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甜说啥都要请医生吃饭,医生摇摇头走了。
钱丽拉住甘甜说,幸亏爹生病了,要不他一辈子都不肯原谅我呢。
爹笑笑说,爹怎么会不原谅你呢?
钱丽笑笑,那笑十分灿烂,有点过去的影子。
甘甜笑不起来,习惯性走到窗前,那些累和疼排山倒海似的袭来。何局长的三把火没有烧到别人,倒把他烧得面目全非,高级职称最终给了栽培科长,并让他转任办公室主任,不知道栽培科长怎么愿意接任搞政工的?植保科长兼任局长助理,土肥科长兼任农情中心主任,栽培科长的空缺给了另外一个年轻人,轮转中,甘甜没有了位置,局里研究后让他专司结对扶贫。何局长电话跟甘甜说完这些后,又说,甘甜,看过《马向阳下乡记》吗?学学马向阳,为结对村真正做点实事。甘甜不知道说啥好,挂了电话,早泪流满面了。这些他一直没有告诉爹和钱丽,他不想让他们失望,但是那些憋屈涨灰了他的脸色。
看着甘甜心事重重的样子,钱丽不知道他咋了,想起什么似的对甘甜说,看你气色不好,这次就也体检下。钱丽说完就到体检中心交钱,甘甜无奈地跟着钱丽一个项目一个项目地查来查去,除了血糖有些偏高,一切都很好。钱丽很高兴,忙着办爹的转院手续,都办好了,走出医院的时候,甘甜说,我天天感到累和疼,怎么回事?
钱丽说,不行到心理科室看看,人的精神也会出毛病的。
甘甜抱怨说,难道非要查出点病你才开心?
钱丽笑了,然后说,不是怕你生病嘛。
下雪了,这是冬天的第一场雪。雪很优雅、静谧地飘下,到了地上倏忽间没有了踪迹,只有树枝和冬青之类的叶片上还挂着一些,斑斑驳驳的。每天早早地上班,他不想让钱丽知道这次变故。爹几次电话催问,这次换了局长,你能不能得到重用?他都闪烁其词,说,快了。爹还在病中,不能让他知道端倪。岳母也似乎听到了人事变动的风声,专门电话叮嘱,还问要不要找人送礼。甘甜说,不要,自己还年轻,还等得起。实际上接罢两个老人的电话,内心那些疼和累早将他撕扯得肝肠寸断。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们,不敢想他们知道事情真相后会怎么看待他?上班之后,确实成了闲人,结对扶贫,那是可去可不去的活。
雪融化之后,地上水渍渍的,再次覆上雪,再次融化,而后慢慢有了薄薄的积雪。甘甜想,积雪原来也是这么慢的。看到满地银白,甘甜心情好了点,想到了胖局长,他不知道胖局长是什么心情。打通了电话,胖局长还是嘻嘻哈哈的,大声说,你的事情我知道了,放心吧,你还年轻,谁还没有个将来?
甘甜有点想哭,但是他控制着情绪,说了一些散淡的话,挂了电话后,呆傻起来,到现在也不知道人事调整背后的内情。是呀,谁还没有个将来?无论将来如何,将来肯定有将来。想到这,甘甜宽慰许多,再走到窗前看雪,发现那雪陡然间汪洋恣肆起来,纷纷扬扬,密密麻麻,飞舞落下,很快把大地包裹了起来。甘甜还在想着心思,电热壶蜂鸣器突然刺耳响了,急忙去倒水,谁知道所有热水瓶都被他加满了,他想,水瓶都满了,怎么又去烧水了呢?苦苦笑了下,只是那笑有些平仄凹凸,看不出多少滋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