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父字当初是像人持杖之形，母字当初是像女人两－乳－突起之形。好像爸爸拿杖棍打儿子，姆妈用奶奶喂儿子，同样都是天经地义。不错！父是应该严一点的，母是应该慈一点的，所以称严父慈母。原来一－阴－一阳之谓道，乾健为阳，坤顺为－阴－，乾道成男，坤道成女，乾刚而坤柔，父严而母慈，不难从玄学上说出一篇玄之又玄，莫明其妙的大道理。不过男刚女柔，父严母慈，也好像真是自然之道，不可移动，无须解释，只要你睁开眼睛，看看社会就是。
凡事总有例外，倘若严父慈母算是常道，那幺，慈父严母就算是反常的例外了。这例外就出在我自己身上。我于孩子们，管教都比较宽松一点。我的女人，却性*子很刚，对于孩子们非常严厉。她不在家，孩子们几乎没有一个怕我，一个湫隘的小家庭，登时可以变成一个恢弘的大世界，只要我稍为放松一点。要是她在家的话，尽管她对于孩子们不骂不打，笑嘻嘻地，也没有一个孩子敢于过分调皮。
当我看到她打孩子的时候，我说：“马马虎虎罢！”孩子就马上躲到我的怀里，或者逃到我的椅子背后。她就不打了。有时她却不免恶狠狠地说道：“看你放纵孩子，将来孩子有什幺用？”待她不生气了，我说：“孩子打疲了，会要养成惯于挨打的奴性*，我也是为孩子们的将来打算的。”她却冷然笑道：“养成奴性*也好，长大了才有福。你怕他们的前途，不也和我们一样只有做奴才的命运吗？我们不甘做奴才，才历尽了千辛万苦，要是我们从小就磨炼成一种奴性*：也许现在早已享福！国家快要亡了，做亡国奴也得有准备，免得猝然受不住痛苦，叫孩子们早些挨惯打骂，也是好的！”她说完话，叹了一声，我也只得一抽一了一口冷气。
1936年8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