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直觉”做决定

时间:2017-05-23 08:54:26 

瞬间决策的本能使我们不致淹没于浩瀚的选择之中。我们已经习惯了让环境来决定我们要做的事情,我们会去请求父母的帮助,征询领导的意见,但我们想要的答案往往来自内心,而非源于外界。

学生时代会遇到这样的同学,他们蒙题很准,轻轻松松就能填上正确答案,而我们经过烦琐的演算还常常出错。你问他们为什么,他们会说那是靠感觉或者运气好。

2005年出版的一本畅销书《决断2秒间》中,作者马尔科姆·格拉德威尔提出了这样一个有趣的观点:“不假思索”有时候好过“三思后行”。他举了很多例子,心理学家只需观察一对夫妻的15分钟交流,就能猜出这段关系的状态;顶级的鉴定专家只看一眼,便大体能判断出一件文物的真伪。而我们做决定时,一般习惯于尽可能多地收集信息,罗列不同选项的优势与劣势,比较和分析之后再做判断,但其实还有另外一种做决定的方法,就是书中所说的“转瞬之间的决策”。

与“理性决策”相对,我们将这种瞬间决策的机制称为“直觉决策”,即大脑没有对信息进行加工处理,而是接收到的信息快速转变成了行为。

人类始终保持着瞬间决策的本能,它让我们的祖先在遇到危险时能够做出及时有效的应激反应,从而生存下去。比如看到野兽的时候,他们不会去想它离我们有多远,跑得有多快,第一反应就是逃。类似地,我们开车时候遇上紧急情况,来不及多想就会踩下刹车。

“直觉决策”准确而快速,但又显得难以解释,其依据暗藏在潜意识中。它不同于荣格、弗洛伊德的冰山理论,并非建立在欲望和天性的基础之上;它被称为“适应性潜意识”,是一个潜意识不断进化发展、适应环境的过程。

德国认知心理学家格尔德·吉仁泽认为,直觉起作用的原理包括两个部分:简单的经验法则和大脑的进化能力。

我们每天都在处理海量的信息,从起床到睡觉,完成的决定有1万多个,不可能在做每一个决定之前都分析各种可行性,马德里孔普卢栋大学神经学家弗朗西斯科·鲁维亚说:“在所有大脑活动中,只有2%是有意识活动。”于是大脑开发出了一个系统,由前额叶皮质负责,帮助我们快速处理日常任务。英国生物学家理查德·道金斯在《自私的基因》一书中写道:“一个人把球抛到高空中,接住它,仿佛他是通过一系列微分方程算出了球的轨迹,他可能根本不知道或不在意什么是微分方程,可这并不影响他的球技。潜意识里的某些功能替你做了计算。”

《弗洛伊德的近视眼:适应性潜意识如何影响我》一书中,美国心理学家提摩西·威尔森认为,适应性潜意识发挥作用是出于效率的考虑,并不是因为本能压抑。“大脑将很大一部分高端而复杂的思考工作委托给潜意识,从而达到运转的最优化模式。这正如一台先进的无人驾驶喷气式客机,无需或只需少量来自人类飞行员‘意识’的指令,亦能进行飞行。”

心理学家常常避免使用“直觉”“潜意识”“本能”这样的词语,那会显得他们不够严谨。但它确实广泛存在于与生俱来的低阶行为,如学习说话、学习走路,并且也在高阶行为中发挥作用,比如表达情绪和个性,做出判断和决定,形成印象和评价等等。如美国作家卡洛琳·密斯所说:“直觉既不能预知未来,也不能护财免灾。直觉就是一种应用能量数据在瞬时做出决定的能力。”

荷兰奈梅亨大学的狄克斯特霍伊斯曾在2004年设计了一系列实验,让被试者将有意识与无意识的思维用于预测球赛、选择公寓、代数运算等等,竟发现无意识思维能获得更好的效果。狄克斯特霍伊斯分析说,有意识思维常常会高估事物某些属性的重要性,导致判断失误,而无意识思维的信息加工模式尽管相当粗糙,却更善于把握精髓。

