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逗
1
这是一间三十多年前建筑的小房。
原先,这片地方是村里的地,后来城市扩建,就把这片地的一部分盖成了楼房,还用一小部分盖成了楼房的附属品——小房。
小房很小,只三四个平方,里面也就是放放自行车和一些杂物。那时候电动车还没有时兴,大众交通工具就是自行车,这个一般人家都有,挺宝贝的。去上班时用钥匙打开小房推出自行车,下班回来再用钥匙打开小房推进自行车。小房虽小,却也很中用。
小房的主人,姓户,是一个多子家庭。他有四个儿子。按照当时的政策,在分配这栋楼房的使用权时,他家分得了五套单元房。楼下附属的小房,自然也是五间。
老户家的大儿子、二儿子、三儿子都结婚单过去了。只有老四还未婚,跟着他老两口过。老四书读的不好,学上不下去了,就跟他的哥哥们一样,出去找了个工作做。按月开工资,不多,往家里交不了,离家远,住单位宿舍,口袋里有钱,会好长时间不回来一趟。老户的楼上,就是分置给小四的房子,老户跟小四说,你那套房子先住不着,咱出租出去,租金我们攒着,以后给你娶媳妇用。小四没意见,有时他把他自己的工资花光了,就回家朝老户老伴要,说支用他的房租。老户老伴心疼小儿子,总不能让小儿子在外面饿死吧,就只好要一次给一次。
老户的老伴没有工作,家庭婦女,很贤惠,每月按时从老户手里接过老户带回来的全部工资,就精打细算地安排全家的米面油盐酱醋茶。老户三个儿子家的孩子也都跟着老户夫妻吃饭。饭后小手一伸,老户还得负责三个娃的零食钱。眼见着三个孙儿一个接一个走进校园,他们花钱的地方就多起来。老户夫妻有些招架不住,又不好跟三个儿子开口要钱接济,就趁晚上失眠之机想办法。
小房墙北是一条小马路,不宽,窄得很,但会有人来回地过。老户脑袋瓜子里电石火光一闪,他有了一个念头。这个念头让他兴奋得一夜无眠。
第二天晚上,老户把老大、老二、老三都召集到他这里,老四兴许是因为口袋里还有钱用,借以说加夜班为由没有回来。老伴做了手擀面,肉末卤,香味蹿出老远。面条端上桌,老户以家长的风范说,我想把我这边和老四的小房打通,合成一个房子。
老大、老二、老三在“呼噜呼噜”吞面条,顾不得回老户话。老户老伴端着一碗面放桌上,是准备给吃得快的添碗的。她疑惑,问,好好的,打通做什么?
老户朝老伴摆摆手,说,你别管。你忙你的去。我在和孩子们商量事。
一向不善言辞的老户老伴扭身进了卧室。今晚人多客厅饭桌坐不开,她只好把三个孙娃招呼到卧室里来吃饭了。三个娃围坐在书桌旁,边吃面条边打逗。老户老伴没有心情管教他们,提着耳朵听客厅老户和儿子们的对话。
终于老二趁吃完一碗面又添碗的空隙问老户,好好的,打通干嘛?
老户没有回答老二的话,他说,再在小房的北墙上装个门。
老户老伴趁去客厅给空碗装面条的时机又问,好好的墙,打洞装门的,你折腾什么啊?
这次,老户没有拒绝回答老伴,因为他也看清了,三个儿子吃面条胜过关心他的话。但他没有对着老伴,而是对着他的三个儿子埋在大海碗里的头说,当门面房出租出去。
不光老伴惊住了,他的三个儿子也都把头从大海碗里抬起来,直愣愣地望着他说,租出去?租给谁?
