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常说有一必有二。在男女私情上只要有了初次之欢,便有后来的欢爱。周富故作不知,暗中促成此事,使二人无拘无束地相会。不久,珍珍便有了身孕。周富见珍珍怀孕,十分得意自己借种的成功,同时他也产生了忧虑。珍珍自从那夜以后,忧郁的脸有了笑容,心情明显的变好。更让周富气恼的是,有时他二人毫不顾忌他的存在,公然卿卿我我。周富觉得要和珍珍谈谈了。这夜,周富对珍珍说:“娘子,你知我为啥让你和周清成就好事吗?我是借种生子。”珍珍大惑不解:“借种?”周富遂把自己不能生子,为承业有人才想借周清生子,现你有了身孕,还是与周清断了来往为好,免遭人谈闲的事情讲了一遍。珍珍听周富所叙才明白就里,不由生怒,她勇敢地对周富说:“要我与周清断了来往,那是休想!”自那以后,她仍与周清来往。
周富此时才知聪明反被聪明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长此下去,非但自己的老婆不保,还要把家产输给别人。这祸根就是周清,不除掉周清自己难得安逸。他下决心要寻找机会害死周清,反正周清是孤子独丁,贫穷无依,也没人替他申冤。
转眼到八月十四,周富患了喉疼,他去城里仁义药铺看了医生,药铺给他配了甘草二花让回去煎汤服用。他趁机说家中老鼠厉害,买了信石。他将这信石毒药带在身上,回去后令人从塘中捞出许多鱼,买了种种菜蔬,准备中秋夜邀请周清赏月,伺机毒死周清以绝后患。
八月十五晚,周富令二狗去请周清来过中秋节。周清不知有计,欣然而来。周富略加客套即令人摆上酒菜,三人便入了席。周富令二狗端上治喉疼的甘草二花汤,说喉疼不能饮酒,以甘草二花汤代酒与周清畅饮起来。周富酷爱食鱼,把那盘清蒸白鲢鱼端到自己面前,就着甘草二花汤吃了起来,一边还殷勤地给周清劝酒。看看明月已经东升,周清已有几分醉意,周富得个空子急忙摸出藏在身上的信石粉沫下进周清的酒杯,即斟满酒,双手举起敬给周清。周清接杯欲饮,珍珍看周富有些异样,忙止住周清说:“贤弟已不胜酒,此杯不饮也罢。”从周清面前端过酒杯。
周富有个胞弟名叫周贵,吃喝嫖赌样样都沾,和周富分家多年,如今已混得一贫如洗,住在破窑内,这年中秋连饭也做不起。饥饿之中,他走进周富家中,看到胞兄正在宴请外人,心中好不生气。见珍珍把周清的酒端过,喉中馋虫冲喉而出,就走到桌前说:“这酒他不喝我喝。”说罢端起周清面前的酒杯就饮。周富看是周贵大惊,忙去夺周贵的酒杯,喝道:“不要脸的东西,滚!”周贵这时也大声说:“哥!咱是同胞弟兄,你别把胳膊肘往外拐了。你能请周清为啥不让亲兄弟喝杯酒?”说着端杯就要饮。周富见已事急,忙站起拉住周贵的手说:“这酒有毒。”刚说完,突然仰面倒了下去,挣扎几下便死去了。
周富突然死去,珍珍、周贵急忙过来相救,然不及于事。那周贵本是个无赖地痞,脑子特别好使。他知道周富一死,这份家产就要落到珍珍手上,如把珍珍制倒,这财产就是自己的了。再说今天哥哥死的这么蹊跷,临死前说酒中有毒,这正是借机发难的好机会。他突然变脸大叫起来:“你二人早有苟且之事,为做长久夫妻,毒杀了我的兄长,走!咱们公堂辩理去!”随即大呼起来:“奸夫奸妇害死我兄长了,快来人啊!”这一喊不当紧,随即下来了周富的家人佣人,众人不由分说,抓住珍珍和还在醉中的周清捆绑起来。周贵拿着那有毒的酒杯押着珍珍、周清向县衙去了。
