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丽不知道内情,不仅主动发信息,还在种植局门前等着甘甜下班。面对甘甜的退缩,她急眼了,想来想去,把写着“我看上你局的甘甜,请你做媒”的纸条贴在局长的门上。那纸条就像炸弹,局长小心翼翼揭下纸条,找到甘甜,大为光火地说,你们年轻人玩浪漫,不能玩到我的头上。甘甜看到纸条,蒙了,想,钱丽咋了?局长拍拍手说,你们真相处好了,我自然愿意当次媒人,人家姑娘找上门,你还犹豫个屁!甘甜还是羞涩不敢接招,钱丽不愿意了,把玫瑰做成的巨大“心”字摆在种植局大门前,高喊,甘甜,我爱你!
甘甜无处可逃,走向钱丽。钱丽得意地笑了,还打个榧子说,小样,跟我玩深沉。
甘甜昏头昏脑,呆若木鸡地说,我家配不上你家。
钱丽说,我们谈恋爱,又不是家跟家谈,我看上谁就是谁。
钱丽爹娘死活不同意,局长摊开双手说,你看看,你女儿托的,我听谁的?后来人们劝说,婚姻这玩意儿没有办法,靠的就是缘分,你说,钱丽凭啥会看上甘甜?又有人说,假如没有那次演讲肯定不会认识。有人驳斥说,钱丽认识的男孩多呢,怎么都看不中?钱丽父母没有办法,只好相信大家说的缘分,向局长低下头颅,把钱丽嫁给了甘甜。
后来女儿生活处处不如意,钱丽父母也特别委屈,挑着眉毛说,抱怨谁?那么好的条件,凭啥看上了甘甜这么个窝囊废?
钱丽最怕父母提这个,不无讥讽地说,不就是住你们买的房子吗?他哪点窝囊啦?
不如意是钱丽流露出来的,父母跟着附和,钱丽又不愿意。父母直摇头,说,你的日子你过,都是从小惯坏了你。
甘甜结婚后想到这些就会心疼,那种疼看不见,隐隐的,就像蛰伏在土壤里的虫卵,一旦气候合适自然孵化。甘甜再疼也不会多说什么,就像最近一直感到疲累,也不说,那些疼和累都属于他自己,他不想让钱丽分享,留给钱丽的都是温润的笑脸。
甘甜骑着破旧自行车往单位跑,自行车还是钱丽上高中时用的。钱丽要给他买电动车,甘甜不愿意,一个苦孩子,不想那么显摆。钱丽想想也是,就由着甘甜。稀里哗啦骑到单位,他来不及擦汗,急忙打开电脑,写局长秋种会上的专题讲话,意义、措施、技术要求等,都是老套路,难出新意。
局长是个胖子,喜欢走八字官步,端茶杯,说话笑眯眯的,其中透出很多派头。提起农委主任、县里领导喜欢直接说出对方名字加上官职,就是说到习近平总书记也要套用近平总书记,仿佛领导跟他十分熟悉和亲密。架子大未必说话利索,一个省级农业大学毕业的学生,居然做报告时结巴。甘甜过去写不对材料,写一次局长揉一次,尤其写讲话稿怎么都过不了关。最后甘甜琢磨出了道理,局长磕巴,句子不能长,不能加上定语,每个句子写它九个十个字,他读起来顺口,自然不会磕巴。试验着写出,惴惴不安地送给局长,局长看完讲话稿,拍着大腿说,这就对了,讲话稿就要实话实说,要那些虚头巴脑的句子干吗?
甘甜长长地松了口气,看着局长憨笑。
局长读着甘甜写的“九字半”,抑扬顿挫、铿锵有力,局长很高兴,过不了半年就任命甘甜担任局办主任。局里上下一片哗然,甘甜才来几天,怎么一下子就得到重用?莫不是他岳父家有钱,送了大礼?栽培科科长直接找到局长,局长一脸严肃地说,别看人家不是农业院校毕业的,写的公文哪个能比?科长憋红了脸,呸了句,就那“九字半”?局长气得站起来,说,你们这些技术干部,知道什么叫政治?栽培科长气得摔门而去,植保科长、土肥科长在外面讪笑说,活该,你又不想去写材料,管那闲事干吗?
专业技术干部看不惯为领导服务的政工干部,见到甘甜常常讥讽说,那个啥,“九字半”,既然你是局长的红人,就要好好为大家服务。甘甜憨厚地笑笑,只点头,不解释、不争辩。最后那些有意见的人慢慢接受了现实,“九字半”吃香,怨不得写稿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