攻打昌五的哈西军分区，同时也争取把肇东县城拿下来。据派到昌五镇去侦察的密探回来报，昌五军分区人数不到二百人。
这日晚上，蓬世隆又在街里的德盛仙酒楼摆起了庆贺宴，除了商会会长张耀舟，县里各界有头有脸的人都参加了，都表示拥护蓬委员长。蓬世隆回敬大家酒时说：“三肇很快就是国民党中央政府的天下。”听话听音，有人就听出来，肇东也快是姓蓬的了。
次日上午，白中山带着占江好、独眼龙的人，还有肇源投诚过来的那个迫击炮排在丰乐与章继贤带的公安大队的人会合了。稍事休整了一下，就向昌五进发。出发前，张耀舟带着商会的人前来送来了烧鸡、烧酒、香烟等慰问品。两伙土匪的人一下子就把慰问品抢光了，让章继贤心里很不屑，他也没有想到会与这些人为伍。那个独眼龙还故意走到他面前说：“章局长可得小心点儿，子弹可不长眼睛，别可惜了一朵娇嫩的花啊！”章继贤没理他。
走到半道上，白中山停下来对章继贤说：“我带着一大半人马去攻打肇东城里，你带着少数人马去攻打昌五。”原来刚才听一个骑马来的密探报告，军分区的人获悉他们要来攻打肇东，已调去了大部分人去支援守城，昌五只留了两个排的兵力。他们这次出来除了李忠孝带着一个中队守家，出来的兵力有六百来人。在人数上还占有优势。章继贤就同意了。
独眼龙一听昌五好打，就主动要求跟去打昌五。章继贤又留下张忠信一个中队，四门迫击炮，其余的人都叫白中山带走了。看来白少校懂点儿军事，双管齐下的话，县城和昌五今夜都能拿下的。县城比昌五易守难攻，听说哈西地委也退到县城内去了。
傍黑他们先摸到了昌五，来到了昌五南城门外，能够看到城墙上有哨兵走动的身影。章继贤叫大家先埋伏在雪地里，他是想听到三十里外的进攻县城的炮声响起再进攻。独眼龙说进攻时他的人马在前边，章继贤明白他是想抢在前边进城抢东西。
約摸过了两袋烟的工夫，从东边传来了炮声。章继贤喊了一声：“攻城！迫击炮开火！”四门炮弹响过，独眼龙骑在马上带着他的人率先喊叫着往前冲去，城墙上响起了一排枪声，冲在前边的人倒在马下。
枪声在城门外十分激烈，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城门还没有攻开。但从对方的枪声上听，墙上的人是越来越少了。张忠信派人用捆成捆的手榴弹炸城门，没等摸到门下都被城墙上头的冷枪打死了。章继贤又命令迫击炮瞄准城门轰，结果四发炮弹打过去，没轰着城门，却炸在了自己人头上。章继贤刚要对那个副排长发火，那个排长眼睛就直了，“长官你看……”一团像炮弹发出的火球从城门上方掠过，蹿上城墙头。独眼龙跑回来，他少了一只耳朵和一条胳膊，他面目可憎地一枪把那个副排长打倒了，还要打另一个炮手。章继贤一枪打在他的脑壳上。他回过头从马上摔了下来。章继贤心里说：玉玲，我给你娘报仇啦！此时张忠信也骑马跑过来了：“章局长，我们上当了，城里不是两个排的兵力，你看城墙上黑压压的又上来一群兵！”章继贤看了一眼，脖子后面直冒凉风，说了句：“快撤！”就领着死伤大半的人往回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