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节日”(2)

时间:2015-10-07 01:11:19 

那时,我四十多岁,住在校外,每天骑自行车上下班,上课、开会,还有行政工作,早出晚归,家务事都由多病的妻子操持。有时我回家很晚,常遭妻子埋怨。

有一次,我回到家时已近晚上十点,妻子、孩子等我回家吃饭,都等急了。这一次我的处境非常糟。妻子怒不可遏,难听的话劈头盖脸向我袭来。她说我在家什么也不干,是个白吃饭的——一骂就是半小时。我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学生,低着头听着这空前的唠叨。我心想我也做了家务事,你怎么能这样一笔抹杀呢?但我不敢出一声。我对我的孩子出来为我辩护以收拾这难堪的局面也不抱希望,因为他总是站在他母亲的一边。

然而奇迹出现了。我的孩子突然向我走来,一下子夺下我还挂在肩膀上像粪兜一般的黄色书包,往地上用力一倒,然后指着地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冲他母亲吼叫起来:“你看,你说我爸是白吃饭的,什么也不干,是吗?看他书包里装着什么!”地上散开了我书包里的东西,这里有我正在读的夹满了纸条、画了许多红道的书本,有密密麻麻写了许多小字的讲义本,有刚做的卡片,有学生的论文、作业,有给老家寄的汇款单存根,有粉笔头,有发干的白菜叶,有半干不干的切面条,有破碎的干馄饨皮,馄饨皮上还粘着黏黏糊糊的肉末,它已经发臭了……看着地上的这些东西,我妻子哭了,我自己也流下了眼泪。那些不该在书包里出现的东西是我下班时为家里买的,我身上只有一个书包,我就让它们与书本、讲义、粉笔临时做了伴……我的一次生活危机就这样过去了。

一代中年知识分子丰富而艰辛的生活,都浓缩在这个书包里。这书包就是“特征”。学生们为我的故事鼓掌,他们理解了“特征”的含义,似乎又受到感动。课后,有学生为此写诗赞美我。但这也不重要。

上课时的感觉最重要

你是老师,但你在学生面前绝不能摆老师的架子。你要允许学生在你讲课的过程中举手插话,提出疑问,或反对你的意见。我有一位学生,叫陶东风,他跟了我七年,从硕士生到博士生,如今已是文学博士和大学教授,在学术界小有名气。他从不当着我的面说我的好话,但我们关系融洽。他就是总要在我讲课时插话“反对”我的那一位。我讲着讲着,他会突然固执地举起手来,之后课堂气氛会变得特别好:有的同学同意他的意见,试图为他的理论进一步论证,有的同学不同意他的意见,激烈地为我的观点辩护,他们争得面红耳赤,把我这个老师暂时忘掉了。到头来他们往往“两败俱伤”,主动说“咱们还是听听老师怎么说吧”,多数情况下总是我的意见占上风。但最有意义的是,我讲的一个观点经过这种争论而被学生消化了、发展了,受益的不只是学生,还有我自己,这就叫“教学相长”吧。但这也不重要。

是的,所有这一切都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上课时的感觉,这是一种快感,一种美感,一种价值感,一种幸福感,一种节日感,一种自我实现感……对了,我想起了小时候,有一次,在小溪里抓鱼,抓了好半天,还一无所获,我感到很失望。可突然运气来了,我终于抓住了一条不算大却看起来很肥美的鳜鱼,我那幼小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时刻。我这一生遇到的倒霉事不少,幸运的是我经常上课,每上完一堂成功的课,都有抓住一条鳜鱼的感觉。 (林冬冬摘自《大学生》2015年第16期,戴晓明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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