淮河县令刘相也是进士出身,为官刚直清正。他先任江夏县令,三年前调任淮河县令。自到任来,他与由知府降任县丞的廉明很合得来,二人很快成了知交,对廉明言听计从,视为心腹。廉明也把刘相视为知己,对刘相尽心辅佐,对公务尽职尽责。
这日是八月十六日。按说刚过了中秋,不会有什么公事,刘相约廉明在公廨花园亭上下棋。二人刚摆好棋子,就听堂鼓“咚咚”,有人击鼓鸣冤。二人急忙收了棋子,升了堂。刘相传击鼓人上堂,周贵应传跪在堂口大喊:“冤枉!”刘相问道:“击鼓人姓甚名谁,因何呼冤?”周贵道:“小民周贵,城南周家湾人氏。我状告奸妇奸夫毒杀我的胞兄,请老爷为小民作主,严惩凶犯,替小民兄长申冤!”刘相说:“人命关天不可妄告,状告可得有据。”周贵说:“奸妇刘氏奸夫周清,二人合谋毒杀我兄长周富,案状具实并有毒酒为证,老爷请看。”即递上毒酒杯子。刘相令人收下毒酒杯子,说:“奸妇奸夫现在哪里?”周贵说:“已拘押在堂下。”刘相令公人:“把凶犯押上堂听审!”公人应声出堂把珍珍、周清押上大堂。
周清、珍珍上堂,周清依秀才礼拜见刘相:“学生周清拜见父台大人!”珍珍则跪叩在地,说:“民妇刘氏拜见大老爷!”刘相问道:“你二人因何谋杀周富?快如实招来,如敢狡辩将施大刑!”珍珍、周清大呼冤枉。
刘相问周清道:“周清,你因何谋害周富?”
周清供道:“学生与周富是同宗兄弟,中秋节兄长请我到他家过节,学生宴饮大醉,朦胧中兄长倒地而亡,学生委实不知兄长因何而死,求父台明察!”刘相办事雷厉风行,即要判案。这时廉明暗拉他一下小声道:“佐贤兄,此案尚有许多不明,请兄谨慎从事,缓判为好。”
刘相听廉明这么一说,很是不快,即道:“有何不明?子明不要劝阻!”
廉明强谏道:“佐贤啊,此案三证不明。”
“哪三证不明?”
“一、凶证不明,二、物证不明,三、死证不明。”
“子明所说不明,正是大明。一、刘氏嫌夫老丑,与年轻英俊的周清勾搭成奸,谋害其夫,正符合人性情理。二、周富死于中毒,有含有信石的毒酒为证。三、三人共饮,周清、刘氏无恙,独周富中毒身亡,这足以证明周富为二人所害。三证不明实是大明,子明休要阻拦了。”刘相固执地对廉明说,还是要判案。
廉明当堂听到审案过程,发现疑点颇多。他不能见疑不问,便劝刘相道:“刘大人,此案不可轻断,若有不明,屈枉人命,悔恨莫及啊!”
刘相见廉明当堂阻碍,十分恼火。他恼怒地对廉明说:“廉县丞,自本县到任以来,念你清廉正派,对你言听计从,待你不薄,你不思相报,反在今日当堂强阻我判决人犯。你居心何在?”遂判决道:“刘氏、周清勾搭成奸,合谋毒杀周富,证据确凿。依法革除周清功名,判处周清、刘氏死刑,候批问斩!周贵为兄申冤,出首县衙,乃仁义之士。本县惩恶扬善,即判周贵承继其兄家产,领回乃兄尸首安葬,此案从此结案。将凶犯押入死囚牢,其余人众下堂去吧!”
那周贵听判说继承周富家产,高兴地不得了,直跪叩谢恩,口呼青天。廉明见已成定局,心中着实不满,气愤出堂。刘相退了堂,令书办整理好案卷,即派人申详到府。他办事历来利落,何况这人命案应从速从严。
天上乌云翻滚,廉明骑着快马往淮河府地奔驰。他要赶在刘相申报之前去府衙,为此案之疑申告,他要避免有冤案。他知道周清就是仇人周虎之子、害他降职为县丞八年的周龙胞侄。但为官不应记私仇造冤案,他只是以事讲事,依案讲案,严格执法。他虽和刘相私交颇深,但为了法律的公正也顾不了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