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永兰也曾在能力范围之内为儿子做最好的安排。20多年前,她和丈夫离开四川邻水老家到重庆打工,一直在底层挣扎,生活上没有太多起色。儿女出生后,夫妻俩的压力更大了,但在养育孩子方面却从来没有松懈过,尤其是儿子郑伟,他从小就很懂事,小小年纪就帮着父母做家务、照顾妹妹,冯永兰对他格外偏爱,也寄予厚望。到了入学年龄,郑伟先是被送去另外一所小学,读完一年级之后,冯永兰感觉学校的教学质量不高,于是花了笔钱张罗着给儿子转学到了曾家岩小学,怕他跟不上学校的进度,又让他重新念了一年级。
那几年,冯永兰和丈夫在上清寺附近租了一间店面卖香烟饮料等杂货,每天早晨还会摆摊卖早餐,生意做得挺红火,可是太忙了,夫妻俩全天候守在店里,没有时间照顾孩子。郑伟当时正在读小学三四年级,住在他家附近的一个同班同学经常来找他,还带他去黑网吧打游戏。冯永兰本来就为没有时间照顾孩子而焦虑,又担心儿子被同学带坏,干脆横下心来,把生意红火的店面转租给别人,搬家到别的地方,让儿子在地理环境上彻底远离那个“坏同学”。她把教育孩子看得比挣钱更重要,于是开始做小吃生意,她摆摊卖冒菜、酸辣粉,丈夫在旁边摆摊卖凉粉、凉糕等,不需要再从早到晚盯着店面,有了更多闲暇时间照顾家庭。几年下来,虽然没有挣到太多钱,但除去一家人的开支,还能略有结余。为了强身健体、开发兴趣,她还给儿子和女儿都报了足球培训班,女儿郑红怕苦怕累,半途而废,儿子郑伟倒是坚持了下来,风雨无阻地去训练,更是让冯永兰赞不绝口,又大大增加了对儿子的信心。
出事那天,冯静在冯永兰的小吃摊前帮忙,还开玩笑让姑妈多挣钱多攒钱,将来给儿子买房娶媳妇,几个小时之后厄运就降临到一家人头上。儿子死亡之后,王红在第二天凌晨给她发了条短信,表示沉痛和道歉,提出要帮他们讨回公道,让谭家付出代价。冯永兰没有回复短信,她好几天时间缓不过神来,整个人呆呆的,像做梦一样。过了两天,她开始联系王红和谭涛的家长,可是电话再也没有打通过。她和丈夫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把责任归到学校头上,纠集了一帮亲戚去学校闹事,讨要说法和赔偿。因为扰乱了学校正常的教学秩序,他们被警察抓到派出所,丈夫郑常超的脚还被打伤,包了厚厚一层纱布,只好找了跟棍子拄着走路。学校在他们闹事之后加强了警戒,派驻了两三名保安守住校门,他们再也无法靠近。这期间,冯永兰和学校领导谈判了好几次,每次都因为赔偿金额达不成一致而毫无进展。
冯永兰一筹莫展,她不知道如何为儿子讨回公道,只能抱着他的遗照在学校附近逡巡,吸引路人的关注,寻求更多目击证人。也确实有不少路人过来给她支招,有的让她去北京上访,有的让她降低赔偿要求,还有的让她找关系走后门,他们对冯永兰的遭遇充满同情,表现得一个比一个亢奋,但所有的建议对于解决眼前的状况没有任何实际帮助。郑伟的尸检报告还没出来,律师也不肯接手。
采访的最后一天,冯永兰和丈夫又去了趟殡仪馆,他们看了看儿子的遗体,青紫色的胸膛裸露在外,让冯永兰的情绪再度崩溃。出事之后,他们再也没有回过自己的家,怕触景生情,暂时借住在亲戚家里。我跟着冯静去了趟冯永兰一家人租住的地方,那是个一室一厅,每月租金1000多元,房间杂乱拥挤,看上去更像个仓库,小吃车、冰箱、纸盒子、小吃原材料等堆满了狭小的空间,除了房东当初配备的两台空调和三台冰箱,家里几乎没有其他电器。客厅靠墙处并排放着两张高低床,上铺堆满了杂物,下铺是郑伟和妹妹郑红睡觉的地方。
郑伟的床上铺着凉席,书和乒乓球盒整齐地放在床尾,是整个家里最干净整洁的地方。他的书包和校服堆在角落里,冯静拿过来,给我看了看被撕裂开的一道长口子,沉默了一会儿,又指着站在旁边的郑红说:“她哥哥虽然只比她大一岁,可是又懂事又能干,平时做饭、洗衣服一样不落,她在家什么活儿也不干,我现在从头开始教她做饭洗衣服,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她爸妈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她也得学着自己照顾自己了。”
(为保护未成年人隐私,除冯永兰夫妇以及王红之外,本文提到的其他人物均使用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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