老户被几束目光注视,来了精神,说,谁租租给谁。
大儿子垂下头,用筷子挑起面条,边往嘴里送边说,爸,吃饭吧。
二儿子放下碗,打了个饱嗝,说,爸,你碗里面条凉了吧?我给你热热去。别想那没用的了。就咱这个老鼠尾巴窄长的地方,一泡尿这头到那头。整天过几个人你没有数,我妈有数,等明儿让我妈坐楼下数数,晚上告诉你,看你还想打洞开门出租门面房不。
三儿子一向不喜欢参与家庭会议提出的观点,爸说什么是什么,哥说什么就什么。家庭会议一般老四不参加。没有老四,就他最小,他觉得自己发言威力不大。
老户突然就急了,用手一拍桌子,这事就这么定了。没有人来租,我自己用。反正我这马上就退休了。我自己开店,我会做大饼,会炸油条,你妈做面条。对了,以后你们再来我这儿吃面,就得交饭钱,按碗算。
2
老户在退休后一个月,就把小房子北墙打通安门拾掇好了,两个小房也打通了,空间大了点,但是也就只放得下几张小餐桌。老户在门外支了大铁锅,清早炸油条,中午和晚上烙大饼。他的老伴负责做手擀面,三元一碗。因附近就他一家,生意还可以。没过多久,邻居们就相继效仿他家,在小房临街的北墙这边开了洞,装上了门,有的自家做小生意,有的则在门口写了“此房出租”信息。
老户的小儿子终于结婚了,但没有把媳妇娶到这边来,而是做了人家的上门女婿,结婚后的他也极少回老户这边来,来也是他自己来,他的媳妇不来。后来他们有了孩子,媳妇更是极少带孩子过来。老户夫妻倒是去亲家那边看过儿媳和孙女,但碍于儿子是上门女婿,他们老夫妻也不好常去,一年或许有一两次,也或许一次都没有。
老户周围相继开了不少早餐店、饭店、酒楼什么的,逐渐的,他的这个小饭店就维持不下去了,于是干脆把里面的桌子板凳锅碗瓢盆等相应家什都打包码放到了三儿子家的那个小房子里,在他的小饭店门口挂了“此屋出租”的信息。此时,三儿子已经携妻带子的去了深圳那边做生意,发展的不错,在那边买了房子和车子,这边的房子说是送给了老户,就当尽孝了。老户把老三送给他的房子出租了出去,按月也有了一份收入。老两口衣食无忧,歇下来,也该享享清福了。
可是老户的清闲日子才过没有半个月,老伴病了,去医院一检查,说是肝癌晚期,结果住院没有一个月,人就走了。
老户自己回到家,人就矮了一大截,也不出门口了,整天在家里四处闻味儿,儿子们问他闻什么,他说闻你妈的味道。儿子们就去中介给他找回来一个保姆。老户的日常才正规了些。
楼下的那间打通的小房,时而出租出去换个三头二百的,时而是几十,也时而是空闲着。老户不当回事了,有人租就租,无人租就门口挂个“此屋出租”的纸牌子。老户会写字,这四个字是他写的,写了一次就一劳永逸长久使用了。他把这四个字的纸牌子戳到家里的角落里,有时租小房的人才退房,他就拿出这个纸牌子来挂到小房门上去,有时小房都空出十天半个月了,他也想不起来挂。小房的门,也由最初的亮如镜片,被岁月的风吹雨淋摧残的污渍斑驳。不光门,当初是由才出砖窑的新砖垒起砌起的小房,被周遭忽如一夜间猛蹿出来的顶天高楼大厦们给比压得,也好似变成了一个垂暮老人般的模样。
好在老户在保姆的精心照顾下,终于走出了失去老伴的伤痛,能够闲暇时自己去楼下溜达了。他最多的时候,就是独自坐在小房门口,回忆他和老伴曾经在这里起早贪黑开小吃店忙忙碌碌但快乐惬意的时光。
回忆也如同酒一样,喝多了会醉,醉了,老户就会倚着小房的门前睡大觉。此时,这个小房已经很久没有人租了。门口上挂着的那个纸牌子都被雨淋花了脸。老户的脸有时无意贴到门上,从小房里面蹿出来的潮湿气息都可以冲得他头晕那么一下子,不过他很享受。但这样平静的日子没过多长,有多少年没有到过他这边的小儿媳在亲家母的陪同下来了,未开口先啼哭,他的小儿子现在医院重症病房里,医生让给准备后事呢。