但此后,“无意识思维的优势”受到许多质疑。荷兰格罗宁根大学的纽文斯坦等人在2015年时进行过新一轮的实验,并没有发现其优势的存在,不同决策情境下,“无意识思维”的作用机制仍不清晰。

我们仔细分析这些例子能够发现,所谓“无意识”的思考者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训练有素的专家,另一种是误打误撞的无知之辈。

后者典型的例子是德国认知心理学家吉仁泽的实验,他问同等水平的美国和德国学生一个相同的问题,底特律和密尔沃基哪个城市的人口更多?结果德国学生的正确率大大高于美国学生。这是因为美国学生对这两座城市都有所了解,反而不容易做出判断,德国学生只听说过底特律,就能快速准确地靠直觉说出正确答案。吉仁泽将其称为“识别再认推理法”:如果只能识别一个物体,就默认它比另一个更有价值,多余的信息反而是无效的。但我们仔细斟酌一下,就会发现这个实验的设计有过于明显的人工痕迹,如果把底特律和比它人口多但不如它有名的菲尼克斯做比较,结果可能就完全不同了。

说到底,这种方法再讨巧,都绝不会比我们真正拥有相关知识来得更为准确。多伦多大学的心理学家斯坦诺维奇等人将无意识的思考称为系统1,将复杂的计算称为系统2,美国经济学家、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卡尼曼在著作《思考,快与慢》中比较了这两种系统的作用模式,并且指出了直觉判断的种种局限性。人们常常高看自己的能力又低估世界的不确定性,强烈的第一印象掩盖了其他要素,就会出现“习惯性思维”等等偏见。

格拉德威尔在《决断2秒间》中写道,我们可以训练我们的潜意识,从而使其做出更有利的决定,而且我们可以知道自己何时做出了最有利的决定。他很少在书中提到“直觉”一词,而是给这样的判断方法取了一个新的名字:薄片分析法,使其少了几分玄妙,多了一些可行性。“薄片分析法”的必要元素包括:关键的信息、丰富的经验以及瞬息之间的高压。

获得的信息过多,决策者就容易受到干扰,剔除不重要的信息,而将注意力集中到细节上,反而能做出准确判断。美剧《别对我说谎》和英剧《神探夏洛克》中的“读心”和推理,实际上都是抓住关键信息做出决策的例子。

除了关键信息,“薄片分析法”的另一个必要元素是经验。很多技巧无法用语言说清楚,但它们的确是基于经验。在电影《萨利机长》中,男主角在紧急情况下瞬间做出了“迫降哈德逊河”的决定,拯救了155人的生命,这个在208秒中下达的命令需要事后十几遍的模拟才能确认是一个正确的决策。他说:“我这辈子一直在飞,是我的一生让我把飞机安全地降落在哈德逊河上。”基于理性分析的积累,瞬间决策的感性才能有惊无险。

最后一个要素是瞬息之间的高压,因此瞬间决策常见于运动、消防和战争。美国的象棋与太极高手乔希·维茨金曾描述过他在2001年的一段经历,他在一次太极拳的比赛中伤到了手,但他发现,时间好像慢了下来,他能够更加专注,全速移动,完全控制住局面,后来,他在比赛中常常回忆这个场景,使自己回到“受伤的状态”中。他说:“与生死的一刹那类似,紧急关头,人的思维会被推入一个极其狭窄的区域,我们本能地将重要信息放大,但平时,我们会把周围的信息都收集起来,而不会忽略它。”因此,我们需要在决策时给自己适当地施加压力,比如放上一个计时器,不留太多的思考时间,以便快速做出决定。

如果瞬间决策的本能可以在生活中得到应用,就不致淹没于浩瀚的选择之中。我们已经习惯了让环境来决定我们要做的事情,我们会去请求父母的帮助,征询领导的意见,但我们想要的答案往往来自内心,而非源于外界。接受直觉的引导有时候反而简单而且准确,遵循内心真正的想法。而其前提,是对自己的清晰认知和丰富经验带来的掌控能力。(文/周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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