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奇的命案

时间:2016-02-29 10:19:30 

郭勇,还俗和尚,甘露园住户;郭良,算命先生,甘露园住户。他们是甘露园门口一桩凶杀案的两个主角。蔡玲,郭良妻子,甘露园住户。

我最后一次见到郭勇是在甘露园门口。这是他的最后出场。他出场的时候手持双刀,悄然无声地走到一个算命先生的背后,左手一刀插进了他的腰眼儿,右手—刀抹在了他脖子上。他的手法干净利落,显然是受到了好菜坞凶杀片的影响,并且进行了多次的仿真练习。

算命先生慢慢瘫倒在地,身体倚在一棵槐树上。鲜血先是从他颈部的伤口中往外迸射,接着变成了汩汩地流。鲜血环绕槐树四散开来,慢慢凝结,将他算命的布垫黏在劣质的瓷砖地面上。

起初他还抽搐着,没多久便一动不动、气息全无了。他的双眼倒是瞪得老大,充满惊恐和不可思议。有个买菜归来的大妈从边上经过时,被他圆睁的双眼吓坏了,大叫一声“我的个娘哎”,落荒而逃。

郭勇杀人之后并未逃跑,当然也没有霸气地写下“杀人者,郭勇也”。他平静地扔下双刀,掏出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人是我杀的,你们去超市门口找我。”他晃悠到甘露园五号楼下的超市门口,跟老板要听冰镇的青岛纯生。付了八块钱后,他一拽拉环,“噗”的一声,泡沫开始外溢,他捏着易拉罐兀自喝了起来。

我混在人群中惊惶地看着他。易拉罐的“噗”与算命先生颈部的“噗”极为相似。我们远远地围着,既不后退,也不靠前,嗳昧地与他对峙着。

我远远地观察他的表情。面无表情。他的双手并不颤抖。他也不惊惶,喝酒的频率很快,是为了赶在警察到来之前喝光。他显然放弃了逃跑,或者他根本不曾想过逃跑。

“这是个好故事,”他老远冲我大声喊,“你给我写个小说吧。”

我没吱声。我无法想象,一个被我们称为“大师”的和蔼男子,为何突然之间如此残暴冷血?对他利落的手法,我又感到好奇:他到底从哪儿学会了职业杀手的招数?

我在甘露园对面的茶馆结识了郭勇。

他经常一个人枯坐在那里,目光惘然地看着马路对面。熙熙攘攘的人流,煎饼摊、算命摊、水果摊,一个个排在一行槐树下面。知了声嘶力竭的时候,他们也在高声叫嚷。

我喜欢这样的市井生活,充满烟火气息。一座城市如果没有了烟火气息,就会变成冷冰冰的建筑。制造烟火气息的,是这些小摊,有时候我会在他们那儿买点儿水果,或是买张盗版碟。

“这是生活的味道。生活是庸常而充满意境的。”我在茶馆里对郭勇的神情着了迷。这样的澹然使我相信,他的内心洁净而充满意境。他一定也沉迷于马路对面的烟火气息。

有一次他发现我在观察他,就冲我笑了笑。我们就算是认识了。后来慢慢熟稔,他就给我讲起他曾经出家为僧的往事,讲起他如何从喧嚣回归寂寞,从躁狂深入到平静,从尘垢中走进洁净。

我喜欢他的故事,喜欢一位洁净的男子,以及他寂寥如花的神情。

在凶杀案之后很久,我都无法在深夜安然入眠。一闭上眼睛,我就会看到郭勇淡定寂寞的表情,像是春天绽放的花朵。他悄悄地走到算命先生背后,利落地来了两刀,然后澹然地弃刀、饮酒和被捕。

死者也是甘露园住户,只是与郭勇不住同一栋楼。凶杀案发生后,物业为了安抚业主情绪,贴出通报说,被害人叫郭良。

甘露园所有人都认识郭良。他是一个算命先生。多年来他一直在甘露园门口摆摊算命。每个人从他算命摊前经过的时候,他都会狡黠地打量一番,若是见到了老人和少女,他会大声招呼;若是遇到愁眉紧锁的中年男子,他也会善意地上前寒喧。他的生意红红火火。托这座城市快速发展的福,生活节奏越来越快,压力越来越大,人们越来越焦虑,越来越需要算命先生的解释、暗示和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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