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福定
一、财神赐宝
不了解他们的人认为,石旺财、石旺树、石旺林三人是同胞兄弟,其实他们是来自三个不同省份的结义兄弟。三人都是罕见的武林高手,也是罕有的啬皮吝鬼,经常为了一点儿小事或者一分半文的蝇头小利争吵不休,有时候甚至大打出手,闹得个个鼻青眼肿,头破血流。一说起这三人,镖局的弟兄不是一脸的不屑,就是嗤之以鼻。
哥儿仨性格不同,爱好更不同。大哥石旺财爱财如命,一有空就求佛拜财神,妄想一夜暴富,成为富甲一方的大财主;老二爱看侦探小说,例如《狄公案》《三侠五义》《鹿州公案》等书籍,他见了必买,妄想成为名留青史的包龙图;老三爱好古玩玉器,更爱生吃畜牲的心肝肺,每天至少一顿,三樣缺一不可,如果三天不吃,又没有碰上他从未见过的好玉器、好古玩,他就像被吸血鬼吸了血液骨髓一般无精打采,昏昏沉沉,鼻尖还上火发红,活像熟透的辣椒。
哥儿三个都是同一镖局的镖师,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挣下的薪金除了寄给家用,再去掉爱好的花费,剩下的钱,维持保镖路上的食宿都紧紧巴巴。兄弟仨虽然一见面就鸡鹐狗咬,嘴上恨不能杀了对方,再锉骨扬灰,可几家镖局高薪拉他们跳槽,却谁都不愿单独离开。
一次交镖后的回程中,大哥石旺财正在财神庙里拜财神求财,碰上一个自称神算子的张半仙。这张半仙自称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百算百灵,卦金纹银五十两,童叟无欺。卦金虽然很贵,可请他算卦的人却趋之若鹜。
“二弟三弟,我们拿出五十两银子,请张半仙算上一卦,看我们何时能发大财?”张半仙如簧的巧舌,把石旺财忽悠得热血沸腾。五十两纹银,他们三人走镖两次的酬劳加起来,也凑不够这个数,他回客栈一说,二弟三弟坚决反对。
“哼,你们俩不给钱,我不会自己拿吗?”当晚,石旺财趁两个弟弟睡熟之机,偷偷取了五十两盘缠,找到了张半仙。
收了卦金后,张半仙闭目摇头,口里一阵念念有词之后说:“此去东南九百九十九里,进九里山,入公明庙,烧九十九扎香表,拜完九十九拜后,就可得到财神的引示。”
责怪也好,生气也好,钱已经花了,自结拜以后,三人没有因为私事分开远行过,石旺财执意要去,石旺树、石旺林只好跟着,希望他们在千里之外的九里山交上好运。
经过十几天的长途跋涉,三人来到九里山的赵公明庙。
“拜神求财,需要沐浴净身之后,等到子时,庙祝来请三位。我先把三位领到禅房休息。”知客僧热情地接待了他们,把他们带到各自的禅房后,依次送来茶水和素斋。三人吃完饭,知客僧又送来洗浴的热水。
子时一到,庙祝准时来请三人。来到财神大殿,点着香表,按照庙祝要求的节奏拜了九十九拜后,香表刚好烧完。接着,庙祝领他们来到一个地洞口,下了十九个台阶后,来到一道大门前,打开大门,屋里摆满了大箱子,每只箱子里不是金银珠宝,就是古玩字画。在盛宝箱的正北面,塑着一座高大的财神像,神像金光闪闪,美轮美奂。三人一见,纳头便拜。拜完之后,神像里传出声音:“石旺财、石旺树、石旺林,你兄弟历经八十一数,暗合成佛求真九九之难,此乃求财的天数,尔等是财宝的有缘之人,库里箱子里的东西,都是人间至宝,每人可取认为最珍贵、最值钱的一件离开。”
石旺财选了一座大金佛,石旺林选了一把殷商时期的玉如意,石旺树选了一本王羲之亲录的《周公司狱》。之后,三人又拜了财神,携宝离开。
“张半仙真是通天人物,三件珍宝,哪一件都价值万金,八辈子都吃不了,大哥这回办了一件大好事呀!”回禅房的路上,石旺林高兴不已地说。
石旺财得意地说:“花五十两卦金,你们还心疼得要命呢。”
石旺树淡淡地说:“但愿是福不是祸!张半仙既有如此本事,他为何不取财宝呀?”
