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甜写完了局长讲话,又写调研报告。本来调研报告该栽培科起草的,科长说,写那些狗屁调研报告干吗?基本农田建设、肥力水平培养等,哪堪再说?局长就怕几个专业科室的中层干部,事业单位,技术为上。栽培科长还算厚道些,植保科、土肥科那两个,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自恃在技术领域是权威,看不起局里任何人,局长只有忍,否则担心业务工作塌方。栽培科长不写,局长没有办法,只好找甘甜。甘甜业务工作不太精通,写了几次都放下,现在爹病了,交不了材料,肯定不能顺利请假,于是查找很多专业材料,尤其栽培科那些送阅资料,马马虎虎糊弄出一个调研报告的雏形。弄完两个材料,甘甜就感到头疼,那种无名的疼,就像某种累,潜伏在他身体的某处,随时出击。想想还有一份经验交流材料,更加头疼,哪有什么经验?种植业结构调整本来就是一句空话,县里根本没有推进,局长大会小会吹,硬是从群众根据市场规律改变种植品种和作物的自觉行动中,吹出了亮点,结果引起市农委重视,专电要求寄去经验材料。没有经验的事情要总结出经验,仿佛给泥胎穿衣,谁能给它穿出个人样?
经验交流材料正在收尾中,局长横着身子走进办公室。局长看到甘甜加班,没有表扬,竟劈头盖脑来了一顿教训。局长掐腰说,办公室工作包罗万象,你当主任的不能只写材料,忘了管理,你看看厕所还能不能蹲人?环境卫生我说了多少次,引起办公室注意了吗?难道要我亲力亲为?
甘甜想辩解,过去提过,是局长你没有同意,你还说,卫生小事,不要雇人,利用每周学习日集中时间打扫。可是专业技术科的同志基本都在田间地头跑,每周学习日成了空话,集中打扫没有落实。现在秋种开始,问询种植技术的农民用厕后从来不冲,甘甜早就发现问题了,让办公室两个人打扫了几次,但是不管用,今天打扫,明天依然如故。
甘甜想到这些头就疼,没有想到局长会为这发火,只好低眉顺眼,站着恭听。
甘甜发现局长情绪不好,上午下班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下午上班突然转了情绪,想,人的情绪像风又像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等局长情绪好了,再请假吧。可是眼下,爹病了,假如局长半天情绪都不好转,难道不请假不成?
局长没有舒展开眉头,看来为了卫生的事还挺生气,抑或为别的啥事,反正局长不高兴,这时候万万不能请假。
钱丽打来电话。钱丽说,你什么时候走?钱放在老地方,多带点,别抠门。
甘甜小声说,知道啦。
局长等甘甜通完话,才想起来问,几个材料怎么样啦?
甘甜说,都出来了,马上拿给你看。
局长哼了一声,签了到,离开局办。
等大家都上班签到后,甘甜弄完了材料,然后悄悄敲局长的门。局长不知道跟谁打电话,声音很大。局长说,凭什么?谁是谁的靠山不成?
甘甜不敢再敲门,遇到植保科科长也找局长,看到甘甜就问,你鬼鬼祟祟的干吗?
甘甜让开身子,想辩解,还没等说话,植保科长撞开了局长的门,劈头就问,那个职称怎么报的?
局长草草收了电话,笑脸相迎,甘甜站在外面,等科长跟局长掰扯。科长越说情绪越激动,局长看到甘甜,就喊,进来,你在外面干吗?
甘甜走进屋里后,植保科长还很激动,说,别问谁是谁的后台,局里几个人能跟我比?
局长很为难,职称评定马上开始了,几个科长暗中角力,名额只有一个,给谁都不合适。甘甜知道点皮毛,原来局长为这生气,这事扯上半月也说不清,于是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插话说,我想请几天假,爹病了,这些都是你要的材料。
局长这才缓过神,什么?你爹病了,得什么病?是不是伤风感冒?
甘甜不知道爹得了什么病,没有办法回答局长的问题,于是说,我去了才能知道,听说要转院。说完没有等局长应允,转身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