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段长松一番抢白,村长蔫了。他本想给段长松一个下马威,没想到段长松嘴皮子比枪杆子还厉害。他哈腰说,他们也只是嘴巴快活,我看谁敢?谁敢胡来我收拾谁!哼,换粮食局牌子,他们才是真正的饭桶!段所长,我们现在听你指挥。
手下的弟兄已经顺着牛的蹄印寻到公路边。段长松看到路面上清晰的四轮车轮胎印,回头问村长,周边有几个牲口交易市场?
村长说,一共三个,最远的十五公里,最近的三公里,还有一个大约八公里。
段长松吩咐教导员带村长租车往八公里的市场去,自己带着失主驾车赶往十五公里外的市场。教导员问,最近的市场要不要去人?段长松很果断,不用。一泡尿远的路,盗贼请车是多此一举,再说,在这么近的地方销赃,我量他们也不敢!段长松最后交代,记住,被盗的黄牛三岁牙口,四蹄粗壮,体大健硕,最明显的特征是眉心有一撮白毛。民警都换便装,到了交易市场先找牛,发现牛后先盯紧不动它,一定以物找人,人赃俱获。
天气有些闷热。厚厚的云层把天空与大地的空间压得很紧,太阳像一个阴险的坏蛋,坐在浓云上面使劲煽火,人就成了蒸笼内的馒头,连呼吸都感到吃力。天气预报说,近两天有特大暴雨,局部地区甚至有龙卷风,要防止山体滑坡和泥石流等自然灾害。段长松头发里冒出的汗水顺着脖子往下直淌,连抓盘子的手都汗涔涔的。跑完九公里,警车离开主干道驶上一条简易村道。这条路烂得不成样子,路边的坑洼弄不好就会让捷达牌警车搁浅。段长松眼睛瞪得铜铃大,不敢随便眨巴。所里弟兄们都说,段所长把警车看得和他儿子一般重要,这话绝对没水分。派出所就一台车,出警全靠它,油修费用都得自己管,随便坏一下,也不是点点钱,所以,它坏不起!现在,段长松心里很矛盾,快车不敢开,可慢了又怕盗贼销赃后闪人,心里只能干着急。这时候,教导员那边来电话,说是扑了空。段长松问查过市场的交易记录没有,教导员说,查过,没疑点。段长松就要教导员他们迅速往这边聚拢,并在沿途留意调查,看有没有其他新线索。
警车翻过一个名叫九人堆的山垭,失主说,马上就到了。段长松觉得九人堆这地名怪瘆人的,随口就向村长打听来历。村长说,当年,贺龙率队长征路过这里时,有九个“红脑壳”伤兵掉了队,被一伙白军追杀于此。后来,当地老百姓将红军尸体就地掩埋,就有了这名字。说话间,公路边冒出一户人家,段长松把车停下,跳下去问些情况。农家的主人正在东边山墙码劈柴。他告诉段长松,凌晨四点钟的样子,我瞌睡醒了,正好起来屙尿,听到有车子轰轰过……对的,是柴油车……叭叭叭像放屁,汽油车的声音小,这个我听得出来。我一电筒扫过去,看到一辆四轮车……
段长松打断他的话,看清没有,车上拉什么东西?
飙得飞快,一轰就过去了,我没注意。
段长松甩一支烟过去,赶路。
翻过九人堆垭口没多久,牲口交易市场就隐现在眼前。段长松把车停靠在路边,然后领着民警小田和失主徒步向市场靠近。居高临下的视线里,他手搭凉棚,市场的情况一览无余。这个市场处在一条溪沟边,一溜牛毛毡搭成的棚子东西向摆开,百十米长。才是上午十点多钟,棚子下面就聚集了好多贩子和牲口。大热的天,牲口和人都不耐烦。牛们喷着响鼻,不时哞哞地嘶鸣,把屎尿任意屙在棚子内,像要发泄不满;贩子们到处游说,用尽所有的赞美之词夸耀着自己的牲口,只想早点把手里的牲口脱手,把赚回的钱揣进兜内走人。可事情总是不尽人意,好愿望一定要折扣。这里是人精扎堆的地方,贩子们都在精打细算勾心斗角,他们的如意算盘都不会轻易得逞。这样一来,整个市场就显得脏乱不堪和没有秩序,老远都能闻到一股骚臭的气味,到处充斥着骂娘的怨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