就在小儿媳和亲家母还有保姆,都以为老户得到这个不好的消息会跌倒,不約而同都做出要搀扶住他的准备时,老户打了个长长的唉声,之后,说,人跟谁都可以争,就是跟死争不得,也争不过。这谁都是早晚的事。反过来,老户还想安抚一下亲家母和儿媳。可是他张了几张口,却说不出什么来。
亲家母和儿媳相互一交换眼神,她们开始放声悲号。悲号的同时,数落她们为了救治他的小儿子花了多少多少钱,如今欠了很多外债,还不上。
老户终于明白,她们是来讨要原本属于小儿子的那套房产的。小儿子的那套房子,因为他家无人居住,就一直往外出租着。租客是个常住户,会按季度把租金去送交给小儿媳。老户说,那套房子本来就是属于小四的,我这就把房产本给你们,你们随意安排吧。
小儿媳和亲家母拿着血一样红的房产本,由适才的悲啼瞬间转为难以掩饰的满面欢喜。她们坐也没坐,就走了。
3
老户小儿子去世的头七那天,原本属于老户小儿子的那套房产易主了,连同小房。买主在别处有住房,之所以相中这边的房子,是看好这个地段,料定这栋楼在未来的几年内有望拆迁,他们买来是作为不动产准备升值的。附属的小房就是老户和老伴曾为做生意打通的这个小房的半边,老户说,反正我也不用,你家爱用哪边用哪边,要是都用我也没有意见。要是觉得这样不妥,你也可以做隔断。
买主夫妻善良本分,也不是好招惹是非的人,见老人如此慈祥和善,也就断了起初做隔断的想法。反正他们买了也不住,租出去换个零用钱。小房呢,也就是为了给租客放放自行车、电动车什么的。
买主女的叫邓欢喜,她在小房巴掌大的空间里转悠,无意地问起,这小房是后来打通的吧?
老户说,是后来打通的,当时开了个小吃店。
邓欢喜一拍手,说,是啊,那我们也把小房租出去吧,房租咱两家分。
老户说,可以。
再下楼转悠,老户就把扔到家里角落早已经蒙了灰尘的那张“此屋出租”的纸牌子用胳肢窝夹到了楼下,挂到了小房门口。“小屋出租”纸牌子的颜色已经和小屋一样沧桑了,不过,还挺配它们。
也是碰巧了,“此屋出租”的牌子才挂出去,一个外地来的壮年男子就租了这个小房做包子卖。月租三百元,正好两家各一百五。不过卖包子的只租了两个月就不租了,说卖包子赔钱,他要回老家了。
小房又空下来。邓欢喜家把她家买的房子装修了下,出租了出去。把小房的钥匙也给了租户,让他们爱放什么放什么。
此时房价有点升,老户把他三儿子的房子挂到中介卖了。卖给了一个在这边打工的人。因为老户曾经做生意的家什都打包摞在了三儿子的小房子里,那些东西他舍不得扔,又因上了年纪不愿倒腾,他就跟买主说好,附属的小房他要这间,他自己空闲下来的那间给买主。
反正小房面积都是一样的,当时老户家的五套房子五个小房子也都是老户自家之间分配的,老户安排给买主哪间都是公平的,买主没有意见。于是,四楼买主就和五楼买主邓欢喜合用了这个打通的小房。
邓欢喜那套房子的租客换了一家又一家,都没有长租的。有一天邓欢喜过来,需要把楼上的一件无用的凳子搬下来放到小房里,可是打开小房门一看,插脚不下,小房里满满地码放着很旧很破的家具、破烂什么的。她赶紧给合用这个小房的四楼打电话,四楼态度到还可以,说物件都是他父亲捡的,说他在外地一时回不来,说邓欢喜要是用小房的话,自己给搬搬。邓欢喜问,你家把小房里面挤得连针缝都没有了,我怎么给你搬?
小房都快被四楼的爹捡回的破破烂烂给“撑”坏了。幸好,在邓欢喜的一再电话要求下,四楼最终把邓欢喜家的那半截地方给腾出来。
邓欢喜跟老公说,必须给小房做隔断了,这样的邻居不好相处啊!
