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单里的无名氏
作者:沃夫海文
十年前,有一桩悬案。
那个时候我在初中读书。班级里有一位很奇特的同学,可能是因为先天疾病的原因,经常咯痰。那孩子又不怎么讲究个人卫生,开始时候吐在纸上,随手把纸扔在桌堂(南方叫桌肚)里了事。后来甚至会把纸塞进教室墙上的暖气片后面,冬天开始供暖的时候,不堪闻的气味就会随着热量弥散开来。当年学校考虑让学生们都能看清黑板,每周安排串一次座。我还清楚地记得当我串到暖气旁边的时候,由于忍受不了而花了一中午时间清理了暖气和墙面之间的秽物。
十五、六岁的孩子正处于开始接触社会三教九流、树立人生观的初期,性格迥异,热衷于张扬个性,无论好坏、不分彪傻,全当成是寻找存在感的不二良方。有离家出走上京告御状参奏老师打他的;有上课写纸条之后贴上一根真的鸡毛、美其名曰”鸡毛信”传半个教室的;更有扮文人抑郁相、走路念念有词、时而俯仰叹息、时而捶胸顿足,最后不慎撞到树的。现在很难想象再会有这样一群云泥之别的人会聚集在一块儿,所以当年随地吐痰的事儿发生谁也不会认为跟同样诡异的氛围有什么格格不入。
时隔十年,某天我在哥们家聊及往事,这哥们叫苍琼,我们是初中同学。听完我关于咯痰孩子的回忆后,苍琼一脸困惑盯着我:“没这个人吧。”我不屑:“那只能说明一件事儿,你记性差,你得勤加锻炼了,预防一下老年痴呆啥的,要不到时候可不好治。”他一脸严肃:“不可能吧,你别看我当年学习不行,但是对人对事儿我可有超强的记忆力。”为了证明自己,苍琼翻箱倒柜找出毕业照摆在我面前。
跟朋友两个人茶余饭后,晚风习习,聊聊过去是件很惬意的事儿。我们逐一对毕业照上的人品头论足,回忆诉说那段早已泛黄的时光里,那些稚嫩的面孔在我们脑海中留下的每一幕。年深久远,苍琼的记忆力确实超乎凡人。正在哥俩不亦乐乎、吐沫星子交织飞溅的时候,我突然怔住:“我分明记得那张脸,可是......可是他并没有出现在手里这张照片上!”
当年的学校,不像后来这么规范。经常有人转学走了、又有人转学来了;有的学习不好降级到我们班了,也有为了巩固一下所学知识当学弟了。正应了那句俗语: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走了穿红的来挂绿的。整个班级跟戏园子似的,你方唱罢我登场。我寻思着,应该是那咯痰的孩子应该只是出现了一段时间,没有引起苍琼的注意。那边苍琼沉思良久,或许是搜肠刮肚的全盘搜索着,皱着的眉头俄而展开。不多时,苍琼一脸坦然:“我确实没有印象,但是他可能是没有参加毕业照的拍摄,你说的也许是对的。”这事儿也就只能暂且搁置下来。
事后,我联系了其他几个同学,聊天之间我都会随口问一句有没有对那咯痰的孩子有印象,他们的回答是要么没有印象,要么说可能是另一个谁谁谁。而我的脑海中分明存在着那个人的脸,但我想不起他的名字,而且可能因为他长了一张过于大众的脸,致使我无论如何也描绘不出他相貌的特征。
偶然有一天我收拾自己房间,发现了初中时候的一摞榜单,多亏我爹收着,要不早就不知道丢哪去了。初中时候流行月考,一个月考一次成绩出来排一次名,印出名单给家长送去。我如获至宝,心想这次肯定能找到他,然后给苍琼证明一下他老年痴呆的可能性。一个一张一张的翻着,本有些名字早一已生疏,但是上次跟苍琼互通有无之后所有名单上的人都有印象。直到最后,我发现,名单上的每个人我都能想起他的模样!
难道那孩子只念了不到一个月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