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毛犬决没想到自己的堂客竟叫别人舞了。那个人又偏偏是狗日的春发!
毛犬用眼死死地杀住玉竹,愣愣地说不出话来。他来时一路上还想,反正自己没舞过玉竹,玉竹不会大肚子的……
玉竹偏着脸随毛犬的眼睛去杀。毛犬的眼睛终于坚持不下去了,便车过脸去。
玉竹说:“我把实话讲了,你还要我啵?”
玉竹又说:“你把我弄家去,我一定跟你好好过日子,往后也不跟春发沾边。好么?”
玉竹再说:“我晓得你也舞了琼枝。我看见过你钻那石洞……”
毛犬眼皮一跳,但仍不答话。
玉竹最后说:“你到底想把我怎么样?你说吧!”
玉竹猛然发现,不是与琼枝换了老公,而是与琼枝换了自己!玉竹不禁打了个冷战,又浑身哆嗦起来,于是双手捂住脸,垂下头去。
“狗日的春发!”毛犬嘴里突然炸出一声吼。接着便吼说:“你肚子里货不是老子的!老子决不把换梁钱,决不!”
玉竹猛抬起头,尖声说:“可你得替琼枝把换梁钱!琼枝肚里货是你的……”而毛犬已经冲出了门,并且高喊:“我找猫胡子老爹说去!”
(十四)
玉竹悔恨起来……
那是个阴天。那天河谷里盛满了雾。那雾象发霉的棉絮。山上看不见树,但看得见路。雾包着人走。春发背着汽枪去打鸟,在寨背后的路上碰见讨猪菜的玉竹,便问:“怕雾么?”玉竹说不怕。又问:“去看我打鸟啵?”玉竹想说雾里看不见打鸟。但玉竹没说。
玉竹就跟着去了。
河里只听得水响看不见水。玉竹说河里有个石洞。春发说:“石洞?好玩吧。”玉竹说好玩。
洞里灌满了雾。两人钻进去,如同钻进了一团灰色的轻纱,看不清对方的脸。春发的手就在玉竹身上碰了一下,感到很柔很软绵。玉竹就说:“我在这里洗过澡呢!”玉竹没提琼枝。春发就问:“脱光衣裳么?”玉竹说,当然脱光衣裳。不然叫洗澡?春发说那真痛快。又在玉竹身上碰了一下。这回正碰在胸口上。更柔更软绵。玉竹就问:“这洞好么?”春发说:“好!真好!可以当家住……”玉竹听了这话很高兴。就向春发捱了捱。春发就把玉竹抱住了。抱得很紧。象促住了一只羊羔子。
玉竹没有声音,只有喘息。
春发轻声问:“你还记得那回在我们街上卖毛栗么?”
玉竹说:“记得。那回我该找你五毛钱,可你说不用找……”
春发说:“你那毛栗好壮!”
玉竹说:“不壮不会去卖的。”
春发把手伸进玉竹衣服。玉竹就说:“我的背好痒!”春发说我给你抓抓。于是春发的手例彻底伸进了玉竹的衣服,在玉竹那温柔的背上摸起来。慢慢地那手就翻山越岭爬到了玉竹胸前。玉竹就颤抖起来。玉竹就展开了身子。春发就喊:“我的好乖妹哟!……
雾在继续往洞里涌。水在雾中叮当。还有只鸟从洞口飞过,飞进雾中脆脆地叫。很好听的。但春发和玉竹一点也没听见。
过后,他们依然紧紧地搂着。
再过后,春发问:“好么?”玉竹说:“不好。很痛……”一个手指在春发脸上画着看不见的圈儿。
春发说:“你们寨里的人太古板。”
玉竹说:“是古板。”
春发说:“你们寨里许多死规矩,不知谁想出来的?”
玉竹说是祖宗留下来的。
“都该破掉!”
“猫胡子老爹掌盘,破不掉的。人总要服人管。服人管就得有规矩。”
“规矩也得改改!”
“是改了……换梁就改成把钱呀!”
“那也叫改?那叫作弄人!……比如那老妖婆,总由她作媒,乱点鸳鸯谱。”
“莫骂人。骂人会烂舌头的。天婆就做媒在行。我妈嫁到风流寨来也是她做的媒……”
“在行个屁!我当初是想要你的……”
“那你当初为何不向天婆说清楚?”
“我说了。可我们街上伯爷说……”
“莫说莫说了!”
玉竹怕他说到琼枝,就不让他说下去。
春发也就不说。
那是个雾天,那是头一回……
(十五)
那天,当春发知道琼枝是怎么回事时,春发没有叫也没有吼。春发只是和风细语地问:
“你和毛犬哥困了?”
琼枝汪着满眼的泪。不说。
春发又问:“你说实话,困了几回?”
琼枝咬着嘴唇,仍不说。
春发笑笑继续问:
“那么,你肚里真有了?要我把换梁钱?”
琼枝终于哭出声来,说:“那都是毛犬不好……毛犬硬把我捺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