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连续追问和不加思索的作答使廉明明白,这毒不是周清、刘氏所下。况周富未饮酒,周清深爱刘氏,刘氏也深爱周清,他俩都不会毒杀心上人。从周富临死前说“酒中有毒”看来,他是下毒人。他为什么下毒?要毒死何人?他自己为何中毒身亡?这一连串的问号在脑中闪现,廉明想何不诈刘氏一诈,遂大声对珍珍说:“刘氏!那毒药周清已供出是他所下,你为何说不知?”
这突然其来的发问使珍珍猝不及防,她迟疑一下,喃喃道:“我明白了……周郎,你这样做为什么呀?难道你抗不过大刑?这分明是为我和孩子啊……我不能让你死啊!”她猛地挺直身子,对廉明说:“大人,这毒不是周清所下!”
廉明问道:“那是何人所下?”
珍珍断然答道:“民妇所下!”
廉明问:“所下何毒?又是下在哪里?”
珍珍突然弄糊涂了:“这……”她思忖半晌,编排道:“我下的八步断肠散,下在酒中。”
“你要毒杀哪个?”
“我要毒杀周清!”
“为何毒杀周清?”
“这……”珍珍找不出理由。
“讲!”廉明严厉喝令。
“不,不,不!我要毒杀丈夫!”珍珍慌乱作答。
“哈哈哈!你丈夫滴酒未进,你怎毒杀了他?”廉明哈哈大笑,“分明你将下毒独承,保全周清,这雕虫小技岂瞒得了我。来!把她押回大牢!”
进来两个公人,把画了押的珍珍带了出去。
廉明从书吏手中接过录写的供词,仔细审阅,他皱着的眉头展开了。从二人供词来看是吻合的,前后皆不矛盾,这肯定毒非周清、刘氏所下。刘氏说毒是她下,分明是舍命保全周清。周富临死前说酒中有毒,他怎么知道?这毒肯定是周富所下。他缜密地推断道理,猛然想起全县唯一的大药店仁义堂,即传令:“来呀,速传仁义堂店主赵仁义问话!”公人领命而去。
不大功夫,仁义堂药店店主赵仁义随公人走了进来。赵仁义六十多岁,生的慈眉善目,动作文质彬彬。他不知因何被传到官府,心中忐忑不安,狐疑地叩见廉明:“小老儿叩见大人!”
廉明和颜悦色地说:“
赵仁义急忙拜谢:“谢大人!”礼拜站起。廉明严肃地对赵仁义说:“
赵仁义一听大呼:“冤枉!小老儿从未将信石卖与周清,请大人明察!”
廉明又问:“你可卖与过旁人?”
赵仁义顿时头冒虚汗:“这……”
廉明喝道:“如实讲来!”
赵仁义擦擦额头汗水:“小老儿本份守法,三代行医,讲的是治病救人,从未私卖剧毒药品,仅在几天前卖给周家湾的周富三文钱的信石,剂量不致毒死人命。”
廉明心中一阵狂喜,但仍不露声色地问:“周富买信石何用?”
赵仁义答道:“前日他喉疼,去敝店抓药,我给他抓的甘草二花,临走时他说家中老鼠为害,要买信石毒鼠。我知此药剧毒,所卖剂量在不致毒杀人命之内,便给他包了三文钱的信石。”
廉明问:“当真这样?”
赵仁义:“毫无虚谎。”
廉明道:“请
赵仁义慷慨答道:“愿写证词。”即于案上写了一纸证词交与廉明。
廉明接过证词对赵仁义说:“请回去候传。”
赵仁义躬身一礼:“随传随到。”转身走了出去。这时廉良满头大汗地走了进来,对廉明报说:“周富坟墓挖开,开棺剖腹验了尸体……”
廉明忙问:“腹中可有信石之毒?”
廉良擦了把汗说:“肚里除甘草二花汤和未化的鱼肉,别无他物。”
“当真?”
“岂能有假!”
廉明惊异地吸口冷气:“看来周富并非死于信石之毒,那他中什么毒死的呢?”
已近午夜,廉明还在书房里思索。为了提神,他让廉良给他泡上浓酽的毛尖茶,端在手里慢慢饮着。已喝了三杯了,他让廉良去给他冲泡第四杯。突然,他觉得心跳神慌,头晕目眩,想站起来但站立不稳。廉良忙扶住他,慌忙地说:“大哥,你怎么了?”廉明慢慢坐下苦笑着说:“没什么,可能是茶醉吧!”
“茶醉?茶也醉人?”廉良惊问道。
“是啊!茶本是解毒之物,提神醒脑,化积去滞,可饮之过度或饮法不当也会伤身啊!”廉明说着话,陷入沉思。突然他像悟出什么,抓住廉良,“走,快跟我去访赵仁义!”
已经入睡的赵仁义被廉良叫醒,忙披衣迎了出来,请廉明主仆进了书房坐下,小心地问道:“大人深夜来访,有何要事?”
廉明客气地说:“
“岂敢!岂敢!有什么要事,尽管吩咐。”赵仁义谦恭地说。
“
赵仁义听廉明问此,沉吟一下说道:“小老儿悬壶行医近五十年了,毒知荆花以牛肉,至于甘草二花反鱼还未亲见。恰好月前,长沙杏林老友肖琢如把他一生的行医医案《遁园医案》惠寄一部给我,上有甘草反鲢鱼之说,并以一案例来论此事,说是有王姓农家遇旱,塘中有鱼甚多,遂竭泽求鱼,捕捞许多鲢鱼,适逢中秋节,烹鱼设宴,家中男丁尽饱而去。有一妇人爱食甘草,她食了甘草,又食鲢鱼,结果毙命。其妇娘家认为死于谋杀,前来问罪,妇弟说道:‘甘草与鲢鱼同食岂有毒死人之理?要不你们以其法所烹来我食,若我食之不死,便是你家谋害致死;若我食之死了,才信你们之说!’主家无法只好取甘草与鲢鱼同烹,其妇弟乐而食之,初食没事,过了半个时辰,妇弟便气绝身亡,其妇娘家人始信此说,特引此例证……”
廉明听赵仁义讲了一遍,问道:“请老先生将《遁园医案》拿来,愿求一读。”
赵仁义即从书架上取下《遁园医案》,双手捧给廉明说:“大人请看!”
廉明索检目录,按目录查到“甘草反鲢鱼”那页,细看一遍,对赵仁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