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竺出生东海郡朐县(今江苏连云港)。糜家是世代经商的大家族,到了糜竺这一代,资产达到上亿规模,可谓当时的首富。
生逢三国乱世的糜竺明白,自己此刻就像一个拿着金银珠宝却走在土匪窝里的小孩儿一样,毫无安全感可言。他深知自己除了赚钱之外别的啥也不会,而乱世要是只会赚钱不会搞政治,那赚的钱早晚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糜竺的志向不单在于保土守财,心高志大的他也想乘势而起,就此“闻达于诸侯”。所以他一面购置武器马匹,装备自己家中超过上万的健仆门客,一面救危济困,在徐州广结善缘,寻求民意上的支持。
既有兵,又有钱,还有民望,这样的家族在任何朝代、任何地方都是举足轻重的。所以当时的一线大蓝筹、徐州收陶谦一心拉糜家人股,他亲自征召糜竺担任徐州别驾从事(相当于今省委秘书长)。
和《三国演义》里那位忠厚慈祥的长者形象不太一样,陶谦性格虽然说得上正直,却有行事粗暴、宠信小人的致命缺点。他还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代佞佛人,把民脂民膏都浪费在建造佛寺之上,徐州在其治理下日渐衰落。并且,其部下良莠不齐,内部危机重重。糜竺经过仔细权衡,认为陶谦这只股票外强中干,遂与之虚与委蛇。
汉献帝初平四年(193年),陶谦尝到了自己治下不严的苦果:其部下张闿因为贪财劫杀了由自己护送的前太尉曹嵩垒家。早就对徐州垂涎三尺的曹操,终于得到了最好的出兵借口。“凡杀男女数十万人,鸡犬无余,泗水为之不流。初三辅遭李傕乱,百姓流移依谦者皆歼”。徐州一蹶不振之际,糜竺却迎来了值得自己托付巨额财富的大靠山——刘备。
前来救援徐州的刘备当时还默默无闻,兵力总共才2000出头,班底也只有关羽、张飞、赵云等寥寥数人,股本可说是小得出奇。糜竺却慧眼识英雄,对刘备一见倾心。在糜竺的大力举荐下,陶谦接受了刘备的跳槽,表刘备为豫州刺史,并给予兵力,使其驻屯徐州要地小沛(今江苏沛县)。
兴平元年(194年),由于吕布在兖州发动叛乱,曹操暂时放下屠刀退走。心力交瘁的陶谦也一病不起,临死前他拉着糜竺的手说:“非刘备不能安此州也。”在糜竺的带头拥戴下,徐州上至文武官员,下到平民百姓,全部倒向了刘备。也就是说,当时还没有自己的根据地,规模不过一只创业板小盘股票的刘备集团,在糜竺的投资帮助下,一举重组吞并了大蓝筹徐州!
无奈天不遂人愿,刘备集团股本太小的劣势很快显示出来。建安元年(196年),刘备还没有把徐州牧的宝座暖热,就被鸠占鹊巢,吕布成功地“借壳还魂”,刘备只得拱手让出徐州这一宝贵的“壳资源”,连自己的老婆都成了对方的阶下囚。屋漏偏遭连夜雨,刘备在率部撤至广陵郡(今江苏扬州)时,又遭袁术趁火打劫,兵败逃到海西县(今江苏东海),连从徐州带出的军粮财帛都散失殆尽。在饥饿的驱使下,“吏士大小自相啖食”,全军上下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本来打算土鸡变凤凰的刘备集团,在徐州重组宣布失败后,马上遭遇了连续不断的跌停板。
普通股东经此剧变,第一个念头肯定是止损出逃。事实上,九品中正制的发明人陈群,就是在此刻离开刘备集团而投降吕布的。世态炎凉,也是人之常情。在集团董事长刘备陷入绝境之际,糜竺却来雪中送炭了。他带领全族老少爷们儿长途跋涉来到海西,面带谦和的笑容来拜见刘备:“明公,您想要军队吗?我有2000名健壮的奴仆门客,个个忠诚可靠,您想要后勤补给吗?我已尽数变卖家财,此行共带来黄金亿两,骏马千匹,您想念妻子吗?家妹年已及笄,虽然姿色平平,但希望可以侍奉使君,请明公笑纳!”
面对把全部家当都砸在自己身上的糜竺,刘备即使不被感动得泪流满面,起码也是热泪盈眶。在刘备心中,义薄云天的糜竺不但是自己的大舅子,更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刘备从此和糜竺彻底结成了命运共同体。此时,老班底关羽、张飞还只是六品的中郎将,而糜竺已被刘备上表封为五品的偏将军了,可见刘备对糜竺的感激之情。
本已山穷水尽的刘备,就此东山再起。有了钱有了粮就是不一样,振作起来的刘备首先拿在徐州、扬州一带靠抢掠打劫为生的小军阀杨奉开刀,砍下了杨奉的脑袋,出了一口被吕布背叛的恶气,然后以空间换时间,向吕布低声下气地求和。吕布本来就是个见利忘义的流寇,没什么战略远见,看到刘备拿着金银前来贿赂,还十分诚恳地表态要当自己的小弟,大喜之下就重新把小沛和妻子还给了刘备。
糜竺的投资眼见就有了回报,可惜刘备到底是时运不济,反复无常的吕布很快变卦,出兵赶走了刘备。刘备无家可归,只好在曹操的招抚下投奔许昌。这时的刘备集团经营不善,已经扣上了sT(财务状况异常,需特别处理)的帽子,要依靠其他财团的注资才能生存,可以说糜竺的大手笔投资至此已经打了水漂!