“财神不是说了吗,我们是财宝的有缘人,张半仙就是个算命的命。”
石旺树说:“我还是觉得像做梦。”
石旺财说:“实实在在的东西在手上拿着,你还怕是做梦?掐掐自己看。”见二弟掐了一下自己的脸,石旺财又问,“怎么样,疼不疼?”石旺树说:“疼是疼,可我就是觉着不真实,不对劲儿。”石旺财不悦地说:“你是公案小说看多了,钻在里头出不来了。”
二、大哥失踪
接受张半仙的指引,朝九里山来的时候,石旺树觉得是场笑话,心里非常平静,拜完财神,经庙祝引领,在第十九级台阶处的金库里拿到那本他万求而不得的《周公司狱》后,他高兴得都要飘起来了。回到禅房平静下后,他就觉着很不对劲,可他没有说服自己的理由。
既然想不到什么地方不对劲儿,他也不想了,躺在床上,蒙头就睡。头一挨着枕头,那种“不对劲儿”的感觉再次袭扰而来,而且越发强烈。这种强烈的感觉明白无误地告诉他,那种不对劲距离他已经很近很近了。
“什么样的不对劲儿能使我的感觉这样强烈呢?”他暗问自己,脑中出现各种影像。当保镖路上的种种危险突然蹦出脑海时,他立即想到两个字——土匪。每次押镖碰到土匪前,他就有这种感觉,由于这种警示,他们立马准备对策,所以,押镖多年,他们没有一次失过镖。
“是什么样的危险,比我们遇到土匪时的感应还要强烈呢?”石旺树又问自己。到了寅时,他心里的“不对劲儿”更强烈了。石旺树担心大哥三弟,怎么也睡不着,就起来到他们的禅房外查看,确定他们和门窗没有问题后,才回到自己的禅房,吹蜡上床。不知翻了多少次烙饼,他才蒙眬地睡去。恍惚间,感到一股浓重的杀气直逼而来,他陡然一惊,猛地睁开眼睛,只见房门已开,一个青面獠牙的鬼影飘进屋来。
三人押镖无数,惊悚凶险的事情经历得不少,扮作各种鬼怪抢劫的土匪,他们见得更多。这张怪脸虽然阴森恐怖,他并不害怕。可鬼影的眼睛绿光闪烁,比厉鬼饿狼的眼睛都要可怕,石旺树吓得一激灵,头发“噌”地立了起来,瞪着骇极的眼睛,颤声问:“何,何方神圣,深夜来访,意欲何为?”
