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飞白目中一亮,道:“说明他的伤还没有好,甚至可能,根本治不好!”
玉虚子大笑道:“不错,如此一来,老道我尽可以放开手脚,把那人的狐狸尾巴揪出来了!”
江飞白脑中运转如电,若没有桃花在自己眼前以“九转神针”医治石浒,自己不会联想到杀人王,而杀人王重伤可能未好的事,自然也就不会为人所知。明眸笑颜在眼前清晰地浮起,想到桃花的一言一语,一举一动,江飞白心神荡漾之余,也渐觉这偶遇的少女高深莫测起来。
他边想,边问道:“师叔,你曾同杀人王交过手,可记得他的长相特征?我们也好查找。”
玉虚子长叹口气,道:“说到这个不免惭愧,我只记得杀人王身材高大,手脚修长。他实在谨慎,交手之中始终蒙着脸,我们本想等他死后看个仔细,却终于功败垂成。这世上知道他长相的,只怕唯有枉死城里的鬼了。”
江飞白越听越奇怪,道:“既然没人知道他的长相,当年那女子究竟凭什么找出他的?”
玉虚子道:“只怪杀人王杀了那女子的亲弟弟。那女子夫家权势极大,她自己又智计无双,为了替弟弟报仇,就定下一个妙计。她先找人出面雇请杀人王,然后叫见面的人偷偷在杀人王身上下了一种药。”
江飞白道:“下药?杀人王没有发现?”
玉虚子笑道:“若能被发现,这计策就不叫妙计了。那药非同寻常,叫做‘夏雪香’,本身无色无味,但是一旦沾上,遇上下雪的日子,就会散发出一股香气。这香气擦不去洗不掉,有种以此喂养的小鸟,就算远隔百里也能闻见。”
江飞白赞道:“果然是一个妙计!”
玉虚子点点头,道:“不错,如果没有‘夏雪仙子’谢瑶红的这个妙计,杀人王不知还要造多少杀孽。”
“夏雪仙子”谢瑶红!
这个名字,三十年前可以令多少江湖侠少夜不能寐,多少英雄豪杰荡气回肠。有人说,谢瑶红之后,江湖中再没有人配得起“天下第一美人”之称,可见这位在江湖中如昙花一现的女子美得多么刻骨铭心。
美貌之外,她更是秀外慧中,惊才绝艳,只可惜她出身高贵,很快就嫁入豪门,退隐江湖。从“夏雪仙子”这个名号,便可见在江湖人的心中,她就如夏日不可能落下的雪花般叫人遐想无限。
江飞白正在出神,却听玉虚子起身道:“天色也晚了,咱们也下去用饭吧,顺便探探他们的口风。”
两人一起下到客栈大堂,“他们”还是原样原位。松千壑几碟小菜一盘牛肉,还在自斟自酌,应是在等竹劲风。江飞白心里奇怪,按说竹老二早该回来了,为何到现在还不见,难道来了又去了?
而另外一张桌倒添了人,金钱夫人不知何时下楼来,坐在元宝公子身边正低低说些什么,不时掩唇轻笑。
金钱儿不愧尤物之称,妩媚风流,眼波如醉,身段形容无一不美。只要咯咯一笑,就引得小伙计和其他客人频频回顾。
玉虚子目不斜视,和松千壑好似根本不认得,叫来陈大发吩咐办桌素斋。陈掌柜立刻把胸脯拍得震天响,答应一定好好刷洗给道爷吃饭的什物。
果然没过多久,堂后院子就响起“唰唰”的洗锅声,陈大发站在门口面色青白了好一阵,终于忍无可忍扭头喝道:“四儿你个败家东西,叫你刷锅子不是叫你剃锅子,要是锅底薄了点儿,我非打死你不可!”
那刷锅的声音果然小了些,陈大发这才又有了丝血色,又得意洋洋地道:“刷下来的锅水你可别糟蹋了,拾掇拾掇还能拿去喂猪呢!”
见众人都转了眼看自己,他赶忙换上谄笑,连声赔罪道:“对不住对不住,伙计不机灵,叨扰诸位用膳了。”
饶是厅里众人心事重重,也被吝啬油滑至极的客店掌柜弄得哭笑不得。
金钱儿一双桃花眼只在他佝偻瘦小的身上停了片刻,就飘啊飘啊地转向了江飞白这边。
江飞白心不在焉,一会儿想着石浒的伤势是不是都好了,一会儿想着是不是去找一趟洪里正,一会儿又想到竹老二的行踪,他就这么胡思乱想,却发觉自己不管想到什么,眼前都有一张巧笑倩兮如桃花初放的笑脸。
意识到自己的心思,江飞白脸一红,不由暗骂:江飞白啊江飞白,你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不过见了个漂亮姑娘,就在这里胡思乱想起来了。反复告诫了自己几句,却越是挥不去心头那抹倩影。
这正是人的一大毛病:越不准想越是会念念不忘。干脆自我开解:古人也说知好色而慕少艾,桃花容姿秀丽,更兼聪慧狡黠,假以时日,未尝不是一代奇女子。我一见难忘,再理所应当不过,何必枉自烦忧。石浒也是个好朋友,若是这里事了,必要回师门复命,又不知何时再能跟他们相见了。
江飞白心里头只管天马行空,对金钱儿的勾魂媚眼自然见之不觉,气得后者咬住下唇不放。
等到陈大发终于把素斋端上来,店门口忽然一阵乱响,洪里正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来,大叫道:“大、大爷,跟你一起来的大侠死死啦!”
一时间众人都呆住了,没多久,目光就一起转向了松千壑。
松千壑手里的筷子“啪”地应声而断,铁青着脸长身怒喝道:“你胡说些什么?!”
直到客店的两个小伙计战战兢兢地把尸首抬到了面前,江飞白才和周围的人一样,确信竹劲风是真的死了。
松千壑按捺不住,上前一把掀开遮在死人身上的薄被。发现竹劲风浑身上下湿透,胸口一道血痕,伤口狰狞,有无数细齿,鲜血汩汩流出,薄被上也被染了一大片。
陈掌柜等人都已面无人色,洪里正大着胆子道:“这位爷漂在桃花溪里,被人发现时尸身还没凉呢。就是胸口的血怎么止也止不住,我怕吓到镇上的妇孺,就给他盖了床被子,请节哀顺便,明日我就去县里告官。”
他说完了抬头一看,别说松千壑,就连玉虚子和金钱元宝二人的脸色,都已经变得和躺在地上的死人一样惨白,一样骇人。
洪里正不由退了几步,倒是江飞白先反应过来,他毕竟年轻,对杀人王之威认识不深,道:“洪大叔,镇上有谁看到这位前辈出事了吗?”
他不问还好,洪里正又是摇头又是摆手,叹道:“哪里能呢。这尸首啊,是顺着溪水漂过来,给村口张屠夫的媳妇见着了,女人家胆子小,当时惨叫一声就昏了过去。我被人叫去看,才发现是这位上午来找过我的大爷,就赶紧抬过来请人认尸了。”
松千壑脸上青筋一动,只晃了晃,就已来到洪里正跟前,揪住后者的领子,冷冷地道:“你说我二弟去找过你?”
洪里正一日之内又是被打又是见死人,早就心惊胆战,见松千壑眉头倒竖,恼怒非常,赶紧颤声道:“是、是啊,这位小兄弟也、也在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