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钟馗钟编辑这几天正在捉鬼，先捉话冗长，跟着抓到该犯的老婆苏空头；这大肚皮的空头原来又是废话的妈妈、一派斯文的缠夹二先生的嫂嫂。混在文坛捣蛋几千年的小鬼，现在总算查明他们的家谱了。
查清这个家谱，有个很大的好处。过去四鬼乱文风，我们也曾经狠心地捉拿一番，然而迷于现象，专办冗长，始终不能斩草除根；现在查看家谱，恍然大悟，原来四鬼并非孤立，乃是一家。而且查明四鬼之中，最刁钻可恶的，竟是苏空头。因为没有空头，废话无由而生；没有空头废话，也就不至于话冗长的。至于缠夹二先生之所以缠夹不清，主要也是因为有这位空头贤嫂唆使之故。正因为肚里空空，无理可说，不得不拖泥带水，缠夹一番，这难道不是势所必然的吗?“因此，所以”，“由此观之”，不严办空头，即使打死冗长，对于文风也没有多大好处。长而空不好，短而空难道是好的吗?长而废不好，短而废难道是好的吗?长而缠夹不好，短而缠夹难道是好的吗?举一个例，这还是古传的空头杰作，其题曰“剃头”，诗云：
……剃自一由他剃，头还是我头；有头皆可剃，无剃不成头……
二十个字能说长吗?然而短而空，短而废，又短得那幺缠夹！孰令致之?空头之故也。如此这般，钟编辑审理本案的主要打击面基本上非放在苏空头这个不仅刁钻古怪而且古怪刁钻的恶鬼身上不可也明矣!个人意见，是否有当，谨请教于钟编辑。
【原载1962年2月22日《新民晚报》】
首如飞蓬点评：
杂文关注社会、贴近现实，时代更迭、社会场景不断变换，如何将某一现象还原到千字文内，形象再现、追本溯源，许是一篇杂文亮色*所在。交待原貌易扁平沉闷，分析论述往往陷于一抽一象枯燥。本文很好地规避了这些误区。矛头指向文坛歪风：空洞、冗长、缠夹、废话连篇，这“四病”危害重大，关系密切。作者将其设置为一个鬼怪家庭的四个成员：空头为妻、冗长为夫、废话为子、缠夹为叔。理顺了这些关系，作乱文坛的罪魁祸首便浮出了水面。用清晰的人物关系来指代文坛弊病的根源所在，文字精短，读来妙趣横生，对钟馗编辑捉鬼过程的描述有板有眼，似乎确有其事；巧妙的构思，紧紧一抓住读者的思路，在脑海中构设“文坛小鬼”的家谱。由此想到，我们周围埋藏着多少类似的“元凶”，期待有更多妙笔将其原形揭露，使世人认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