鬼影并不搭话,对直朝他冲来。石旺树虽然害怕,却不慌乱,从鬼影儿的身形脚步,他看出他是个中年男子,他屏住呼吸,严阵以待。在鬼影距床还有三尺多的时候,他已跃下禅床。他快,鬼影更快,他的身子还没有站直,鬼影的长剑就闪电一般直奔他的咽喉。
镖师个个是千里眼顺风耳,听声辨位的功夫非常了得,石旺树身子一斜,躲过长剑,同时一个扫堂腿,踢中鬼影的腿弯,鬼影一个踉跄,差点跌倒。石旺树愣了一下,知道来者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可怕,斗志立涨。鬼影也愣了一下,他显然没有想到石旺树的身法武功不在他之下,反应之快,更是他平生罕见。他反手一挥长剑,直斩石旺树的腰间,石旺树听到风声,躬身一摆,让过长剑,右手顺势上切,重重斩在鬼影的手腕上,鬼影的长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石旺樹在扣住鬼影手腕的同时,左手拍向他的胸脯,就在他的手掌要拍到鬼影的胸脯,还没有拍上的时候,鬼影被扣的右手腕陡然缩细,摆脱了控制。石旺树一怔之下,身子就被高高地举起来。如果鬼影用他猛撞墙壁,或者猛砸于地,他即使不死,也会重伤。危急中,石旺树臂肌本能地一抖,打出一只袖箭。鬼影“哇”地一声痛叫,抓着他的一只手顿时失去了力道。他奋力一挣,落在地上,接着斜纵到五尺多远的墙角,摆脱了鬼影。
“二哥……”门外传来石旺林隐约的叫喊声。石旺树回过头来,鬼影已经消失了,他追出门外,哪儿有鬼影的影子。
石旺树掏出火石火镰打火,引着火媒子,点亮蜡烛。烛光中,石旺树突然“哦”地一声轻叫,人一下子呆在那里不动了。他见鬼影儿直直地站在身后,距离不到两尺,此时他若发动攻击,他逃无可逃。石旺树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鬼影却叫道:“二哥。”
“旺林,你啥时候进来的,吓死我了。”见是三弟的声音,石旺树很是意外,同时也长舒了一口气。
石旺林说:“经过张半仙的指引,我们虽然得到了中意的珍宝,可我总觉着这事儿太玄乎了,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想到知客僧把咱们三个住的禅房离得那么远,总觉着不对劲儿,越想越害怕,心里越慌,拿着那件玉如意,还是睡不着。这是我见到心仪的精美玉器古玩后,从来没有过的,就想到大哥那儿聊聊天儿。我过去一看,大哥的房门大开。我进去喊了两声没有应,就点亮蜡烛,见床上屋里都没人,就小跑过来找你,远远听到你的禅房有动静儿,就喊了一声。我跑到你的屋外不远,见你从门口折回屋。你打火镰引着火媒子点亮蜡烛时,我就进来了。”
三、恐怖的暗道
石旺树问:“大哥不在屋里?”
石旺林说:“是呀!”
石旺树心头一颤,撒腿就跑。
二人找遍禅房每一个角落,石旺财像从人间蒸发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石旺林说:“大哥除了拜财神,从不单独外出,我去问问庙祝,看大哥去了哪里?”
“别去!”石旺树阻止道,“从遇到张半仙到这里,每一步都透着古怪,惊动庙里任何人,都可能带来杀身之祸。大哥就是外出,也不可能不关房门,更不可能不知会我们。他可能出了意外。禅房就这么大,仔细找找,不会没有蛛丝马迹的。”
二人蹲下身,继续查找,同时用短剑把敲击地上的砖块。敲到床下时,一块砖发出“嘭嘭”的空响,在床腿内侧,有块砖颜色略黑,不细看,很难发现。石旺树伸手按了按,只听“啵”地一声轻响,两尺见方一块地面陷了下去,现出一个洞口。
“暗道?!”两兄弟同时惊叫。香客住的禅房竟然有暗道,这不是正经寺院该有的!石旺树把头伸进洞口朝里看,一股阴湿的腥臭扑面而来。
石旺林问:“看到了啥?”
石旺树说:“黑洞洞的,啥也看不到。只闻到了一股怪味。”
“大哥会不会在里面?”
