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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车站取一件包裹出来的时候，有位大姐衿持地对我微笑，用商量的口气说：“擦鞋吗老板？”她的重音用在“擦鞋”二字上面，而后面则轻读，几乎听不到。我不是老板，看起来应该也不像老板，所以她用了这样的语气，算是对我的一种尊重或者说是关照了。
因为不是很急着回单位，我的鞋也该擦了，加上出于对这位大姐的同情或者感激，于是我“嗯”了一声，示意她可以开始工作了。就在车站旁的人行道里，她把一个简易“马扎”摆好，让我坐下。先从左脚开始，清除表面，上油，然后到右脚，清除表面上油，然后再从左到右，上蜡，抛光。我问她为什么拿着这么又脏又旧的编织袋，用好一点的袋子不行吗？她说以前也用过好的，后来被没收了多次，不敢用了。板凳也不能用好的，不然没收了损失大。现在如果被没收，值不了几块钱，也不心疼。问她一天能有多少收入，说正常可有二三十元。这么小的生意，能有这样的收入，在我看来已经很不错了。
鞋很快擦好，整个过程不到五分钟，她只收了一元钱，我说“谢谢”，她也回了声“谢谢”，我转身走了，她也开始忙着寻找新的生意了。
因为工作上的关系，我对于小商小贩是比较了解和理解的，也怀着一种特殊的感情。他们当中的多数人，其实是地道农民改了行或者临时改行的。他们的小买卖，寄生于闹市，有些还涉嫌违法，长期以来属于“清理”之列。不过，在我的眼中，所有的小商小贩，他们如同我的兄弟姐妹叔伯姨婶，甚至衣食父母。为了生活，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人把从自己面前走过路过的人们当作自己的上帝，愿意把最干净最虔诚最谦卑的微笑献给这个有些有点肮脏的世界。我曾经在基层岗位工作四年有余，在我的记忆里，我从未在小商小贩面前张扬自己的执法权威或者专业优势，偶尔因为上司执行上司的命令，对他们违心地采取了强制的措施或者生硬的口气，回到家后我觉得有一种罪责。因为在他们面前，我感觉自己有严重的心理障碍，我始终无法把他们当作“假想敌”来看待，然后通过自己的双手，对他们使用“国家的强制力”。当然，对于隐匿于他们当中的一些害群之马，比如在秤杆上做手脚屡教不改的，比如为了谋取暴利搞掺杂使假的，一旦发现，我是从来不客气的。
到机关之后，工作上与小商小贩的直接关系几乎没有了。不过，走在大街上的时候，去买菜的时候，吃夜宵的时候，我还是能经常看到他们熟悉的身影。我不知道在政府官员以及城管、卫生、工商等部门管理执法人员的眼里，城市里的小商小贩，他们是怎样的形象？也许在个别人的眼里，小商小贩是素质很低的“城市的垃圾”，只要自己手中有权，就恨不得立马取缔之而后快。对于这样的官员或者管理执法者，我觉得他们的灵魂是扭曲的，有必要好好修正一下，或者说世界观群众观需要改造改造了。为什么这么说呢？简单地说，第一，小商小贩首先是“最广大人民群众”的重要组成部分，他们是国家的主人翁，官员及管理者执法者都是他们的“公仆”；第二，小商小贩是社会的弱势群体，更需要的是关爱和帮助，而不是憎恶和排斥；第三，小商小贩的存在，说明社会需要他们，他们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第四，用我的一位教授的说法，小商小贩不是中国独有，全世界遍地都是，其实小商小贩就是财政收入就是国计民生啊，因为只要在小商小贩那里消费一块钱，就意味着经济的良性循环，就意味着就业解决、再生产和再消费的开始，意味着人民币的保值和增值……所以说，小商小贩是利国利民的，关注和解决小商小贩的问题是合民情得民心顺心意的。在我们加强城市管理和市场监管的工作当中，有必要提高对小商小贩的作用的认识，有必要作一些深入的研究，如何发挥他们的积极作用，解决他们的消极的一面。
而我们现在也欣喜地看到，一些地方的政府和有关部门已经有了实际的行动。比如有些地方在城市中给小商小贩安排了专门的经营场所，有些地方减免了税费，等等。也许这些措施还远远不够，比如在地方人大全国人大政协委员当中，小商小贩是否应当有一定的人数？比如在城市规划的时候，是否考虑解决小商小贩的需要？比如是否应当规定政府官员和公务员、媒体记者等每年用一定的时间深入小商小贩的家里了解他们的真实生活？……
社会在进步，时代在发展。也许在遥远的将来，大街小巷再也找不到可爱的小商小贩了，等到那一天，现在我们所看到的最干净最虔诚和最谦卑的微笑，是否也会悄悄地随之离去呢？
※本文作者：佛心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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