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电话里我爸那些话就像一盆冷水泼在我的身上,彻底冷了。我飘荡了三天,晚上睡觉就跑去天桥的下面,那时的城管还没有那么严,凶巴巴。天桥下也有不少流浪汉,找不到工作的打工仔,我根本就不敢得睡死。
后来我认识陈桑,要不是她,我不会有今天,所以我是感谢陈桑的,那怕是她带我进了圈子,若不是陈桑的出现,我可能在城市的某个角落过着比坐台小姐更加可怕的日子。
我极少会去想以前的事,我是个怕疼的人,总是故意去避免想那些不少的回忆,但人就是犯贱,有时克制不住自己。
我在阳台呆了一段时间,就往回走。我在走廊遇上从洗手间回来的林玉函,包间里明明是洗手间的,不知他怎么就跑到外面。
也不知他从那里听到消息,他问我什么时候走人,我告诉他自己订了后天的飞机。他听到笑了笑,他说你回去打算干什么?
这句话我听到很多次,不过我还是明白林玉函是出于关心。我说自己在城里买房,租店铺。本来我是打算回县城的,但想一想还是留在市里比较好。家里不少亲人都跑进县城工作,我不想和那些人碰面。
我出于礼貌问了林玉函你呢?他告诉我过段时间,自己要北上,他说一家娱乐公司看上他了,他可能就留在那边。要是换做别人对我说自己要成为歌手,我是轻视。也不知怎么搞的,现在的人都跑去学音乐,唱歌。我看到那些选手节目犯恶心,特别那些什么超级男声,大部分的歌手张口闭口说自己喜欢唱歌,其实就是冲着出名赚钱,为自己戴上冠冕堂皇的帽子。那些歌就毫无灵魂,所谓的海豚音,高音都是靠宣传出来的。
尤其是那些上台就向别人说自己家里困难,我他妈就想上去砸一顿,奶奶的,你家就那点破事,也拿来博同情,赚别人的眼泪,你是来唱歌,还是来演讲。你家要是真他妈没钱,那里有钱上音乐学校,要不是有些家底,普通人家的孩子,有几个送孩子去学音乐。
但我知道林玉函非常喜欢唱歌,他的喜欢如同中邪,唱歌几乎就是他生命的全部,他也希望被别人认可,被别人欣赏。
我想这就是他跟着温新的原因,虽然温新那个混蛋不咋样的,但人家有权有能力,人家就可以嚣张,就可以牛逼。
我打趣对他说等你那天要是出名了,我找你签名,你可不要不记得我啊!林玉函笑着应我的话,要不我先给你签名。我没有想到林玉函也会开玩笑,人呆了一下,我才反应过来,摇头说现在签字又不值钱,我还是等以后吧!
我们都离开太久了,就一起往包间走去。本来林玉函还和我说说笑笑的,他突然间就停下脚步,表情不怎么对劲,我问他怎么了,他摇摇头。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一位穿着饭店制服的女人走过来,我再抬头看了看林玉函,我要是再弄不明白发生什么事情,那我就是真正的傻瓜。
女人也注意到我和林玉函,她人也是愣了楞,然后朝着我们走来,她喊了林玉函的名字,她语气挺急,她问林玉函跑那里去了,这几年都不见他人影。
林玉函说自己就在深圳,那里都没有去。女人质问林玉函为什么不联系自己,她找了他很久。女人问了很多的问题,林玉函都没有再回答。
后来女人可能也是觉得自己自讨没趣,她住嘴了,把目光转移到我身上,我居然看到她眼里有着水雾。我对她客套地笑了笑,她望着我问你是?
我知道她想要说什么,但我知道她问不出来,林玉函特别无情地告诉她,我是他女朋友,我觉得真他妈搞笑,这画面弄得就像电视剧似的,我就是扮演那个可恨的女二角。
女人走了,走的时候脚步慌慌张张的。林玉函靠着墙壁问我是不是觉得真他妈好笑?