石旺树下巴朝石旺林一挑,小声说:“下去看看。”他点着镖师从不离身的松油小火把,率先下到暗道里。暗道很深,石旺林害怕要走前面,石旺树把火把交给他。越走,潮湿腥臭的气味儿越重,石旺林的腿也抖得越凶,走路像醉汉一般,摇摇晃晃。他虽然走在前头,却不断地扭头朝后看,生怕出现敌人或者毒蛇猛兽,对他发动突然袭击。
不知走了多深,一阵“嗯轰,嗯轰”的声音突然袭来,吓得石旺树一颤。石旺林“哦”地一声,差点跌倒,石旺树一把拉住他。暗道太深了,那声音含混不清,听起来像人,更像厉鬼怪兽,听得二人心惊肉跳,毛骨悚然。
又走了丈余远,石旺林“啊”地一声,丢下火把,一把抱住二哥。火把落在地上熄灭了,暗道里一片漆黑。石旺林浑身颤抖,体似筛糠。石旺树被他感染,两腿也不停地发抖。
石旺树经历过很多案件,看过很多侦探小说,现实和文字里的惊悚恐怖场面他见得多了,胆子比石旺林要大得多。过了一会儿,他推开弟弟,用火媒子照着亮,找到火把点着后说:“我们走。”这次,石旺树在前面开路。
他们刚刚迈步,石旺林又是“啊”地—声,死死抱住石旺树,像要和他合二为一,又像要钻入二哥的身体。他吓得魂不附体,心脏都缩紧了,上牙磕碰着下牙,“嘚嘚”直响。
“老三,你看见了什么?”见他吓成那样,石旺树问。
石旺林指着前面不说话。石旺树定神一看,在不远处的洞壁上,有个大字形的东西,像人、又像类人的动物。它如一枚利炮,洞穿石旺树的肚皮,在他心头爆炸,使他心胆俱裂。他看清了,那个贴在洞壁上的大字形东西不是什么动物,而是他的大哥:他四肢被铁钉钉着,上身裸露,肚皮开了半尺多长一个口子。从伤口看进去,里面除了肠胃,已经空空无也,那长长刀口上的血迹在火把的照耀下熠熠闪光。他双目圆睁,似乎在埋怨两个弟弟救助来迟。
“大哥……”两兄弟跪在石旺财面前,嚎啕大哭。
石旺财的尸体已经冰凉变硬,死亡已有一阵儿。就在二人悲痛欲绝之际,石旺林的脚腕被两只大手攥住,他“妈呀”一声瘫软在地上,背过气去!
四、挑拨离间
“三弟,你怎么啦?”石旺树叫着。他以为石旺林是悲伤过度晕过去,伸手掐住他的人中。不大工夫,石旺林醒来了。石旺树要扶他坐起来,腰一弯,也瘫软在地,半天无法起身。他的胆子虽大,可那场面太恐怖了,他的神经已经绷到了极限,稍一松劲儿,就支撑不住了。石旺树歇了一会儿,觉着有了点儿力气,掏出三弟的火把点着,找到自己的火把。这时候,身边响起“嗯嗯”的声音,他定神一看,三弟脚下有个人,他的手腕被绑在一起,双手攥着石旺林的脚腕,双脚戴着大镣,锁在一个铁柱上,嘴里堵着破棉絮。他看着他们,眼里投来求救的光。暗道里那令人惊骇恐惧的声音,是他鼻孔发出的“嗯嗯”声经过暗道的放大、挤压、扭曲后形成的。
见是活人,石旺林不害怕了,他掰开他的手,同二哥一起站起来,拽出他口中的棉絮问:“你是什么人,怎么被绑在洞里的?”
那人说:“我叫鱼跃龙,是一家武馆的教习。两个月前,我在一个财神庙里拜神求财,碰到一个叫张半仙的人,给我算了一卦。说朝东南走九百九十九里,有座九里山,九里山里有座财神庙,烧九十九扎香表,拜完九十九拜后,就能得到发财的引示。我交了卦金后,来到这里,按照张半仙说的做了后,得到一顶前朝皇帝的金冠,准备天亮后离开,醒来后,就被绑在这里了。这里是个屠宰场,太危险了,你们快给我解开大镣和绳子,我们快走,天一亮,大家就插翅也难逃了!”
又是一个做发财梦的人。聽完鱼跃龙的话,石旺树暗道,张半仙把我们骗到这里,单单是为了杀害吗?他问鱼跃龙:“鱼兄看没看见是谁杀了洞壁上钉的人?”
