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罗为民,是你父亲的哥哥,你应该叫我伯伯。”那人说着,上前握住了董柯的手,他的手掌温暖有力,不像父亲那样冰凉中透着虚弱。
董柯有些不知所措,不知为什么,他对这个突然出现的伯伯没有抗拒,心里似乎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任由对方拉着他的手向山里走去。
山里面有一个不大的自然村,据说是当年大跃进时期的青年点,那里还保留着外公当生产队长时的一套老房子,父亲输掉了镇上的宅子后,那里就成了新的家。
山路漫漫,倦鸟投林,一路上说了些什么不记得了,印象中那天的夕阳把他俩的影子拖得老长。
当天晚上,父亲和罗为民整整聊了一宿。董柯往返走了十几里山路,又困又乏,脑袋挨上枕头就睁不开眼了,迷迷糊糊中听到“老头子死了”。对十几岁的董柯来说,并不明白那意味着什么,只是觉得父亲的声音里充满了怨恨。
第二天罗为民走了,临走前用自己带来的照相机和他在门前的大榆树下合了一张影。董柯至今仍保存着那张照片,罗为民坐在石碾子上,肃穆的面容中透着一股难言的悲苦,自己则神情拘谨地站在他身边,紧张得手脚都不知怎么放。
父亲望着罗为民下山的背影对他说,你可以继续上学了。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激动得他又蹦又跳,当晚尝到了有生以来第一次失眠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