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行为甚至鼓舞到了周围的几个村子,大家也纷纷团结起来保护世代生存的土地。由于迟迟无法拿下离见泽村,上头连续替换了几任负责人,直到熊本登场——
熊本作风强硬,一下就搞定了几个小村子,但离见泽村却始终无法拿下。
接着就是“草田水库溃坝事件”。
“那根本不是天灾。”勋咬牙切齿,“熊本那家伙!一切都是那家伙!”他的面容由于愤怒扭曲起来。
由于拆迁队早已使用了非常手段,村子也顽强地按照战时状态守备了起来。团结的渔民决心依靠自己的力量保卫家园,他们在入口处修筑了土藩篱,日夜派人把守,只有村民才能进出。
在那恐怖之夜的凌晨时分,樱树出现在村子东边的入口。
“喂,快开门,有个孩子受伤了。”
“是哪家的孩子呀。”哨兵辨别出了樱树的声音,一边询问一边打开入口。他立即被打倒在地,再也没有醒来。
几个黑衣人鱼贯而入,他们都戴着防毒面具,几人一组训练有素,他们佝偻身躯步伐飞快,背上银灰色的气体罐微微泛着月光。
“是麻醉药,然后是溃坝。”勋说,“参加了‘新岛战争’的人那一晚都在不甘的梦魇中沉入了水底。”
“这——”
“联想起来,不是的确有几个家伙提前搬走了吗?我记得最清楚的是杂货店的老板吉田,临走前还奇迹般慷慨地给大家发了好多糖果。”勋说,“我花了好几年打探消息,终于在十和田找到了那家伙。他已经改头换面,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了一大笔钱,开了家温泉旅馆。
“我用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这才让他开口。”勋狠狠地说,“一切都是那个男人的安排。熊本说:‘既然早见老头儿说是战争,那任何手段也都算是正当。’胆小的吉田在被威胁之后给熊本提供了岗哨以及地形的情报。我又问起樱树的事情。吉田说:‘似乎是因为熊本允诺放过村里的孩子,他才合作的。’”
但樱树依然怀疑,以天文活动的名义把一大半的孩子都偷偷带出了村。
而熊本果然食言,把留在村里的孩子也都杀掉了。
“妹妹她——”勋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躲进厕所的小彩也难逃厄运,临死之前在纸上写下了“哥哥救我”的纸条。
十四黑洞
“从那一天起,杀死熊本,以及向所有的共犯复仇,就是成了我人生的唯一目标。”一支烟燃尽,勋长吁一口气,“终于达成啦,今天真是个幸运的好日子呀。”
“嗯?”
“4月22日。”
“嗯。”纯突然灵光一闪,“春分日。”
“嘿,你记得呀。”勋显得很高兴,“记得?”
“嗯,看见标记的时候,想起来的。”纯的眼前浮现起熊本的头颅。
“这个世界上,有着种种的不平。”勋将手臂伸向夜空,“有着无数个太平洋之水都无法填补的沟壑。
“但是今天不一样!”勋神情激昂,“春分日啊!经历的漫长的寒冬,春天终究到来了,公平终究到来了!今天是公平到来的日子!来自宇宙的利刃——太阳的光芒,在这个公平的日子,均等地照射在南极点和北极点上。
“这是光的公平,是无法反驳,无法逃避的,来自宇宙的公平!
“而我作为光的代理人!作为宇宙骑士!完成了这公平的裁决!”勋几乎要手舞足蹈,“哈哈哈哈哈哈!太棒了!好朋友哟,你都不为我拍拍手吗?我可是替你报了仇呀!”
纯沉默着,让那忽然兴奋起来的环境温度再次冷却了。
他一言不发地看着勋,忽然说,“这一切是谁替你安排的?”
勋猛然一震,空气在瞬间凝固:“为什么?为什么这样说?”
“小时候,你是个温顺可爱的孩子,怎么说呢,连意外地踩死一只蚂蚁都会哭上半天吧。”纯说,“另外,从小最爱看《福尔摩斯》的,是我可不是你。”
“……”勋不做声。
“如果是从人堆里冲上去一刀把熊本刺死,那我毫不怀疑那是你的想法,但——勋,前两年出现的‘宇宙骑士杀人案件’,你知道么?你知道那些成功的‘骑士’们最后的结果?”纯按着勋的肩膀,“勋,我只是想帮你。如果,如果你还像小时候的那样把我当成伙伴……”
在沉默的夜色中,时间几乎停止流动。
“是三年前了吧。熊本一直非常小心谨慎,我始终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勋抱歉似的一笑,“被你说中了呢,每次看见他,我都想直接拔出匕首冲上去。
“但机会只有一次,而且除了熊本之外,他的共犯也必须受到惩罚。我按捺着,想找一个万无一失并可以全身而退的机会。然后那个人就出现了,告诉了我这么漂亮的方法。”勋压低声音,环顾四周。
纯不禁也转过头去,四下寂静,阒野无人,在空荡荡的桥面上,远处的涛声一阵阵地拢了过来。
“我和他,是在网上碰到的。”勋的声音颤抖,“那家伙,真是个天才,就连给我伪造身份证,让我顺利混进电视台这种事情,也办得不费吹灰之力。
“其实有一阵子,我过得还不错,甚至交了一个女朋友,虽然没什么钱,但两个人在一起很快乐,她是那种可以抚平我心中伤口的女人。报仇什么的——”勋低声说,“难过呀,纯,说出来真是丢脸,我也曾经都不想去找熊本报仇了。我把小时候的事情告诉了她,她说只要两个人一起过着普通人的生活就好。坏人自有天道去处罚。于是我就给那家伙写了断交信。
“但没过多久,她就失踪了,完全是人间蒸发,我发疯似地找了好几个月。后来才想到,大概她是因为无法承受我的过去所以选择了离开。像我这样背负着黑暗过去的人,大概注定是无法给人幸福的,当然也无法获得幸福……我并不怪她——但只是——”勋泪流满面,“然后我就又收到了那家伙的信——”
“名字,告诉我他的名字。”纯咬紧嘴唇,死死地捏住勋的肩膀。
“史——”
远处的水面上像是划亮火柴般的一闪。
“当心!”勋猛地把纯扑倒在地,同时伴随着巨大“呯”的一声,桥栏杆都迸裂了。
“喂!喂!”