鱼跃龙摇着头说:“我一直昏迷着,你们进洞后,我才醒来不久,没看见。”石旺树解开鱼跃龙手上的绳索,找到一把铁锤,砸开铁镣后,一指石旺林对他说:“他叫石旺林,是我的三弟,我叫石旺树,被杀害的是我大哥石旺财。”
石旺林要取下大哥,石旺树和鱼跃龙都反对,说先报告官府,等官府勘验了现场后再取下来,目前最要紧的是赶快离开这里。石旺林说:“好吧,我们快走。”他说着,迈步就走。
石旺林是古玩玉器迷,因为财力所限,手上没有一件像样的东西,暗道里经历的悲惨恐怖,使他心胆俱裂,想让那件精美绝伦的古如意,抚慰一下他破碎的心胆,想快点回到禅房,脚步快而急促。
“你们慢慢走,我先出去了。”把石旺树鱼跃龙落下好远后,石旺林扭头对二人说,之后走得更快了。等石旺林的火把消失在拐弯处后,鱼跃龙一碰石旺树,用刚够他听到的声音说:“你三弟走远了,我才敢给你说实话,凶手就是他。”
石旺树心里身子都是一震,问:“你说什么,凶手是我三弟?”
“是的,就是他。”鱼跃龙肯定地说,“凶手拿着一个很小的松油火把,把你大哥朝墙上钉的时候,我已经醒了,怕被他杀害,没敢出声。他钉好后丢下锤子,拔出短剑的时候回了一下头,我看见了他的脸。那张脸很淡定,很平静,就像宰杀一只鸡鸭一样若无其事。他划开你大哥的肚皮后,左手捉住心,右手慢慢地割下来,像啃桃子一样,一口一口咬着,血从他嘴上不停地滴淌,我吓得要死,连忙闭上眼。过了一会儿,我睁开眼睛,见他割下肝,还是那样吃了。他吃完肺后擦嘴时,我又看到他的脸,绝不会看错。”
“你,你确定没有看错?”石旺树吓得魂飞魄散,说话的声音都变形走样了,“我三弟为什么要吃活人的心肝肺呀?”
鱼跃龙点点头说:“确定。可能与他练的地煞阴绝功有关。”
石旺树问:“地煞阴绝功,真有这门武功吗?你怎么知道我三弟练了那种武功?”
鱼跃龙说:“我听人说过,地煞阴绝功是一种邪门魔功,练功的人开始生吃畜牲的心肝肺,要想武功大幅提高,必须生吃练武者的心肝肺。吃过一百个武林高手的心肝肺后,就能把地煞阴绝功练到最高境界,可以呼风唤雨,移山倒海,打遍天下无敌手。你三弟是不是爱生吃畜牲的心肝肺,三天不吃就无精打采,萎靡不振,鼻尖还上火,红得像辣椒一般?”
石旺树说:“是,是的。”这么恐怖的事情,他闻所未闻,精神终于受不了了,身子一歪,就朝地下栽去。鱼跃龙正要接住他,石旺树手本能地一伸,抓住他的小臂,稳住了身体。石旺树伤心至极,咬牙切齿地说:“他每天都生吃牲畜的心肝肺,我曾怀疑他在练什么邪功,听到有些成名的武林人物的心肝肺被偷,我问过他,他矢口否认。因为没有证据,我想他不至于那么没有人性,就没有深究。想不到,他骗了我不说,还竟然对结拜兄弟下手。这个畜生,我饶不了他!鱼大哥,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鱼跃龙说:“兄弟有何差遣,鱼某万死不辞!”
石旺树朝洞口望了一下,说:“我们合力制住他,交送官府,他要真是那个吃人心肝肺的恶魔,我们就为大家除了一害,领了赏金,我们一人一半。”
“好!”二人一拍即合。
五、兄弟相残
石旺林的武功不在石旺树之下,石旺树觉着禅房里太小了,在里面动手,发挥不了他们二对一的优势,决定将他诱出屋外动手,鱼跃龙同意。来到石旺林的禅房外,二人相互点了点头,石旺树过去敲门。石旺林打开门,招呼二人进屋。
鱼跃龙说:“你哥儿俩商量事情,我就不进去了。”
石旺树石旺林在屋里说了一阵儿话后,一同出来了,石旺树跟在石旺林身后。
“鱼大哥,我和三弟商量好了,我们收拾一下,立马离开这……”石旺树看着鱼跃龙说,一个“里”字未出口,突然一个饿虎扑食,把石旺林扑倒在地,闪着寒光的短剑同时抵住他的脖子。石旺林骇然失色,大叫道:“二哥,你疯了?”
