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小西的期末考试
雁戈
快放学的时候,孔老师把一张考号座签贴在范小西的桌子上,对范小西说,明天如果还有雨雪,你就在这里考试。
师傅,为啥又要在这里考试呀?您不是说读到三年级,我就可以去镇上参加统一的考试了吗?摇石山村小学就两个人,一个老师,一个学生,纯粹是一对一的授课模式。范小西的奶奶说范小西享福哩,比师傅带徒弟还强。于是,范小西便一直师傅师傅地叫。
孔老师却不管范小西叫徒弟,板起脸孔的时候叫的是范小西,眉毛扬起的时候便是小西小西地叫得肉麻。这一回,孔老师明显有些兴奋了,他摸摸范小西的头,笑着说,不为啥,下雨路滑,怕摔着了你,下雪天冷,怕冻着了你。小西呀,到时候会有两位老师来监考,你不要紧张,就跟平时作业一样,争取考个好分数,去你爸爸那里过个开心年。
范小西有差不多三年没有见着爸爸了,以往的考试分数都是在电话里告诉爸爸的。但爸爸不太相信,说监考、阅卷都是孔老师一个人说了算,就算得100分又能咋样?范小西日夜都梦想着去镇上考试,而且还向爸爸打包票说,不管在哪里考试,都能考个好分数呢!可现在却盼来这样一个不好的消息,范小西抬眼望了望窗外,龇牙说,说不定明天是个大晴天呢!
范小西!孔老师敛起笑脸,伸出食指戳着桌子说,你记住了,下雨下雪,就在这里考试;不下雨不下雪,我们就一早去镇上。孔老师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范小西没敢再多言,把嘴翘得老高,怏怏地背起书包跑到地里帮奶奶拔萝卜去了。
让范小西没想到的是,趁他拔萝卜拔累了睡得正香的时候,天不仅下了雨,后来还飘起了雪。那些四季常绿的松柏和还没有落光叶子的灌木上都停了薄薄的一层雪,这里一抹,那里一撮,把范小西的眼睛碜得生痛。
同样让孔老师没想到的是,趁他在教室外升火炉的时候,范小西在教室里莫名其妙地大呼小叫起来,还一手捂着肚子直喊疼。孔老师又是掐虎口,又是捏麻筋,还打开小药箱让范小西服了一片阿司匹林。可范小西依然脸色苍白,汗珠直冒,身体缩成一团,没有半点好转的迹象。匆匆赶来的村医掰了范小西的眼皮,看了范小西的舌头,说快送医院吧!孔老师哪敢怠慢?他二话没说,忙进屋抱来一床棉被,把范小西裹了个严严实实,扔进三轮车里,冒着呼呼的北风朝镇上骑去。
可让人大跌眼镜的是,一到镇上,范小西的肚子竟然不疼了。车还没停稳,范小西便从棉被里钻出来,纵身跳到地上,腰直了,汗珠不冒了,脸色也红润了。
怪了,刚刚还疼得要命,现在却一点都不疼了。范小西露出两颗好看的老虎牙,哂笑着说。
孔老师也说,真是怪了,刚才还疼得直喊娘,到了医院反倒没事了。
老师,我们还是回去考试吧!范小西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孔老师交待过,在村子里可以叫师傅,但出了村儿就只能叫老师。
回去?孔老师说,都到了镇上,还回去?走,我们去找校长,让他安排你在镇上考试。
真的?范小西喜出望外。
难道你不想?孔老师问。
当然想啦!范小西像只调皮的小兔子,蹦蹦跳跳地跟在孔老师身后。
小西呀,你老实告诉我,你刚才肚子疼是不是装的?孔老师问。
范小西愣了愣神,快步蹿到孔老师跟前,龇牙咧嘴地问,老师,您怎幺知道呀?
就你那两下鬼板眼,能打得过我的眼睛?孔老师得意地刮了一下范小西的鼻子。
范小西涨红了脸,讪讪地说,老师,我我就是想到他们的大操场上跑一跑,在他们的大教室里坐一坐
你呀孔老师推了范小西一把,两个人一前一后朝镇中心校跑去。
等他们有说有笑地赶到学校,“开始答卷”的信号刚刚响完,校长连续皱了三次眉头,才说,就在我的办公室考吧,那儿暖和。
校长办公室的确够暖和,也不知是被懒洋洋的暖气熏蔫了,还是被校长凌厉的目光吓傻了,范小西的语文成绩竟然只考了可怜的58分。范小西的作文写跑了题,试卷上的作文题是“我的同学”,范小西却写成了“我的老师”。
孔老师很内疚,说他如果坚持把范小西留在村子里考试就好了。