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与在陕西生长有关,我自小便喜欢探访有些古意的风景,即使关于背景不甚了了,也无碍于面对着贯穿古今的遗物,静静地浮想联翩。由此,我也连带着并不忌讳,甚至会刻意地走访一些墓地。无意打扰逝者的安息,只不过借此追寻一种时空的联结。
中学历史课中便出现过的拉雪兹公墓,位于巴黎城东南。它是我几年前来此旅游时因为时间所限而不得不放弃的目标之一。直到上月,我才得以利用周末偷闲,辗转到此,走出地铁站时,才发现连阴雨不知何时又开始悄无声息地飘落下来。
一面墙,一段故事
仍记得,当初前往伦敦海格特公墓拜谒马克思时,便遇到这样的绵绵细雨。而此刻,我正在寻找的是巴黎公社起义者最后牺牲的那面墙。来前并未做任何预习,只知道大概需要横穿整座墓地。
然而,眼前这座墓地在阴雨中更显得无章可循。它几乎就是一座艺术的殿堂,无论形制大小,每一座墓仔细看去,总能发现一些特色,或是沉思中的逝者头像,或是表情哀伤的天使。即便只是一整块的盖石,也会雕成华丽的棺木造型。
这些雕塑的艺术价值还在于它们的历史积淀。拉雪兹的地名源自太阳王路易十四的御用神父,拿破仑掌权时便将此地钦定为公墓,又一气迁来了若干名门望族的家族墓地以营造声势,粗粗算来也有两百多年了。此处的地势原本就高低起伏,百余年来累积的墓葬形制各异,又簇拥在一起,其中高大者几乎与身边的树木平齐。
烟雨迷蒙之中,气氛略有些诡异,没有地图路牌,更不能指望会有途经的路人,我也只好暂时放弃细品无数不知名的陵墓石刻,努力地设法辨认方向。之前左一弯、右一绕间,我早已偏离了墓地所谓的大道。
幸而在某处小路口望见了一座浮屠塔式的高大石雕,我才锁定了一处围墙的方向径直走去。这座公墓毕竟是法兰西皇帝亲自划定,形制巨大,贴着墙摸索到巴黎公社牺牲者就义前背靠的那一段,也需要长时间耐心地边走边看。
墙上自然不会留下将近两百年前的弹孔,水泥的砌面顺着地势倾斜向上延伸,墙外几米远处便是窗帘半掩的民居,大概在这个周末的清晨尚未醒来。若不是这段墙之前立有简洁而精巧的纪念碑,我恐怕无法指望能来到它的面前了。与纪念碑正面相对的,是早期法国共产党员的墓葬,其中便包括了《国际歌》作者鲍狄埃。
这一片朴素的墓碑,与拉雪兹公墓中其他各处相比,是如此的不起眼。但它们与朝夕相对的这面围墙,却见证了这座墓地,甚至这座城市的一段传奇。世界上第一次由产业工人自发组织的政权虽然匆匆地夭折于此,但它毕竟为身后更加伟大的社会思潮和实验拉开了序幕,时至今日,其意义更显得不可小觑。
“娇小”的墓地
有些时候,事情便是这样,一旦窥探到了一线风景,就会一直惦记着、寻觅着机会再去仔细地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