于是邓欢喜老公抽空拿着木板和钉子、凿子什么的去小房里做隔断。结果,没有出几天,隔断就被四楼给弄通了。他家东西实在太多。其实主要还是他家有个捡破烂的爹。
这时的老户已经老的连回忆都跟不上“趟儿”了,他脑海里出现的常常是空白。他还是喜欢到楼下的小房门口前坐着。不过由他居住的二楼到小房门口的这段距离,得借助于拐杖,或者是保姆的搀扶。他有时喜欢用拐杖,有时喜欢让保姆搀扶。至于为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老户只有把自己的身体倚到这个他和老伴曾经一起开过店的小房门上,心里就会无比的宁静。有时他自己问自己,为什么不把这个小房留下,把那个装着他和老伴一起开店用过的锅碗瓢盆等等家什的小屋给买主呢?想啊想啊,终于有一天,他想明白过来,那薄的大铁锅、那滑溜溜的大擀面杖、那只有前些年能买到的海蓝瓷碗、那一个个他和老伴合作亲手做的小马扎……还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东西,他实在舍不得扔啊。可是搬过来,谁又能给他来搬?大儿子瘫了,二儿子夫妻跟着孙子去了国外。雇人搬?绝不可能。那里面满满的,全是他的珍宝,他的宝贝,他的珍宝、宝贝们要是被别人一折腾,不就什么都不是了么。
大儿媳说,是破烂,是垃圾!都发霉了,早就该扔出去了!老户和大儿媳一向不和,原因就是大儿媳老是算计他的钱财,算计他的房产。老户把大儿媳当成他唯一的敌人。他处处防着大儿媳。
老户感觉自己很富有,富可敌国,倒不是因着自己口袋里的钱财,而是因着那一小房的珍宝。有时他也很是后悔,当初,若是把那小房的宝贝们就放到这个他们老夫妻开过店的小屋里多好!
可是,越是这样想他就越是愧疚的慌,当初无非就是为了把这个现成的“门面房”好出租出去赚房租。他真恨自己,怎么就这么爱钱呢?!钱钱钱,老伴都那么大年纪了,早就该享福的年龄了,自己却还让她跟着自己弓着身体一轴一轴地为食客擀面条。
唉,这世上怎么就没有后悔药啊!
4
随着小房地处的繁华,周边学校、医院、商场、公园、电子城等各种场所的兴建,带动的此处成为星级地段。小商小贩首先闻见了商机,在街道两边摆各式摊位招揽顾客。于是本来就窄的街道被弄得又脏又乱,堵塞是常有的事。城管部门就想出策略,紧贴着沿街这一溜的小房搭了一排棚子,再隔出一间一间的门面房,出租给小商小贩们。当然,城管做这些,得事先跟小房的主人们商谈。小房的主人们自是都不同意,于是城管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并给予了承诺——临街小房门朝北冲着街道的,城管给改到南面。两家公用一间小房的,中间给免费做隔断。最终,小房主人们才算答应下来。
老楼的居民们天天盼着拆迁,但这片老房子仿佛被开发商遗忘了般,始终没有人来动。小房子更是如同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人,整天坐在喧嚣的闹市中,孤寂的日复一日。
邓欢喜的老公常年出差在外,家里大事小情都是邓欢喜一个人处理,她一直不知道往外出租着的这套房子小房改门口的事,也没有人通知她一下。她出租给房子的人,是村里出来的小夫妻,不招事不惹事的,两人都有点闷。女的在家带孩子,男的在批货市场给人家做帮工。他们同样以不招惹是非,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也没有告诉给邓欢喜一声。男租户即使天天早晚往里往外推放电动车很费力,也没有想到要告诉邓欢喜一下。
好吧。日子在一天天地过着。小房门前这个巴掌大的小隔断,被有关部门以月租七百块钱的价格租给了卖“手抓饼”、“闻着香鸡”的两个人。他们是合租,说一个月赚不多少钱,两个人合租,能省点是点的。
