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先走了。”疤子也下山了。
送葬的人,都走了。我站在细娘的新坟前,吸吮着那新翻出的泥土芳香,回过头向着喇叭湖放眼望去,连着下了几天雪,今天终于雪霁天晴了。一缕阳光,正温暖着我的喇叭湖,湾前那些枯黄的树干上,也闪烁着金色的霞光。而此刻,我的心头,却忽然间涌出一阵莫名酸楚。
喇叭湖,这个让我魂牵梦绕的地方,有一天它真可能只会成为我的一种记忆;喇叭湖的人,我那血浓于水的亲人们,走的走了,去的去了,一个个也远离了这个地方。亲情在渐渐淡去,熟悉的开始陌生了。喇叭湖,我心中永远的喇叭湖,真正在这个地方,固执地坚守着它的,不是活着的人,而是葬于在祖坟山上,我们那一辈又一辈的先人们。
这时,一个熟悉的旋律,正从山脚下向我袅袅传来。我惊异地张望着,不知在什么时候,有一个老人,正坐在不远处的雪地上,专注地埋着头,正有几分陶醉地拉着怀中的一把二胡。
我急速地走过去,来到老人旁边。老人像没看见我一样,把他想拉的曲调,完完整整地拉完了,站起来,他才抬起头:“你是三姑娘吧?”
我吃惊地问:“你怎么知道有人这样叫我?”
老人笑了,淡淡地说:“你知道的。”
“你是谁?”我连着问了两个问题,“为什么今天要跑到这里来拉二胡?”
老人好像并不急于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收好二胡,背在左肩上,这才又抬起头,仍然笑着对我说:“我姓李。至于我为什么要来这里拉琴,是我答应了她。因为,这曲子,是她一生的喜爱。”
“她还跟你说了什么?”我眼泪已经下来了。
老人还是笑着说:“她什么也没说。”
“她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我哭着问。
“我是个退休的音乐老师。她给我做家务,我给她拉二胡。”老人说。
“还有呢?”
“没有了。”
“怎么会没有了?”
“是没有了。”
老人背着二胡,头也不回地走了。
“洪湖水啊、浪打浪”的旋律,在我耳边久久地回响着,我整个人完全瘫痪了。望着细娘的坟头,我一屁股坐在地上,禁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细娘,我们的细娘,我们永远的细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