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黄的纸张上,是一行小字:小烟无辜。老严疲倦地坐回藤椅上:“这肯定是某个知情但不便露面的人给我的消息。小烟那么谨慎的人,怎么可能不看路?我拿着纸条去找警察,但因为有小烟自己的口供,而且缺乏证据,警察也没有办法。”
丁芸捏着那张纸条:“所以,从那之后您就跟着叶叔,想从他那儿找到蛛丝马迹?”
“他当时开的是厂里的车,出事之后厂里就把他辞了。他回了老家,我就跟着回了他老家。我刻意接近他,和他成了朋友。但我和他相处了大半年,也没觉得有什么可疑。我心灰意冷准备离开,老叶知道了,请我吃饯行饭。”老严抬起头,看了看丁芸,“就在吃饭的时候,他喝多了,迷迷糊糊地说,他害死了一个人。我问害死了什么人,他说女人。我再问,他就什么都不说了。”
“您觉得有戏,就留下来了?”
老严咳嗽了一阵,满脸通红:“我也是坐过牢的人,我知道坐牢是什么滋味,虽然我怀疑老叶,但没有确切证据,我不会把谁冤枉送进监狱。”
丁芸轻轻点头:“您也是好人。”老严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从那之后,我就跟着老叶,两人好到睡一个被窝。很多时候我都觉得,以他善良的性格,不会是撞死了小烟不肯承担责任的人。但我在他身边,又确实能感觉到他有一个很大的秘密隐瞒着。”
因为始终没有证据,这么僵持着,一晃就是五年。五年后,老叶和一个叫娟娟的女孩处了对象,准备结婚了。
“我每天晚上都对着小烟的一张黑白照说说话。那天我跟小烟说,老叶找到了归宿,这事情就这么算了吧。我实在太累了,准备参加了老叶的婚礼就回北京。谁知就在婚礼当天,老叶跑了。半个月之后,我收到他的信,他说他当年是在北京害死了一个女孩后侥幸逃回老家的。他说他不配结婚,不配幸福。”
老严垂下头:“他告诉我他在厦门落脚,我就跟来了厦门。”
外面又有人敲门。丁芸从猫眼里看出去,是小海在敲她的房门,边敲边喊:“小芸,你手机是不是关了,有电话找你打到店里来了。”敲了一会儿没人答应,小海就走了。
“那您现在还想知道真相吗?”丁芸问,“如果真的是叶叔害死了小烟,您会追究下去吗?”
老严怔了一下,彻底愣住了。
4.遗爱倾城
丁芸接了电话后,请了半个月假去办事,等她回来,旅馆里却没有了老严的身影。
小海满脸愁云:“严叔的咳嗽老不见好。去医院一检查,是肺癌。”
丁芸赶到医院,病床上老严正在昏睡。只十多天没见,却像一下子老了十岁。
“病人完全没有求生的意志。”来查房的医生在门外跟老叶说话,“有很多癌症病人都不是被病拖垮的,是被自己吓的。久而久之情绪越来越消沉,病还没治人就已经不行了。”
傍晚老叶回去准备晚饭,丁芸在医院换班。
“您醒着吧?”丁芸望着病床上闭着眼睛的老严说,“您这么放弃治疗,就不想知道当年的真相了?”
老严依旧闭着眼,却摇了摇头:“你那天问的问题,我仔细想过了,就算现在知道老叶是凶手,我也不会再追究了。这么多年,他做了不少好事,就算赎罪,也已经赎清了。”
老严叹息了一声,继续说:“这么多年,我就是靠着寻找真相支撑着活下来的。现在既然真相都不重要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我只想早点下去陪小烟,听她亲口给我讲讲当年的事,比什么都好……”
病房的门忽然被推开了。丁芸抬头,站在门口的,是提着保温饭盒的老叶。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如果,是小烟想让你活着呢?”老严和丁芸都愣住了。
老叶闭上眼回忆起来。那是个下着毛毛雨的深秋傍晚,雾气弥漫。老叶不小心撞坏了车灯,要赶在维修厂下班前去修,车开得很快。
在那个熟悉的拐弯时,他没有减速。快速前进的车子扫过了一个很大的弧度,老叶听到“砰”一声响,车身一震,他猛然惊醒过来:撞人了!
他急忙跳下车去看,是个年轻女孩,被卷到了右后轮下面,鲜血在地面浓稠缓慢地散开。老叶扯着嗓子喊:“来人啊,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