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细娘(7)

时间:2014-07-24 00:27:22 

疤子话一落地,把我们都怔住了。

“原来你装睡呀?”交车看着疤子问。

“听着你在这里胡说八道,我睡得着吗?”疤子说。

诗人也接着说:“肯定一句也没落下,都听了。”

我怕他们又争了起来,便赶紧起来平息他们:“疤子,既然你也醒了,反正坐着也是坐着,要不,那你就给我们讲讲,细娘又是如何离不开男人?”

疤子伸了一个懒腰,往窗口瞄了一眼,站起来说:“还讲个屁,天都亮了。我去看看保林保良扯得么样了?”

说着,疤子就拉开门,出去了。

细娘的儿子

吃过早饭后,保良先来和我们照面了。

说起喇叭湖,对我来说,是既熟悉也陌生。熟悉的,是我这帮兄弟姐妹,陌生的是我很早就离开了它。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不知道,我的父母为什么要在我十岁那年,把我送到二姨家,给二姨做了女儿。二姨是城里人,我给她做了女儿后,我很快也成了城里人,这让我留在喇叭湖的姐妹们是羡慕嫉妒恨。但我还总是不明白,母亲为什么没有送交车去,也没有送诗人去,独独挑选了我送人(疤子是儿子,自然舍不得送人)?是爱我?还是嫌弃我?事隔很多年以后,无意中我才听说到,在我十岁那年,我们喇叭湖来了一个算命的先生,母亲就给她自己算了一个命。算命先生掐指一算,说我母亲命中只有二女一男,多则损。可我母亲明明已经生了三女一男啊,那哪一个女儿是多余的?母亲心里忐忑,就逐个把她三个女儿的命也算了。这一算,多余的那一个就出来了。算命的先生又说,这多余的一个,命苦,将来有可能是个要饭的。她要饭还要改名换姓,不然连饭也要不到。母亲连着哭了三天,茶饭不思,最后被我二姨知晓了。二姨来到我的家里,把我往她怀里一拉:“算了,就给我做女儿去吧。”我给二姨做了女儿后,着实换了名改了姓,长大以后,又以写字赚生活,和“要饭”也没好大区别。几十年过去了,我现在的生活现状,是不是就和那个给我母亲算命的先生描述的一样?可惜,算命先生和我母亲早就死了。

我的堂弟保良,这几年在老家开办一个酸米粉厂,赚了不少钱。细娘先前给人当保姆赚回的钱,给他做的那栋楼房,早被他推倒了。财大气粗的保良,重新起基,在原址上盖起了喇叭湖惟一的一栋别墅。保良家的小汽车有了三部,儿子生了两个。一直还想要个女儿的保良,去年媳妇春英真跟他又生了一个闺女,听说罚了八万块钱。现在儿女双全的保良,开始注重儿女们的教育了。今年上半年,他就在县城买了一套房子,让春英带着女儿闲住着,两个儿子就送到县城学校上学。到了周末,他就开着车,把老婆儿女从县城接回到农村的别墅里,住上两天,再用车送他们进城。他们一家,城进城出的,也简直成了喇叭湖的一景了。

晓得我们昨晚为细娘守了一夜灵,保良先说了一些感激的话,接着话锋一转,对着我们就说:“你们做哥做姐的,帮我做做我哥的工作。我妈和我爸一起生活了二十三年,和他爸才生活几年?不管论时间,还是论感情,我妈就应该挨着我爸下葬。”

听到保良的话,我着实吃了一惊,他明知我们的态度,给细娘守灵的目的,他说话还是这副不言商量的话气,到底是个有钱人!

尽管我们是堂姐弟,平时来往不多,见面也都是客客气气的,遇到这样的事,好像谁也一下子不好把话挑破。看着我们不说话,保良又说:“怎么样,做哥做姐的,不说话,是不是同意我的意见了?”

我们四兄妹相互看了一眼,老大交车先发话了:“保良,这事要说也到不了我们说,怪就怪细娘死后没个交待。这样吧,我们先听听保林的意见。”

保良就用眼睛看着我们,忽然笑了笑,说:“我知道你们想什么。”

诗人就接过话戗道:“知道了,你就不该问了。”

保良点了点头,给自己点了一支烟,重重地吸了一口气。然后,他对着我们说:“我不会让我爸一个人孤零零地等在那边。”

“我们的细爷也在那边等着我们的细娘。”我忍不住,上前也说了一句。

保良就望着我,古怪地笑了笑,突然语气加重地对我说:“那只有让他等。”说着,保良甩手就扬长而去。

保良一走,交车就跳了起来:“丁保良,你不要以为有几个臭钱,多么了不起。你要知道,这上的还是我们姓周的祖坟山!”面对保良时,交车总是充满了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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