换了一般人可能就放弃刘备这只垃圾股了,可是糜竺却坚信自己的选股眼光:刘备绝对是一支后劲极强的潜力股。既然选择了刘备集团,就一定要长线投资,咬定青山不放松。
曹操也深知糜竺在徐州深孚众望,在平定吕布后特地从泰山郡中分出五个县来,新建了一个赢郡,任命糜竺当太守,还任命其弟弟糜芳为彭城相。谁知曹操热脸贴了冷屁股,糜竺对这个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超强绩优股根本不上心。糜竺知道自己并无过人的才干,又非亲近故旧,很难在人才济济的曹操集团中更上一层楼,而且,曹操集团的股价正运行于历史高位,此刻入股,自己很可能成为集团内部斗争的牺牲品,被高位套牢的系数相当大。因此糜竺拉着弟弟拒绝了曹操的拉拢,依然痴心不悔地持有刘备集团的股份。
建安五年,刘备接受衣带诏反叛曹操,重新袭取了徐州。随后的事众所周知,在曹操的亲征下,刘备败得更惨,不但丢了老婆,而且连头号大将关羽都当了俘虏,只剩下自己和几个心腹仓皇投奔袁绍。此刻的刘备集团霉运当头,正是sT前加星,不只是连年亏损的问题了,而且随时有关门退市的危险。
这血本无归的悲剧要是搁别人身上,没准儿就要跳楼了。可糜竺却不在乎,他挂印丢官、抛妻弃子跟着刘备,从徐州跑到青州,从青州跑到冀州,从冀州跑到豫州,最后又从豫州跑到荆州,俨然上演了一出三国时代的万里长征!这可不是公费旅游,而是亡命天涯,有武力的练家子可能都坚持不下来,可平时锦衣玉食的富翁糜竺,硬是咬紧牙关挺了过来。
经过长达十余年的奋斗,此前一直面临退市危机的刘备集团终于在赤壁之战后成鱼翻身。建安十五年,孙权将荆州借给刘备的消息传开后,曹操吓得把笔扔在地上,连声哀叹说刘备终于蛟龙入海不复能制了。龙头股董事长曹操都这样说了,后市可想而知:刘备集团就此蒸蒸日上,连续无量涨停,不但摘掉了长年以来sT亏损的帽子,更是一跃成为两市三大龙头股之一。
刘备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对患难中出手相助,而后又一直不离不弃的糜竺,他是打心眼里信任的。虽然糜竺只会做生意,无论统军还是治民都一窍不通,但是刘备却在自己被汉献帝拜为左将军之后,把糜竺任命为从事中郎(相当于今中将手下的第一参谋长)。刘备在入蜀占据益州后,立即发明了一个安汉将军的荣誉职位来安置糜竺,使之在文武官员中稳坐第一把交椅。其弟弟糜芳也被任命为荆州地区最重要的南郡太守,作为关羽的副手镇守江陵。虽然因为个人能力问题,糜竺在蜀汉没什么实权,但刘备把他当成家人一样,平时“赏赐优容,无与为比”,参加会议或者宴席时,诸葛亮的位置都在糜竺之下。糜竺当年的长线投资终于得到了百倍的回报。
令人扼腕的是,糜竺有一个不成器的弟弟。就在关羽水淹七军,蜀汉国势发展到了顶峰的时刻,吕蒙白衣渡江。糜芳由于自己和关羽之间的私怨,不顾国家大义,不顾将士的反对,打开江陵城门降吴。之后关羽败死麦城直至蜀汉夷陵大败,刘备集团从无量涨停到放量跌停,糜芳实为祸首。
这时就能看出糜竺的选股眼光来了:要落在以刻薄出名的曹丕手里,他会像对付于禁一样,虽然不伤害糜竺的肉体,但却以打击糜竺的灵魂为乐,活生生地把人气死;换了凶暴好猜的孙权,糜竺个人被杀是小事,全族株连都大有可能。所幸,糜竺选择的是以宽宏大度、顾念旧情出名的刘备。面对前来朝堂“面缚请罪”的糜竺,刘备亲手为其松绑,当着百官的面告诉他:“兄弟罪不相及。”此后,刘备仍然待糜竺为上宾,“崇待如初”。
刘备的好心使糜竺很过意不去,不久竟惭愤成疾,郁郁而终。
糜竺暴病身亡后。刘备及其继承人刘禅对糜家人依旧照顾有加。糜竺的儿子糜威担任虎贲中郎将,孙子糜照担任虎骑监,父子两代在蜀汉禁军供职,深受皇帝信任,一时传为美谈。
正所谓道路是曲折的,前途却是光明的。搞政治如同炒股票,投资绝对不是一锤子买卖,一定要坚持长线投资,才能苦尽甘来。一要有超人一等的选股眼光,二要有宁可一起破产也绝不割肉退股的钢铁般坚定的意志;三还需要运气。能够兼具以上制胜要素的投资者实在是凤毛麟角,糜竺以其事迹告诉我们,他就是这样一位成功的股票大玩家。
选自《传奇故事·百家讲坛》20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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