我抬头看到他自嘲地笑了笑,突然间觉得不好笑,一点都不好笑。
他告诉我那个女孩叫黄梓晴,饭店大股东的女儿。林玉函对我说,你懂不懂一种感觉?你好不容易攒够两百块钱要给那个人买生日礼物,可你听到她从电话里告诉你,她爸爸给他从美国带回了芭比娃娃,那娃娃要上万。
说完他摇摇头,他说你不会明白的,因为你不是男人。
是啊,我无法理解,也不能感受到林玉函的无奈。林玉函向包间走去,我跟在他的身后。我清楚林玉函不喜欢我,他对我没有男女之情,那怕我脱光光的站在他的面前,他都不会对我感兴趣。他对我就是有些同病相怜的情怀,但我知道他心里藏着一个人,多少有些不舒服。
那种感觉就如同一个男人对你很好,某一天你发现他对另一个女孩比你还好,说是嫉妒也好,不服气也好,反正你肯定会觉得不自然。
我刚走进包间,脸上就被人偷袭,我差点认不出陈桑,除了两只眼睛,脸上都是蛋糕,奶油,她笑得非常夸张,发出悦耳的笑声。
我抬手抹去脸上的蛋糕,伸手就拉住她的领口,把手探入她的胸口就是一捏。她挣扎着,却逃不出我的魔掌。她走着,我就追在后面。
温新喝醉了,他喊着林玉函的名字,林玉函走到他的身边,温新抬起自己手食指点在林玉函的额头上,他爆粗口骂人,他问林玉函滚去那里了。
包间里还有很多人,可温新丝毫不给林玉函面子。
包间有唱歌的包间,大家吃完晚饭就去唱歌,温新喝醉了,霸着麦克风,他的声音本来就是那种大老爷们的粗嗓子,难听死了。大家又不敢得上去拦他,偶尔有人上前拍马屁,温新就上纲上线,进行他自己的个人演唱会。
温新唱着觉得没意思了,就把话筒给林玉函,不知别人是不是故意刁难,给他点了一首女歌手的歌曲,张柏芝的星语心愿。我坐在沙发上,听着林玉函用沙哑的嗓音唱出歌曲的忧伤。
一直以来他是少了后台,不然以他的实力早就红了。下面的人要求他再唱了几首,林玉函非常好脾气,一一照做了。后来温新叫林玉函走人,他才放下话筒,跟在温新的屁股后面。
陈桑亲自把温新送到饭店大门,温新临上车前,回过头对陈桑说,我和你说的事,你办得怎么样?陈桑告诉温新没什么问题,明天把东西交给他。
我站在一边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从霸王告诫的语气里,我也是明白陈桑和温新做的事情,我最好不插手,不过问。
温新那怕喝醉了,也改不了他好色的毛病,他抬手捏了一把陈桑的胸让她明天晚上早点过去,他刚让从美国带回来新玩意。
我一瞧温新那个死样子就能猜出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陈桑说好,柔声柔气把温新哄进车子里。
温新终于走人了,陈桑脸色轻松不少,她掏出香烟点着,今天她喝了不少酒,动作不怎么利索,打了好几次火机,都点不着,我接过打火机给她点着香烟。
她身穿着黑色的长风衣站在风向口,食指夹着长长的香烟,慢悠悠地吸着。一年后,张艺谋导演的金陵十三钗上演,我看到电影里的玉墨,就觉得她很像陈桑,不过陈桑的脸庞长得更加精致,眼睛多几分精明。
她吸了一口又一口的香烟,似乎是想通过吸烟来克制自己的恐惧。我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我问她还好吗?她摇摇头说自己没事,但她抽出另一根香烟点着。
她喝了不少酒,恐怕是开不了车,我抚着着走向她的甲壳虫。现在她有的是钱,可能甲壳虫是阿光送给她的,她一直都没有换车子。
我把陈桑扔进车子,正想走向驾驶座。我看到了绯色。她从饭店里出来,她衣着简单,还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看上去就像是大学生,丝毫找不到在夜总会那股女王范。
她不是一个人的,她的旁边站着上次见着的中年妇女,我当然知道那就是绯色的妈,还有一位发福的中年男人,男人左手先挽住绯色的胳膊,右手搭在绯色妈的腰间上,看上去就是左拥右抱。
陈桑见我不动问我怎么回事,她也看向绯色那边,她发出哇!一声,她惊讶地说小温,你瞧瞧那是不是李则源大老板吗?
听到李则源三个字,我立马瞪大眼睛,仔细地看着他。我没有见过他本人,但我毕竟在夜总会呆了三年,那些人牛叉,我还是多少有个谱。
陈桑索性从车子下来,直直地盯着那个中年男人。绯色那帮人进了一辆宝马,陈桑才收回目光,她吧唧着嘴巴摇着头,有些不太相信她回过头问我,难道绯色她妈就跟了李则源?
我那里知道啊!陈桑也不待我回答,她就从包里拿出手机打电话,她吩咐阿光帮她查绯色她妈是不是李则源的情妇。
陈桑挂了电话,长长呼出一口气,她拍着自己的心口自言自语,她说奶奶的,幸好自己没有动绯色,不然就摊上大麻烦。
我算是知道绯色她妈就是李则源的情妇,陈桑显然是不理解,她问我,你说那妞家里有钱有势,干嘛要跑来我们夜总会当坐台,她不是吃饱撑着没事干嘛!