这一天,邓欢喜有事从这边过,就想着看看这套房子。房子出租出去,就是人家的家,她不能去打扰,就想在从这里过的時候,抬头朝上面自己的房子看一眼,再看看路边的小房,也就仅此而已了。
让邓欢喜眼前一亮的是,这栋老楼已经被相关部门给粉刷了墙面,局部地方还给点缀了有生机的图案。但邓欢喜的心随即就暗下来,她想,这就是更不准备拆了呗。邓欢喜抬头看了看属于自家房子的窗口,关着,应该是小夫妻都上班去了。她朝小房走,想再看看小房,就得了。可是,还没有到小房跟前,她就愣住了——自家小房门被堵住了。那花红柳绿的“手抓饼”、“闻着香鸡”广告牌如同灌了不少啤酒,歪歪斜斜地倚着墙倒在那儿。邓欢喜立马就怒了!她先是把搭建这个门面房的人给大骂了一通,继而把让在这里搭建门面房的人给大骂了一通,再接着,她又把出主意在这里建门面房的人给大骂了一通。从她身边路过的人,都把她当成了头脑有问题的人,因为邓欢喜是跳着脚骂的。
邓欢喜上蹿下跳地大骂了一通,就开始着手了解事情的始末。功夫不负有心人,她不一会,就从邻居们那里,还有也同样在篷建隔断租房开中介的小李那里得到了一些可靠的信息。于是她回单位上班了。
在第二天上班时间,邓欢喜先又来到了小房的面前,她轻轻拍拍门,以示对此事的气愤和不甘;还有对小房经受此劫的疼惜和安抚。
邓欢喜去了居委会,她要找书记。书记是干部,干部有时是可以不按点上班的。这个书记今天就没有按点上班。于是邓欢喜从八点等到了十点,书记才姗姗而来。邓欢喜如同见到了救星,激动地扑上去。但是,书记冷冷地,两句话就让邓欢喜似火的热情冷却下来。书记说,这事不归我管,你去找办事处吧。
于是邓欢喜问着去了办事处。不过还算顺利,她找到了负责她家小房这块城建的负责人。负责人,态度倒还可以,答应给把门口改到南面去,但是不知要到哪一天才能完成。邓欢喜让尽快。他们说这事真定不了,活儿多,人员紧。
没有办法,人家能不这事那事的便爽快答应下来,这已经超乎了邓欢喜的预想结果。她以为她还会用到“上访”这个“词”呢,为此,她还在电脑上特意搜过“上访”这俩字。
邓欢喜从办事处回来时,路过小房,又特意围着小房前后看了看,虽然没有在这边住过,没有用过小房,但是她对这边还是有感情的。对小房的依恋就如同亲人家人。其实,这里也毕竟是她的家啊。
小房隔着几个门,就是开中介的小李,邓欢喜到小李跟前跟她打了招呼,说了去找办事处那里给出的意见,并自己给出最后结论:那里人都挺好的。小李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说,等他们事情给你办妥你再说这种话也不迟。
邓欢喜刚舒展开的心就揪起来,问,难道还会出现变卦不成?
小李讳莫如深的表情,一手托腮,眼神放空,放远。邓欢喜有点受惊吓,揪着心,去追小李那眼神,没有追上。小李见邓欢喜直着眼看着她,才收回远去的目光,她嘀咕了一句,这谁说得准。
邓欢喜回到小房前推她的自行车,开了车锁本想骑着走,她又把自行车支在了地上,从包里掏出手机,把被“手抓饼”、“闻着香鸡”花色广告牌和柜台挡着的小房门口拍了照,一张两张三四张,各种角度拍的,还有旁边别人家做了卷帘门的门市,她都拍了。她想,如今网络这么发达,相关部门要是真不作为,那她就豁出去了,不光要上访,没准还会成为网红。
不过,她很不期望自己成为网红。她只期待他们答应给她把小房门改到背面的事能够尽快落实,办妥就成。
邓欢喜才要走,却见小房拐角处倚坐着一个人,细看,是老户,他腿边放着一根拐杖。邓欢喜惊讶,记得上次好像是听中介小李说起过,老户瘫痪了,出不来门口了。
这不,老户自己能行动嘛。
老户身体佝偻着,他的头抵在墙上,闭着眼睛,如同睡着了般。邓欢喜想跟老户打声招呼,可是,她看到老户嘴角一丝隐隐的笑意,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出声。
责任编辑/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