“喂!早见!怎么了?!”仓田在步话机中大喊,“早见!怎么了?!”
早已守候在桥两端的警察们迅速向桥中央冲去。
“狙击手!南面的水里!”纯丢下步话机,死死抱住浑身是血的勋,“喂!喂!勋!没事的!坚持!救护车就要来了!坚持!”
“纯……”
“坚持住!”纯在他的耳边大喊,“勋!勋!”
“去……星……空……”
纯抬起头,那里漆黑一片。
十五茶餐厅
这是一家十分平常的茶餐厅,开在一个平凡的街角。一侧是普通的街市,另一侧却是个漂亮的的小院子。中庭不大,却长着一棵成年香樟,在香樟树的一侧随性地种了几株兰花,一眼望去几乎以为野草。
周三的午后,这里没什么顾客,只有在靠近庭院的一张小桌子上,对坐着一老一少两个男人。
“不是快艇。”似乎已经开始秃顶的中年男人首先开口,“直升机五分钟后就赶到了,那只是一艘普通的鸭子手划船,是附近水上乐园里偷出来的,目前基本确认子弹是从船上发射的。”
“鸭子手划船。”年轻人点了点头。
“说不定是用了潜水装置,在船上射击之后,抱着氧气罐从水下逃走了。”中年男子笑着说。
“说不定那船也只是个幌子。”年轻人喝了一口面前的饮料。
“但纯君。”中年男人揉了揉脑门,“漆黑一团的夜里,那样的距离,在晃动的水面上,即使有热成像装置,一击致命的几率能有多少呢?我实在难以想象——”
“仓田伯伯。”年轻人一脸严肃地看着中年男人。
“我当然不会低估他们。”仓田摆摆手,“只是觉得我们要面对的,真是可怕的对手。”
“出事的当天。我们把勋送去医院的同时,就派了一组警员去了他的住处,结果——”仓田压低声音,“虽然看起来没有被闯入的痕迹,但总觉得好多东西都消失了。电脑,手机,笔记本,一部分杂志,DVD,总之,勋的一部分生活被抹去了。”
“嗯。”
“然后,我们按照你说的找到了星空投影仪。”仓田说,“接着——对,就是张纸条。”
纯打开笔记本,里面夹着一张名片大小的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奇怪的公式:
“Schwarzschild。”纯说。
“什么?”
“Schwarzschild,给勋制定犯罪计划的人,翻译过来叫史瓦西,和黑洞理论奠基人同名。”
“这些家伙太自以为是了!”仓田气不打一处来。
“根据这个名字去查就好。”纯说,“不过应该不一定能查不到什么。”
“的确这些家伙可不是普通人,狡猾得很呢。”
“所以只有等他们犯错的时候。”纯在仓田泄气之间掏出一枚照片递过去。
“这是?”仓田愣了一下。
“那天熄灯后在台上拍到的。”
“那么暗都能拍出来?”
“嗯,肉眼虽然可以分辨极微弱的光线,但却无法在接近无光之处把光线累加。但机器就可以做到这一点。即使是微弱到接近零的光线,长时间曝光之后也必然能在CCD上产生影像。”纯把手伸过桌面,“看这个——即使不是史瓦西,也一定是史瓦西的同伙。”
“太好了!我这就把这份图像带回去调查。”仓田兴奋极了。
“也别指望能有太大突破,但毕竟是个线索吧。”纯说,“稍后我会把电子文件也传送给你。”
“谢谢谢谢。但说真的,打死我也猜不到纯君竟然就是ICPO派来的帮手,没有你还真不知道这案子会变成什么样。”仓田压低声音发出感慨,“那么年轻。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在纽约学摄影么?”
“说来话长。”纯做了个噤声的眼神,示意仓田小南已经从吧台走了过来了。这里是她常年工作的咖啡店。
“哟,这么棒的培根是特意做给我吃的么?真好呀。”纯看见了小南手中端着的盘子。
“别做梦啦,怎么可能是特意做给你的。”尽管这样说,南还是把培根放在了纯的面前,一边抱怨,“刚才有个客人点了培根,但做完之后发现人竟然不见了。”
“刚才,有人进来么?”一直对门坐着的仓田有些惊讶。
“当然,不就坐在那里么?”小南指着两人斜后方的座位。
仓田站了起来,那是个正好被盆花隔开视线的位置,“那个客人,长什么样子?”仓田追问着。
“怎么说呢?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看着,总觉得有点不太舒服呀。”南抬起头想了会儿,“黑衣服,黑裤子。对了,长得真像一只黑猫呀!”
仓田一愣,转过头去看纯,只见他微微摇头。
仓田明白过来,赶紧说:“嘿,嘿,没什么。这可真是便宜了纯呢。”
“那个客人,是先付了钱吧。”纯忽然说。
“咦?你怎么知道?”南吐了吐舌头,“还好是先付了钱,不然可就亏了,你肯定不愿付钱。”
纯和仓田面面相觑,又低下头去看那份培根。
是见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