“石旺林,我没有疯!”石旺树冷笑道,“你就别再演戏了。你练地煞阴绝功,先吃牲畜的心肝肺,再吃人的心肝肺,小成后,要吃练武人的心肝肺才能大成。现在,你已经练到大成的关键时刻,吃了我和大哥的心肝肺后,你就武功天下第一了,因为我们三个经常在一起,你没有下手的机会。不得已,你利用大哥贪财的妄念,买通张半仙,把我们引到你的老巢里动手。你先杀死武功弱于你的大哥,又编些假话诓我上当,再寻机杀掉我。因为我非常警惕,武功又和你不相上下,你没有机会下手。使你没有想到的是,你我在检查大哥的房间时,发现了他床榻下的暗道。进入暗道后,你几次弄灭火把想对我下手,还是因为我的警惕,你没有得逞。直到发现了鱼兄,你才暂时放弃了行凶,对也不对?”
石旺林大叫道:“二哥,我没有练地煞阴绝功,这一带我虽然来过几次,就知道有个九里山,不知道九里山里还有个财神庙,财神庙是我老巢一说,更是子虚乌有,大哥也不是我杀的!”
“不是你杀的,难道是我杀的?”石旺树一指鱼跃龙说,“鱼兄的人证、大哥的实证俱在,你还想抵赖?”石旺树怒不可遏,伸手要封他的死穴。
“慢着!”石旺林气怒已极,委屈已极,他的伤心悲痛也到了极点,眼泪唰唰直淌。他看着石旺树,一字一顿地说:“二哥要我死,我不敢反抗,容我说一句话行吗?”
“到了此时,你有何可说?”
“我对天发誓,大哥不是我杀的!”
“练武之人,有几个相信发誓之类的屁话,死到临头,还想蒙我?”
“二哥认定我修炼魔功,杀了大哥,我百口莫辩。我请求二哥别把我交给官府,到了那些畜生手里,我要不承认那些是我干的,他们会用我想都想不到的毒刑来折磨我,我受不了那种折磨,请二哥亲自动手吧?”
“我本来要把你交给官府的,念我们结拜一场,我就成全你!”石旺树说完,就要动手。石旺林突然一个乌龙摆尾,把他踢翻在地,接着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拔腿就跑。石旺树反应极快,一抬手,投出了短剑。短剑快如闪电流星,直插石旺林的背心,石旺林惨叫一声,踉跄了几步,差点跌倒。他站住身,强悍地反过手,拔下血淋淋的短剑,投向追到眼前的石旺树。石旺树躲闪不及,短剑正中他左胸。他“啊”地一声,倒在地上,身子抽搐了几下,死了。石旺林受伤很重,此时已经倒在地上,他仰头看着鱼跃龙,祈求道:“鱼,鱼大哥,救,救命……”
六、恶魔现形
“哈哈哈!大爷一路易容尾随你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骗来你们这三顿美餐,你求我救命,不是求猫不偷腥、求黄鼠狼不吃鸡吗?简直是天大的笑话!”鱼跃龙阴鸷而得意地大笑道,“我不妨全部告诉你们吧,我的真名叫鱼跃龙,除了我的父母,世上没有人知道。练地煞阴绝功的是我,吃武林高手心肝肺的恶魔是我,知客僧是我,庙祝是我,让财神像发出声音的还是我,就是那张半仙,也是我易容装扮的。从练功开始,我只生吃牲畜的心肝肺,练到第三层后,就要吃人的心肝肺,好在人不比牲畜少,这非常容易。要想练到最高的第九层,就需要生吃一百个武功高强者的心肝肺才能大成。强取不成,于是,我不得不扮作算命先生,跟踪一些武林人士,他们歇脚的时候,我就在财神庙里等着,引诱那些想一夜暴富的傻瓜上当。”
