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姐姐,你家左边可是坐了个宝啊!”道士站在屋檐边,往左山岭上望,想要透过层叠的烟气看清楚。
“哈哈,要是有个宝,还是这穷模样?”罗母拿针磨磨头发,“你看我这补丁坐补丁,都不知道补哪儿了。”
“老姐姐会说笑,”道士坐下来,“你看那山岭,岭峰不过几十米,前一头高扬,如天龙吐水,后一方安沉,似神龙摆尾。这样的好气势,却朝了南去,那一方贵气了,这一方却难有福。这样的好地势,谁家沾了谁不得大富大贵?”
罗母当这道士瞎扯,没放在心上。但是,这话却让窝床里的罗万有听得明明白白。
暮雨停歇,游方道士打恭谢别罗母,渐渐迈向路的尽头,消失在薄雾朦胧里。
犬吠催鸡鸣,第二天天刚鱼肚白,罗万有就带上腌菜馍馍到村子里约伙伴们上岭子放牛。十七八的小伙子好打堆,在一块儿就有聊不完的话。这群人聊着聊着,罗万有就把昨天道士说的话盘托了出来。那个年月,靠天吃饭,谁都想着一脚踢出一坨金元宝,梦里都想发横财,更别说是想闯天地的穷得草绳当裤带的小子们。
这一群人中就有个“牛胆子”李二哥,听到有这么一件好事,说干就干,就约好大家明天带上家伙,把这山上的石头各弄一块回去。他们的算盘打的光亮:开一块条石回去,有福没福不计较,至少可以码屋地基。相互约定就各自回了家。
回到家,罗万有把这事跟他母亲一说,没想到的是,罗万有让罗母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通。罗母考虑的也不是不在理,这开山一说不敬山神,二说是官府地盘,这穷人家谁能经得起官兵一闹?
虽然罗母把罗万有锁在了屋里,但罗万有还是趁罗母出去割猪草的时候,偷偷溜了出去。
他爬上岭子的时候,另外七个小伙子已经开出了八块条状石。罗万有心里惭愧,就甩开膀子卖力的帮着把这些石头搬回了家。
说来也奇怪,事还真的被道士掐着了。一天,罗万有替里长到县城里办家什,跟一个走货的小贩哥长弟短交上了好,慢慢的,他就这么发了家,没过多久,举家搬到了城里,当然少不了带上那块宝贝。而村里的其他几家也做啥啥顺,干啥啥成。
话说到这里,大家都明白了,大师所说的血精就是岭上的条石!
大师略作思索,道明了一切:“正应那一位道士所言,岭初具龙体,你等是斩断龙髓,龙岭就演化成磨刀石,而且豁口就朝着斗牛村,村子就成了刀兵之地,你跳出方寸,却也难逃。沉了这么些年,那伏龙想复位了。”
伏龙归位,把东西还回去不就了结了吗?大错特错,请神容易送神难!依据大师的说法,要恭恭敬敬的请龙归位,八节龙骨当做瓦垄坟,就是像梯田一样,头高尾低修建八座骨坟;每座骨坟前金后银,各置九锭,取“九九归一”之意。最后作法招魂,引路归灵,立碑安位,方才算完。
罗万有早就吓得乱了方寸,大师怎么说,他只一个劲的点头,吩咐了管家去办。
吹吹打打,忙忙碌碌。一村子人帮着打理了三天,事情才算弄得妥当了。罗万有盯着这瓦垄坟老泪横流:“老天爷呀,现在你总会给我个安生日子了吧?”
平静日子真就来了?老天却给罗万有开了个大玩笑。在还了龙骨第二天夜里,罗世兴领着几个人把瓦垄坟掘开,把金银都挖了出来。原来,其他七家都已经家财散尽,所有的费用都是罗家所出,眼看罗万有黄土埋半截了,这好好的家产就是罗世兴的了,这么大一块肥肉,他愿意在自己身上剜?
过了些日子依然风平浪静,罗世兴暗暗地佩服自己。可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突然有一天夜里,无端刮起大风,紧接着,不知谁喊了声:“着火啦。”邻居跑出来一看,罗家成了火海,火光照亮了整条街。街坊邻居赶紧去取水救火,忙乱成一团。不知何时,一个疯老头披散着头发,穿着脏兮兮的绸子衣服,站在街口,盯着火海大笑不止。一个邻居看不下去,就呵斥老头:“哪来的疯老头,人家屋里着火,你乐个啥?”疯老头却不回答,转身跑开了,他一边跑还一边唱:“拿话问君君莫笑,求财哪处是正道?分厘靠勤力,百岁之翁谁言老?邪门加歪道,万里金城唏嘘倒。请君看我走一遭,何人吝财却命抛。”
这一场大火,罗家就只剩下几根木头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