我又不是绯色,怎么可能知道,我心里也是后怕,幸好自己当时没有为了一口气动手打绯色。人家想要赚钱来夜总会当小姐算是正常,绯色明明是不缺少钱,可能人家是富人家的女儿,就是想玩玩刺激吧!
她是谁的女儿,什么身份和我再也没半毛钱关系,反正我都不再夜总会工作了。我坐进驾驶座开车,车子就是以乌龟的速度前行。我没有驾驶照,也没有受到正规的培训,就是陈桑有时闲着没事,就带着我兜风,教了我一把。
陈桑催促我好几声,她实在受不车速,还说要自己开车,我根本就不理她,万事还是保命为先。
第二天一大早我和陈桑就去了一趟香港,我们都没有港澳通行证。陈桑是深圳居民的户口,倒是可以弄临时的,不过她从来不花冤枉钱,我们都是偷渡过去。一回生,二回熟,我们经常隔一段时间就偷渡过去,来一场疯狂的大扫荡。安检员都和陈桑认识了,甚至加了她的qq,两个人时不时来一句暧昧的情趣话。
当天晚上,我们就回深圳,陈桑跑去见温新了,我呆在住处里收拾行李,我还把住处仔细地打扫一遍。我已经n久没有干家务活,平时住处脏,陈桑就请保洁人员。折腾了一晚上,我累得全身都腰酸背痛。
第二天中午,我拉着自己的行李就赶去飞机场,陈桑没有来送我,她是个潇洒的人,我也不是婆婆妈妈的人,那种洒泪送别的场面都不适合我。我坐上出租车时,给她发了一条短信告诉她,红烧排骨,尖椒肉丝炒面就放在饭桌上,她热一热再吃。其实我知道那怕是冷了,她也懒得扔进微波炉。
过不了多久,她给我回了短信,她说知道了,祝我一路顺风。我看着短信忍不住笑了,她明知道一路顺风不适合用在搭飞机,看来她还是有气堵在心口。
我来得时间太早了,进了候机室都有一个小时才能上飞机,我坐在座椅上玩手机,手机卡里还有五十块钱的花费,我想要把它花完,平时移动公司就赚得流油,我不能再便宜那帮家伙。
我身边坐着一位俏丽的女郎,她说话特别娇,光是听着声音,别人肯定以为是八九岁的女孩子,可能就是别人口中的娃娃音吧!搞得比陈桑的声音都要棉,特别是她说人家讨厌死你了,我听着都毛骨悚然了。
我侧过量看她,长得不怎么样的,就是打扮时尚前卫。接下来她说的话把我雷住,她说死家伙,你老婆不在身边才敢得给人家打电话,我下午六点钟到了,你记得来接人家啊!我说过了啊!我要住在大酒店,要有一张舒舒服服的大床。上次你找了什么房间?躺下去就浑身难受,搞得我都没兴致。
好吧!我无语了,今天终于算是开眼界,弄清楚什么叫做约炮,我觉得真他妈比叫鸡都没品。你说小姐不要脸,至少小姐明码标价,不搞暧昧,不动感情,我们晚上出来工作。有些女人啊!真他妈连鸡都不如,光明正大去勾引别人的老公。
女人说话的声音不小,周围的人多少都听见了,她毫无所谓的打开自己的包包,拿出雅诗兰黛的化妆品旁若无人地给自己补妆,放下化妆品后,她戴上金镯,摆出高人一等的面孔。
这种炫富的样子让我想起夜总会里肤浅的小姐,奶奶的,真他妈有钱怎么不去坐头等舱。
我实在看不下去,说不定下一刻就要呕吐,我起身跑去另一排椅子坐好。
广播上通知停止办登机手续,离飞机起飞还要四十分钟呢!我拿起电话犹豫一下给宋牧之打了电话,他毕竟给了我一百万,我走了,怎么也得给人通知一声。
他的电话是处于关机状态,我索性就给他发了一条短信告诉他,自己走人了。
临上飞机时,他打来电话,他告诉我刚才正在开会,他的语气礼貌有礼,他的修养向来不错。他问我什么时候的飞机,我告诉他自己现在就要登机了。
他在电话那边沉默一下才对我说那你路上小心,我嗯了一声,发现自己和他也没有什么话好说了。我刚想要委婉挂电话,他突然开口对我说,小温,对不起!
听到他说的话,刚开始我还以为自己出现听觉错误,但心里肯定他真的说了那三个字,我没有想到向来高傲自负的他居然会道歉。
他的道歉迟到了五年,我以为自己不会在乎的,可我的眼睛模糊了,心依旧会疼的。我握住手机不知自己应该说什么,也不想说什么。原谅吗?当年的错误是我们一起犯下的,我也不后悔曾经的自己和宋牧之有那些傻乎乎的回忆,女孩只有真正犯过傻,她才会真正成为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