原来,鱼跃龙杀了石旺财后,又去杀石旺树,不料杀人不成,反被人伤。要不是石旺树是镖师,不愿与劫匪结怨,他的袖箭只是涂了迷药,一旦射中,只是让对方暂时失去战斗力,要是涂上见血封喉的毒药,他哪有命在。鱼跃龙是用药的大行家,一被袖箭射中,就知道袖箭上涂了极厉害的迷药,药性一旦发作,他会不攻自败。正要逃走,却听到石旺林的叫声,兄弟俩要是前后夹击,他万难脱身,无奈之际,不得不遁入暗道躲避。这条暗道是他的练功地,也是他取人心肝肺的屠宰场,直通每个猎物的床下。石旺树智商很高,武功也不低于他,杀他一个都不成,他要和石旺林联手,就更难得手了。他知道石旺财失踪后,石旺树一定会找到暗道里。服了解药后,立即扮成一个被骗者,布置好现场,嫁祸石旺林,伺机离间石旺树和石旺林,让他们自相残杀,等他们斗得两败俱伤时,他再收渔翁之利。石旺树石旺林果然上当。
石旺林问:“鱼跃龙,你的目的是取食我们的心肝肺,在我们喝水、吃饭、拜神时用迷药就可轻易地得手,为何还要大费周章地演出赐宝这一折呢?”
“用迷药迷倒你们,心肝肺两个月内不能取来食用,否则功效大减。留着养你们两个月,我担心夜长梦多,只能费些事儿,让你们在大喜过望之后,放松警惕时再动手。”
石旺林冷笑道:“你不怕杀我们不成,反被我们所杀?”
“有这种可能,可是,为了你们这三顿最主要的美餐,为了我的神功早一天练成,冒些险也是值得的。”鱼跃龙夸张地叹了一口气,又说,“最主要的是,你们武功高强,又是镖师,经历广泛丰富,天下的迷药毒药,你们不知道的不多,下药更容易被发现,危险性更大。”
石旺林愤怒地骂道:“没有人性的畜生,你不得好死!”
鱼跃龙又是一阵大笑,蹲到他面前,伸手一抬他的下巴,嬉戏道:“你们这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蠢驴活在人世,只能是浪费食粮,能帮大爷练就绝世神功,也算生有所值了。别不服气,下辈子好好投胎,生得聪明一点儿!哈哈哈……”
七、擒服恶魔
鱼跃龙笑声未落,刚才还乞求他救命的石旺林突然一冲拳,把他打翻,本已死了的石旺树跃身而起,“啪啪啪”连点他三处大穴,鱼跃龙立即动弹不得。
“啊……你……你们……”看着两兄弟,鱼跃龙目瞪口呆。之后,他不甘心地问:“你们是怎么识破我的?”
石旺树冷笑道:“鱼跃龙,你别把天下人都当傻瓜了。你认为你能骗我们来这里,就把我们了解得一清二楚了?你知道我三弟喜欢生吃牲畜的心肝肺,这与你练邪功的开始状态恰巧吻合,你杀我失败躲进暗道后,立即想到嫁祸于他。可你不知道我随父親做过几年屠夫,知道什么颜色的心肝肺好,生吃了不得病。我三弟吃的牲畜心肝肺,每次都是我给选购的,我要不在,他再难受也不敢自己买来吃。还有你更没想到的是,我在听完你说我三弟是凶手后,佯装跌倒,抓住你的小臂稳住身体时,觉察到你痛苦地抽搐了几下,知道你的小臂有伤。那伤是我的袖箭所留,就断定你是真正的凶手!还有,我是刑部的提刑官,天下发生了几百起命案,都是死者的心肝肺被掏走,不少还是成名的武林人物。皇上非常震怒,限期破案。刑部广布眼线,四处探查,只得到可能是练地煞阴绝魔功的武林败类所为。我隐身江湖,追查了十余年,只是得到活人的心肝肺不断被偷的噩耗,因此,我由一名四品大员,降到一个不入流的八品小官。就在我心灰意冷的时候,你利用我大哥想一夜暴富的妄念引诱他,让他偷拿了我们的盘缠,让你算命,使我二人不得不跟着大哥来到你的老巢。你杀了我大哥,取了他的心肝肺后,又来杀我,却被我涂了迷药的袖箭射中小臂,受伤不轻。因为我三弟来看我,你逃跑不及,才不得不躲入暗道中。你说我三弟是凶手,目的是离间我们,让我们自相残杀之后,你再收拾我们。为了让你说出真相,我到我三弟的禅房里诓他出来时,就和他说了这个引你上钩的办法!”
