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蒋干

时间:2017-04-26 11:27:55 

蒋干是《群英会》中的要角。其性*多疑。如果没有了他,这一出戏势必不能成功。在京戏中,此角属于所谓方巾丑。曩曾见袁寒云演之,妙不可言。为什幺,因为这必须带点“书卷气”才行,否则便流于俗趣了。萧长华、茹富蕙虽亦擅此,然而他们的“书”读得毕竟不太多,偶有一点“气氛”也是装了出来,所以终不及“皇二子”出身,终日与“筹安会”诸君子在一起的袁克文来得自然。

蒋干最可以代表中国过去的读书人,有小聪明,好逞才华,好玩花腔,然而时时落于拙劣,“疑”字是他的这种行动的骨干,如果换一个新名词,即是“神经衰弱”。然而普通又并不表现得如此胡涂,所以像曹孟德那样的聪明人也还要收之于幕府,坏也就坏在这儿,这终于使曹操吃了大亏,真糟糕!

旧剧的编者给他画上了白鼻子,真是冤枉了他。我想他一定是颇为文采风一流的。《群英会》的编剧,听说是出于同光间的名宿之手,所以颇引用了一些陈寿的《三国志》,像那与周公瑾初会的一场,小生道白,即全抄原文:“子翼良苦,远涉江湖之间,莫非与曹氏作说客幺?”就很有雅趣。蒋干的回答也很好,陈寿的文词华赡,即用于戏文中,也不失其妙致。

蒋干自恃聪明,将别人都当成了傻子,所以才使出“拙”计,想来离间说降……利用自己与周瑜的关系,去作间谍。不想一开头就给周瑜点破了,说明了他的来意。一时尴尬之至,只许吃酒,不许谈及军国重事,还找了一位花面执剑立在一旁监视,这对“子翼兄”真是不客气极了。如果真聪明的话,就该识相。然而他却仍相信周瑜是以故人相待,脱略形迹,就连军国大事也不太对他回避,以致偷到了那一封假书,真是愚不可及。

凡是这种人,其行为也必极其卑鄙。周公瑾看穿了这点,所以断定他必来偷书。

凡是这种人,其脑筋也必不健全,作事也必不考虑。一见有机,就要来“乘”,偷书而去,渡江而归。全不考虑在这种情况之下,是否可以如此容易就能走出大营,就能渡过江去。如果是一个高明的间谍,一定会想到这些可疑的地方。然而他不,真是不可恕的“拙劣”。

回得曹营,将一封假信当作宝贝,献给曹操,而且说得活龙活现。结果曹操一时性*起,杀了蔡瑁、张允。然而曹孟德毕竟远较他为聪明,马上就省悟了。但蒋干并不省悟,还想去邀功,不识相竟至于此。曹操毕竟有见识,这种废料真也不必再同他讲明,只吐了他一脸吐沫算数。我想这是对的。“神经衰弱”是先天的一毛一病,恐怕治不好的了,多说废话,是毫无用处的。“捉刀人”不愧英雄,实堪钦佩。

至于后来草船借箭,那个进言放箭的又是蒋干。我想这是编剧者冤枉了他。所谓众恶皆归,曹孟德岂肯再将他当做宝贝乎?

蒋干一角真是旧戏中的典型人物,不仅给观众笑料而已。如果遇到了蒋干这种人,最好不理他,想重用他就非败事不可,多与谈论也是白费了吐沫。放在身边,陪陪酒,作两首诗,让他凑凑趣,我想倒还蛮好白相。

【选自黄裳着《旧戏新谈》开明书店版】

可以这样选题——读《论蒋干》文/米兰

黄裳先生是文史学者,同时又是传统戏曲权威研究者,他借用京剧里妇孺皆知的典型人物写的如《大白脸》、《关于刘瑾》、《论蒋干》等颇有特点,别具一格。

蒋干,是四大名着《三国演义》中知识分子的代表人物,京剧《群英会》将其描绘得惟妙惟肖,给观众留下了难以消弭的深刻印象。

自作聪明,自恃清高;坐而论道,心直口快;写诗作文,条分缕析。然实践起来,便判若两人,自以为得计,实则幼稚傻瓜一个。

这当然不能说是知识分子的普遍共性*,但在大多数知识分子身上人们都可以看到上述一些影子。

蒋干的典型形象,在京剧《群英会》中体现得最突出。他以为自己与周公瑾是老相识,做个间谍不会让周识破,可以窃取对方的军事情报,从而在曹操面前领功邀赏。这如意算盘够“理想化”的了,其实暴露了知识分子的简单、幼稚、想当然。那周瑜是白吃饭的吗?早窥测到蒋的计谋,于是将计就计,一封假信让蒋干喜出望外。对比之下,曹操老谋深算得多,终于在一时性*起杀了蔡瑁、张允后省悟过来:蒋干到东吴如囊取物般地将“情报”偷回来,周瑜怎幺会让蒋干易如反掌取到如此重要的军事秘密?然而蒋干还自以为得计。

作品写道:“曹操毕竟有见识,这种废料真也不必再同他讲明。”作品臧否人物态度鲜明,褒贬到位。“偷到了那一封假书,真是愚不可及。”“‘神经衰弱’是先天的一毛一病,恐怕治不好的了。”这是《论蒋干》的特色*之一,作者对这种“真是不可恕的‘拙劣’”几乎要骂出来,用了一句“只吐了他一脸吐沫算数。”可见作者鄙视之无可名状到了什幺程度。

借调一经典文学中的情节和人物做创作选题,这是《论蒋干》的又一特色*,这也正是的优势之所在,即选取人们熟悉的文艺作品中的人物或事例来说事,生发出来自己的理念和思维,以此针砭、批判、嘲讽当今社会现象。这看似创作的捷径,其实不然,它要求作者博古通今,这种它山之石的手法并非古今对接,而是精神的融会贯通,找准穴位,才能相得益彰。

其三,作者对戏曲尤其是京剧十分熟悉,对演员也有一定的研究。如对萧长华、茹富蕙的表演,顺便批评了一句“他们的‘书’读得毕竟不太多,偶有一点‘气氛’也是装了出来。”不仅如此,还一箭双雕地嘲讽了袁世凯的儿子袁克文,竟然在操办袁世凯当皇帝的“筹安会”扮演角色*,足以逼真到不露些许假相。这一笔“带”过的讽刺也是作者常用的手法。

写古人,讲历史,都是为了今人。有的给今人以认识,有的给今人以启迪,有的给今人以教训,有的给今人以经验,触类旁通,举一反三。《论蒋干》则让人看到某些“知识人”的致命弱点,对知识人也是一面镜子。

谓予不信,请看看你周围的人,有多少周干、吴干、郑干和王干?

黄裳(1919-)原名容鼎昌,回族,山东省益都人,生于河北省井陉。1940年考入上海交大,1942年转至重庆交大。1943年-1946年出任美军翻译。1945年-1956年任《文汇报》记者、编辑、编委等职。黄裳在戏剧、新闻、出版等领域均有建树。着名作家。主要着述有《黄裳书话》、《笔祸史谈丛》、《掌上的烟云》、《榆下说书》、《小楼春雨》等。有《黄裳文集》(六卷)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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