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国
午后,大雪纷飞,大军进入最后一片山谷。先锋官来报,此处地形复杂,不知该往哪座山进发。
胖将军下马,摊开行军地图。地图标示很清楚,从一座名叫天太山的东山腰翻过,那边就是叛军大营。胖将军记得清楚,出发前,主帅一再强调,这幅地图是他派人刚刚实地勘测后绘制的,只要按图行军,就能出其不意地偷袭叛军大营,全歼叛军。
然而,面前这一座座山,哪一座是天太山呢?胖将军和众将围在地图前,看图,看山,看天,不能确定。
“有了将军!”副将惊喜地叫道,“按图所示,天太山位于天恩山之东、天浩山之西,只要确定了天恩山或天浩山,天太山也就确定了。”
“谁是天恩山?谁又是天浩山?”胖将军冷冷地问。
“将军,天恩山在天皇山之东,天浩山在天荡山之西,确定了……”
“谁又是天皇山、天荡山?”胖将军愤怒地打断副将的话。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确定不了天太山,子夜时分就偷袭叛军不成。偷袭不成,就会被叛军发现,就会被反偷袭,就会全军覆没。还有,出发前商定的另一部官军的正面进攻,也将无异于自杀。
“将军,抓几个老百姓过来问问,他们一定知道。”副将说。
胖将军点头,命令几个士兵装扮成商人,快去快回。
好一会儿,士兵们空手而回。原来这里的居民就少,又听说大军来了,都躲了起来。
“搜!就是把这片山给翻过来,也要抓一个过来!”胖将军顿了顿,又缓和了语气,“记住,见到老百姓要收敛,不可无礼。”
天快黑时,士兵们终于抓来一个老汉。
“谁让你这样做的?”胖将军见老汉被绑着,狠狠地踹了为首的士兵一脚,又急忙給老汉松绑,“对不起老人家,请老人家告诉我,这哪一座山是天太山。”
“天太山?哪来的天太山?我咋从来没听说过?”老汉直摇头。
胖将军重重地咳一声:“哪是天皇山天恩山?”
“什么天皇天恩?”老汉似乎很生气,“我都没有听说过!”
“大胆!给脸不要脸!”胖将军终于发怒,亮出大刀,“说!”
“军爷,我真的不知道啥天啊。”老汉指着风雪中隐隐约约的山说,“我只知道,这个叫马奶山,那个叫牛眼山,那个叫狗蛋山……”
“撒谎!图上明明标示天太天恩!”胖将军刀指老汉,“我问你,你可是此地百姓?”
“是啊军爷,我祖祖辈辈住这里,我从小就在这些山上放羊砍柴,可从来没听过有叫天啥山的。”老汉指着一座山说,“军爷,这叫马奶山,你看山头像不像马奶头?再看这牛眼山……”
“叫你牛眼!”胖将军一刀砍断老汉的脖子。
“抓!再去抓!”胖将军命令。
天黑透了,士兵们又陆续抓来几个人,男女老少都有,但他们和刚才的老汉一样,也根本不知道什么天太山天恩山。胖将军愈发生气,同样杀了他们。
雪越下越大,刺骨的风似乎故意与这群人过意不去,故意在山谷里兜着圈子呼啸着。数万官军又冷又饿──为避免被叛军发现,他们不敢生火;本打算偷袭后在叛军大营吃饭,连干粮都没带。
“怎么办啊将军?再这样下去,叛军不来,冻也会冻死我们的。”副将的话还没说完,山口处突然杀声震天。胖将军命令迎战。可是,叛军都杀到了眼前,士兵们还有大半没有爬起来──他们早已冻僵了。
胖将军刚翻身上马,就被挑于马下。胖将军拔剑要自刎,叛军将领横戟拦住:“范大将军,天太山还没找到,怎可就死呢?”
“逆贼!要不是这地图误我,本将早已将你碎尸万段!”胖将军怒骂道。
“想知道谁是天太山吗?呵呵……我也是刚刚听逃难的百姓所说。”叛军将领轻叹一声,“前些日子,你们派人来这里绘制地图。这些人来后,强征百姓带路,百姓稍有不从就被杀。后来,一位老人家,就是刚刚被你杀死的老汉,主动来给他们带路,告诉他们山的名字──因为他们口口声声什么‘皇恩浩荡,老人家就用‘皇恩太浩荡将这些山胡乱叫做天太、天恩之类。老人家的目的,就是让你们行军时找不到路!还有,我军之所以知道你们在这儿,也是那位老人家稍早前给我们送的信……”
胖将军嗷嗷大叫:“逆贼!皇上待你不薄!”
“不错!皇帝待我是不薄,但是,待老百姓就太薄了!”叛军将领一声长叹,“现在,你可知道,真正灭你的,灭皇帝的,不是本将,也不是本军,是老百姓,是天!自古以来,薄待老百姓的,老百姓必亡之!天必亡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