石旺树说完,拿出一个羊皮血包,石旺林也从背后的衣下取出一个羊皮血包,“啪”地丢在鱼跃龙面前:“这两个血包里面垫有玄铁板,刀枪不入,短剑上的‘鲜血不过是我们镖师事先准备的经过保鲜处理的羊血而已,以便在关键时候好诈死逃命。”
石旺林接着说:“我们兄弟三人的一切,你虽然摸得很透,还有一点,连镖局里的弟兄也不清楚。那就是我们三兄弟经常为了一点蝇头小利打打闹闹,就是让同行知道我们矛盾很大,都是斤斤计较的势利小人。防止同行嫉妒我们这个武功很高的三人团体,以免惹来杀身之祸。这出真假戏,是防身保安的好法宝。”
鱼跃龙沮丧地叹道:“你们的城府太深了,我万万不及呀。”
“这不是城府,是惜命自保的需要。”石旺林长出一口气后,又问,“还有一点我想知道,你库里那些金银珠宝和古玩字画,是真的吗?”
鱼跃龙有点得意地说:“我练成武功后所做的事情,都是杀人越货,强抢豪夺,那些东西自然都是真的了!”
“既然是真品,不说你富可敌国,也可以富甲一方,为什么还要练那伤天害理、被千古唾骂的邪功呢?”
“我想夺取天下第一,称霸武林,然后以此为根基,举旗造反,为自己打天下!”鱼跃龙振振有辞地说,“作为一个男人,有几个不想当皇帝的?”
石旺树说:“你有那么大的志向,那一点儿财宝用来招兵买马、夺取皇位远远不够,用来收买几个杀手走卒,却是绰绰有余的。你为何不收买一些势利之徒为你干那些坏事,干吗要亲自出马呢?”
“我有很多手下,找几个武功高、德行败坏的人只是一句话的事儿。可我想称霸武林,最终做皇帝,这种缺八辈子德的事情一旦暴露,对我的品行人格就是毁灭性的污损,我还怎么统领群雄、与皇帝老儿争夺天下?当然不能假手别人了。”鱼跃龙又是一声叹息,说,“如今落在你们手里,我心服口服了,皇帝梦也破灭了。只要你们别把我交给官府,十九台阶金库里的所有东西,都归你们。”
“你还有一点儿人的羞耻观是非观,说明你还没有完全变成畜牲魔鬼。”石旺树严肃地道,“别怕,你有那么多钱,我们自然不会把你交给官府了。不过,想买你这有当皇帝志向的真龙天子的命,那点儿东西就远远不够了。说,剩下的东西藏在哪里?”
鱼跃龙说:“只要你们承诺不杀我,我就告訴你们?”
石旺树说:“可以成交。不过,我得废了你的一身邪功,遣散你的所有喽啰后,你一辈子都要跟在我二人身边,如何?”
鱼跃龙再是一声叹息,无奈地说:“我想活命,还想娶妻生子,延续我鱼家的香火,到了这个时候,不听你们的也不行了。”
几年后,北方某地建起一个很大的村子,叫石家庄,据说两个庄主富甲天下,乐善好施。讨饭的花子,穷苦的百姓都蜂拥到那里,庄主给他们盖房子买地,建立家园。几十年后,石家庄就发展成为天下第一大庄。
责任编辑 孟 璐
插 图 刘 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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