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药

时间:2017-04-26 13:51:54 

拜药

在我农村老家,到神仙那里去求药,称之为“拜药”。

老家有不少庙宇,如玉仙河边的龙王庙,浮戏山上的山神庙,琉璃庙沟的火神庙等。从名字上就可以看出,这些庙宇多在偏僻的地方,为了方便乡亲们烧香拜佛,有虔诚的香客就在路边的坎崖上建个类似鸡窝(如果神仙有灵,请恕我描述不恭)般的小龛,里面摆个泥塑或者石雕的神仙,有的干脆就在里面贴个“一山之主”“财神爷”之类的名号,门口挂个红布帘子,就算是一座“庙宇”了。哪个有需求,不用翻山越岭、跋山涉水,在这里烧香磕头就可以了。更有省事的,在自家供奉一尊神仙,随时都可以祷告。在乡亲们眼里,谁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肯定是恶鬼厉神作祟。所以解决的办法也是在神仙那里。在神仙面前放置一张巴掌大小的白纸,焚香祈祷一番,然后小心翼翼地把纸张包裹起来。纸里能有什幺?更多时候,什幺都没有,偶尔会落下一点灰尘。爷爷曾对我说过,神仙给的药,凡人是看不见的。父老乡亲认为这虚无缥缈的东西就是神仙赐的“药”。回到家后,做个样子把“药”倒进嘴里,喝点水咽下去算是把药吃了。若有不灵验,没人会埋怨到神仙头上,会说自己心不诚。

母亲怕是村里唯一“心不诚”的人。自打我记事起,从没见母亲到庙里烧过香磕过头,拜过药。我曾好奇地问过她。她说,她从来不相信这个。她还说,出门去烧香,不如在家敬爹娘。爹娘就是自己的神,自己好好做人也就成了神,还去拜啥?还去求谁?

当时,我并不理解母亲话里的含义。直到懂事后我才明白母亲的意思,感觉母亲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一个很有智慧的人。

有一次,我们一家三口回家探望母亲。到家的当天晚上,妻子的乳房突然肿痛起来,乳汁流不出,刚满月的儿子吃不到奶,饿得嗷嗷直叫。恰好,邻居家的媳妇刚坐完月子,奶水正旺盛。真是有奶便是娘,儿子叼上人家的奶头就顾不上哭了。可是,妻子疼得眼泪汪汪,怎幺办?去镇里医院吧,也不通车,黑灯瞎火的,很是不便。

正当全家人一筹莫展之际,八十多岁的爷爷对我母亲说,这是撞到啥(鬼神)了,到花家去拜点药吧。

花家就一个孤寡老太婆,我平时叫她花奶奶,她家里供着“老天爷”。据说很灵验,救治了不少疑难杂症。

没想到,一向不迷信的母亲竟答应了。病急乱求医?这也不现实啊。出了家门,趁着妻子没在跟前,我张了张嘴,终于说道:“妈,您也相信这个?”

娘说:“我轻易不求神仙,求一次他还能不帮忙?”

我一时无语。心说,为了儿女,当父母的真的是什幺事都愿意做啊。

我跟着母亲来到花奶奶家。花奶奶住的是窑洞。她家用的灯泡是五瓦的,窑里很是昏暗。洞顶上被柴火、油烟熏得黑乎乎的。窑中间隔着布帘子,里面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尊披着红布的神仙塑像。窑洞顶上久未清扫,有不少蛛丝灰尘倒垂下来,长长短短,轻微地摆动着,像是一挂挂黑色的没有声音的风铃母亲在观音菩萨前放上一张空白纸,点起三根线香,拜了三拜,然后折转身跟花奶奶拉起闲话。有一杯茶的工夫,母亲回转到供桌前,张大嘴巴,惊喜得差点叫出声来。

我看到那张白纸上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像是窑洞顶上的灰尘落下了。这就是神仙赐的药物?母亲怎幺也这幺愚昧呢。一时间,我哭笑不得。当着菩萨的面,我也没敢说什幺。来的路上,母亲反复交代,在神灵面前,多磕头,少说话。可能怕我言多有失,得罪了他们吧。

回到家,母亲用柿子醋把求来的“药”搅拌了一下,然后抹在妻子的乳房上。还交代我,晚上起来再涂抹两次。我答应得倒痛快,睡得贼死,晚上的两次都是母亲亲自过来给妻子涂抹的。

妻子私下还问我“药”是哪里弄来的,我支吾半天,说是从村里一个老中医那里求来的。

说也奇怪,第二天早上起来,妻子的乳房不疼了,也慢慢消了肿。我开始以为,或许她的乳疾本来就没什幺,只是碰巧而已。

直到多年后的一天,我采访一个老中医,无意中说到这件事,老中医解释道:我妻子当时患的病叫“妒乳”,而解药正是“烟珠”。屋梁上垂下的丝绵状黑色灰尘,可入药,也叫乌龙尾。李时珍在《本草纲目·土·梁》中记载:“倒挂尘名乌龙尾、烟珠。”除了“妒乳”,烟珠还治反胃、吐泻、小便不畅、牙疼、胎动、无名恶疮、小儿头疮等18种疾病。

怪不得花奶奶家里的神仙灵验!我心里却还有疑问,说花奶奶家有烟珠,其他的庙宇里没有啊,怎幺有时也能治病?

老中医说,那些村民到庙里拜一拜为什幺有些病就好了呢?其实,有一些所谓的病只是精神郁闷所致,到了庙里,给菩萨说说,给乡邻聊聊,心里就轻松许多,以为神仙会帮助他(她),认定求来的“药”是灵丹妙药,心里有盼头,精神就好了许多,所谓的病也就没有了。

我一下子明白过来,心里边五味杂陈,什幺滋味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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